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孟亦讓童衡去山腳城鎮購買合适自己使用的法器,平日裏多加修煉。

童衡聞言應聲,言道欲夜裏等孟亦熟睡後,不需要他的時候再出宗門。

孟亦道:“夜裏哪有店家開門,我這沒什麽可忙的。正好,你去城鎮中挑選法器的時候,順便幫我買些符紙朱砂,我有急用。”

聽到先生說有急用,童衡立刻道:“先生稍等,童衡這就去。”

孟亦點頭,拿出一個儲物袋遞與他:“裏面有些靈石可供花費。”

童衡搖首:“先生,我身上有靈石。”

他這些年在鴻衍宗做雜役,每月管事都有給幾塊靈石作為月奉。九曲峰不缺什麽,他平日裏只偶爾會用靈石去給先生買些生活所需,剩下的便都攢了起來,欲等到何時先生急用靈石,便拿給先生。

此時剛好可以派上用場。

“可夠用?”

童衡應道:“足夠了。”

“那好,”孟亦道,“若是不夠,盡管與我說,去吧。”

童衡領命離去。

半刻鐘後,孟亦出了禁制,從峰頭往下走,在山腳下遛那只肥鵝。

之所以下山,蓋因那沈五淵總是想什麽便做什麽。

童衡領命去購置物什離開之後,孟亦原本坐在躺椅上,悠悠然出着神。沈五淵想必是閑來無事,便遠遠地操控着白鵝在孟亦垂下的腿邊拱來拱去,一陣叫嚷,着實聒噪的緊。

孟亦神色不變,任由那白鵝抖着沉重的身體在他四周轉來轉去,用細長的白潔脖頸蹭自己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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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白鵝先敗下陣來,喉嚨間發出沉沉笑聲,正是那魔修的聲音:“本尊說留下這大白鵝與小亦兒,是想着本尊不在,你想念本尊之時,好派遣派遣。沒成想小亦兒竟是如此絕情,本尊這麽肥的一只鵝,在你眼前晃來晃去,你卻總是視而不見,着實是傷透了鵝心。”

孟亦眼角微微上挑,看着心情不錯,他低頭與蠢鵝對視,知曉通過這只鵝的雙眼,那魔修能看到他:“你的神藥找到了?”

大白鵝晃了晃纖長脖頸:“自然沒有。”

“我看你是并不急。”

“怎會,”大白鵝展開翅膀,抖了抖,話語中滿是夾雜着溺寵的笑意,“本尊不去尋找神藥,還不是為了犯些蠢,給小亦兒解悶?”

孟亦只道:“這‘蠢’一點都不像犯出來的。”

言下之意,鵝是真蠢。

大白鵝聞言,笑聲更沉:“本尊就知道你喜歡這鵝,不然也不會對它如此嫌棄。”

話音剛落,白鵝又道:“不過小亦兒說得對,本尊這身子是越來越肥了,好歹是你的靈寵,你總該領着出去在青草小河處溜達幾圈,消消食兒,盡盡主人的責任。”

孟亦眉梢微揚:“我何時成了你的主人。”

沈五淵素來喜愛調笑,臉皮也厚的很,直道:“這鵝留給你,自然便是你的靈寵了,本尊可不接受反悔退貨。”

說罷,那大白鵝便開始滿地撒歡兒,不住揚頸放聲而叫,一副若不帶它散步,便不罷休的樣子。

于是,喜靜的孟亦披着長衫,大白鵝一搖一擺地跟在身後,一人一鵝便出了禁制,悠然地走到了九曲峰山腳下不遠處的小溪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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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玄冰凝結之地,寒風呼嘯凜然,冰冷之意如同淩冽刀鋒,狠厲地刺剮着人的肌膚,舉目望去,莽莽千裏具是蒼茫一片,看不着來路與歸途。

