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今日幾番波折,孟亦早已疲乏。

他緩步進了禁制之中,眯了眯眼,眼角微紅膚色蒼白,看着便要昏睡過去。

童衡一直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身後,此時見狀立刻便側身上前,讓他無力之時能倚靠着自己。

孟亦枕在童衡肩側,半掩淡漠雙眸,輕聲道:“童衡,我乏了。”

童衡聞言颔首:“先生,童衡逾距了。”

說完,他便将孟亦小心攔腰抱了起來。

抱着先生輕軟微涼的身體,童衡心中默念靜心口訣,不去看先生眼角那一抹與蒼白肌膚截然相反的因疲憊而泛起的微紅,走起路來四平八穩,一路将孟亦抱回到了木屋中,輕輕将他放至柔軟床榻之上。

不知何時,孟亦已然阖眼沉沉睡去。

童衡怕他睡的不舒服,又低念了一句“失禮”,便輕手将他的外衫褪了去,只留貼身舒适的中衣。

高階修士身上不會染塵,低階修士也有各種清潔的法術,因此,修真之人大多不用沐浴。

童衡拿出一道低階清潔符咒,用中指與食指夾住黃色符紙,催動身上靈力,為孟亦消去滿身疲乏與塵嚣。

而後,童衡又動作輕緩地将孟亦的鞋襪脫下,素白羅襪褪去的剎那,孟亦與面色一樣蒼白至極的雙腳便露了出來,或許是天色晚了有些涼意的緣故,孟亦圓潤腳尖的位置泛着一點的紅意。

童衡摒除心中雜念,恭敬地低下身,以手将他腳尖捂熱,然後便立時為他蓋上了錦被。

孟亦睡夢中皺眉,微微側身,原本松松紮起的一頭青絲微微散開來,有幾縷撩過他面頰,順着面部輪廓落下,輕輕垂落于雙唇之間。他薄唇輕動,便好似将那縷青絲咬在了嘴尖。

容貌昳麗之人,哪怕是一根頭發絲,都能一點一點,撩進人的心中。

偏偏他姿容氣度疏離高遠,教人生不出絲毫亵渎之意,只敢離了較遠的距離,生生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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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斜沉,于屋中投下交錯溫暖的橙紅光影。

良久,夕陽餘溫散去,童衡半邊身子隐入了墨色之中。他如石雕一般,立在孟亦床邊一動不動,凝視了許多時間,最終只将所有紛雜的思緒都化作一聲克制的輕嘆。

他轉身離開了房間,關上了房門。

一念執念。

不敢念。

不能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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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孟亦醒來,坐起身,雙眼中氤氲水色,有些茫然,坐在床榻上放空思緒。

許久,他才張口,聲音極輕極綿地喚了一聲:“童衡。”

童衡早已在外等候多時,此刻聽到先生呼喚,立刻便走了進來。

進來後,童衡頗有些訝異,以往先生喚他,都是神情清明,此刻卻不然,先生明顯還有種似睡未醒的迷離情态。

他不知道先生這幾日都去做了什麽,但是觀先生面色,定是些有損先生身體的事情。

思及此,童衡原本安于平靜的內心漸漸蕩起波紋。

強者不僅為尊,還能維護重要之人。

他不想再不知先生去向,更不想看到先生再有如此勞累的時候。

孟亦也覺察到自己今日實在虛弱的很,然而他不能過多食用補血丸,否則虛不受補,恐怕不妥。這副原本就虛弱不堪的身子,經過接連幾日的放血,已然疲乏到了極點,也難怪他今日一覺醒來,只覺四肢比往日更加疲軟無力,眼皮沉的很,竟是連擡手都覺着費力。

他的靈力微乎其微,無法用法術穿衣,只好将腳從錦被中探了出來。

孟亦坐在榻邊,小腿垂在床側,頭倚靠着床頭床梁的雕花柱子上,支撐着自己虛弱的身體,而後神色平淡,看向了童衡。

不知想到什麽,童衡不敢和他對視,暗自靜心,他知曉先生此刻氣力不足,便颔首朝着孟亦恭聲道:“先生,童衡幫您穿戴。”

平日裏早起穿衣這事大多數時候都是孟亦自己做的,即使身子廢了,穿衣穿襪也不至于要假于他人手,然而此刻他實在無甚力氣,今日還有要事要告知于童衡,于是只好應了童衡一聲。

“嗯,辛苦你了。”

“這是童衡應該做的。”

說完,童衡上前一步,右腿屈膝,單腿跪地,小心捧過孟亦雙腳,讓其踏在自己的左膝上,一時間,童衡覺得腳上的軟涼觸感仿佛透過衣衫傳至了自己心底。

怕孟亦腳上覺着冷,童衡不敢耽誤時間,動作輕柔為他穿上了被自己捂得溫熱的幹淨白襪,然後躬着身為他披上外衫,穿好了鞋子。

兩人這才出了屋子。

外面晴光大好,碧空如洗,孟亦眯眼感受着日光灑在面上的暖意,緩步走向院內的石桌,石桌上擺放着熱騰騰的飯菜。

童衡已經提前将孟亦要坐的石凳墊上了獸毛軟墊,好讓他不至于受了寒。

吃過早飯,孟亦正有話要說,就感知到九曲峰的禁制被人觸碰。

童衡立時前去查看。

不多時,童衡回來,對孟亦道:“先生,外面有人求見。”

“有人?是誰。”

最近他們九曲峰着實是熱鬧。

童衡回答道:“童衡不認識那人。”

孟亦聞言,沒有任何表情,只道:“讓他進來。”

那人為九曲峰設禁制的時候,除了将禁制籠罩了整座九曲峰峰頭的範圍,還設定過一個規則,那就是只要在禁制範圍內,來者修為沒有他高,便無法對其間身上帶着銘佩的發起攻擊。

所以孟亦并不在意外面那人究竟是誰,左右無論是誰,進來這地界,就不能對他們做什麽。

童衡離去,片刻後,他走了回來,身後跟着一名修士。

孟亦擡眼看去,卻見那人正是昨日見過的柳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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