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如意...”
他的痛好似都長在我身上,如果可以,我恨不得替身為他受這些苦痛。我明珠似的如意,本應該高高的捧在天上,而不該如此的被踐踏在泥裏。
他嘆了一口氣,拍拍我的背,我緊貼在他身上,企圖以體溫溫暖他。
“雖然長大了些,但仍是不行的。後來權勢高了些,找了些方子,又慢慢調養,身子漸漸有了反應....”
“什麽方子?”我懵懂問道,”又怎麽不行了.”
他攥着我的手,貼着我的耳道:“我的傻孩子,要行房,底下要硬起來,否則軟綿綿的,如何能捅進去。”
我羞紅了臉,他又道:“往日裏我喝的那些湯啊藥啊,治的不是別處,都是這裏。”
他摸着我的手按在他腿間,“那些鹿蠶丸、牡狗莖散等玉莖重生的方子不知吃了多少,淫羊藿牛鞭驢鞭也灌了一大肚子,你每次來都問我吃的什麽藥,傻無憂,我吃的可都是為了能吃你的藥。”
“那...那都好了?”我問道。
“雖不甚頂用,但也和半個男人差不多些。”他道,“只是大夫說,懷孕生子怕是妄想。”
他吻吻我:“無憂,這樣的我,你肯不肯要?”
我不應他,只摩挲着他那處傷疤,悶悶的道:“我想點燈好好看看它。”
如意把我抱入床間,點了小燈,我仔仔細細的看了一回,仍是醜的,但在我眼裏,卻是無比稀罕的喜歡,這劫後餘生的小家夥,此刻正顫顫巍巍的站在我面前,邀功似得炫耀。
我望向他晦暗的眼:“我很喜歡,如意。”
他眼裏滿是沉浮的欲望,渴求道:“你若喜歡,給小人個獎賞,親親它可好。”
“這...這要如何....”
“你小時候,吃那長長一條的獅子糖,當時是怎麽吃的,如今再吃一回。”
我小時候嘴饞,最愛獅子糖,母妃怕我吃壞了牙,每每攔着我。好不容易吃一回,非得細致的舔個幹淨,才肯含入嘴中。
我臉羞紅到頸子上,觑了眼如意,他眼裏滿是粼粼波光,含笑望着我,滿是殷切期望。
我彎下身子,握着他的欲望,含入嘴中。
似此星辰非昨夜
那火燙的東西一入我的嘴裏,我便聽得如意一聲悶哼,壓抑着把聲響堵在喉間,舒展身子窄腰微挺起來,玉莖在我嘴內彈跳了兩下。
我臊的不行,吐出來擡頭看如意。
我從未見過他這幅樣子,滿臉潮紅,桃色一直蔓延在潔白起伏的胸膛上,眉眼無邊春情,眼裏濕潤潤的,又忍耐又放縱的模樣。
“可是不舒服?”我有點擔憂。
他輕喘着氣:“舒服死了,無憂再親親罷。”
我心疼又心酸,低下頭去,重新把玉莖含入嘴中,慢慢吸吮反複舔舐,如意按着我的腦袋,挺着窄腰在我嘴中緩慢抽動着,我含的嘴唇酸麻,涎水沿着玉莖滴滴答答打濕了如意的腿心。
他壓着喉間的氣息聲慵懶魅惑,回蕩在帳間讓我渾身發熱。不知多久過後,唇舌都麻木起來,如意捧着我的頭,連番抽動,我緊緊的吮着不斷抖動的玉莖,一股膻腥熾熱的液體,在我唇舌間彌漫開來。
他跌回床間,往日的冷漠端嚴不複再見,神情脆弱,眼角帶着風流春意,含笑的看着我:“吐出來吧。”
我含着嘴裏的東西正為難着,他遞過一方錦帕,正是我送他的那幅,白色的體液洇染在青灰的帕上,是淫靡的色彩。
我吐吐舌頭,皺眉道:“味道好怪。”
他拉過來我跌在帳間,嚴密的把我覆在身下,銜着我的唇舌深吻起來。
深夜寂靜,我們是這般的纏綿,我在他懷中,他在我心裏,愛得都要燃燒起來,要燒的寸許不留,至死方休。
鬧到半夜,如意起身穿衣回去,對我道:“聖上打算将西山陵寝大肆擴建一番,令我帶工匠去勘察地勢,畫圖構算,可能要呆一兩月才回來。”
我本困倦的睜不開眼,聽他這麽一說,跳起來問:“父皇正當盛年,為何要大動陵寝,還要你親自去一趟。”
如意摸摸我的頭道:“西山陵怕是不夠了,聖上起了念頭,要把陵寝擴修,死後與嫔妃們同寝。”
我詫異的道:“北邊戰事剛歇,這等勞民傷財的事情,朝臣豈會同意,皇後娘娘這樣的大賢人,也不勸阻些?”
