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少年中國說

三個月不算很長,也不算短,大家都在各自的生活軌跡上忙碌着。林知夏過着朝九晚五的生活還算惬意,段天嬰自從一炮而紅之後每日戲班的收入只多不少,九歲紅在欣慰後繼有人的同時心裏也開始打着自己的算盤。洪瀾在林啓凱的幫助下開始涉足影視業,她本就有天賦加上好學,在經過一番培訓之後首次拍攝的電影就獲得了極高的票房。一切看上去似乎很平靜。

而這一切在許星程回來之後打破了,他的回來意味着洪瀾需要與之完婚,經過了上次離家出走之後她不敢再去找羅浮生,也沒辦法去找其他人,整日郁郁寡歡的,日常的形體課出了好幾次差錯。

林啓凱很快猜到了原因,洪許兩家本就有婚約,許星程現在回來了意味着婚約要完成,遂讓形體老師先回去,讓洪瀾先休息一段時間。

“瀾瀾,要不出去走走?”林啓凱邀請道。

“瀾瀾,你跟星程的婚事,我來想辦法。”

經過三個多月的相處,洪瀾早已明了林啓凱對她的心思,可她不敢去回應,不是因為許星程,而是因為許星媛。

“林大哥,你別安慰我了,你跟星媛不也有婚約在身嗎?你自己都顧不上自己了,就別來操心我的事情了。”如果不是洪林兩家有仇,林啓凱絕對是她的良人,只可惜他們兩家因為誰也不知道的原因水火不容。兩方的家長能讓他們小輩們在一起來往就已經不錯了,哪裏還能期望別的什麽。

“星媛要到二十歲之後,距離現在還有半年。現在,你跟星程的事是當務之急。瀾瀾,我……我其實……”

“林大哥,你對我的心思,我都明白。可是就算沒有許星程,以我們兩家的關系,我們……我們也……”

“那是他們上一輩的恩怨,總有辦法解決的,放心吧瀾瀾。”

“林大哥,我相信你。”

洪林兩家有仇,又同時和許家定下婚約,兩家都想趕在對方之前完婚,因此林道山趕在許星程回來之前強行帶着林啓凱前往許家,并在飯桌上半強迫地讓林啓凱将一枚項鏈送給了許星媛。這枚項鏈是林啓凱的母親夏安妮送給他的,他妹妹林若夢也有一條一樣的,只是比他的要小一圈。這夏安妮雖不是林啓凱親生母親,待他卻和待其親生女兒林若夢別無二致,林啓凱也很尊敬這位小媽。只是在一次意外中夏安妮去世了,林啓凱只知道這事同洪家有關,可具體的林道山不願多說。

飯吃得差不多了,林啓凱找了個借口将許星媛拉到一旁,雙方家長只當是兩人感情不錯并沒有懷疑其他。

“林大哥,我知道你想說什麽。為了不讓他們起疑心,這枚項鏈我會先替你保管着,等你需要送給你喜歡的那位姑娘的時候,我一定還給你。”

“媛媛,謝謝你。”

“我也是為了我自己,我現在只想畫畫,不想這麽快嫁人。可是我沒辦法去同爸爸抗争,我……”

“媛媛,我們要相信,事情總會有解決的辦法的。”

“嗯。”

許星程回來了,他回來的第一件事是去隆福戲院找段天嬰,可段天嬰卻一反常态地拒絕見他,也不說話。在許星程的追問之下才知道原來是九歲紅要她嫁人,嫁的人還是她的哥哥段天賜。

“這怎麽可以,你們……你們是兄妹啊!”許星程不信,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荒唐的事情,親兄妹結婚,這放在任何時候都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不是我哥,我也不是我爹親生的。星程,我只是個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誰的棄嬰,是爹把我養大的,養育之恩我不能不報。”

“不是的天嬰,你不能這樣做。你是自由的,你不要被那些封建思想所束縛,你要抗争!”

“我……”

“許星程你還敢來?”段天賜一見到許星程就氣血上湧直将他罵走,見許星程不走,段天賜直接招呼戲院的人将他架走。

回到家後,許瑞安本欲讓他盡快與洪瀾完婚,被他以事業為由拒絕了,許瑞安見他将重心從兒女情長放在了對權力的渴望上也就答應了。

婚約的延遲給了洪瀾緩沖的時間,她可以再想辦法争取讓洪正葆取消婚約。

要說唯一沒有因為許星程的回來而被影響的大概就是林知夏了,不過她卻被另外另外一件事頭疼着,安逸的日子過久了,她都忘了現在處在戰争年代,戰争随時會爆發。随着日本入侵東三省,抗日情緒開始在學校小規模爆發,校長緊急開會教師管住學生,不許學生跑大街上去參加抗日活動。

抗日情緒林知夏也經歷過,從一開始的熱血沸騰到後來見怪不怪最後噗之以鼻,不過那是因為每年莫名其妙的砸日系車的新聞,與現在別人打到自己家門口不能相提并論。為了學生的安全着想,林知夏只得每日同其他老師一樣反複叮伶,讓大家安心學習,可效果并不是很明顯,總有學生偷偷跑去上街。直到有次一學生因為參加抗日活動被抓,學校去将人領回來之後林知夏爆發了,因為被抓的學生中有他們班的學生。事後林知夏發了很大的脾氣,可是涉事的學生絲毫不認為他錯了。

“老師,讀書到底有什麽用?”

