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不早了,小妹快些去吧!”
曲氏看了看那劉財,點頭,由着丫鬟攙扶着上了馬車。
馬車出了城就停在了管道上,曲氏掩着鼻子在丫鬟的扶持下下了馬車,吩咐馬夫:“快些将車裏的那些個腌臜物拖出來扔掉!”
那俏麗丫鬟早拿出了牡丹團扇給她扇着:“那曲家真真是個鄉巴佬,夫人久居京裏,所觸之物哪樣不精細,那件不巧致,他竟敢送這些個山村粗物給夫人!都是夫人好涵養,照那些個潑辣的早給他打出去了。”
這丫鬟慣會說話奉承的曲氏心中舒坦了許多,擺手讓她止了動作道:“綠鴛啊,方才咱們出來的情景你也看到了,你再回去幫我打聽打聽這個顧大官人是做什麽的?與曲家又有什麽關系,為何這不年不節的有人要來給我那窮酸哥哥送禮?”
那叫綠鴛的丫鬟很是機靈,聞言也不多問,應了聲就去了。
因着她們想知道是事情在青桑縣人盡皆知,是以綠鴛很快便回轉了來,将打聽到的顧西臣是個什麽樣的人,又是如何大手筆的給曲家送禮的一一細說了。
曲氏聽得直冷笑:“果然是個狐媚子,一面吊着子玉,一面又勾搭上了一個富商,真是好手段。”
綠鴛曾被曲氏指給宋子玉做侍妾,當天晚上她脫光衣服滿面含春的躺在床榻上等自己日日念着的郎君。
青紗帳掀開的一瞬間,她看到的是一張俊秀非凡臉,卻也是一張憤怒之極的臉,他沒有絲毫情面的将她轟出了房間,連她躺過的床也不再睡了,當夜就命人撤掉床帳,扔掉床鋪,重新布置。
如此恥辱,讓她沒少受下人們恥笑,她将這一切都算在了曲玲珑頭上,此刻更是不遺餘力的诋毀:“我看這表小姐果然當得起這“婊”字,虧得夫人你還寬待她,她身份雖卑賤,好歹也是正經人家的女兒,做出來的事真真比那窯子裏的窯姐還不如呢!”
曲氏雖不喜曲玲珑,但她也是曲家女,聽綠鴛口不擇言,險些将自己也罵進去,目光立時就是一厲。
知道自己說錯話,綠鴛吓得白着一張臉趕緊跪了下去認錯。
曲氏這才緩了臉色道:“虧得我留個心眼查了出來,她勾三搭四這件事情一定要告知子玉知曉,讓他好好看看他心心念念的表妹是個怎麽樣的貨色!”
☆、當街被打
翰林院編修雖屬閑職,但卻事物繁雜,宋子玉編撰完閣臣領起的最後一卷史書,天已完全黑了下來,同僚們也走的沒剩幾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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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倒不忙,伸手從懷中掏出一條湖色龍鳳紋的腰帶,嘴角無意識的揚了起來,眼前仿佛出現了那日,絕美人兒含羞微紅的臉。
望着手中的腰帶,他目光漸癡:“阮阮,你現在在做什麽?可有想哥哥?”
如此定定的坐了半晌方在旁人的喚聲中回過神,也沒急着應,細心的将腰帶收好放入懷中,方才轉過臉。
喚他的是他的小厮伴琴,院內他不敢進,提着個青紗燈籠遠遠的站在門外尋梭:“少爺,天色已晚,快些回去罷,夫人已歸家中正在等您呢!”
收拾好桌案上的雜亂,宋子玉方整了整衣裳出門。
“母親等我做甚?”