如意笑而不語,只道:“各自有各自的打算罷了。”
我不想這些煩心事,心下又想起一出,悶悶的道:“什麽時候走?”
“今晨才得的旨意,明日一早就走了。”
我摸摸鼻子:“這麽說,你豈不是趕上我十六歲生辰了。”
如意牽着我的手坐下:“我到時會讓人呈上賀禮。不過....”他望着我笑:“貴婦怕是會大擺席面,畢竟公主年歲大了,是該擇婿的時候了。生辰那日那些皇親國戚恐怕都得見見。”
我撲倒他,咬着他的臂肉:“你就是故意的,怕我趁你不在的時候找驸馬,今日才這般哄我。”
他總是狐貍似得,我哼道:“以前還說要給我找個夫君,原來都是瞎話。”
他揉着我鼓鼓的腮幫子:“我嘴裏這麽說的,心裏卻想着,要公主一輩子都嫁不出去,只呆在我懷裏,我給養着喂着,時時栓在一處,不許看別人一眼,不許對別人笑,不許別人伺候着,完完全全,都是我獨一份的。”
我醉倒在他狂妄的情話裏,臉色酡紅,暈陶陶的。他吻我的眉心,給我蓋好被子,哄我沉入甜蜜的睡夢中。
果真如如意所言,生辰那日,母後逮着我按在鏡前,盛裝裝扮了一回,還上了不少的胭脂花粉,腦門上死死的扣着沉甸甸的八寶璎珞流蘇冠,又簪滿了各色鮮花。
我欲哭無淚,頭皮痛的發麻,自己好似一只巨大的移動花盆,臉上又悶又癢,身上是沉甸甸的首飾和厚重的衣料,在這炎熱的暑日,被母妃牢牢按在禦園中,跟各色命婦貴人談笑風生。
母妃打的一手好算盤,我是父皇最寵的公主,此番尚婚必然榮寵異常。母舅家人丁不旺,只得我兩個舅舅幾個表哥在朝中,餘帶的旁支門生,扶扶帶帶,也比不了皇後的枝繁葉茂。我必然是要尚一個朝中重臣,有權有兵還有錢的門第。
只是這,談何容易。
母妃此時把朝中未婚子弟的情況摸得清清楚楚,和各命婦談的熱火朝天。我實在受不了頭上的疼痛,告了個罪,找了個涼快的地方歇一歇。
我急急往前走,花叢中拐出一個人影,笑着朝我行了個禮。
身無彩鳳雙飛翼
”微臣參見公主。”這麽熱的天,烏邪椮一身錦衣玉袍,頭上半點汗珠也無,衣冠楚楚倍加清爽。
我見是他,也顧不得禮儀,扶着頭上的花冠道:“好多日不見你人影,今日為何來的?”