“為什麽問這個問題?”

“我們在這讀書,日本人卻在那邊大肆侵略我們,那我們讀書又有什麽用?”

“那你覺得怎麽做才有用?跑去大街上喊口號就能将他們趕出去?”

“那也比什麽都不做,躲在這裏死讀書的好。”

“好,那我問你,你跑到大街上喊口號,發傳單,又有什麽用?”

“讓那些官員們聽到我們的聲音,了解我們的意願,同我們一起将日本人趕出中國。”

林知夏覺得好笑,這種單純的思想就她以前在學校的時候都不會有。她讓那名學生坐好,走到講臺上向大家說道:“讀書有什麽用,這個問題我讀書的時候也在想,當然我現在也沒得出最終結論,因為不同的時間段我會有不同的結論。我且問你們,師夷長技以制夷,你們應該學過吧,我想,不需要我說是什麽意思了。”

“用洋人的東西來對付洋人。”一名學生說道。

“用洋人的東西來對付洋人,可洋人的那些個洋槍洋炮,就算拿到你們面前,你們會用嗎?”

大夥沉默了,別說會用,見都沒見過。

“不會可以學啊。”又一名學生說道。

“學?誰教你?大街上喊口號的那些同樣沒見過飛機大炮的其他學校的學生們嗎?洋人的那些先進技術全掌握在他們自己手裏,就算是前清他們的洋務運動,洋人們提供的也只是皮毛,真正的先進技術都在他們的國家裏。我告訴你們,在現在這個階段,讀書可以将你們送去國外,學習到洋人真正的核心技術,然後将那些先進的飛機大炮帶回來,做到真正的師夷長技以制夷。”這是林知夏曾經從書中看來的,沒想到在這裏派上用場了。從前只在書中看到的歷史現在就擺在她的眼前,以前對着書高談闊論,現在卻什麽也說不出來了。

“梁啓超先生曾有篇文章,名字我忘記了,內容我還是記得一點的,‘少年強則國強,少年進步則進步,少年雄于地球則國雄于地球’,後面是什麽來着?”

“天戴其蒼,地履其黃。縱有千古,橫有八荒。前途似海,來日方長。美哉我少年中國,與天不老!壯哉我中國少年,與國無疆!”有人在下面接下句,班上學生也漸漸開始朗誦起來。

“這就是了,現在還看不出來,可是等你們學成歸來的時候,就能将敵人趕出我們的國家,這樣不比你們跑大街上喊口號更有用嗎?”

“可是老師,這樣太慢了。”

“沒什麽是速成的,我們現在只能忍。如果你們有心救國,就從現在開始好好學習,等你們将洋人的先進技術帶回來,就可以用他們的東西,将日本人趕出去。等戰争結束了,國家還需要你們來重新建設,只有國家強大了我們才有話語權。”林知夏沒有經歷過戰争,如果可以的話這輩子也不想去經歷。大家抗日情緒高漲是好事,可如果不管不顧只知道跑大街上喊口號,除了無謂的流血什麽也做不了。不過她忘了一點,學生運動在那個時代還是起到一定作用的,因為它讓普通民衆了解了現在的中國是一種什麽局面,他們要面對的又是什麽。

之後的幾天裏,林知夏一直心不在焉,總想着以自己現在的能力能做些什麽,想着想着某天切菜的時候把手給切了。

“呀!”

“怎麽了?怎麽搞的,這麽大個人了切菜還能把自己給切到,你是怎麽長這麽大的?”羅浮生說着将林知夏受傷的手指含入口中。

“我……”

“我什麽我,不就切個菜嘛還能把手給切到。”

“你……”

“你什麽你,爺在上海拼殺了這麽多年,就沒見過誰還能拿刀把自己給砍了。你說你,我羅浮生的女人拿着刀能把自己給傷着了,這說出去誰信?還有啊……”

“羅浮生!”林知夏抽出被羅浮生握着的手,怒道,“有你這麽說話的嗎!我勞心勞力地做飯你就這樣報答我的?還拿刀砍自己?羅浮生我告訴你,晚飯沒你的份了,喝西北風去吧你!”林知夏說着将羅浮生轟出廚房,看着案板上切了一半的黃瓜氣得将原本打算做的清炒黃瓜變成了刀拍黃瓜。羅浮生在外面只聽得刀拍在案板上的聲音,愣是不敢進去看林知夏在幹嘛。

從廚房出來,羅浮生雙手呈拳狀擱在桌上,下巴擱在手上,一副認錯的态度望着林知夏。林知夏也不會真忍心讓羅浮生餓肚子,将手裏那盤刀拍黃瓜放到羅浮生面前,說道:“你把它全解決了。”

羅浮生看着面上浮着的一層厚厚的辣椒末,咽了咽口水,小心地開口:“知夏,這麽厚一層辣椒,我這……我吃,我吃。可是知夏,你就給我吃一盤黃瓜,也不給點肉,我這又不是兔子……”

“嫌少了?”

