第28章 ☆、國滿
“國滿怕是個老處女咧!”
許甬這麽說的時候,從獲不悅的瞪了他一眼,她不許別人這麽說國滿老師,因為國滿老師是她尊敬的人。
“你生什麽氣嘛?”
許甬帶着一絲玩味看着從獲生氣的模樣,一臉無辜地說:“我實話實說罷了。”
從獲怒不可遏,卻又不便發作,那強忍怒氣的模樣在許甬看來着實好笑。
“說點人話。”
被壓低的聲音帶着顯而易見的怒意,許甬聽後終于擺出了一副正經臉。
“說實話,國滿是個很神奇的人。”
從獲豎起耳朵,聽他說下去。
“她小時候很普通,除了學習成績好,跳了幾次級,也沒什麽特殊的表現。”
從獲瞪大了眼,什麽?除了學習成績好,跳了幾次級,就沒什麽特殊的表現?那這讓她這種資質平庸的普通人情何以堪?
“我問你一句認真的話,你就從沒調查過有關國滿的事?”
從獲搖頭,她讨厭“調查”兩個字。雖然她有找過國滿老師的著作來讀,那都是出于學術目的和陶冶情操的需要,她可不是那種會關注他人私生活的人(顯然,從獲沒有意識到現在的自己已經違背了這句話)。
許甬鄙視了從獲一眼,接着說:“國滿很低調,從她很小的時候就如此。明明是很轟動的事,發生在她身上就會被輿論忽視。我的調查結果顯示,雖然有追求國滿意願的男性很多,但真正站到國滿面前的,用手指頭都能數的過來。被冠以‘男朋友’這個稱號,就好像還沒生出來似的。”
“也許,”從獲在心中猜測,“國滿老師想找一個能跟她步入婚姻殿堂的人。”
“不可能,”許甬斷然否決,“國滿似乎很享受單身,她從未表達過要找另一半的意思。而且,她沒什麽朋友。這很奇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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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很奇怪,從獲想起了之前見到的國滿,她可是一個人住在那麽大的房子裏,除了養的寵物,也沒見幾個人進出。平時與國滿聊天,也沒聽她提到別的名字。要說的話,從獲和稚之可謂是國滿家裏的常客。
“從獲,你可知道,你和稚之是少有的,能走進那個院子裏的人?”
許甬湊近從獲,神秘兮兮地說。
“把頭縮回去!”
正在思考的從獲吓了一跳,她的身子立刻向後傾斜,然後毫不妥協地喝了一聲。
許甬得意地笑笑,坐回原位,端正坐姿,從獲這才慢慢坐直了身子。
“你就不好奇嗎?”
從獲這才注意到許甬的話,剛才那一刻的出神讓她吓了一跳,現在都沒有緩過來。她想想,确實奇怪。從小姑對國滿老師的态度來看,國滿老師應該是個風雲人物,但她的住宅卻甚少有人來往,甚至都沒有好事者去蹲點,真是令人費解。她想起初時國滿老師對待自己的态度,那模樣就像幼兒園老師哄小孩似的,後面才漸漸産生一些朋友的模樣。按理說,國滿老師那樣身份的人不該是這種行事風格。
“你想說什麽?”
天哪,差點兒被許甬引入歧途!從獲冷冷地反問,這個人本該告訴她答案,卻快把她給繞暈了。
許甬沒意思,只好說:“國滿學問好,骨頭硬,為人又低調,一般人請不動她。稚之之所以能夠請她當家教,還是因為國滿欠了稚之媽媽一個人情。不過,就是請家教,稚之這個學生還是得每周不辭辛苦風雨無阻地跑到老師家裏去。你說,這不是奇聞嗎?”
從獲不予置評,心裏卻好奇,到底是什麽原因能讓國滿老師欠別人的情?
“你知道嗎?國滿雖然是文學教授,可她最初學的是經濟學,據說嫌經濟學無聊轉到了歷史學,後來又改了文學,最後便以文學教授的身份成為五聲島的傳說。”
從獲恍然大悟,她之前還奇怪國滿老師一個文學教授為什麽那麽關心局勢,原來是以前有過相關經歷。這樣一來,就可以解釋國滿老師為什麽那麽喜歡《領主論》這本書了。
“真是個精力旺盛恣意妄為的人。”
許甬感嘆道,“國滿在許城大學的課很少,學生們為了上她的課,據說會提前幾個小時占座位。一些外面的人也喜歡跟這些學生搶座位,往往還是搶最前面的位置,導致國滿每次上課都需要保安維持秩序。學生們崇拜她,但真正敢于跑上前提問的卻沒幾個——你可知道,國滿溫和慈愛的外表下,是一顆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漠之心。”
從獲不贊同國滿老師有一顆“據人于千裏之外的冷漠之心”的說法,她當然感受過國滿老師的平易近人。她曾經鼓起好大勇氣拉着小葉同學擠着去聽國滿老師的課,沒能搶到座位,只好搬了個小凳子坐在前面。她分明記得那時的國滿老師是如何面帶溫和的笑接受學生熱情的提問,怎麽也沒法跟“冷漠”二字聯系上。而然,但她突然想到那晚關于“寵物”的話題時國滿老師的表現,不由打了個寒顫。
“相信我的眼光,國滿絕不像你看到的那樣可靠。”
許甬像說教一般,把這個本來八卦的話題變得異常嚴肅。
國滿老師并不可靠,這個觀點像顆大石頭落入水中激起了不小的波瀾,從獲猶疑着,她發現自己無心反駁這個觀點。她意識到自己很容易接受別人的觀點,所以,她有點糊塗了。這次,到底是真的有那麽回事,還是她下意識地植入了他人的看法?