“當然是為公主生辰而來。”他笑着看我一身的不适,招引我:“這邊來,後頭有間清幽的亭子可以歇歇。”
一進亭子,我招呼着宮人幫我解下頭上沉死人的頭冠,松懈下來,反倒覺得整個頭皮都火辣辣的疼。反觀烏邪椮,好整以暇的坐着,輕飄飄的搖着扇子,笑盈盈的看着我。
“你是北地人?不是應該更怕熱麽?”我好奇的問他。
“臣從小就來西京,早已習慣了這裏的氣候。”他道:“所謂心靜自然涼,公主不妨平心靜氣的吐納一番試試,自然會涼爽下來。”
我用帕子揩去臉上的花粉胭脂,哼聲道:“這幾年你也學着朝中的那群文臣文绉绉的,是誰小時候掄着袖子告訴我,天熱了就跳進潭子裏游一圈,立馬就會通體涼爽的。”
烏邪椮抿嘴笑:“臣也沒想到,公主不會凫水,只會傻乎乎的跟着臣跳下去。”
我撲哧一笑,小時候可真是傻,自己跳到池子裏去,要不是如意盯得緊把我撈上來,或許早已溺死了。
烏邪椮搖搖扇子,慢騰騰的道:“今日公主生辰,宮內設宴來了許多年輕才俊,可有入公主眼的?”
我支吾一聲:“我倒是一個都還沒見着,母妃先下前去替我過目了,左右嘛....總歸煩得很。”
我望向他,“且不說我了,聽聞你最近看上了小甜水巷裏一位小舞娘,可有這事沒有?什麽時候帶我出去見見。”
我湊着腦袋笑嘻嘻的看他,他扇子在我腦門上一頓敲:“誰給你的小道消息,正事不打聽,倒專心這些有的沒得。”
我捂捂腦門,頗有些委屈的看他。
他搖着扇子道:“三省六部縱觀下來,忠王府的嫡孫薛小将軍,太長公主府的幼子錦書,還有尚書狀元王子濤,其他約莫兩三位。臣估量,這些都在貴妃的眼中,晚上宴席中正等着公主去瞧呢。”
我瞧着他,眼神暗淡下來。
如意那日哄着我,無非是不想我尚婚,可誰都知道,早則現在,遲則兩三年,我是定要成婚的,本朝雖有公主終身未婚之例,可那位前前前姑母公主幾乎都是在佛庵裏度過一生。我若想效仿前例,必然也要想出一個讓母妃滿意的法子。可如意什麽都沒說,只讓我拖着.不嫁....
我恹然道:“我還不想尚婚。”
烏邪椮攤手:“公主還在碧玉年華,貴妃也未必舍得先下就把公主出嫁,還有兩三年的辰光呢。”
我喝口水潤潤嗓子,問道:“你覺得,我嫁誰好?”
烏邪椮嘿嘿一笑:“臣覺得,公主嫁誰都不如嫁微臣來的好。”
我一口水堵在嗓子眼裏,捂着帕子嗆了個半死。
晚間宴席,果然烏邪椮提及的那幾位俊才的女眷都圍坐在我身邊,我僵笑着聽一席人的自我恭維和互相恭維,頭皮疼得發麻,連帶着腦子也混沌起來,時不時的走神。
母妃擰了我一把,我從深思中驚醒,不遠處一位風流倜傥身長玉立的年輕公子端着酒杯在階下舉杯慶賀,我羞赧的端起酒杯,朝他隔空對飲一杯。卻看見烏邪椮戲谑的眼神,對我眨巴着眼。
累了一天,母妃拎着我,殷切的問道:“如何,有沒有看見喜歡的。”
我深覺對不住母妃,支吾道:“太累了,都沒怎麽看清。”
一天迎來送往,母妃也累,無奈的嘆氣:“你啊,一點都不讓母妃省心。”
我揉着她的肩膀獻殷勤:“反正女兒還小不着急,且多陪陪母妃幾年,盡盡孝心吧。”
母妃也無聲的點點頭,疲倦的倚在榻上睡着了。
這個時候,我無比的思念如意。
翻遍了星河苑堆積如山的賀禮,卻沒有找到想要的那份。宮人在我身後收拾,我問道:“所有的賀禮,都堆在這了?”
