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爺爺!保重身體啊!”

葉晞初中畢業後,家裏就給他添了臺3000塊錢的臺式組裝電腦,窦天骁加上了江燃的QQ,用那一陽指千辛萬苦地戳着鍵盤。

後來舅舅另外又給按了一攝像頭,一到晚上,他就坐在哥哥的電腦前和江燃視頻聊天寫作業,臨睡前再順便去江燃的QQ農場裏偷個菜什麽的。

時間如白駒過隙,轉瞬即逝,成績出來的那天,恰逢江燃葉晞他們放假,一幫人便圍坐在面館內準備打電話查成績。

窦天骁心跳得厲害,始終沒勇氣撥號,就把電話和準考證號都交給了江燃。

“你考完自己心裏沒數嗎?”江燃斜眼睨着他。

“我只知道我數學一個大題錯了,後來就沒敢跟人家對答案了。”窦天骁的上身趴在桌上,緊張得手心直冒汗。

舅舅搓着手,不停催促道:“快開獎快開獎!”

舅媽的雙掌合在胸前,閉眼祈禱,嘴裏一會“阿彌陀佛”一會“老天保佑”。

“阿姨,從理論上來說,這個成績已經出來了,您再怎麽祈禱這分數也不會變啊。”江燃說。

一語點醒夢中人,舅媽愣了愣,點頭道:“也對哦。”

江燃被一堆人圍在中央,也莫名地緊張了起來,撥通電話之後,根據語音播報,輸入了對應的準考證號碼。

窦天骁感覺自己的心髒就好像被什麽東西勒住了一樣,陣陣發緊。他直勾勾地盯着江燃的眉心,試圖從他微妙的表情變化當中,找到自己理想中的答案。

江燃一挂斷電話,大家就一蜂窩地擁了上去,仿佛在供奉一尊神明。

“怎麽樣啊怎麽樣啊?多少分啊?”

江燃眉心一蹙,窦天骁就感覺後脊一涼,就好像被人當頭倒了一盆涼水似的,呼吸都凝滞住了。

“是不是不好啊……”他心如擂鼓,艱難開口,手指甲都捏得發了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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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最先摸了摸他的腦袋,“算啦,算啦,沒考好也沒事,盡力就行了,只要你肯努力,各行各業都能混出名堂來。”

窦天骁癟了癟嘴巴,神情失落。

江燃忽然打了個響指,粲然一笑,“612,二中穩了!”

衆人瞪大了眼睛同時長籲了一口大氣。舅舅拍了拍窦天骁的後背,不停地誇贊,舅媽興高采烈地念叨着“祖宗保佑祖宗保佑”。

窦天骁渾身的肌肉都還是僵硬的,愣了半響再次确認:“真的嗎?你不會聽錯了吧!”這比他預想中的成績高出了許多。

江燃笑着把座機推了過去,“你還不相信我的耳朵啊?不然你自己查查看。”

窦天骁望着江燃嘴角那個深深的酒窩,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那顆快蹦到嗓子眼兒的心髒重重地落了回去,但心跳速度不減剛才。

他猛地按住了江燃的肩膀,使勁晃了晃,“你确定不騙我啊!?”

“哎哎哎,”江燃被他晃得直翻白眼,“你自己查啊!騙你我還能有糖吃不成?”

窦天骁“啊”的一聲尖叫,接着就像是只猴子一樣上蹿下跳,激動得無以複加,給了全家一人一個熊抱,又繞回桌前捏了捏江燃的臉,“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最後幹脆将人一把拽進懷裏,語無倫次地道謝:“真的太謝謝你幫我這麽多了!你簡直就是佛祖轉世!”

福星瞪着對面的牆面愣住了。

窦天骁的力氣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變得特別大,這麽一抱,他能清晰地感覺到窦天骁手臂的肌肉和胸膛炙熱的溫度。

耳廓邊上是毛茸茸的短發,弄得他有點兒癢。

江燃裝模作樣地清了清嗓子,道:“那你打算怎麽報答我啊?”

窦天骁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笑出了兩顆小虎牙,“你想要什麽報答啊?”