伴琴提着燈籠走在他上側:“小的也不清楚,只是見夫人臉色不是很好。”
京中繁華,即使在這掌燈時分街道上的人流也沒消減多少,宋子玉正小心的避讓行人,還未來的及說話,身後忽的嘈雜聲四起,驚呼聲、喝罵聲、物體倒落等衆多雜音摻雜在一起,讓人心慌。
聽到那雜音中還有馬蹄急馳之聲,宋子玉當即帶着伴琴直接向側面撲滾過去。
亂象中,馬蹄踏着大理石鋪就的地面發出的“噠噠”脆響格外清晰,宋子玉從地上撐起半邊身子,始一擡頭便見一匹雪白的高頭駿馬正踏着優雅的步子緩緩至他面前。
馬上坐了一人,着玄色鶴紋累緞大衫,寬大的廣袖中又用了金絲線纏了箭袖,腰系墨玉帶,頭戴烏金冠,足登貢緞烏底朝靴,通身氣派飄逸中透着幹練,趁的那張極為貴氣俊雅變作了英武!
他端坐于馬上垂着眸子看了宋子玉半晌,忽的一甩手中的紅缰繩,在空中打的一陣嗤響。
不肖什麽言語,他身後的一衆護衛立刻便湧了過來,鐵錘似的拳頭不由分說的照着宋子玉主仆二人便打了下來。
那小厮伴琴是個老鼠膽子,拳頭還沒下來之際便暈死了過去。
宋子玉倒沒暈,但他是一介文人,莫說這麽些個護衛一起上,便是一個也抵不過,不肖片刻便被打的鼻青臉腫奄奄一息。
能走在這皇城中的街道上,那都是非富即貴之人。這人先前當街縱馬,不知驚吓踢翻了多少個貴人,多的是那意不平的,可當看到端坐于馬背上之人時,哪個還敢發聲,被他那些個護衛打翻了攤鋪的商販也不敢在此刻收拾,方才還熱熱鬧鬧的晚市此刻竟都匿了去。
是以,此刻也無人上前幫宋子玉。
那端坐于馬背上的人嗤笑了聲:“男生女相的兔兒爺!”
一擡腿利落的自馬上下來,緩步走到他面前。
無端被打,宋子玉心中憤恨不堪,撐着一口氣死死的盯着面前之人:“你是何人,竟敢當街毆打朝廷命官!”
那人緩緩蹲下了身子,依舊垂着眸子看他,面上是輕視的蔑笑:“一個區區從六品的編修也敢在爺面前自稱朝廷命官!真是可笑!”
竟還如此清楚的知道他的品階!宋子玉漸漸意識到事情沒那麽簡單:“你到底是誰?”
那人卻不再說話,出手如電探向他胸口處。
待宋子玉反應過來之時,他已經拿着腰帶起身:“敢要嬌嬌的東西,你該慶幸有公主慕你!”
心愛之物被拿走,宋子玉來不及思索他話中之意,忙掙紮着起身去奪,只是将将擡起身子就被那護衛一腳踹到胸口,再次摔倒在地吐了口血沫子。
那人已經翻身上了白馬,打馬離去之時,側面冷冷的留下了一句話。
“記好了,嬌嬌是爺的人,你若再敢對她有非分之想,即便有公主罩着你,也莫想着全須全尾的回去!”
宋子玉被擡回宋府之時已經昏迷,曲氏得知差點沒背過氣去,喚大夫、清洗、包紮……一通忙活,直弄得府中整夜的燈火通明。
宋員外因商外出尚未歸來,再加上自己兒子又變成了這般,曲氏一時沒了主心骨,只坐在宋子玉床邊哭泣。
“到底是哪個天殺的害我兒啊!”
那綠鴛是個心眼密的,早出去打聽了一番,此刻趕緊上前道:“夫人,奴婢早打聽過了,打傷少爺的是靖國侯府的小侯爺。”
“小侯爺?”聞說對方身份,曲氏瑟了一下:“他作何要打我兒?”
綠鴛搖頭:“奴婢也不曉得,只是聽說那小侯爺騎着大馬至少爺面前,不分緣由便讓手下的護衛們打傷了少爺。”
“哎喲天殺的”曲氏拍着腿嚎哭:“是皇親國戚便可這般嚣張嗎?沒得一個驚雷劈了這千刀萬剮的禍害!”