“禀公主,是,都收拾好放這兒了。”
我沮喪的走回閣子,或許是山路不便,如意沒能及時送東西下山,這麽久了,也不知道他在西山過的如何,天兒又熱,也不知風吹日曬成什麽樣了。
胡思亂想了許久,我撲在枕上委屈起來,走這麽久,也不知道捎個書信,把我一人留在宮裏,不管不顧。
指尖卻碰到紙張的觸感,我擡頭一眼,頓時心花怒放,一封書信靜靜的躺在枕邊,也不知道是何人送進來的。
身無彩鳳雙飛翼
撕開封泥,倒出一枚拇指大小,溫潤如玉的萬事無憂如意扣。
羊脂白玉在燈下泛出盈盈的柔光,正中刻着一個镂空的扭花卍字,四周綴以祥雲,白玉邊緣鑲金絲做蓮瓣,密密的護着軟玉。翻過去,反面細細密密的綴幾行針尖小字,湊近眼前一看,俱不知是哪種文字,似曾相似卻又無比陌生。
冰冰涼涼的玉,卧在我手心逐漸變得溫潤。我吻吻它,用繩子串起來貼在心口。
信封中還有一張字,上頭寥寥寫着:甚念無憂,連夜入夢,嬌聲喚吾歸,不忍違其願,不日則返。
我忍不住笑出聲來,他要回來了!
從來不曾有這樣的分離讓我牽腸挂肚,每天給我一個眼神,一個微笑就好了,再不要更多了,我難以忍受濃情的甜蜜和分離的枯寂。他在,每天都是今天,他不在,一切都是昨日。
說是不日将歸,卻整整拖了半個多月。如意回來那日,母妃卻偏偏要攜我和銘瑜去芙蓉川避暑,我磨磨蹭蹭,想見他一面再走。
我知他上午要從西華門入宮,央求着母妃穿過禦街,從西華門出宮。
母妃不解:“拱宸門更近些,走西華門要從禦街穿行,這般興師動衆,怕是不太好。”
我吶吶的晃着母妃的手:“走西華門能路過不少街市,我和銘瑜許多都不曾出宮玩耍,想聽聽民間鼓樂玩耍之聲。”
宮裏長大的人,尤其向往外面無拘無束的世界,母親少時在宮外熱鬧之處長大,深宮十幾載的寂寂無聲,也很體諒我們的玩心。
“好吧,都依你。”
馬車要出西華門,他還是不來,我賴馬車上假裝肚子疼,母妃揉着我的肚子問道:“可是着涼了,還是吃壞東西了?”
我窩在母妃懷中直哼哼,皺着眉頭搖頭:“也不是很疼,就是漲漲的難受。”
“去太醫院瞧瞧。”母妃焦急的吩咐下去。
“不要了,或許是葵水要來了,去太醫院,兒臣不好意思。”我撒嬌拉着母妃的手:“母妃揉揉,興許立馬就好了。”
母妃專注的給我揉着肚子,抱怨道:“下頭人也不知道是怎麽伺候的,這時候就給穿這麽點。”又指着我的腦門:“這麽大歲數了,還跟銘瑜似得孩子樣,母妃在你這歲數,都要當娘了。”
我抱着母妃的胳膊:”因為有母妃這樣的好娘親,所以我跟銘瑜都還是小孩兒。”
銘瑜少年老成,抱着本書擡眼望我:“皇姐瞎說,銘瑜長大了,母妃只有皇姐一個小孩兒。”
母妃展顏一笑,揉着我的額角,又抱銘瑜,在我們臉上印下一個吻。
不多時,西華門外響起踏踏的一衆馬蹄聲,我支起身子,側耳細聽動靜,想象着風塵仆仆的如意打馬歸來。
我從未見過如意騎馬,他在宮內大多時候都彎着身子,側耳聽着主子們細聲說話,在我面前,又總是溫柔盈盈的模樣。如果如意不是內侍,我能想像他的風流俊俏,誰家陌上少年郎,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我的如意啊,皇宮折了他的羽翼,給予他疼痛和恥辱,他卻,仍這樣的好。
