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從青海回來後,談羽壓根就沒歇過,有些事兒是外人不知道的,比如他爸在廢物之餘還是個閑人。

老談近幾年都在國外,過旅居生活,偶爾想起來了,就會回國鬧一場,不外乎要錢。

這次鬧得格外嚴重,居然又盤算上了超市的歸屬,這才激得惠邡給他連夜打電話。

真到了家門口,看見一幫扯了白底黑字橫幅的人賴在門口,談羽連恨鐵不成鋼的心都沒了。他就沒下車,直接從超市叫了幾個年輕小夥兒,把聚在家門口的潑皮無賴打走。

又過了一天,他爸才施施然上了門。

老談廢物多年,到底也是有長進,尤其是在惡心人這方面。

分明謀算的是股權,嘴裏卻說着談羽和惠邡什麽時候領結婚證的問題,真打算把沒人性的事兒坐實。

惠邡連半個字都不想和他說,直接讓親生兒子談羽來。他也沒別的辦法,只能讓那幾個年輕小夥兒受累,天天護着老談吃茶遛彎,住到酒店還要看他上廁所,這才逼得老談破口大罵。

他也沒費事兒,撕破臉就把老談一打包,從哪來送哪去。這樣還不放心,專門派了個小夥子跟着一路跟到目的地,這才算把人送走。

暫時消停,談羽得了空開始思考溫居時該給許衍送點兒什麽。

他也有幾個好朋友,只是都不重儀式,想從過去找點經驗還真沒有,還是得問惠邡。

談羽不想瞞着惠邡,把和許衍的關系一五一十剖開了同她講。

不比他哥,惠邡對同性戀沒什麽想法,只驚訝于他們的意外進展,給的建議都是家裏實用的東西。

倒也不是不行,可許衍搬過去也有十來天,估計常用的物件都置辦齊了。

況且,一想起自己曾經收到的紙上月、白玉章,談羽想送出點特別的東西。

可惜他從小到大沒什麽才藝,只學過鋼琴,恐怕早十年就丢得沒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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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近三十年的人生裏尋尋覓覓,談羽沒找着任何閃光點。

許衍溫居的時間定的是周六的下午,幾乎是眨眼間就到了前一晚,談羽只能把起初的備選帶着去了他家。

開門的是個陌生男孩,一張臉生得瘦削,雖說是單眼皮,眼睛卻不小,透着光從門縫裏看他,問他是誰。

談羽不知該如何定義自己的身份,只好報了名字。

李小五聽見後開了門往後邊喊:“許大師男朋友到了!”

談羽挑了下眉,在外套兜裏摸了下,随便抽了張超市的購物卡塞進他手裏:“謝謝。”

李小五:“也謝謝您,請進,不用換鞋。”

似乎是沒為溫居做特別的準備,家裏沒做裝飾。

談羽第一次進門,發現房子比想象中要大。三室兩廳的結構,南北通透,太陽暖融融地曬到了廚房門上,裏邊有三個影子。

他走近幾步,聽見一個女聲,正好奇,被趕上了來的李小五扯了一把。

李小五:“咱倆是不是見過?”

談羽皺了下眉,認出這是墨衍堂的那位夥計。他又從兜裏掏了一把,幹脆把所有購物卡都遞了過去,食指在嘴上一比:“噓。”

李小五低頭搓卡:“明白。”

他倆剛做完交易,許衍就從廚房出來了,一邊手裏是茄汁蝦,另一邊是糖醋排骨。

看見談羽,他笑了一下:“去裏邊盛飯。”

闫學柯也從門裏探出頭來,看了眼,面無表情地縮了回去。

談羽忍着笑,盛飯取筷子,到了桌上又給每一位盛了湯,這才坐在了許衍身旁的空位上。

等他坐好,許衍舉起了杯:“謝謝各位能來,這頓我請了。”

闫學柯敷衍舉杯:“嗯嗯,趕緊吃吧。”

菜都是常見的家常菜,不講究刀功,不需要苦練廚藝若幹年,都可口。

來之前,許衍特意問了談羽愛吃的菜,他說愛吃蝦,就有了桌上的茄汁蝦、海鮮粥和加了蝦的湯。

闫學柯不愛吃蝦,最受不了河裏的、海裏這些小動物的味道,一頓飯吃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早早下了桌。

他身邊的女孩吃到了最後,臨了摸着肚子說:“許大師,我晚上真不吃飯,估計一年頂多破一兩次戒,你看今年什麽時候再請我吃一頓?”

許衍把最後一點湯盛進碗裏,大大方方說:“你什麽時候想破戒了就來找我,反正房子租了兩年。”

何露得了他的話笑眯眯地去了客廳,沒做太親密的動作,只是平平常常地坐在了闫學柯身邊。

談羽回頭看了眼,問:“這是小闫同學的女朋友嗎?”

“鬥争呢,成功了就是妻子。”

談羽點點頭:“你慢慢吃,我陪你。”

湯的溫度早就下去了,一口悶了都不會燙舌頭,聽了他的話,許衍真慢條斯理一勺一勺品起了湯。

喝到最後一點時,他說:“這話好多年沒人和我說了,我吃飯慢,小時候出去吃飯,爸媽怕我一個人害羞,總等我。”

“那我以後也記得等你。”

“要進步啊。”許衍收拾起了桌子,“跟着你我看是不能進步了。”

談羽笑了笑:“怎麽變成許大師了?”

