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攝政

所謂攝政,就是代理,暫時代理不能理事的正主處理各種有難度的事。這是個極為危險的職業,一是這個職業極難得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通常都有脅迫正主的意思。二是在這個位置上,難上更難下,通常坐上去的人都很難潇灑地退出歷史舞臺。

但是,這個職業出現在河源鄭氏的話,對明榕夫婦而言會是一個好消息。河源鄭氏已經面臨巨大的信任危機,明榕夫婦在公衆眼裏的形象早已大打折扣,如果在這時候推出一個攝政來,對于挽回鄭氏的形象和民心都有用處。以明榕夫婦的精明,不會拒絕這個提議。

從獲立馬想到另一種辦法。哥哥從澈雖然一命嗚呼了,他卻未河源鄭氏留下了繼承人。面對醜聞,父親可以就此退位,讓小成焱坐到領主的寶座上,這時候就需要一個鄭氏子弟出面充當攝政。按照父母那點心思,她會是最好的選擇,因為這個時候的攝政就是擋箭牌,不僅明榕夫婦的擋箭牌,還是小成焱的擋箭牌。用過之後,便可丢的幹幹淨淨。

從獲當然知道這其中的危險,可機遇也是存在的。成為攝政,可以名正言順掌握權力,為争取自由做最後的搏鬥。這就像踩在鋼絲上,主動把自己丢到風口浪尖。

“成則流芳百世,敗則遺臭萬年。我既無法安安分分做個看客,又無法痛痛快快當個馬前卒,不妨就跑到舞臺中央,也讓那燈光照照。”

從獲沖國滿淡淡一笑,國滿這個提議說到她的心裏,她決定一試。

“既然你已經想好了,我也不會阻攔。”

國滿溫柔一笑,眸子裏閃着不明的精光。

從獲向父母說了自己的打算。于是,在鄭氏少主從澈遇刺一個月後,領主鄭明榕宣布遜位于少孫成焱,因成焱年幼,由其姑姑鄭從獲擔任攝政,全權處理一切軍政事務。而退位的領主明榕将攜妻子退居幕後,不再過問政事。

關于這次退位,官方的聲明是:領主明榕年事已高,身體每況愈下,又逢喪子之痛,悲憤難抑,于諸事具已力不從心,故而遜位。對此,許氏、韋氏均表示理解,宣布将全力支持鄭氏新政府的工作。民間對此仍議論紛紛。

明榕的退位自然會被認為是受到了那些“證據”的影響,畢竟人言可畏。好在領主遜位有如一盆冷水,澆醒了不少頭腦發熱的人。新任領主和攝政帶來的新鮮感,老領主退位的安撫作用,都使得河源鄭氏的信任危機得到緩解,人們的關注重點終于轉移。

因為時間倉促,遜位大典辦得極為簡單,一切儀仗能免則免、能減則減,卻是為了突出一個永恒的主題——節儉。從獲的原話是“省錢”,有人背地裏說她“摳門”,到了公開場合還是一句句冠冕堂皇的話。有膽子大的當面提出質疑,從獲用一句“日後會辦一場盛大的親政典禮”堵了回去。

象征性地接過最高權力後,從獲向父母問起了“守護者協會”的事,她是一點時間都不願耽誤。

丁尚思臉上的表情在那一刻發生了豐富多彩的變化,堪稱絢麗。這種變化持續了整整五秒鐘,然後,她才以一種正常的态度對從獲說:“作為河源鄭氏權力核心的人,你确實應該知道他們的存在。”

說真的,從獲還沒有見過丁尚思如此失态,在那無比漫長的五秒鐘裏,她竟然毫無骨氣地想過退縮。她想要收回剛才的話,她發現這個問題是如此地不合時宜。然而,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何況以丁尚思的精明,該想到的大概都已經想到了。這個時候,不需要向她解釋什麽。

好在,丁尚思的臉色恢複正常。從獲注意到,父親明榕在那一刻有露出難以察覺的放松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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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尚思緩緩開口,她跟從獲說了一些有關“守護者協會”的事,與國滿所說的沒有太大差別。開始時,她的語氣還是有些不自然,到了後面便如說着別人的故事一般了。

“在三家權力交接之際,他們會出現嗎?”