馬聲和腳步聲踏踏前來,紛亂入我心間,我關在車內,卻傾身伸長頸子,好似這樣能離他近些。
不遠處馬蹄聲停住,他的聲音清越細亮:“如意給貴妃娘娘請安。”
母妃掀開簾子一角,我只能看見他欣長的身子和一點側臉,他眉生的好看,壓着眼側飛入鬓角,像一只駐足在花朵上的蝶。母妃端莊的對着他道了聲:“內都司。”
簾子掀下來了。
我忍不住要驚呼,要掀開簾子好好看他,對着他笑一笑,要打開車門撲入他懷中,對他述說這些日子的思念。
而我只是抖着我的手指,緊緊的抓着裙角。
在寬闊的禦街上,我們錯身而過。
芙蓉川的日子過的閑暇,自從父皇寵幸蕊昭儀之後,荔枝閣日日聖寵不斷,後宮争鬥越發的雲谲波詭。父皇上朝越發潦草起來,幾乎把禦書房都搬去了荔枝閣。
母妃徹底的對父皇寒了心,新歡情濃,郎心似鐵,那些共窗剪燭的日子煙消雲散。誰都知道君王總有薄情的一天,但等那一天真正來到,那侵骨的寒意仍是傷人措手不及。
母舅家前幾日帶來一位極美貌的表姐來母妃宮中請安,母妃沉默了許久,帶我們來了芙蓉川,這是母妃第一次,離父皇那麽遠。
芙蓉川,是他們情定之地。
年輕的皇帝在瀑泉下的清涼殿發覺捧玉盤的女官羅裳輕薄瑟瑟發抖,貼心的為她披上一件袍子,握住了她冰冷的手,從此牽着她的手走出芙蓉川,登上禦辇走向富麗的皇宮。
這是母妃給我講的最多的故事,只是故事的一半還沒講完,卻戛然而止,棄了下文。
不許人間見白頭
我為母妃怨怼父皇的薄情,又殷殷期盼如意的消息。
宮女們呈上那盤櫻桃時,我心內一驚,緊緊的抓住女官的手,已經過了櫻桃進貢的時節,每年最晚的一批櫻桃,都是如意為我獨獨留下的。
我急急追問道:“何人送來的櫻桃?”
女官着實被我吓着,結結巴巴的回答:“奴婢不知...是,剛剛宮裏的內侍送來的。”
“人還在麽?”
“已經,已經走了一會兒了。”
我抓起裙裾奔出院門,不知何處而來的預感,我知如意,如意他一定在。
我多希望他在啊。
宮門守衛的禁衛見我淩亂,不免慌張了一把。
我氣喘籲籲的問:“剛才有人出去來過,又出去過麽?”
有人回禀我:“今日不曾有他人進宮,只有廚房的采買進出過。”
我愣愣的眺望片刻,綿綿的草木蔥郁,沒有馬嘶沒有人聲,他那麽忙的,如何會來芙蓉川。
心灰意冷的往內苑行去,瀑泉後的假山邊有一抹淺灰的身影,不遠不近的隔着。
透過水珠四濺的水簾望去,是我魂牽夢萦的模樣,眉眼清俊,嘴唇涼薄,溫柔的凝視着我。
我高興的要尖叫起來,不顧一切的撲過去,敞開雙臂抱着他,深深的埋在他的胸膛裏。
是我熟悉好聞的氣息,不急不緩的心跳,雙手纏起正好合适的身姿。
我的淚濡濕了他的衣裳,他拍拍我的肩膀,輕聲笑道:“公主都滿十六歲了,怎麽還是這般愛哭。”
我跺着腳,仰起淚臉看他的綿綿笑意,狠狠的揪着他的衣襟道:“好幾個月了,你一點消息都沒有。”
他嘆一聲,衣袖揩去我臉上的淚,歉聲道:“小人對不住了。”
我有千言萬語要說,卻霎時不知從何說起,有千萬的委屈要指責他,卻在見他的時候全都冰化水。
他問道:“貴妃和二皇子呢?”