沒想到對方這麽好說話,江燃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思忖片刻也沒找到什麽像樣的要求,剛想說“那容我考慮考慮吧”,卻不料有人比他先開了口。

“把我們家豆子許配給你當牛做馬吧。”

葉晞這話一出,舅媽仰着腦袋哈哈大笑,衆人都當開玩笑似的笑開了,只有兩位當事人沉默地對視了兩秒,窦天骁的耳根以肉眼可見的迅速泛紅了。

偏偏葉晞還死追着這個問題不放,“怎麽樣啊,江燃,我弟弟這麽身強力壯,一到冬天就跟個小太陽似的,賜給你暖床不虧吧,省多少電費呢。”

江燃一時語塞,揚起桌上的一次性筷子扔了過去,到底是沒有任何反駁。

窦天骁的臉整個都紅成了柿子椒,追着葉晞一路打到了樓上。

B市二中創辦于1936年末,位于整個城市的西南面,建築風格非常獨特,乍一眼望去像是穿越到了古代,莊重宏大,極富有文化氣息。

而江燃所在的市一中則位于東南面,據說二中如今的鄭校長和一中的退休老校長是師徒關系,鄭校長十分敬重師父,想要将一些文化傳統發揚光大,所以兩所學校的建築風格頗有異曲同工之妙。

如果不是一條寬闊筆直的雙向車道将兩所學校一分為二,說是同一所學校也有人相信。

開學那天,外公親自把窦天骁送進學校,望着那一棟棟仿佛将時光凝固的古建築,不住地呢喃感嘆,兩人就像是來旅游一般,把學校的每個角落都參觀了個遍。

“你看看你看看,這牆上說的話多好,一分耕耘一分收獲,沒有付出哪來的回報。”老爺子指着走道裏挂着的名言警句啧啧稱贊,交代道:“人這一生切記不能懶惰成性,貪得無厭。到了新學校還是要繼續努力,知道嗎?”

“知道啦。”

爺孫兩倒騰完床鋪後一起上附近餐館吃了頓大餐,當然,那是對于他們來說的大餐。

不過就是一盤番茄炒蛋,一份排條,一碗粉蒸肉,窦天骁興高采烈地掃了個精光,就連粉蒸肉的盤底都被他用來拌飯吃了。

外公的飯量不大,看着他吃得高興就心滿意足了。

窦天骁摸着肚皮打了個飽嗝,起身想去付賬,被外公搶了先。

臨走之際,外公硬是拽着窦天骁上附近的水果店買水果。

市裏的物價令窦天骁望而卻步,可外公卻像是看不見價格似的,買了半個大西瓜,又稱了一串葡萄和一大袋蘋果,吩咐道:“多吃點,補充維生素。”

其實他也不知道維生素究竟是個什麽東西,只是一想到很長時間看不見小外孫,就舍不得離開,恨不得把這一學期的東西都給買全了。

“我會吃光的。”窦天骁提着重重的大西瓜,感覺它肯定很甜。

“可惜啦,今年田裏還種了不少香瓜,要過兩天才熟,估計你們都吃不到了,我跟你舅舅他們也吃不完那麽多。”

窦天骁并沒有很在意,“那就那上街賣了吧,省得浪費。”

外公淡淡地笑了笑,比起賣給別人,他還是更希望自己的兩個孩子能吃到。

路過一家文具店的時候,外公又扭頭問:“學習用品什麽的都備齊了嗎?”

“哎呀放心吧,都備齊啦!況且我們宿舍旁邊就有文具店,随時都能買到,很方便的。”窦天骁說。

外公思來想去,再也找不出什麽留下來的理由,“那成吧,那我回去了啊。”

窦天骁點了點頭,見外公走了幾步忽然又折返回來,手裏正數着一大堆毛票子,一看就是賣紅薯賺的。

皺皺巴巴,厚厚的一疊。

窦天骁立馬上前阻攔,“別給我啦,我零花錢夠用了,真夠用!”

“買件好點兒的衣裳吧,聽話啊。”外公硬是把錢塞到了他的手心裏,好像唯有這樣,他才算是盡到了做家長的責任一樣。

窦天骁拿他沒轍,把錢收起來之後,沖着外公揮了揮手。

夕陽的餘晖揮灑在蒼茫大地,路上的行人熙熙攘攘,川流不停,而窦天骁的視界裏只剩下那道單薄消瘦的背影。

他都記不起外公從什麽時候開始有些駝背的,明明小時候還能将他背在身上四處溜達,如今卻連一袋大米都需要舅舅幫着才能擡起來,兩條褲腿松松垮垮地蕩着,瘦得根本就看不清他的腿型。

外公怎麽老了?

