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2)

還是精神,我接過下人手中的手爐塞入他懷中,抱怨道:“怎麽這麽不小心,還親自打起來了?”

他嘿嘿一笑:”沙場無眼,難免有誤傷。”

北宛王把幾個兒子叫到病榻前,皆是狠狠的訓斥了一頓,連打帶罵,罰跪罰俸祿,這戲才罷唱了。

可憐阿椮帶傷在身,冬夜裏又跪了半夜,回來又燒了一場,養到一半的傷病又複發起來。

養了一冬的病,次年春天氣漸暖起來,北宛王一連咯血,再也撐不下去了。

最後的日子要到了。

黃昏裏我們出宮回府,急匆匆的管家帶着風塵仆仆的信使進來。

阿椮回頭看看我,又扭頭回去與信使低語。

或是汴梁有消息來了,我笑着站起來,阿椮卻站在我面前臉色灰白的沉默的盯着我。

他無波無瀾的道:“宋帝大行了。”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宋帝大行了?哪個宋帝?”

他接着道:“宋帝大行,新帝登基了,是銘瑜。”

我腦海裏一片空白,呆呆的問他:“你說什麽?”

“宋帝病逝,無所出,遺制皇弟即皇帝位,喪服以日易月。”

我遲鈍的眨下眼:“什麽時候的事情?”

“兩天前。”

我的心遽然縮緊,顫抖着唇盯着他:“然後呢?”

可還有什麽然後。

龍馭賓天,銘瑜登基。

半年來汴梁的消息遞不過來,消息也遞補過去,一直以為是北宛這場內亂所波及,原來竟是如此。

可究竟是亂成什麽樣子了,誰在當中做了些什麽,誰家還好着,誰家又亡了,如今的禁宮,成了什麽模樣?

使臣來的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快。

同行裏宣旨的小太監是認識的舊人---小九兒,今日已是鸂鶒補袍加身的九中侍。

旨意專為我而授,诏長公主回國斬衰吊唁,觐拜新帝。

明黃的聖旨奉在我手中,是我熟悉的字,小時候也曾握着我的手寫過字,也坐在他懷中托腮看過他行筆。

我無言的望向阿椮,他棕色的眸子緊緊的盯着我,抿唇不語。

“小人已經打點好儀仗,公主殿下若安排妥當了,即可就可動身。”

“是誰篤定了本宮一定會接這道聖旨,一定會回宮?”我把聖旨砸在他身上,“這是誰下的旨?”

九中侍戰戰兢兢,為難的道:“是皇上的旨意,皇上跟小人言,公主知曉太後娘娘已思女成疾不進湯藥,常泣望窗下萱草解憂,定會早早趕回,故讓小人把儀仗一道帶來,盡早接公主回宮。”

“是誰授的皇上旨意,皇上身邊站的是誰?”

“是...禦前秉筆如意大人。”

我疼的喘不過氣來。

他說,小人想着,星河苑的花該開了。

星河苑的花都被他毀了,哪兒來的花。

原來是今春。

恍恍惚惚的坐了一日,天已黑盡,周幕茫茫的暗淡,阿椮的袍上的絲繡折射着微茫的銀光晃進我眼裏,突然就刺的眼睛生疼。

我們相對無言。

他握住我冰冷的手:“別回去。”

我茫然的搖頭。

阿椮在黑暗中攥住我的手。

我滴水未進,若說這一日夜我曾想過什麽,我什麽都未曾想過,只是一個人獨自坐着。

侍女們已經開始收拾行囊,當初帶來的妝奁有百車之多,此時零零碎碎收拾着,偌大的屋子竟然沒有一處落腳之處。

阿椮在屋外喚我:“無憂,無憂。”

我起身出去,他站在燦爛的陽光之下,穿一身淺藍綴錦袍,松垮垮的挽着袖口,玉腰帶上挂着誰家少女送的荷包,背手拿着光潤潤的扇子,竟是當年汴梁質子的模樣,偏着頭笑嘻嘻的看我:“無憂,我們一道回去吧,我請你上樊樓喝酒去。”

我倚在門前,怔怔的看着他,慢慢綻出了一絲笑意。

阿椮啊。

“好啊,你有銀錢麽?”