她雖罵的起勁,但哪裏敢上門讨要公道,只是一個勁的嚎哭。
綠鴛看了看她道:“夫人,聞說這小侯爺姓顧,名西臣,字钰鶴……”
聽她忽然說起這小侯爺的名諱,曲氏先是一愣,忽然想起來:“顧西臣!那個青桑縣的顧大官人?”
綠鴛點頭:“奴婢雖沒見過這顧大官人真容,但聯想到今日少爺無緣無故被打一事……”
她故意說了一半留着,曲氏果然想起來,一時目中的恨意似乎都能穿透房門:“是那個狐媚子,都是那個狐媚子、浪蕩貨勾三搭四惹的,是她害的我兒如此!”
見将曲氏的憤怒成功的引向了曲玲珑,綠鴛便立到了一旁不再多言。
看着自己兒子滿身是傷的躺在床上,曲氏心中對曲玲珑的恨意到達了極點,牙齒都咬得響,反複重複着:“這個禍害,這個禍害……”
她情緒激動,未曾發現躺在床上的宋子玉緩緩握緊了雙拳。
宋子玉是于次日才睜開眼睛的,只是張開眼之後只呆呆的看着頭頂的床帳,任曲氏在旁說盡了話,也未曾開口言說一句。如此三日,在曲氏急的快要散盡家財請禦醫之時,他忽然不見了。
作者有話要說: 卡文,有點短……
等放假窩好好存稿就會粗長啦
☆、質問
自從曲氏走後,碧落就有些擔心自家姑娘,她雖然還是同往常一樣,但看起來卻有些不對。
她會在刺繡的時候紮破自己的手指、澆花的時候澆到青石子的道上、看話本的時候半天也不翻一頁……
曾問過,但她什麽也沒說。
以為她是在害怕那顧西臣,碧落沒少寬慰,幾步寸步不離的跟在她身邊。
張嬸子過來的時候,碧落正在推秋千,原本這麽靈動輕巧的耍頭,她卻依然沒什麽興致,随秋千微蕩,垂着眸子發呆。
張嬸子不是一個人來的,她身旁還跟了婆子,身上穿着挖雲鑲邊比甲,下着了條元青色細布單裙,束着一窩絲帶着條素色抹額,手上捧着個小黑金纏枝匣子,看起來很是整齊體面。
碧落停了動作:“張嬸子你帶誰來了?”
張嬸子笑道:“她是方大戶家夫人身邊的使喚婆子李媽媽,說是他們家夫人帶了話給姑娘呢!”
碧落不知道那日曲玲珑送镯子的事兒,聞言點了點頭,看向曲玲珑輕聲喚道:“姑娘……姑娘……”
曲玲珑這時才回過神擡起了眸子,目光盈盈,紅暈妍妍。看的那李媽媽目光一縮,暗道:果然是爺心尖尖上的人物,真真是個世間難得的尤物,被這一雙美目看着,莫說那百煉鋼的男子,便是那繞指柔的女子也難免心中顫動。
見這李媽媽愣愣的也不說話,碧落偷笑,當時她第一眼見到自家姑娘時也是這般。因為對方的失神是對自家姑娘美貌的認可,她對這婆子很有好感,笑嘻嘻的走到她跟前:“李媽媽,你不是找我們家姑娘傳話的嘛?”
聞言,那李媽媽這才回過神,笑着打開手中的黑金纏枝匣子,裏面是一顆圓潤的似玉非玉、似璃非璃的珠子:“奶奶,這是從東海進貢至宮中的鲛珠,佩在身上春夏可保通身清爽生潤,秋冬可使周身暖香,是這世間少有的珍品呢!爺一心想送給奶奶無奈京中事物繁雜走不開,是以差老奴日夜兼程給奶奶送了來,奶奶看着可還喜歡?”
曲玲珑心中有事,精力未曾集中,聽她說完方反應過來,臉色瞬間慘白,手上指甲嵌入肉中:“誰是你奶奶?誰讓你進來的?碧落!碧落!給這人轟出去!”