這一剎那間的發現令他感到無比揪心又傷感。

他特別渴望成長,渴望金錢,渴望擁有能讓家人不再受苦的能力。

望着老爺子逐漸遠去的背影,窦天骁的鼻尖一酸,大喊道:“爺爺!保重身體啊!”

外公回給他一個深刻又憨厚的笑容,轉身消失在了城市的盡頭。

兩個孩子都上了市裏念書,鄉下面館一下冷清了許多。

舅媽買房的欲望一天比一天高漲,最後還是耐不住性子,一拍大腿宣布,“我要買房!”

從她這個指令下達到交付定金都沒超過兩周。

房子是江晴幫着看的,和江燃他們同一個小區,地理位置優越,交通便利,距離市中心最繁華的地段也就七八公裏路,只不過江燃家買房的時候小區就一個園,十棟樓,如今已經擴展到了五個園,七十多棟樓房,房價自然也是水漲船高。

江晴深謀遠慮,眼光獨到,當年買的房子三室兩廳兩衛一百四十多平,不過四十來萬,全款交付,可舅媽買的時候,一百多平米的地方就要一百幾十萬,只能先交完首付,剩下的按揭。

這也就是意味着,這一家子要為了這一百多平的地方省吃儉用,并且幹死幹活。

舅舅并沒有告訴兩孩子貸款的具體數額,只讓他們不用操心,反正下半輩子還長着呢,可以慢慢還,到他倆結婚生子的時候,總歸能還清的。

窦天骁為了減輕家裏人的負擔,周末依舊上拳館打工。

他在拳館認識了不少拳手,有業餘的,有職業的,甚至還有蟬聯三年世錦賽冠軍的許斐,當然,也有一些打地下拳的拳手。

地下拳就是所謂的黑拳,通常都是一些黑幫或是商界大佬組織的非法拳擊比賽,目的無外乎賭博和賣藥——賣的是興奮劑。

窦天骁有一陣子跟他們中一個名叫孫億的拳手混得挺熟,兩人年紀相仿,又有許多不堪回首回憶。

不過論身世,孫億的就比窦天骁的悲慘多了。

他剛出生沒多久就被親生爸媽給扔在了福利院門口,四歲多的時候被一對夫妻領養,但誰成想領養他的那個男人沒過幾年就出車禍走了,剩下孤兒寡母相依為命。老母親身體不好沒法賺錢供他念書,他初中還沒畢業就被迫辍學出去打工,還要幫老母親治病。

他在理發店當過洗頭仔,飯館洗過碗,超市收過銀,後來被一幫混混看中,讓他去看賭場,後來因為被迫押錢賭博,輸掉了好幾萬,只能跟着一幫混混到處恐吓那些不還錢的老賴,還因為非法械鬥被拘留過。

出來以後找不着工作,又莫名其妙地被以前的兄弟拉去底下拳館打黑拳。

“一場最多能掙好幾萬呢。”孫億說這話的時候,眼睛都放着亮光。

一場好幾萬的報酬,窦天骁不可能不心動,“那拳賽規則和職業的一樣嗎?一對一?還是團體賽?”

孫億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一對一團體賽都有,不過一對一賺得比較多。”

窦天骁還想繼續打聽的時候被于清霁提着衣領拖到了休息室,還接到了一記警告。

“你以後少跟他們幾個混在一起。”

“為什麽啊?”窦天骁有些不解。

“你別聽他瞎忽悠,打地下拳都是非法組織,上場之前就得先簽下生死狀,死了殘了拳館都不負責,它沒有規則沒有套路沒有公斤級的區別甚至沒有專業的裁判,你一旦上場,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把對手往死裏打,你只有幹掉他,才有可能活下來。”于清霁說。

窦天骁驚得說不出話。

于清霁曲起食指在他腦門上彈了一下,“我不是吓你。”

雖說獎勵就像是巫婆的紅蘋果那般誘人,但窦天骁這孩子怕死得很,終究還是被于清霁那一記警告吓得沒再敢打聽地下拳館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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