“在殿裏午歇,快要醒了。”我悶悶的道。
“時間很短吶。”他喟嘆,低頭吻住了我的唇。
像久旱的土地遇見甘霖,花種埋在地下掙破外殼,蔓延出綠芽,抽枝長葉啪的一聲綻放花蕾。我順從自己的心意,探出舌瘋狂的纏住他,在他唇間啃咬吮吸,在唇舌間吐露自己的氣息占據領地,要緊緊的綁住他,讓他寸步難行,再不能離我半步。
待平靜下來,他的唇紅滟滟的發腫,一副被蹂躏的模樣,我臉上浮出一點羞意。
他眼裏滿是春雨潤潤的笑,撫摸着我的唇笑道:“公主長大了,如今,也學會主動迎着了。”
我抓着他的袖口:“你要是下回再敢這樣,我,我就恨死你了.....”
“小人不敢。”他整整我的鬓發,溫柔的道:“回去吧,出來久了,貴妃該起疑了。”
我扯着他的袖子:“回去後,你還在宮裏?”
“小人不在宮裏,還能在哪兒?”他笑着回我:“小人在宮裏等公主回來。”
待到回宮的日子,母妃卻病倒在了芙蓉川。起先是疲乏和綿綿的眩暈,然後是來勢洶洶的高熱和長時間的昏迷,全身都發起豆大的疱疹。
我抱着吓壞的銘瑜六神無主,清醒時母妃青白的手緊緊扣着我的,蒼白虛弱的道:“別聲張,莫禀你父皇,讓禁衛去太醫院找田太醫就是。”爾後又昏沉過去。
我夤夜讓禁衛進宮去太醫院,田太醫拎着藥箱匆匆而來,診過母親的脈象,一夜施針煮藥,又遣藥童回宮取藥。
我驚疑問道:“一直都是好端端的,怎麽母妃突然病起來。”
田太醫施政望望我:“邪氣入祟。”
我抱着銘瑜在外間坐了一夜。
次日午時,父皇心急火燎的撩袍子進來,怒道:“這麽大的事為什麽不告知朕。”
母妃身邊的嬷嬷跪倒:“聖上國事繁忙聖體懷憂,娘娘不欲再讓聖上分心,故吩咐小人們不得聲張,只去請太醫來看。”
我和銘瑜撲入父皇懷中:“父皇....嗚嗚嗚....”
“荒唐。”父皇安慰着我們,進裏間看母妃,卻被母妃攔在門外。
“臣妾乃将死之人,豈可玷污龍體,陛下請回罷。”母妃虛弱的道。
父皇推門而入,急急的奔向床榻:“如何出宮這些天,就突然病倒了。”
母親埋首在錦被中,兩只青白的手攥着錦被,哭道:“臣妾現下不能給陛下請安,求陛下饒恕。”
父皇握着母妃的手皺眉:“這個還跟朕講這些禮節,讓朕看看,到底什麽病了。”
母妃悶着頭喘息道:“臣妾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實在沒臉面對陛下,陛下請回罷。”
“夢瑤....”父皇柔聲勸:“莫說瞎話,我們立馬回宮,讓太醫們給你輪診。”
母妃搖搖頭,“臣妾怕是不行了。”嗚咽的哭聲從錦被裏傳來。銘瑜聽得母妃的哭聲,也放聲大哭,攀到母妃身前:“母妃.....”
父皇抱着銘瑜坐在膝上:“別說瞎話,銘瑜還小,還等着你照顧呢。”
母妃哽咽道:”臣妾是個沒福氣的,恐怕再難陪着陛下了,倘若臣妾真去了,還請陛下憐惜臣妾的兩個孩兒,務必讓他們平安順遂長大,快快樂樂的過完一生。”
我眼圈發紅,默默的坐在母妃身邊,牽着母妃和父皇的衣角:“父皇...母妃...”
“夢瑤...我們說過的...你要陪着朕一輩子....又不是什麽大病,別喪氣...跟朕回宮去吧...”
母妃迷蒙的喘兩聲,笑道:“臣妾不願回宮,芙蓉川就很好了。”
她呓語:“宮裏總是有那麽多的女人圍着陛下,臣妾累了,老了,擠不進陛下身邊了...總有一天,陛下會忘了臣妾,忘了夢瑤....”
父皇神色澀澀,苦聲道:“是朕最近怠慢了....朕對不起....”