我去見了北宛王最後一面。

他如今清醒的日子委實不多,飄搖的燭光總有熄滅的一刻,而這日子不會太遠。

算起來,在北宛這兩年的時間裏,我是陪他最多時日的人,或許也是最明白他心思的人。

儲位之選遲遲未曾懸落,不過是因為阿椮的原因。

阿椮是他曾經最寵的兒子,如果沒有當年送入宋為質的原因,阿椮會是北宛活的最風光快活的王爺。

因為不純的血脈,注定了阿椮成不了北宛王座的人。

這王位,從一開始就注定了-----烏邪奉來。

我和阿椮的歸來,不過是傾斜了一位父親和王者的心。

一個寵愛的兒子受盡冷落的回來,要如何補償這麽多年缺失的關愛?

一個有宋血脈的王爺,和宋朝來的尊貴公主結合了,是否應該當之無愧的應當站在了這個國家最高的地位上?

只是,如若誕下了嫡子繼承了王位,那是北宛人,還是宋人?以後這片土地是宋,還是北宛?

那麽多人眼睜睜要看着我生下嫡子,是衷心祝福,還是要看一場熱鬧?

而北宛王帳血脈,是否允許接受這樣的傳承?

我此去汴梁,是否可以回來?有沒有人希望我回來?又有沒有人不希望我回來?

我走之後,日月城的波瀾要如何改變?

“父王,保重。”我跪下來給北宛王行了一個隆重的北宛國禮。

“阿椮,我就交給您了,他在汴梁這些年受過不少苦,請您務必好好待他。”

他渾濁的眼裏有淚光。

彼此知道,這是此生最後的告別。

大雁北飛,我南行。

都在回歸生養之地。

春風輕輕吹着,猶帶着幾絲冷意,平坦的草原上春意如同絲帶蜿蜒遠去,我知道,那些勃發的綠意下因為有暗河的滋潤才得以争得翠色。

我回頭,輕聲問靛兒:“幾天以後能醒?”

“兩三日,蘇吉她們俱守着的,宮裏也來人了,公主放心。”

我閉眼輕嘆。

歸雲一去無蹤跡,

何處是前期。

狎興生疏,

酒徒蕭索,

不似少年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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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拙,不會寫打打殺殺,不會寫陰謀詭計,一筆帶過~~

如意,麽麽噠,姐來啦~~

排斥

昔日出嫁,桃溪柳陌,繁春似錦,鳳冠霞帔如火,珍珠绫羅蓋面。

如今歸來,依舊是春景如酥,姹紫嫣紅,只不過換了斬衰如雪,生麻束發。

我不期在北津渡口遇見故人。

俱是當年星河苑的嬷嬷和宮人,跪在轎辇前含淚噓唏,體貼問候述說久別之思。

當時在散關我托付使官把她們都遣回汴梁,只不曾料想,她們仍是歸了空着的星河苑,此番随人出來迎接舊主。

我又何曾是她們的主。

北宛已在千裏之外,再走半旬,也到了汴梁。

引路的宮使背手站在不遠處,方心曲領淡紫廣袍,纏枝花卉金帶,配以金魚錦绶,獬豸冠下,是一張清淩淩的臉,黢黑的眸子平靜的望着我。

正是暮色四合的日落時分,他身後恰是半輪血似的落日,掙紮着跌進灰蒙蒙的雲堆,片片碎金碎霞的餘輝抹在微愠天際,清越身影消融入萬道血色霞光中。

這身衣裳皮囊,是我不認得的。

轎辇輕晃,穩當的停下,他伸來一只玉色秀潔的手,輕輕的撩起簾幕。

唇角輕弧,薄薄的唇輕吐:“公主回來了。”

