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眼見散源大能的壽辰越來越近,往來鴻衍宗的修者也越發地多了起來,鴻衍宗的管事全都忙碌起來。
散源長老之修為,再加上鴻衍宗之地位,使得那些原來早些時候便遣各自宗門內小輩先來慶賀的二等以下宗門,如今又各自陸續派了有權威的長老甚至是宗主親自到來。
一時間,鴻衍宗內往來的修者更是絡繹不絕,甚至有其他地界的宗門不遠萬裏遣了人送來賀禮。如此一來,就連鴻衍宗連忙山腳下那居住散修、販賣交換資源的城鎮,也紅火了起來。各丹藥鋪、法器店、交易行內客人往來不斷,着實掙了不少靈石。
幸而九曲峰地處偏遠,離他們最近的幾座峰頭,都隔了許多裏地,未被此時宗門內外的喧鬧打擾。
童衡得了奇特的單靈根,雖不知用途,但修煉時的速度比原先快了何止一星半點。
孟亦問了問,便可以肯定他的修煉速度與尋常天靈根的修煉速度無異。
食用歸元洗髓丹,能得到如此造化,這份機遇已是十分了得。
童衡聽了孟亦的意思,連忙道:“童衡的機遇是先生給的,童衡的命,也是先生的。”
“我作何要你的命。”
童衡俯首:“童衡此生,無所欲,無所求,只願陪在先生左右,為先生赴湯蹈火。”
不論生死。
孟亦飲了口清泉水:“不過,你尚未找到合适修煉的功法,修為進境太快,未必是件好事。你記着,打坐修煉的過程中別忘了感知自己靈根屬性的異樣之處。”
“童衡全聽先生的。”
孟亦又道:“找個時間,你去趟山下的城鎮,看看法器鋪中有沒有稱手的法器,且買下來先用着。至于本命法器,尚且不急,慎重為好。”
童衡聞言,疑惑道:“先生可有本命法器?”
孟亦将拱到自己腿邊的蠢萌白鵝推了開來,道:“有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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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有“過”,便是現在沒了,于是,童衡不再多問,只去了夥房準備晚膳。
今晚炒些靈菇,新鮮的,先生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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議事殿內,薇羅、木犀、閑龍三位長老端坐于上方,宗主及四位長老的親傳弟子坐于下位。
薇羅仙子玩弄着自己慣用的本命法器羅扇,用扇尾一下一下敲擊在桌面上,發出咚咚的清脆聲響,她挑起柳眉,開口道:“應霜平。”
“晚輩在,”應霜平聞言立刻站了起來,拱手,“薇羅長老有何吩咐?”
“宗主何日能出關,你可知曉?”
應霜平頭上冒了汗:“晚輩不知。”
“啧——”薇羅仙子向來不在乎自己是否合乎禮儀,直接如此輕嘲出聲。
“薇羅長老。”木犀大能阻止了薇羅仙子接下來的奚落。
閑龍大能對下位衆長老宗主的親傳弟子道:“好了,你們先下去吧。”
衆弟子領命,全都退下。
木犀大能對薇羅仙子道:“你怎的又去問那應霜平關于宗主的事?”