母妃的語氣輕快起來:“那年臣妾才十四歲,選秀入宮後,在芙蓉川做女侍,什麽都稀罕的不得了,清涼殿邊的瀑泉又涼快又清爽,臣妾貪涼,就在清涼殿當差...後來遇見了陛下...
臣妾記得那天的,陛下還取笑臣妾來着....”
不許人間見白頭
父皇撫着母妃的手,緩緩回憶道:“是啊,你還是個半大的孩子,穿一件杏子紅的羅裙,低着頭捧着玉盤,手上冰涼涼的......”
“那是臣妾最好的日子,有了兩個可愛的孩兒,有了陛下的寵愛,臣妾這一生,過的足夠了...”
他們眼裏是漫長的時光翩跹,不是帝王與貴妃,而是兩個普通的,相愛的夫妻。
母妃懇求道:“陛下,如若臣妾走了,不要去皇陵,那兒太遠太寂靜了,把臣妾葬在芙蓉川可好?就在清涼殿後山頂,守着芙蓉川,日日望着禁內,看着陛下和孩子們。”
“你說什麽傻話。”父皇哽咽,”要好起來,無憂和銘瑜都等着你照看。”
“當年可說好的,要一生一世陪着朕。”
母妃苦笑:“臣妾以為,陛下早已不要臣妾了....”
父皇陪着母妃在芙蓉川住了數日,悉心照料恩愛有加,母妃的病漸漸好起來,我們一家,回宮了。
我分不清母親眼裏的真真假假,或許,真假也不重要。
閑暇的時候,父皇也來母妃宮中坐坐,他們似乎達成了一種默契 ,平日裏如尋常夫妻似得相處,聊一聊家常閑話和一雙孩子,母妃洗手親自做羹湯,親自打點父皇上下形狀,父皇父皇浸沉在妻賢子孝的氛圍中十分愉悅,得空時常抱着銘瑜讀書寫字,教授功課。
博一場賓主盡歡的熱鬧。
母妃卯足了力氣,日日梳妝的鮮妍妩媚,柔情似水。也擋不住父皇含着歉意在夜裏匆匆離去的腳步。
聽宮中私下閑話,蕊昭儀賭性兒鎖在屋裏,讓父皇低三下四的捧哄,再梨花帶雨的嘤咛一番,姿态讓人心疼又心軟,逼得父皇歉意連連。
女人之間的兵法。
不多久後,父皇冊封母妃為皇貴妃,擡皇後同等儀仗用度,協助皇後打理六宮事務,幾個母舅表哥俱是加官進爵,得意非凡。
緊接其後,蕊昭儀進位淑妃,獨占宮苑,一門榮寵。
當一個男人在兩個女人之間搖擺,他的行為充滿了拙劣和不堪。
但母妃其實滿意了,蕊淑妃也滿意。當然,最不滿意的,要數皇後娘娘。
我問如意:“父皇為何不能只愛着母妃一個。”
他揮墨,嘆:“公主,你要知道,這是沒有法子的事情。”
“為什麽?”
“擁萬裏江山,享潑天富貴,無一不是涼薄之人。”他答:“聖上寵貴妃,但從來不曾獨愛貴妃。”
我咬咬唇,黯然道“母妃心死,她再也不會仰着頭望着父皇了。”
他默不作聲,良久方道:“貴妃不會只為情愛而活。”
我又問:“怎麽樣才能讓蕊淑妃失寵。”
他輕漫答:“讓蕊淑妃失寵容易,難的是,如何擋住後頭一大堆等着填補空位的女人。”
很煩惱,我好像什麽也做不了。
如意淺笑着:“公主莫要杞人憂天。”
我轉念一想,盯着他優美的側臉:“那你呢,會不會像父皇一樣,十幾年後也膩味了我?”
他一怔,停下手中的筆,挑眉看着我:“十幾年....”
我追問;“對,等我長大後,你還會喜歡我麽?。”
他的微笑意味深長,低下頭整理着寬大的衣袖:“十幾年以後,公主還肯要小人麽?”