我無波無瀾的收回視線,望着裙上的繁複花紋不語。

因明日要在北津渡口換水路乘船至汴梁,今夜宿在北津渡附近的一個驿站。

月餘風雨兼程,此日卻松泛了下來,驿站裏收拾的異常幹淨,我日日都是強撐,心內又是各處煎熬,索性罷了晚膳,倒頭便睡。

屋裏點了安神香,又是用慣的枕席,這一覺睡的昏沉,醒來時已是夜半辰光。

轉身尤似在星河苑的夜裏,卻又察覺不對,應是在北宛的王府中,待真正清醒過來,才覺自己在北津渡的驿館。

月餘歸程,我不知阿椮醒後有何舉動,北宛王答應我的那些話我記着,雖能稍稍寬心,也覺十分惆悵,我與阿椮相識多年,坦心相交,卻在這最後時刻騙了他。

明燭靜谧的燒,帳外一絲聲響也無,我蜷着四肢翻了個身,卻瞥見帳邊一個身影。

以為是守夜的小宮娥,卻望見是淡紫的袍袖,銀絲繡的白鶴在燈下折射出微茫的銀光。

他的身形被床帳擋住,只露出一塊潤玉似得側臉,一雙黑漆漆沉墜墜的眼,幾許的情意綿綿,殷殷切切的注視着我。

我翻身坐起,望着他道:“秉筆大人這是何意?半夜不回房中歇息,卻守着本宮的寝室中。”

他伸手觸在帳上,指尖撩起繡帷一角,低婉嗓音從喉間逸出:“無憂...”

我冷冷的擰起眉,止住他的動作:”秉筆大人,你僭越了。”

漆黑的眸子在我臉上停駐,半響輕輕滑下繡帷,垂下長睫,微笑道:“無憂一日都未曾吃過什麽東西,現在可是餓了?小人讓人來傳膳可好?”

“不勞大人辛累,請出去。”

“廚房裏煨了百合蓮子粥,也有清淡羹湯,這個時節的時蔬野菜最是鮮嫩,無憂若是沒什麽胃口,嘗嘗這鄉野之味也是好的。”

“出去。”我已然有了怒意,“秉筆大人入宮的時候,難道沒人教過什麽是主仆有別,內外有分?以下犯上,可是要治罪的。”

他偏着頭瞧我,眼裏盛滿溫柔:“無憂又鬧脾氣了。”

“本宮的名諱,豈是你能直呼的?”我挺直脊背:“如意,你別忘了你的身份。”

“出去。”

他的溫柔漸漸冷卻下來,短檠跳躍的光落在他眼裏變成針芒似得亮光,嚴嚴密密的繞着我,纏着我。

唇角輕輕勾起,又跌落,再勾起,朝床榻走進一步,柔聲道:“公主晚上不曾好好用過膳,小人伺候着稍進些再退下罷。”

我偏着頭望着帳子不肯應答,只當他是透明人。

僵持了許久,他無聲的嘆口氣,輕聲道:“那小人先退了。”

門吱呀一聲打開,又輕輕合上。

我籲了口氣,倒回枕上。

隔了片刻門又開了,靛兒捧着盞湯羹,小心翼翼的道:“公主,奴婢拿了盞雞覃粥來,伺候公主進了可好。”

我疲憊的道:“不用了,你守着夜,莫讓閑人進來就行。”

依然是淺眠的毛病,我心緒慌亂,瞪着眼望着帳上振翅欲飛的蛱蝶,轉身把自己頭埋在枕下,悶聲道:“我要喝水。”

靛兒應了聲,輕手輕腳的從茶爐上沏茶端上。

我愣了愣神,茶具是我舊年在星河苑最愛的青釉點翠的蓮盞,茶水是喝慣的雪錦海棠茶,一旁還擱着我喜歡的蜜漬玫瑰花葉。

去北宛後,我再難得按以前的喜好喝茶。

靛兒低頭瞟着我,扭着手期期艾艾的道:“奴婢...出去倒茶的時候..看見秉筆大人...在門口守着。”

花窗投入一塊小小的月光淹沒在屋內明亮的燭火中,我閉上眼,長長的籲了口氣:“他樂意守,就讓他守着罷。”

隔日晨起,他守在我身邊伺候我用膳。

滿桌都是費心費力準備的菜式,宮裏的樣式,熟悉的香氣,被他小心的挾在瓷白的小碟中遞在我手邊。

皺着眉撥開他挑在碗碟裏的菜,喂了幾口粥羹,把筷箸一推:“罷了吧。”

他不聲響,只停住了在席面上挾菜的筷箸:“公主再進些罷。”

我兀自喚了手巾清水,平淡的道:“早些上船吧,莫要誤了回宮日子。”

新建的樓船還泛着蘭木香氣,風裏俱是水的微腥氣息,河中貨船甚多,南下的山珍奇貨,北上的絲繡糧食,滿載着輕快的穿梭在兩側,甲板上的船夫扯着嗓子喊着號角飄蕩在水面上。也有小小輕舟載着酒水熱食挨船叫賣,或是捧着琵琶的歌女坐在船頭招攬生意。

我站在三層船頭,居高臨下的看着忙碌的運河,沁涼的風在指間穿過。

日光和微風輕拂着每一個人的臉龐,每個人都看起來是明亮的,開心的。

南來的,北往的,忙忙碌碌謀生的他們,如果和我換一換身份,他們會願意麽?