“不是,那個,主要是吧,這個辣……我……”

林知夏沉着臉又走進廚房,羅浮生又聽得一陣刀砸在案板上的聲音,不一會兒林知夏端着一個碗出來,并将之放在羅浮生面前。羅浮生低頭一看,“番茄?”

“甜的,正好中和辣的,不好嗎?”

“好,好。”林知夏生氣的時候說什麽都是對的,這是羅浮生的生存法則。

林知夏吃着米飯搭配糖醋排骨,羅浮生生啃着刀拍黃瓜跟涼拌番茄,一甜一辣在他舌尖上跳着交誼舞,頓時讓他覺得冰火兩重天。

“知夏,你就算是喂兔子,那也好歹讓我吃口飯吧,你不能光讓我啃青菜呀。”

“自己盛,怎麽,還要我幫你嗎?”

“不,不,我自己來,自己來。”

洗碗的時候羅浮生想去幫忙,林知夏沒有拒絕,但當羅浮生将裝菜的兩個盤子和一只碗全打碎了的時候,林知夏再次将他轟出了廚房。

“我就算從前什麽家務都不會做,那我第一次洗碗的時候也就是多用了些水,也沒有去砸盤子!羅浮生,你存心的吧你!”林知夏以為以前看過的那些第一次做家務打碎盤子的事情只是段子,沒想到是真的,一下子讓她更氣了。

“我來,我來!”看到林知夏要去清理地上的碎片,羅浮生趕緊去幫忙,雖然林知夏被刀傷刀了的手指早已愈合,但羅浮生擔心她會被地上的碎片給傷到,打算快她一步去撿,結果自己的手被劃傷了。

“羅浮生!”林知夏氣炸,震耳欲聾的聲音讓羅浮生有一種整條巷子都能聽到她怒吼的錯覺。

“羅浮生,我求你讓我省點心行嗎?你給我老實坐好,不許亂動!”林知夏不明白,就算碎片有劃傷的潛在危險,可只要避開碎裂的部分不就不會傷到了嗎?小心地将地上的碎片清理幹淨,水池裏還有碗沒洗。林知夏不想洗碗,可剛剛羅浮生已經超度了一只碗跟兩只盤子,如果今天不洗明天也要洗,怕羅浮生将剩下的兩只要也送去極樂世界,林知夏還是決定将碗給洗了。

在林知夏處理地上碎片的時候,羅浮生含着自己的手指舔舐着傷口,直到她将碎片處理完繼續洗碗才又跑上前去,并從身後抱住她。

“你又想幹嘛?”

“知夏,我錯了。”

“錯哪了?”

“不該打碎盤子。”

“……出去!”

“不該說你這麽大人了還把自己給切到了!”

“還有呢?”

“不該拿你跟拿刀砍人做比喻。”

“那你打算怎麽辦?”

“你不是常說什麽‘包治百病’嗎,走,明天咱買包去。”

“……”

“知夏。”羅浮生開始耍無賴。

“我碗洗好了,請讓我将他們放好。”

“我來。”

“你站好!”

“知夏,你說,你要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絕不會說一個‘不’字。你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當然這個難度有點大。別的,別的東西你要你開口,我全給你辦到。”

“我不要星星,我要月亮,天上的月亮,你去給我摘下來吧。”将碗放在櫥櫃裏,林知夏雙手環抱在胸前瞪大眼睛撅着嘴說道。

“知夏……”

“你在我這住了有好幾個月了吧。在這幾個月裏,你是既沒分攤房租又不上交夥食費,你吃白食啊。羅浮生我告訴你,從下個月開始這屋子的一切開銷你負責。還有,上!交!保!護!費!”林知夏說着揚起下巴向羅浮生伸手做了個錢的手勢。

“保……保護費?”從來都是他羅浮生去向別人收保護費,整個上海敢找他要保護費的除了林知夏也別無分號了。

“保護你可以在這間屋子裏一直住下去而不會被趕走呀。”林知夏說完拍了拍羅浮生的臉,一臉慈母笑地看着他說道。

“交,我都交。我整個人都交給你了,保護費算什麽,全給你了。”羅浮生說着捉住林知夏拂在他臉上的手,放在唇邊輕咬着她的手指。

“少貧。”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xxc戲份有點多,也是為了解決婚約這件事。話說我是真的不會寫感情戲,忽略強行互通心意吧,我只是想讓兩個人快點在一起。

我發現我把段天嬰跟xxc的感情線給略過了,算了,他們怎麽在一起的過程不重要,反正他們在一起了。

項鏈這條線幹脆讓給xxc了,畢竟我想不到生哥要以什麽立場跑去撬xxc的保險櫃。

《少年中國說》這兩句之間還有一長串,但太長了,就省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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