“那——那國滿老師的家人呢?她的家人總該操心女兒的事吧。”
這是從獲突然想到的問題,然後她就聯想到了自己的處境。她也是個女孩子,正當年輕,對于關乎一生的大事依舊感覺模糊。她雖然有家人,卻無人真正關心這件事,她本人亦是懵懵懂懂。如果給出一種假設,她或許能夠把這些困擾跟國滿老師說出來。但是,這不就證明她對國滿老師的依賴嗎?她是什麽時候開始這樣信任一個人的?她忽然感到莫名的恐懼。
“我去調查過國滿的父母,很普通的一對夫婦,土生土長的許城人,不是一夜暴富,也不是窮到揭不開鍋,算中等的家庭吧。這麽說吧,就是那種普通到放進人群裏沒有什麽辨識度的家庭。”
“你這樣調查別人,不怕惹麻煩?”
“怕什麽有些事總得搞清楚,不然可是睡不着覺。”
從獲警覺起來,“你調查過多少人?”
“不要緊張,像我們這種身份,偶爾調查幾個人真的不算什麽。互相調查,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許甬滿不在乎地說着,從獲聽了很不是滋味,她總覺得自己的身份有些尴尬,現在才明白是什麽地方出了問題。原來,她對于這個階層的人是如此的不了解。
“跟你說啊,國滿的父母很開明,他們只有這一個女兒,對女兒做的決定可是充分尊重的。國滿成年以後,基本上沒有受到家裏的幹擾。她呀,這幾十年的日子過的真可謂如魚得水。”
許甬翹起二郎腿,有意無意地往竹林那邊瞄了一眼,“怎麽樣?你羨慕這樣的家庭嗎?反正,我是有那麽一丁點兒羨慕。”
從獲有注意到許甬的舉動,她往竹林那邊看了一眼,皺眉道:“怎麽?那邊有人?”
“別搞那麽明顯嘛!”
許甬嘟囔着,“咱們倆的一舉一動,別人可都是要如實彙報的。”
從獲嚴肅地問:“是盯你的,還是盯我的?”
許甬感受到了從獲身上散發的冷冽氣息,他滿不在意地說:“盯誰的都不要緊,要緊的是還不止那一撥人。”
“那你為什麽只看那一個方向?”
“因為竹林裏是個美女,我想看她喂蚊子的模樣。”
許甬壞壞地笑了起來,從獲從他的笑裏感受到了危險的氣息。
“你做了什麽手腳?”
“別那麽直白,不過是偶然發生的意外事故罷了。”
就在這時,竹林裏傳來一聲尖叫,接着一個身着黑衣的女子連爬帶滾地大喊着跑了出來,壓彎了一片長得不錯的草,最後“撲通”一聲,掉進了湖裏,濺起來不高不低的水花。
從獲看得目瞪口呆,她當然不知道許甬到底做了什麽手腳,一時不知是該先對落水的女士表示同情,還是先對許甬的行為表示抗議。然而,她只是睜大眼睛看着,什麽都沒說,什麽也沒做。
“放心,死不了。”
沒過幾秒鐘,那女子便從水裏浮了上來,用極其優雅的泳姿劃到了岸邊,手腳并用爬了上去,自始自終沒往這邊瞧上一眼。
從獲稍微放了心,畢竟是一條人命啊。
“關于國滿的事,能查到的不多,一些細節問題我也說不上來。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別動不動就對人掏心掏肺的,說不定別人把你賣了,你還幫着數錢呢。”
難得許甬說了這麽正經的話,從獲卻絲毫不領情。她知道許甬的話裏暗示了什麽,可她就是當做什麽也沒聽明白。
這是五聲島紀年574年的暮夏,從獲當然不會料到下一次這樣的談話要等到很久以後,分別的時候,她只是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等你的好消息。”
這裏指的是刺殺丁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