張嬸子帶了這婆子進來見他們說話就自去忙了,此刻只有碧落在跟前,聽得那李媽媽一番話正愣怔着,此刻被曲玲珑的失态吓的回了神,趕忙上前也不叫李媽媽了,推搡:“你這婆子怎麽說話呢,我們家姑娘是未出閣的姑娘,哪個是你奶奶!快走,快走……”
自家爺不遠千裏的巴巴譴她送來了稀世珍寶,對方不僅不感激涕零竟還要将她給打出去!
李媽媽着實沒想到會是這種待遇,一時如同那木頭樁子愣在原地。
正在推搡間,忽然一人自那垂花門外闖了進來。
一身單薄的青色長衫,俊秀的臉上烏青團團,還有幾條結了痂的傷痕。
正是宋子玉。
曲玲珑手還在發抖,忽見他這般慘狀闖了進來,再顧不得管那李媽媽趕忙上前扶他:“玉哥哥,你怎麽了?如何這般?”
碧落也吓得停住了動作,跟着過來相扶。
揮開碧落前來相扶的手,宋子玉一把抓過曲玲珑的細腕,通紅的一雙眼睛:“你告訴我,你……你……當真勾搭上了那顧西臣?”
勾搭、顧西臣,這兩個刺心的詞自眼前之人口中蹦出,讓曲玲珑如當頭棒喝,一時怔怔然,說不出一句話來。
見她不語,宋子玉眼中更紅,雙手扶着她的肩膀:“你說話啊……到底是不是?”
宋子玉自小熟讀四書五經,最是重綱常禮節,以前過來即便是極想見曲玲珑也從未跨進這後院一步,如今貿貿然闖進不說,還這般神态!碧落驚得此刻才顧得上說話:“表少爺,你誤會了,姑娘她才……”
“沒錯!”曲玲珑擡眸,忽的一笑,眼周紅暈若染:“我是勾搭上了這顧大官人,你看……”她擡起了那青蔥般的手,指向還捧着匣子立在一旁的李媽媽:“這東海鲛珠便是那顧大官人差人千裏迢迢自皇城中帶給我的呢,玉哥哥,你可有?”
“姑娘……”碧落怔怔的看着自家姑娘,喃喃。
宋子玉聞言一時呼吸都粗重了,握着她肩膀的手似乎要将她捏碎。
曲玲珑似無知覺,只帶笑靜靜的望着他。
半晌,宋子玉忽的松開了捏着她肩膀的手,捂嘴彎腰咳嗽,有鮮紅的血水自他指間溢出。
曲玲珑面上依然帶笑的看着他咳血,掌心血珠滴落:“碧落,讓他出去吧,這是內院外男不能多留。”
眼看着自家姑娘已經轉身回了閣樓上,碧落急的不知如何是好,一轉眼看那李媽媽還在,更氣不打一處來:“你這婆子怎麽還在這兒,戲還沒看夠嗎?還不走?”
這李媽媽在京中靖國侯府雖算不上一等婆子,但能讓人稱一聲“媽媽”,那也是極有臉面的。如今被一個小丫頭呼喝,臉上有些挂不住,念她主子正受寵,倒也沒發作,只留了那匣子在秋千凳上自走了。
碧落瞪了她一眼,又趕緊看向依舊捂着嘴咳湊不已的宋子玉,嘆了口氣扶着他去了前院石凳上坐下。
曲堂禮還在鋪中,老福頭前幾日扭傷了腳正在家休養,張嬸子方才出門買菜去了,是以,此刻并無人來攪擾。
宋子玉已然如那提線木偶一般,任碧落帶他坐着,嘴中含血目光呆滞的看着眼前的石桌子。
“表少爺?表少爺?”
碧落喚了他好幾聲都不見回應,終是咬了咬牙:“我們家姑娘是騙你的!”
此話一出,宋子玉那呆滞的目光終于稍稍聚起了些。
見此,碧落索性一鼓作氣将事情的原委一一細說了。
聽得宋子玉終于有了絲人氣:“你是說這一切都是那顧西臣欺霸阮阮,不是阮阮自願的?”
