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話雖這麽說，周末的球場上, 陸決還是禁不住走了神。
他的确有這個耐心慢慢等, 可要是他最終沒能等到呢？
畢竟這世界上不止他一個人喜歡她。
都是男人，他也不傻。除了那個被他揍進醫院的夏衍，平時在班裏, 他不是沒注意到其他男生朝她投去的目光。
正是容易悸動的年紀, 她那麽溫柔那麽好, 安安靜靜的漂亮小姑娘, 被人愛慕再正常不過。
他只是他們中的一個。
如果換做別的女生, 他當然有自信，臉和家境都是資本, 他根本不怕追不上。
可偏偏他喜歡的是她。
她怕他怕得要死，全靠死纏爛打才肯多看他兩眼。如果他不主動, 她可能永遠都不會注意他。
在她面前，他的臉和錢簡直一文不值。
這下, 少年的心裏沒了底。
他知道她不喜歡夏衍也不喜歡李實, 一心只想好好學習。然而崇禮的男生那麽多, 說不準就會出現讓她在意的人。
想到這裏, 陸決眉頭一皺。
也許有一天, 她會乖乖仰臉去看別人, 那雙漂亮的眼睛被對方裝得滿滿當當，全心全意都是依戀。
光是設想這個場景，盡管被想象出來的情敵面目模糊，他還是忍不住攥緊了拳頭。
“喂！”一個籃球飛過來, 他也沒躲，直接砸到胸膛上。發出沉悶的響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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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知遇稀奇：“我說你發什麽呆，想你們家小姑娘了？”
平日裏哪兒見過他這麽魂不守舍的模樣。
“滾。”聽到後半句，陸決擡頭看了一眼何知遇。
他也不打球了，坐到場邊，摸出一根煙來抽。
還是他一貫愛抽的柔和七星，但今天怎麽都不是那個味道，煩躁地吐了幾個煙圈，他單手掐滅煙。
那盒她給他買的煙早就抽完了，只留下一個空煙盒。
他還沒扔，跟小學生一樣放在桌子上舍不得丢，旁邊擺着那摞教輔資料。
他當然不喜歡什麽五三三五的破玩意兒，但那是她買的，他得好好留着。
“看來我們陸少情路坎坷啊！”何知遇是個不怕死的，見陸決皺着眉不吭聲，主動過來招惹他，“跟我說說呗，讓我看看你哪兒出問題了？”
最後一句加了重音，帶了點兒顏色，是男生常愛開的玩笑。
“你他媽才出問題。”陸決沒好氣地白了一眼，“和你說有鬼用。”
她該不喜歡他還是不喜歡他。
“做人不能過河拆橋！”何知遇拍拍他的肩膀，“再怎麽說上次我也幫了你一把，你該謝謝我才對！”
“你幫我什麽了？”陸決狐疑地擡頭。
“我的大爺！”何知遇無語，“你不會以為酒吧那次你們家小姑娘手氣爆表一抽就中吧？”
那還不是他辛辛苦苦做的手腳。
“......”陸決還真沒想到。
“謝了。”幾秒後，很幹脆地應了一聲。
何知遇：“......”這就沒了？
“不是我說，論談戀愛你真沒我經驗足。”他哭笑不得，“以後要成了我還得喊聲嫂子，現在就當我出主意攢個好感行不？”
心裏确實有疑慮，陸決最後還是說了。