他站在船舷,招手攔住一只小舟。

所有的光和風都兜灑在他身上,淺紫的衣,黑的發,白玉的手,跌宕山水的側臉,長的睫交錯着溫柔的日光。

我眯着眼,仰頭望着蔚藍的天。

如果不曾遇到過,那該有多好啊。

他拾級上來,懷裏捧着幾柄鮮嫩青翠的蓮蓬,柔聲對我道:"船夫說是早晨初摘下的蓮子,公主若是吃不下旁的,拿這些當零嘴可好。"

我歪着頭看了眼他懷中的蓮蓬,一個個圓溜溜的洞口探出個的尖尖的小頭,以前在宮裏,宮娥們常結伴去瑤津池摘蓮蓬,圍坐在廊下剝蓮子。

我也曾擒一柄蓮蓬偎在誰的膝頭,剝開青澀的內心,一粒粒的攤在手上,含在舌尖回味。

采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低頭弄蓮子,蓮子清如水。置蓮懷袖中,蓮心徹底紅。

“蓮子太苦,本宮不愛吃這東西。”我漫不經心的道。

他站在外頭,語氣柔和:“公主若不愛吃這些,告訴小人想吃些什麽,小人去找。”

“不勞秉筆大人費神,本宮什麽都不想吃。”

那一柄柄蓮蓬抱在他懷中,那麽好看,那麽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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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少人會再看一遍這章?

明天七夕快樂~~~

有活動,玩去啦~~~

七夕番外-天方夜譚

七夕未至,宮裏頭已然紮起彩幡飄飄的乞巧樓,橙香花瓜雕的鹦雀花球挂在廊下招着蹁跹飛舞的蛱蝶。一只雪團似的小貓兒瞪着黃澄澄的金眼,薄薄的貓耳在日頭下透着粉嘟嘟的色澤,輕快的搖着尾巴逗着一團繡線。

“唉。”

緋衣紅裙的少女懶洋洋趴在桌上看貓兒玩耍,又偏頭去看遠處笑嘻嘻的宮娥圍在一處做繡活。

“唉。”長睫落寞的撲扇,“三天了.…”

嘟着嘴掰着手指頭數日子,又輕輕的”哼”了聲。

“你不來,就再也別來。”

金眼白貓咬着一根繡線在園子裏撒歡兒奔,少女懶洋洋撐起臉頰看貓,嘟囔道:“做人有什麽好的,無聊死了,還不如做貓呢。”

至少捧着一團線,就能玩一整天,什麽都不用想。

宮裏園苑俱是笑鬧聲,景福殿裏倒是冷清,安排妥帖乞巧節的進貢,繡線,磨合羅.果食.種生,各宮各院都要上下打點,外頭的達官貴人家中的往來禮牒….這幾日鬧下來,景福殿使靠在椅上,抿着的薄唇逸出一聲輕嘆。

又看向手邊的磨合羅,人人手上拿着的泥塑小人,這一只倒是與衆不同,異常可愛。

漆黑的發髻,白藕似的手臂,紅滟滟的唇,歪着頭瞪着圓溜溜的眼看他。

倒真是像極了。

唇角微不可見的彎起一道輕弧,幾日未去,也不知道現在別扭成什麽樣了。

門口卻響起蹬蹬的腳步聲,小九兒弓着個身,一邊擦汗一邊喘:“大人,大人,星河苑那邊,公主鬧起來了。”

“怎麽回事?”景福殿使皺着眉問。

“小人不知,只是聽嬷嬷說公主一早,就蒙在被子裏不肯起來,一整天都不讓下人碰,還把宮女們趕了出去。”

急匆匆的趕出星河苑,又心疼又心急,怕是這幾日不見他,悶着跟他置氣了。

明晃晃的天日,寝殿裏垂着帳子,宮人們都在門口垂首站着,見景福殿使來:“公主蒙着被子,不肯讓奴婢們進去。”