碧落點頭:“姑娘是怕老爺他知道後找那惡賊吃虧,是以才一直自己忍着未說。”
宋子玉猛地起身:“那阮阮她,她方才……”
碧落看他:“表少爺難道看不出來嗎?表夫人她不同意你與姑娘的婚事,她不想讓老爺求人,也不想讓你為難,是故意這樣說與你聽的,這會子指定在閣樓上哭呢!”
“阮阮……阮阮……”聞說,宋子玉忽如新生了般,一掃先前萎靡也顧不得擦拭自己身上的污穢,喃喃着跑進了後院,上了閣樓。
一推開門,果然聽得卧房內有人“嗚嗚”哽咽之聲,宋子玉趕緊掀開湘繡雙鳳挂簾進了卧室,那人兒正趴伏在繡被上,肩膀在不斷的抽動。
宋子玉看的心中一陣柔腸百轉:“阮阮……”
聞聲,曲玲珑猛地一頓,趕緊抹了抹眼睛,擡臉轉身,那是一張尚帶濕意的嬌顏,強裝出來的冷話還帶着哭音:“我方才說的不夠清楚嗎?你又來做什麽?”
那嬌嬌如莺啼聲讓宋子玉心中震顫,不自覺的上前一步伸手想替她拭淚,伸到一半看見自己手上的污血忙又收了回去:“阮阮不必如此,方才碧落已經将事情真相告知于我。”
曲玲珑一時怔住。
宋子玉望着她,愧疚:“先前不知對阮阮說了那些個話,是哥哥錯了,阮阮別怪哥哥好嗎?”
他唇間、手中帶血,臉上也還有傷,此刻全然不顧的一心只想求得她原諒。
曲玲珑顫着手,轉過臉:“你知道又如何,我即便是被迫的,與你也不可能!”
宋子玉繞道她面前,急道:“我知阮阮在顧慮什麽,放心,我此去自會說服母親前來求娶阮阮,且若你我二人成了婚,我就不信那顧賊還敢來搶人妻子不成!”
他自說着也不待曲玲珑說話,又忽的一笑道了句:“阮阮等我!”便大步出了卧室。
☆、定日子
宋子玉是在宋府一團亂的時候回去的。
廂房中,曲氏正坐在床上嚎哭,為了尋宋子玉,她幾日夜都未曾梳洗,頭上的兩尾大偏鳳金釵也掉了一只。此刻見他回來,大喜過望,散亂着發絲忙奔過來,那還顧得上苛責,只上上下下的看他:“兒啊,你這幾日去哪裏了?身子可還好?”
宋子玉來回奔波,再加上身上有傷此刻雖非常憔悴,精神倒是還好,撩開長衫而跪:“母親,兒子求您颔首兒與玲珑的親事。”
聞他一開口就提曲玲珑,曲氏差點氣個仰倒:“原來是去會那浪貨了,你知道那是個什麽東西嗎?你就敢往家裏娶?”
宋子玉皺眉:“母親你莫如此說阮阮,她不是自願的,全是那顧賊欺霸的她!”
“呵”曲氏一聲譏笑:“她說欺霸便是欺霸了?那麽多婦人怎得偏偏欺霸她一人,正所謂一個巴掌拍不響,她不浪別人如何能找上她!”說着她緩了語氣:“兒啊,母親知你的心思,她不過是顏色好了幾分罷了,可你看看人家公主千歲,自小萬千寵愛長大的,哪樣比她差?你怎的就不肯多看看公主呢?再者說了,她勾搭的可是靖國侯府的小侯爺,那可是開國功将之孫,長公主之子,太後眼中的寶貝疙瘩,混不吝的主,你做什麽非得與這麽個霸王搶人!”
宋子玉冷哼:“他不過就仗着這身份罷了,即便他是皇親國戚,若我與阮阮成了親,我就不信他敢目無王法、不顧皇室臉面的強搶人/妻!”