少年的語氣裏帶着從來沒有過的猶豫，甚至還有點兒隐約的不自信。
聽完後，何知遇樂瘋了。
“蔣軒沒說錯！”他笑得眼淚都快掉出來，“你他媽真純情！”
這不就差最後一層窗戶紙嗎？擔心個鬼啊！
陸決黑了臉：“操，有病啊你？”
沒追過女孩子還怪他了？
“我要是你們家小姑娘，我也不答應你。”骨碌碌轉了轉眼睛，何知遇不懷好意地笑。
他往旁邊跳了一步，還是沒躲過陸決那一腳，龇牙咧嘴：“你一點兒安全感都沒有！”
扯淡！
本來心裏就窩着火，陸決沒跟他客氣，又踹了一腳。
他天天等她上學送她回家，還為了她跟別人打架，把能給她的都給了。就差這條命。她如果想要，他也毫不猶豫。
要是這還沒安全感，他幹脆死了算了。
“所以說你不懂女孩子。”挨了踢，何知遇也不生氣，笑嘻嘻地繼續說，“你看看你自己，愛打架長得帥，家裏又有錢。追在後面的女生那麽多，這是什麽？渣男标配啊！”
陸決差點兒沒被氣死：“你他媽一周換一個女朋友的人說我渣？”
他真是瞎了眼才會找這個混賬幫忙。
“我知道你不渣。”何知遇舉手告饒，“可你們家小姑娘未必啊。”
“你自己想想你這條件有幾個不渣的。”他語重心長，“就算小姑娘喜歡你，也得先掂量掂量你容不容易變心吧？”
陸決沉默。
他回想了一下身邊那些人，以何知遇為首，确實換女友的速度飛快。每次帶到聚會上的都是陌生面孔。
難道她也會覺得他是這樣輕佻的人？
見他不吭聲，何知遇笑了：“你要給她安全感，讓她知道你就認準了她一個，懂嗎？”
陸決心想這他媽還不都是你們這幫孫子害的。
“給你出個主意。”他正想罵人，何知遇說，“下周四要搞藝術節，學生會找我出節目，我不想去，正好讓給你。”
陸決莫名其妙：“和老子有什麽關系？”
崇禮的藝術節他連看都沒看過。
何知遇卻不說話，起身去撿球。邊撿邊搖頭。
這倆沒談過戀愛的傻子湊一塊兒，沒個人幫真是要完蛋。
***
藝術節由學生會主辦，沒有老師參與，氣氛相當自由。并不會強制要求每個班的同學都去看。
演出時間定在周四下午，學校放半天假，想去禮堂看演出的同學自己去就行，不想看的可以直接回家。
“溪溪你會去嗎？”盧莉莉如今也這麽叫程溪，她捧着臉，一副期待的樣子。
“去的。”程溪點點頭。
她本來就對文藝彙演一類的東西很感興趣，加上崔天星也會表演節目，肯定要去捧場。
“那我和你一起去！”盧莉莉先是一笑，看到手上滿是紅叉的習題冊，瞬間又郁悶起來，“蔣軒錯得也太多了吧......”
程溪有些尴尬。
她雖然惱火蔣軒那麽叫她，最後還是在沈杭面前給對方說了情。看在崔天星的面子上，沈杭沒再為難蔣軒。
沒想到蔣軒父母卻不樂意，托吳慧敏找一個負責任的。
找來找去，就找到盧莉莉頭上。
“不過，呃......”探頭過來看了看她面前的作業，盧莉莉心有餘悸，“還是比你這個好一些......”
程溪面前是幾份英語作文，字體乍一看很規整，仔細一瞧，簡直像是小學生一筆一劃寫出來的東西。
顯然寫字的人平時龍飛鳳舞慣了，如今突然一收斂，規矩得有點過分。
“還好啦......”程溪拿紅筆把錯誤部分劃圈标出來。
其實一點兒也不好，沒過多久，作文上就全是紅圈和批注。
雖然寫得認真，語法單詞就沒幾個對的......