我仰頭笑道:“當然。”
他的神情有些陰郁,潔白的手指撫着我的發釵,笑的有些清冷的意味:“如果小人惹公主生氣了,那要如何。”
“你不許惹我生氣,只許哄着我逗我歡心。”
如意抿着唇微微一笑,好似一朵開在午夜的優缽昙花,彎下身子視若珍寶的啄着我的唇,窗外鳥啼婉轉,荼蘼花開的正豔,含笑的香氣盤旋着整個屋子,我被抱坐在桌上,打翻了一角的硯臺,黑漆漆的墨汁沿着桌腳鋪展而下,沉香墨的濃馨沾染在糾纏的衣間,誰要去管它。
夏天就要過去了。
天氣還悶熱的時候,宮內出了一件大事。
太醫院所有的太醫都匆匆穿梭在蕊淑妃的荔枝閣,父皇震怒,在禁門前砍了兩個內侍的腦袋,又怒斥皇後治宮不謹,讓皇後在荔枝閣外跪了好幾個時辰。
蕊淑妃小産了。
一群太醫戰戰兢兢的輪流診斷,最後得出的結論是,淑妃體內毒藥傷胎,以致未足月而産。 蕊淑妃悲痛欲絕形銷骨立,半夜在屋梁上挂了白绫,幸虧宮人警覺,及時救了下來。
體內有毒,是誰人下的毒要毒害皇嗣,父皇責令皇後要清肅禁內,把兇手找出來。
如意當時說,蕊淑妃月月都需服用秘藥,絕無可能受孕。這毒,若不是別人下的,也定是那秘藥裏頭就帶着的。
我望望悠閑喝茶的母妃,神态輕松,一副不關已事的姿态。
在宮裏,有皇嗣,就是護身符。
未妨惆悵是清狂
宮裏的溫情就如杯中的茶沫,撥開底下是深深的冷酷,麻木了每一個人的心。
連番嚴刑拷下來,投毒的是兩個原來與蕊淑妃同住一間宮殿的才人,蕊淑妃封妃後,太清殿被她一人獨占,其餘的人都趕去別的舊殿居住,因此懷恨在心,來探望蕊淑妃的時候往茶壺中下了滑胎之藥。
罪人該死,蕊淑妃因為太清殿這處傷心之所,搬去了延福宮的绛霄樓。延福宮乃是禁內游宴之所,雕闌曲檻,亭臺樓閣無數,奇巧異常,父皇常在此處處理政務休憩。
因為蕊淑妃一人,後宮父皇幾乎不再踏足。
如意從南司庫所歸來,帶回數箱禁內珍藏的奇珍異寶,绫羅香料,着人去绛霄樓布置,見我在屏風後張望,拉我進內間,低聲問道:“什麽時候來的。”
“等你好一會了。”我壓着嗓子道:“都是給蕊淑妃的?”
他含笑着摸摸我的頭發:“皇上手筆甚大,都快把司庫裏的上珍品都搬來了。”
我捏着他的袖子問:“蕊淑妃是不是故意的?她早就想獨占父皇了吧。”
“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我回頭再找你。”他側耳聽着外間的聲音:“我的好公主,去我屋裏坐會吧,等人走了再出來。”
我扭扭肩撒嬌着,仰着臉對他。他會意,在我唇上啄兩下,揉揉我的臉蛋走了出去。
小小的一間內屋,是如意辦公休憩之所,一張寬大的太師椅上搭着件半舊的衫子,花架子上擱着些日常用具,桌上倒是有個點翠鑲嵌的魚形香囊,裏頭裝着些安神定息之物,散發着幽幽的清香。
我裹着如意的衣衫,把香囊挂在腰間,又拆下發髻改成男子束發,對着銅鏡模仿他的模樣。在宮人面前,他的表情通常是冷淡持重的,眉沉沉的壓着眼,掀着薄薄的眼簾看人,可在我面前,他眉頭揚起來,唇角總是挂着笑。
我想像他的模樣,咯咯的笑,他從屏風後進來,見我穿着他衣衫偷樂的樣子,搖搖頭:“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