薇羅仙子拿起羅扇,輕輕扇了扇風:“好奇。”
實則,是她想起自己愛徒如今情态,又想到其身上心魔漸生,心底總覺着是應霜平的緣故,連帶着對宗主也有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埋怨。她當時知曉這事知曉的晚,若是早些得到消息,說不得要阻止一番,尋個別的法子替代孟亦的風屬性元嬰。
也好讓自己情感愚鈍的愛徒再多些反應醒悟的時間。
閑龍長老道:“我們這次,是為了給一宗四長老的親傳弟子說道散源長老壽辰的事宜,薇羅長老還是莫要将主旨偏離了好。”
“再者,散源長老曾告知于我,”木犀大能神情肅穆,“宗主身處渡劫後期大圓滿的境界已是許久,雖一直被人稱為‘半步飛升’,卻到底未抵達那傳說中的飛升期境界,此次閉關,說不得就是為此而為之,待到出關之時……”
說到這裏,木犀大能噤了聲,看向另外兩名長老。
木犀言語中未說盡的意味,其他二人都瞬間領會。
一時間,薇羅仙子再不敢說些其他的話。
若是宗主閉關真是為了突破渡劫期,等到來日出關,成了那飛升期的絕頂大能……
他們鴻衍宗這東陸第一宗門的位置,坐的可就更穩了。
閑龍長老若有似無點了點頭:“因此,此後有關宗主的事,慎言,我等只管靜候他日,宗主出關即可。”
如此,三位長老又談聊片刻,便聽木犀長老道:“淩霜劍宗宗主不日便會抵達鴻衍宗,畢竟是二等宗門的宗主,且與薇羅長老修為境界不相上下,改日管事将其迎進宗門宴客峰後,還需你我中有一人前去拜訪方好。”
薇羅仙子聞言,自不願去做那活計,搖着羅扇,滿臉不甘願。
閑龍長老道:“也罷,便由我去,恰好我與那宗主有些私交,還算熟識。”
“自無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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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寒洞窟中,漆黑一片,宿歌将靈力覆于雙目,得以夜視。
他揮手施展法術抵擋向自己撲來的成百上千的寒血蝠,那冰藍色的蝙蝠遭受攻擊,發出刺耳的尖叫聲,成片成片紛紛落下。
終于,宿歌走到了當時自己進入的深度。
猶記得,當時的自己與堪比元嬰後期、半步化神的寒冰毒蟒陷入生死交戰,身上被咬傷數處,毒素入體,幾乎不敵,拼盡最後全力打下致命一擊後,便昏了過去,醒來便在那洞窟的出口處,儲物袋中滿是玄冰。
直至如今,他尚以為是自己在生死邊緣爆發潛力,才逃過一劫。
思緒回轉間,宿歌走到了寒冰毒蟒的屍體前。
寒冰毒蟒毒性劇烈,寒血蝠等生物不會啃噬它的屍體,再加上九天玄冰凝結而成的洞窟中,寒冰對死屍的保護存儲能力較一般冰霜更強了百倍。因此,兩百年過去,毒蟒的屍體還躺在原處,除了周身快被冰霜同化,倒是完整的很。
宿歌蹲下身來,化去它屍體周身的玄冰,檢查着毒蟒的屍體。
忽而,一道深至毒蟒肺腑的劍傷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劍傷所致的傷口,明顯不是自己慣用的法器導致。這般凜冽、這般銳利的刀傷,隔了數百年,仿佛還能感受到其主人揮出這一劍時,所帶起的呼嘯淩然的狂風。
這分明是孟亦的本命法器——吟風劍,所留下的傷口。
一時間,所有猜測都化為了現實。
宿歌晃晃然站起了身,甚至忘了繼續加持周身禦寒的靈力。
原來是這樣……
宿歌神情恍惚,站在九天寒冰之中,因為護體靈力不再,他的墨色發梢與眉尾都染上了白色冰霜,但是比冰霜更加寒冷的,是他的心。
仿佛由內而外,一寸一寸凍結成塊,而後碎成了沙。
原來,他所以為的九死一生,拼盡全力的存活,不過是他自己臆想而已。
是孟亦救了他。
思及此,宿歌心中一陣絞痛,原本漸漸被壓下的心魔驟然暴漲。
他按住了心口的位置,想起孟亦曾被自己狠心掏了元嬰,無助地躺倒在九曲殿金碧輝煌的前廳中,鮮血在他的身下鋪就成豔色的紅毯,絕好的容顏平添了幾分絕望憔悴的顏色。
那時,宿歌是最後走出九曲殿的人,跨出那道門之前,他感到一道荒涼的視線留在自己身上。宿歌扭過頭去,便看到孟亦躺倒在血泊中,朝他伸出肌膚白皙的纖長手掌,眼中漾着清柔水光。
那時宿歌做了什麽……
他轉身走了。
沒有理會孟亦伸向自己的手。
他原以為,孟亦對自己的示好,只是一時,不過鏡花水月,僅僅止步點頭之交,待他修為趕超自己,便不再會看着自己。卻沒想過,他是那般豐神俊朗的人,愛慕了,便會傾心相待,從不是什麽薄情的人。
如果不是自己過于孤高,看起來自尊甚強,卻患得患失,做了愚蠢錯誤的決定,或許,他們本可以相守此生。
想到如今孟亦看向自己時古井無波的眼神,宿歌捂着胸口,噴出了一口鮮血。
眼中溫熱,眼淚滴落劃過臉龐,在九天玄冰堆積的洞窟中被凍成了冰霜。
那個人的愛慕,本是如此珍貴的存在。
卻被他,棄之不顧。
孟亦,求求你。
求求你。
再喜歡我一次,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