景福殿使笑溺的嘆口氣,撩帳而入。

纖細的少女蜷在床上蒙在被裏,只露出一把黑鴉鴉的發絲在外頭。

“是誰惹我們小公主生氣了?”景福殿使拍拍拱起的錦被,“告訴小人,讓小人替公主來出氣。”

被裏露出一雙蒼白的小臉,圓澄澄濕漉漉的大眼,長睫上尤挂着一串淚珠,顫抖着發白的嘴唇,又惶恐又害怕的看着他。

“可是怎麽了,哭成這番模樣。”景福殿使溫柔的去哄抱她,“不哭了,嬌嬌兒哭的我心疼。”

惶恐無疑的少女棄了被子,啜泣着,瑟瑟發抖的鑽入他懷中。

“喵---------嗚----------”

一向清端自持的景福殿使擡起的手僵在半空中-------等等,好像有什麽不對????

黑發裏鑽出來的兩個毛絨絨透着粉色的?耳朵?!

裙子下拱起的一條細細長長的是?尾巴?!

“喵嗚喵嗚喵嗚喵嗚喵嗚喵嗚喵嗚喵嗚喵嗚喵嗚喵嗚喵嗚….”楚楚動人滿面淚痕的少女,水盈盈的雙眼裏透着一抹金黃,沖他焦慮的喵喵喵叫。

景福殿使瞬間石化。

“所以說,公主昨日還是好好的,早上醒來發現自己長了奇怪的東西?”看完少女寫下的字,景福殿使眯着眼道,“還說了要變成貓什麽的奇怪的願望?”

“喵喵喵喵喵-----------咪!”慌亂的少女赤足踩在地上來回走動,兩只粉白的貓耳尖尖的聳立在頭頂,随着腳步微微的顫動,白絨絨的長尾焦慮在身後亂晃。

“喵------”圓溜溜的眼裏滲出淚花,慘兮兮的望着他。

景福殿使緊緊的攫視面前的少女,眼神越眯越亮,越看越冷,清俊的臉上泛出兩抹奇異的紅暈。

“倒是….別有一番….趣味….”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景福殿使招手把少女攬入懷中,目光灼灼的盯着頭上的貓耳,喃喃道:“讓小人…想想辦法。”

那小小的貓耳覆着一層薄薄絨毛,依稀能見半透明粉色薄肉 ,景福殿使伸出一只手,在貓耳上輕輕掠過。

“咪——嗷!!!!!!!”弱弱的捧着腦袋,顫抖的少女倒抽一口氣,滿臉紅暈抖着耳朵看着景福殿使,尾巴打着卷兒在身後搖擺。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羞的連眼睛都紅了,瞪着他一陣狂喵。

景福殿使柔情蜜意的笑着,內心一陣滔天浪潮,眯着眼:“公主真變貓兒了,這可怎麽是好?”

小人兒沮喪着臉,耷拉着貓耳,往景福殿使懷中鑽:“喵….”

從脊梁骨一路往下,滑下沮喪搖擺的尾巴,景福殿使陰森森火辣辣的看着輕輕搖動的尾咧出癡一般的笑。

要喂食,要順毛,要喵喵叫,要占地盤,要給玩具,景福殿使的日子過得異常快哉。

“公子..公子…”

景福殿使一擡頭,頭上一塊色澤鮮豔的毯子上坐了個盤腿赤足白袍子的胡人,操着怪腔怪調的話語:“公子買書…買書…”

景福殿使冷冷的瞥過去,胡人手裏舉着本燙金厚重的書典,上書四個詭異大字:天方夜譚。

“買了它,能包治百病,妻妾成群,家財萬貫,稱霸武林….公子要不要來一本,便宜賣了。”

“公子別走…別走诶….買一送一,進口天竺神油,包公子金剛不倒一夜七次一舉得男…”

身後跟着的內侍瞬間冷汗淋漓噤若寒蟬。

“拖!下!去! 殺!無!赦!”

衆人一擁而上,書啪的一聲砸小九兒腦袋上,再正正巧巧攤在景福殿使眼下。

“貓耳少女….屬性…..特征…解法…..”