“孽障!”見他軟硬不吃,利害不顧,曲氏氣的心窩子疼,指着他的手只抖:“那狐媚子到底給你灌了什麽迷魂湯,讓你……讓你……”
因着來回帶傷奔波,宋子玉雖有精神撐着,身體卻也已到了極限,這會子跪在地上,臉色已經刷白,身形微顫,說話氣息都有些不穩了:“是我慕她,兒子今生非她不娶,母親若不答應,兒子就長跪不起!”
“你……”曲氏氣結:“你這個孽障,非要氣死我嗎!”
宋子玉費力搖頭,他此刻已是有些不好,胸口不斷起伏着:“兒……子……無意氣母親……”他說着,語氣漸弱,身形不穩就要倒。
曲氏吓了一跳,忙彎身扶他,一面高聲喊道:“來人啊!快來人!快去請郎中來!”
費力的揮開她的手,宋子玉仰臉看向曲氏:“母親若不答應,兒子不會起來,更不會就醫!”
聞言,曲氏氣的連話也說不出來了,看着他跪在地上搖搖欲倒,半晌咬了咬牙:“這事我做不了主,需問過你父親!”
宋子玉搖頭:“父……親辦事久未歸……兒子……等不得,且……父親對阮阮很是喜歡,只需母親首肯便是!”
“你……你……”曲氏捂着胸口,憋氣的臉色發青,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宋子玉等不了太久與曲氏僵持中,終是身子一歪倒了下去,曲氏吓得心都快跳出來了趕忙扶着他将他帶到懷中,顫聲:“兒啊……你怎麽樣啊?大夫一會兒就來了!”
宋子玉在她懷中氣息微弱:“母親……應否?”
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曲氏哪能看着他去死,咬着牙點頭。
得了應承,宋子玉這才放心,心神一松立時就暈了過去。
這宋府又是一陣兵荒馬亂暫且不說,就說青桑縣中的曲玲珑,自宋子玉走後就一直心慌意亂,惴惴不安,她擔心的事情很多,尤其憂心那顧西臣會一直糾纏着她不放,而對宋子玉不利!
碧落早因先前擅自将實情告訴宋子玉一事認了錯,見她如此便忍不住勸解:“姑娘不必太過憂心了,我覺得表少爺說的有道理呢!姑娘你想啊,正好那惡賊現在京中,他鞭長莫及,若姑娘在他過來之前就與表少爺成了親,嫁為人婦,他就是再有惡膽,還能來府中搶人/妻子?王法還在,那衙門也不是閑開的!到時候看不治他的罪!”
她說的有道理,曲玲珑神色不覺松緩了許多。
碧落笑看她,繼續道:“到時候姑娘不僅可以徹底擺脫這個惡賊,還能與表少爺雙宿雙飛,多好呀!”
是呀,多好!曲玲珑嘴角漸漸有了笑容:“望玉哥哥能早日前來。”
自那顧西臣闖進她的生活以來,她就少有展顏過,此刻見她終于帶了笑,碧落也替她開心:“姑娘放心,表少爺指定不日就來!”
如此過了半月有餘,宋子玉并未過來,也未曾送個信兒。想來該是未曾取得曲氏的首肯,曲玲珑由一開始的滿心期待,漸漸不敢再妄想,也不太愛看那些個話本子了。
碧落替她心急,日日去縣外的官道上掃望,可日日都是铩羽而歸。
見她再次恹恹的回來,曲玲珑澆花的手一頓:“日後莫去了。”
碧落點了點頭:“是不用再去了。”
曲玲珑颔首,轉過臉繼續澆着花,碧落走到她旁邊,狀似與她閑話:“不過今天倒看到有人進青桑縣下聘,那新郎君生的很是俊秀,一身紅衣騎在白馬上,如朗朗清風,似皎皎明月,不知道看紅了多少女郎的臉呢!”
不想讓她看出自己心底裏的心酸與絕望,曲玲珑接着她的話問道:“怎的是郎君來下聘?這不合禮節的。”
碧落道:“定是那郎君等不及要求取女郎了吧!”
曲玲珑“嗯”了聲不再說話,碧落看了看她:“姑娘猜猜這位新郎君進了哪家宅院?”