改完手裏這份，她又好氣又好笑。
那天陪陸決去拆線之後，第二天他倒是把習題交了上來，眼睛紅紅的，一看就是熬了一宿。
結果翻開一看，簡直是在茫茫錯題裏找蒙對的。
她知道他基礎差，并不在意，倒是有點生氣他熬夜趕作業的行為。
不寫就不寫，她又不會把他怎麽樣，何必熬一整晚不睡覺。
該拆線的時候不拆，該睡覺的時候不睡，真是第一次見這麽不愛惜身體的人。
改完這幾篇錯誤百出的作文，她抽了個課間去給他。
大約前一晚又在熬夜，陸決正趴在桌上睡覺。
那道傷疤依舊很顯眼，好在少年眉目英氣，除了看上去兇一點兒外都還好。
把作文輕輕放到一旁，程溪剛想走，手腕被一把攥住。
他的體溫比她高，暖融融的。
“你別鬧呀。”這不是他第一次做這種事，她有些惱火，“要上課啦。”
怎麽總是愛招惹她。
“錯這麽多？”睡意朦胧，睜眼看見那麽多紅圈，陸決一下清醒了。
他瞪着眼，眼底一片烏青，顯然沒睡好覺。
“以後你一天寫一篇就好。”掙了掙沒掙開，程溪低頭輕聲說，“不用熬夜寫這麽多。”
寫的越多錯的越多，還傷身體，簡直不劃算。
“小老師，”陸決沒松手，勾起嘴角懶洋洋地笑“我這不是怕做得少你不要我嘛。”
這個人！
真是被他氣着了，她擡頭瞪他。
天天說這些模棱兩可的話來逗人，讨厭死了。
“你去不去看演出？”他不介意她瞪他，反而笑意更盛。
不知道他想搗什麽鬼，她咬唇：“我和別人約好了一起去。”
他不要硬逼着她和他一起去看呀。
以為他又會和以前一樣不講理纏着她，沒想到他卻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那行。”
行什麽行呀，他還沒松開呢。
眼看着就要上課，程溪搖了搖手。
力度很輕，軟綿綿的，簡直像是在撒嬌。
心裏一陣沒來由的口幹舌燥，陸決只想低頭親一口那雪白的手腕。
但最後他還是忍住了，松手讓她離開。
你一定要去啊。
他想。
***
周四。
崔天星是學生會的骨幹，一早給程溪和盧莉莉留了兩個前排的位置。
“去年我都沒位置坐！”盧莉莉很興奮，坐在座位上東看西看，“這裏視野好開闊啊！”
程溪沒想到居然會有這麽多學生來看演出，禮堂的座位都滿了，還有站在過道上的學生。
回頭不經意地一瞥，居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沈杭站在緊急出口的位置，半邊臉隐沒在陰影裏。鼻梁上架着的銀絲眼鏡微微反光。
觀衆席燈光明亮，他卻站在黑暗處，幾乎要被吞沒殆盡。
還想确認一下，後排的同學卻突然站起來走動，等這一陣人潮過去，緊急出口邊卻沒了對方的身影。
她只能悻悻回頭。
果然還是在意的吧......不然不會專門來看演出。
這麽想着，她不由又想到那天陸決問她的話。
方才似乎也沒看見他的身影。
那幹嘛還要問她來不來看呀？
捉摸不透他的心思，想了一會兒，到了演出開始的時間，她也就不想了。
觀衆席的燈光逐漸黯淡，舞臺明亮起來。
開場是一支獨舞，崔天星跳的。
“溪溪，這是你閨密嗎？”盧莉莉壓低聲音，“她好漂亮。”
臺上的少女穿着純白舞衣，頭發盤起。和平時妩媚明豔的美截然不同，恬靜優雅。
音樂輕柔，她舞姿靈動，在追光燈下讓人挪不開眼。
程溪輕輕點了點頭：“是啊。”
一曲舞畢，全場掌聲雷動。程溪和盧莉莉跟着一起拼命鼓掌。
接下來幾個節目質量也很高，從相聲到魔術不一而足。到後面，程溪的手都拍疼了。
“真好看。”剛結束一個魔術表演，盧莉莉感嘆，“算是沒白上一年學。”
程溪禁不住笑了：“你上學就為了看演出呀。”
話雖這麽說，她心裏也很高興。
在醫院的那一年，她每時每刻都想着能有這樣的生活。如今終于成真，心裏還隐隐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但身邊同學們的交談提醒她這一切都是真的。
她重新回到校園，讀書學習生活，甚至......
在這個時候莫名其妙想到陸決，她的臉頰微熱，不自在地眨眨眼。
好啦，她才不要早戀，認真學習就好。
剛在心裏偷偷地說完這一句，舞臺上的燈光卻突然滅了。
“诶？”盧莉莉一愣，“停電了？”
為了演出效果，觀衆席上原本就沒留燈，很是昏暗。如今舞臺上的燈光一滅，整個禮堂都陷入黑暗。
一片深沉的顏色。
大家反應不及，驚愕幾秒，還沒來得及開始躁動。環繞整個禮堂的音響發出窸窣的聲響。
似乎是一瞬間的心有靈犀，在出聲前，程溪擡眼朝舞臺上望去。
沒有光，她什麽也看不見，安靜凝視眼前灰蒙蒙的一片。
但不知為何，少女的心卻砰砰跳了起來。
一下一下，幾乎要飛出去。
“大家好。”黑暗裏，少年的聲音低沉，卻又無比熟悉，“我想唱一首歌，送給我喜歡的女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