待丁尚思說完,從獲立刻發問,她必須确定一些事。

“會。”

丁尚思把那個“會”字咬的很重,她說:“新政權必須得到他們的認可。丁放之所以身敗名裂,就是因為還有這一層。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大概可以猜到丁尚思要說什麽,從獲卻故意裝糊塗,她搖搖頭,作出一副無知狀,說:“不知道。”

“因為丁放壞了祖先登島時定下的規矩,幾百年的秩序也在他手裏遭到毀滅性打擊。”

丁尚思的話很有些意思。既然丁放是因為壞了“規矩”而死的,那明榕夫婦一定不會如“鄭從清”一夥所說的那樣是丁放同夥,否則明榕不可能活到現在還成了領主延續鄭氏血統。但是,這其中奧妙又不能同普通民衆說,因為“守護者協會”的存在是不應該讓普通民衆知道的,這無疑突出了明榕夫婦是如何苦心孤詣忍辱負重,其形象在知情人眼中更顯高大。

“可是,”

丁尚思的話有問題,從獲故意磨蹭了幾秒,她要給自己壯壯膽。

“既然他們要保持中立,就不應該直接幹涉三家事務,一旦幹涉三家事務,他們就違背了老祖宗的規矩,是作為‘守護者’在破壞秩序。這樣自相矛盾的言行,真是他們做的?”

丁尚思的臉色一白,一旁的明榕趕緊出來圓場。

“從獲啊,這些事情都是以力量為基礎的。時代在變化,力量也在此消彼長,不能套用以前的老規矩了。”

難得明榕說句話,還給從獲使了個眼色,從獲立刻很識時務地說:“既然我這個攝政要得到他們的認可,那麽是我主動聯系他們,還是等着他們聯系我?”

丁尚思的臉色終于好了一些,過了一會兒才說:“你只管做你分內的事,到了時候,他們自然會找上你。”

她交代了一些會見“守護者協會”成員時的注意事項,有大方面的,也有小細節。總之,不卑不亢是努力的目标,努力的結果一般是恭恭敬敬地接受人家的訓話。

“爸,媽,你們還有什麽要吩咐的嗎?”

丁尚思看看明榕,明榕搖搖頭,于是,丁尚思說:“就這樣了,河源鄭氏的重擔落在你的身上,希望你能好好幹,不辜負我和你爸這麽多年的心血。”

從獲自然是一副受教了的模樣。作為攝政,她親自送父母到新的住處,一同送去的還有新任領主小成焱——這是一開始就說好的,明榕可以退位,但新任領主即他的小孫子必須交給爺爺奶奶撫養,從獲仍是孤家寡人一個。在需要的時候,從獲可以向父母提出“借用”小成焱。從獲并不喜歡應付小孩子,所以也樂的這麽做,她心裏不爽是因為別的。

五聲島三家之一的河源鄭氏實現了權力交接,自然會有各種人物前來拜見新任領主。能推托的,從獲是使勁推托不見,實在沒辦法也只好硬着頭皮上了。而從與許氏、韋氏特使的交談,她品出了一些事。

許氏那邊的要求是,鄭氏的攝政得支持他們的少主稚之,為此不惜拿出稚之和從獲的同門之誼,又大肆渲染稚之在肅清“鄭從清”同夥一事中的作用。從獲算是明白了,許洪對稚之這個女兒的心情是有多複雜。許洪不希望稚之破壞父輩的功業,沒法容忍稚之的行事風格,但到了打稚之臉的時候卻只能暗地裏下手。所以,稚之的日子未必比從獲輕松。

韋氏則來了兩撥人,一明一暗,都是尋求支持的。鄭明秀的心硬,絕對不允許韋遷做回領主,甚至不準備讓韋遷待在韋氏領地上。韋遷的态度很硬,他表示決不會與他的母親妥協,他要恢複韋氏的正義,但他不會因此破壞韋鄭兩家的關系,大家合作愉快。

對于這些,從獲都沒有給他們太多明白的答複,她有自己的主意。攝政這個位置不好做,她必須想辦法先樹立自己的權威,給公衆一個易于識別的形象。

“國老師,你說這些人裏有多少人想看我的笑話?”

從獲從樓上看着樓下大廳裏熙熙攘攘的人群,就算是特別請來的,仍是坐了滿滿一屋子。

“你又不在意,随他們自娛自樂吧。”

國滿笑笑,她現在已經被正式聘請為河源鄭氏的顧問,領着優渥的報酬,以更為堂皇的身份出入廳堂。按她的話說,已經不是一個流亡人物了。

“許氏那邊露了個消息,他們希望老師您回去發展,一切如舊。”

國滿說:“許氏那邊,比你還摳呢。我要是就這麽回去了,多沒面子。”

從獲心下好奇,笑問:“老師您也要面子?”

“是個人都要臉。”

國滿問道:“新官上任三把火,這第一把火,你準備燒誰?”

“我要燒一個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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