“哪家宅院?”她對此時這般不依不饒,曲玲珑模糊意識過來,還未來得及說話,前院忽然傳來一陣喧鬧聲,碧落突得一改先前萎靡拍手笑道:“來啦,來啦!”
這還有什麽不知道的,手中一松,花壺掉落在地上,曲玲珑不敢相信:“玉哥哥?”
匆匆跑至垂花門後,前院大開的門外,一人正擡腿下馬,身姿挺拔,姿态俊雅,一身新郎君的紅衣吉服,映的那張臉秀美皎然,通身氣度果然是姣姣如月華,果然是宋子玉。
看着他擡步上臺階走來,曲玲珑心中大安,見到他的這一刻,她前些日子的驚惶、不安才真正的放下。
曲堂禮還在鋪中未歸,老福頭已經去叫人了,是以現在只有張嬸子在,見他身後跟着的二十幾個頭束紅色飄帶抹額,腳纏綁腿的镖局之人,或擡或用馬車拉着的紅漆棠木禮箱驚詫不已:“表少爺,你這是……”
宋子玉對她拱了拱手作禮還未開口,忽聽一人高聲喚他:“子玉!”
曲玲珑循聲望去,一頂紅羅小轎繞過那些個擡着禮箱的镖局之人将将停下。
宋子玉趕緊過去,掀開轎簾,裏面端坐的是穿戴的越發雍容華貴的曲氏。
“姑太太怎麽也來了?”碧落小聲嘟囔了一句。
扶着宋子玉的手,曲氏緩緩出了轎門,看向正要将東西擡進曲宅的镖局衆镖師:“慢着。”
聞言,衆人都停住了動作看她。
曲氏喚過跟在轎旁的綠鴛:“去,站到門前,他們擡進去一件你就報一件。”
這竟要唱禮!
唱禮一般都是主家因喜事宴客,賓客帶禮而至,主家管家站于門前報禮單,意個熱鬧、喜慶。
可從沒聽說過這賓客自己帶人唱禮的,且還是下聘!這麽做明顯不合适。
宋子玉臉色一變:“母親,咱們來時不是都說好的嗎?你這是在做什麽?”
曲氏瞪了他一眼:“我都同意你娶她了,怎麽,現在連這個你也不許?由此可見,日後她若真嫁到咱家來,怕是沒我的活路了!”
宋子玉無奈:“母親說的哪裏話,阮阮性情溫善,定會和孩兒一起孝敬母親的。”
曲氏哼了聲:“我可不信!再說了我拿出這麽多禮金給她曲家,唱個禮怎麽了,那是讓人知道我宋府是多麽重視這個媳婦兒!”
她早已把自己也是曲家女這一事實忘記,說的好聽,字裏行間之意不過就是為了彰顯她宋府的財勢,表示他們的屈尊降貴!
碧落聽得直皺眉頭,小心的看向一旁的曲玲珑:“姑娘,看來表夫人還……”
她頓住話語,曲玲珑知道她的意思,默了默:“玉哥哥能冒這麽大的風險娶我,且為我說服姑母,我為他略受些姑母的怨氣又有何妨。”
碧落心疼:“姑娘……”
他們這邊說着話,那邊唱禮已經開始,曲堂禮這時才趕過來,年紀大了跑的氣喘籲籲,看着這些個排場,一時有些搞不清楚狀況:“這是……”
因着動靜不小,此刻外面又是圍了一群人看熱鬧,宋子玉當衆朝曲堂禮跪下:“舅舅,甥兒已經求得母親颔首,此來欲求舅舅答應将玲珑嫁與我為妻!”
此話一出,曲堂禮還未有什麽表示,圍觀衆人卻一陣嘩然,都在訝異這後生竟敢捋顧西臣的虎須!
側臉看了看圍觀的人,曲堂禮伸手扶起宋子玉:“走,進屋說。”
宋子玉要來求親一事,曲玲珑讓碧落模糊和曲堂禮提過,是以此刻他并未太過措手不及,只是聽了他們定下的日子後極為詫異:“五日後就要成親?為何這般急促?”