許衍“哦”了一聲,解釋道:“準備去北京參加一個書法研讨會,年前還有一次業內挺有名的展,我在争取參加的機會。”

這是個好消息,不要說闫學柯這種多年在身邊的人,就連談羽都能感覺一二——許衍的書法功底很好,就是好像徹底和書法分了家似的。

他第一次去許得禮家請他寫對聯,硯臺都是從床底下現搬出來的,哪有常寫字的人有這陣勢。

“真是許大師。”他也跟着叫。

許衍也不臉紅,他小學時寫的字就被國手誇過有天賦,從小聽着贊美長大的,這句許大師受得心安理得。

他和談羽靠在一起洗碗,一個洗第一遍,一個過最後一道水,兩個大男人占着不寬的水池各幹各的,手底也不打架。

“不過那個研讨會得有兩個月。”許衍淡淡地說,“倒也不是上課一樣,時間表安排得挺松動,只是中間沒有合适的時間回來。”

談羽鼓了下腮幫子,看起來是被兩個月吓到了,嘴上還是說:“只要值得,多久都行。”

許衍推了他一下,鬧着說:“你這人真沒勁兒,我是想聽你說這個嗎?”

談羽:“兩個月啊……時間好久!那我想你怎麽辦?讓帶家屬嗎?”

“恐怕不行,只接受探親。”

談羽真琢磨起了探親的事,他對書法沒多大興趣,可對許衍的書法興趣很大。

從那幅極其商業化的對聯開始,到那頁現在挂在他牆上的月,都是許衍本人的表達,也是他的靈魂反射,生動、美麗得不可思議。

他把最後一個碗收進櫥櫃:“把時間表也給我一份吧,家屬想申請探親。”

許衍擦幹淨手出去,沒說可以,也沒說不行,坐在小沙發上玩起了手機。

從他拿出手機的那一刻,談羽就等在了微信,果然沒一會兒就來了一張圖片。

超市的事情雜而亂,他現在顯然也定不了下個月的事,只能過個嘴瘾先保存好,還專門在相冊給這張時間表點了心。

還沒看完一集電視劇,闫學柯看了眼時間就得走了。

他的結婚鬥争已然白熱化,和何露約着出來都是騙過家裏,到了時間就得趕緊回去。臨走前他給許衍遞了塊手表:“去研讨會時帶着,人靠衣裝馬靠鞍,這就是你的鞍。”

何露也準備了禮物,是雙健身時穿的鞋。和許衍不熟,準備禮物時專門讓闫學柯問過。

許衍收下鞋,向李小五伸手,又得了套新毛筆,這才敷衍地說了幾句感謝的話。

客人們眨眼間走得一幹二淨,只剩下談羽這個自居家屬的人。

他像另一個主人一樣和許衍送走朋友,頗羞怯地拿出了自己的禮物。

是個舊的筆記本,開本很大,似乎用得久了,右下角都磨出了毛邊。

許衍沒見過這種禮物,接過來小心打開,裏邊的內容看起來也沒什麽邏輯,他好像看不懂這個禮物。

談羽只得開口解釋:“我大學時學的是臨床,這是我上課帶的筆記本,基本上是從十七歲到現在,想起什麽,我都随手在這個本子上記着……”

聽到十七歲開始,許衍又看了遍第一頁,突然就笑了:上邊寫着保衛科科長講話,夜間不得逛小樹林。

他不是淚窩淺的人,可是意識到這一頁是十七歲的談羽,而正是現在的談羽将這份跨越了時間的談羽送給了自己,他有點……說不出的感動。

好在,許大師忍住了。

他掐着自己的掌心繼續往後翻,有上第一次專業課前的期待,有無聊時的塗鴉,偶爾還穿插了某天的日記。太珍貴,他不想此時此刻就把所有的內容看完,于是逼着自己合上了筆記本。

“你喜歡嗎?”談羽問。

許衍沒直說,沖他勾了勾手指。

送出過去自己的談羽又把這一秒的自己送了過去,許衍勾着他的脖子,腿在地上點了一下,坐到了他腿上:“有一件事我想來想去,張澄給你看的我大概猜到了。”

不等談羽反應,他像當時一樣,低頭親了一下他的唇角,又牽引着他的手來到自己的後背:“我不想向你解釋,可我又在乎你……”

談羽愣住了,照片的事他也不是沒想過,只覺得自己和許衍到底沒被任何關系框住,無論他做什麽,都不違背任何道德。

可他卻沒想到,許衍會猜到,甚至是這樣鋪開了說出來。

這讓他覺得一顆心都泡進了檸檬水裏,一些酸澀的心情緩慢地爬了上來。

他的手從許衍的後背滑了下來,又落在衣服上。在身上人意外的眼神裏,他從許衍的脖側開始親吻,最終在鎖骨上咬了一口:“不,你不明白,我不好奇你們的關系,也不好奇你們做了什麽,我只是……”

許衍能感覺到有睫毛掠過自己的脖子,有些癢,甚至讓他顫栗,他忍不住屏住呼吸等着。

談羽說:“我只是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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