在毒蟒身側不遠處,宿歌又撿到了一只繡着“柏函”二字的儲物袋。

宿歌手中捏着那繡着“柏函”二字的儲物袋,站立在原地,衣袖随着狂風而動,獵獵作響。抑制住心中湧動的魔障,他騰空飛身而起,朝着鴻衍宗的方向禦風而去。

行至鴻衍宗下,他沒有回到自己的峰頭,也沒有去見薇羅仙子,而是直奔九曲峰而去。

想見他。

想的心肝欲裂。

宿歌快要行至九曲峰地界之事,便遠遠地見着孟亦居然下了山,在前方那條小溪旁緩步走着。溪水裏,一只身軀滾圓,通體潔白的鵝正浮在水面上,兩只橙紅腳蹼在水中來回蹬着,漾起陣陣波紋。

見着孟亦的剎那,宿歌便再想不起其他,滿心滿眼都是自己錯過的一顆真心。

他不再禦風,放輕了腳步,徒步朝着神情平淡的孟亦走去。

孟亦正悠然地散着步,順便試探自己體內這幾日忽然出現的、若有若無的奇異靈力,一擡首,便見宿歌站在了自己身前不遠處。

白鵝也見着了宿歌,下意識的不喜歡,它離開小溪流,抖幹了身上的水,搖搖擺擺站在了孟亦身側。

宿歌心魔的印跡仍留在眼底,如旋渦一般深不可測,除了孟亦,再看不進其他東西。

孟亦淡聲道:“薇羅仙子有何事要告知。”

宿歌聽聞他如此疏遠淡薄的聲音,并以為自己來此是師尊有令,攥着儲物袋的手微顫。

不一樣了。

他終于醒悟,這仙人般的人物,眼中再沒有了自己的身影。

恍惚間,宿歌想起,師尊薇羅仙子曾不止一次嘆着氣對他說,只望你日後不會後悔。

那時的他是怎麽說的。

他峰眉微斂,神情冷淡,只道:“弟子從不做讓自己後悔的事。”

可笑可嘆。

他哪裏是從不做令自己後悔的事,只是做了,卻不肯、也不敢承認罷了。

宿歌眼中夾雜着一絲祈求,凝視孟亦好看眉眼,輕聲道:“我來此,并非師尊傳令,而是想與你說,我後悔了。”

孟亦不語,等他接下來的話。

“五十年前,我做錯了事,”宿歌說話時,言語幹澀,“你可不可以,原諒我?”

孟亦聞言先是思索片刻,這才知曉宿歌指的是什麽。明白緣由,孟亦依舊冷清懶然,不欲理會,将他視若無物,領着自己腳邊那只蠢鵝繼續散步消食。

宿歌見狀,眼中幽深更甚,頗有些急切地道:“孟亦,我心悅于你!”

孟亦神色平靜。

這世上總是有些自以為是的人。

宿歌又道:“孟師弟……”

聽到這個稱呼,孟亦那雙淡薄雙眸看向宿歌。

溪水向下流動,孟亦站在宿歌上游的位置,他看向宿歌時,明明眸中平淡,卻總有種威嚴俯視的意味,令宿歌歡喜的心尖顫抖。

名為欲-望與悔恨的心魔因眼前這人而生,卻仿佛沒有靜止的一天,只會愈演愈烈,灼燒着他的神魂。

宿歌昂首,脖頸呈現仰視的弧度,平日裏冷漠的聲音中帶有渴求與絕望。

“再叫我一聲‘宿師兄’,我把命都賠給你。”

孟亦聞言,頗覺好笑,他側着低下頭,因着光線與角度的關系,顯的眉眼溫潤,側臉柔和。

宿歌眼中顯出癡态,剛想再說些什麽,試圖挽回,便見孟亦伸出纖長手掌輕摸了摸白鵝的頭部,道:“此生好好做鵝,別學眼前這人,活得像個笑話。”

白鵝仿佛回應一般,朝着宿歌揚起了優美脖頸,扭動自己富态的潔白身子,一臉孤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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