“為何這般急促?”曲氏摸着自己小手指上戴着的純金護甲,陰陽怪氣:“還不是因為你那女兒勾……”
“母親!”聽她話勢不對,宋子玉連忙截住她,看向曲父:“舅舅莫怪,時日是倉促了些,但不代表甥兒輕看了玲珑,是甥兒等不及想與玲珑快些成親,望舅舅成全。”
曲堂禮不是那十分拘泥于禮教之人,他一直将宋子玉當做是最佳女婿,且自己女兒也同意,聞言哪會拒絕。
如此雖不合結親之禮,到底算是倉促的定下了。
宋子玉一行人也未曾離開,包了家客棧住着,就等五日後接了曲玲珑進京入宋府拜堂成親。
☆、敢往爺頭上添綠瓦
曲玲珑的閣樓下除了她種下的各色花朵還有一棵香樟樹,這是曲玲珑誕下那年曲堂禮種下的,目的就是等她出嫁之時把這香樟樹砍下制作成裝嫁妝的箱子。
五日的時間太過倉促,連嫁衣都不及做只能去成衣鋪買,曲堂禮心疼自家閨女,這盛放嫁妝的箱子無論如何都要親自給她做出來。
不日就要離開這個她住了十八載的家,離開疼愛了她十八載的父親,曲玲珑心中酸脹不已,跟在曲堂禮身旁給他遞着鑿、錘、鋸齒之類的工具打下手。
正忙着忽然碧落領了個身穿三寸寬、黑緞滾邊的半舊藍熟羅衫的婦人過來。
碧落剛張了嘴要說話,那婦人“喲”了聲,望着正看她的曲玲珑倒先開了口:“這便是要成婚的女郎吧?真個是世上絕無僅有的顏色!”
曲堂禮早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你是……”
碧落這時才搶到說話的機會,忙道:“這是羅秀坊的掌櫃雯娘。”
“哎”雯娘點頭接口笑道:“我此來就是毛遂自薦來的。”
“毛遂自薦?”曲堂禮越發不解。
看了看站在曲堂禮身邊的曲玲珑,雯娘道:“聽聞女郎五日後便要成親,這時日倉促的想來嫁衣也未曾準備,成衣鋪的嫁衣就說尺寸有合女郎的,但那樣式定也不盡人意。女郎出嫁一生也就這麽一次,哪能随意?那嫁衣定是要精細些才行!還是要量了尺寸,定做方合适。雯娘不才,繡工還算說的過去,便過來毛遂自薦了。”
她這一番話說到曲堂禮心裏去了,點頭:“那以你之意,你可在五日內做出這嫁衣來?”
雯娘笑道:“曲老爺的成衣可以先定着,若五日後我未做出,分文不取,曲老爺也不至于損失了什麽,如何?”
如此确實沒什麽損失,只是如此好事怎麽會落在他頭上?曲堂禮看她,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問道:“你為何要為我家小女如此勞心勞力?”
雯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不是說全然為了女郎,不瞞你說,我這羅秀坊剛開張沒幾日,自然不如那些個老字號得人氣,但我對自己的手藝頗有幾分自信,不甘落人于後,這才想借着女郎打出點名聲來……”
都是各取所需,她這做法也并無不妥,曲堂禮恍然,看向一直未曾說話的曲玲珑:“玲珑啊,你看如何?”
曲玲珑颔首:“女兒聽阿爹的。”
曲堂禮點了點頭又看那雯娘:“那就有勞掌櫃的了,現是随小女去閣樓上丈量尺寸麽?”
雯娘擺手:“我此過來是想着先和曲老爺商議商議,并未帶軟尺之類,若女郎願意可随我到我羅秀坊丈量尺寸,正好鋪子裏新上了幾塊上好的哦噔綢,女郎也可挑選挑選。”
“如此倒也妥當。”曲堂禮看向碧落:“快上樓去将玲珑的帷笠拿來,陪着她一起去看看吧!”
碧落伶俐的應了聲,趕緊小跑着去了。
那羅秀坊外間與縣中其他的鋪子無甚大差,只是設的有些偏僻,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