景福殿使臉上露出陰森森的笑。

“喵喵喵….喵咪喵咪….”蜷着身子叼着小魚幹,懶洋洋撲在景福殿使腿上。

“喵喵!咪嗚咪嗚,咕嚕咕嚕咕嚕。”舒适的眯着眼,任由溫柔的手摩挲着全身,尾巴圈在半空中,有一下沒一下觸着景福殿使的袖子。

“前幾日,小人在宮外得了一張方子….說是公主的這怪症…可解。”

“咪嗷!!!!!!!!!!!!!!!!”琉璃似的眼睛眼巴巴的看着人,尾巴搖搖晃晃

景福殿使不疾不徐,慢悠悠道:“方子上說….恢複正常的方法是….交合即解….”

血色沖上粉嫩嫩的貓耳尖,燒的一張小臉紅彤彤的,怯怯弱弱的“喵~~~~~~~~~~”

景福殿使一生都沒這麽快活過。

纏住唇舌的時候他舔弄着香滑唇中那顆尖尖的小獸牙,迷迷糊糊的想:“這要是在心尖上輕輕咬一小口,那該是什麽滋味….”

喵喵叫的少女光潔的倚在他懷中,兩雙紅彤彤的耳顫抖着,長長的獸尾在身後胡亂的晃。

“咪嗚~~~~~~~~~”汗津津皺着眉頭挂在他肩上。

“嗯….或許可以試試這個….”

景福殿使從淩亂的衣堆中掏出一盒有奇異香味的琉璃瓶。

“喵!!!!!!!!!!!!!!!!!!!!!!!!!!!!!!!!!!!!!!!”

“好好好,換個不壓疼尾巴的姿勢…..”

滿身通紅的少女被擺弄成跪姿,可憐兮兮的俯在枕上,淚汪汪的“喵……”

景福殿使憋得全身發脹,眼裏泛出詭異的光芒,楚楚可憐的裸身貓耳少女,搖曳的貓尾,這奇異的視覺觀感,就足夠讓他發狂。

“咪嗚….咪嗚…咪嗚….”

“咪嗚….”

“咪….”

擁着汗津津的小貓睡過去的時候,景福殿使想着,那胡人縱然該死,好歹這藥,還是不錯的。

隔日早晨一睜眼。

懷裏一雙圓溜溜的眼泛着水光瞪着他,一口咬在他肩頭:“如意,你壞死了。”

一口小尖牙咬在心尖上的滋味,酸酸麻麻,甜甜蜜蜜。

那本天方夜譚景福殿使時常翻翻,上有種種匪夷所思詭辯難言的字詞,胖次?養成?蘿莉?忠犬?鬼畜?

十分趣味,都可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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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手寫了小番外,寫完發現滿屏幕的喵字。。也是醉了。。。

回宮

纏綿細雨。

空氣中盡是禦溝裏蓮荷馥郁的香氣,桃李梨杏雜花如繡,飄飄晃晃墜下花魂葉魄撲灑在寬闊禦街上如一地斑斓錦繡。

恍如相隔許多年再歸來,一草一木一景一致如此陌生,又如斯熟稔。

我心灰意冷走的時候,以為我不會再回來。

轎辇過了禦街,過了宣德門,過了肅穆莊嚴的皇城,紅牆碧瓦深深重重的皇宮在我面前徐徐鋪開。

可又回來了。

“長公主歸————”內侍悠長的聲響回蕩在耳邊。

鎏金玉柄挑起珠絡細簾,他站在細雨中望着我微笑:“官家太後都在殿上等着公主歸來。”

我垂下眼,提着自己裙裾邁下車辇,昂頭踏上龍騰祥雲的白玉石道,清涼傘遮不住細雨撲面,涼漉漉的吹在臉上。

大慶殿前黑壓壓一群人俱是喜樂盈盈,龍袍毓冕的弟弟和袆衣博鬓的母親弟弟遙遙的望着我微笑。

昔日他們還是我的皇弟和母妃,今日已經是大宋的尊貴的天子和太後,我從來沒有想到會有今日的局面,朝堂會有這樣雲谲波詭的逆轉。

三百七十二步,步步走的驚疑,輕風裏眼角飄過他淺紫的袖打亂剪不斷理還亂的思緒,有什麽堵在胸臆裏,梗在喉間,說不得,想不得。

年少的天子腼腆一下,臉頰上浮起兩個梨渦,朝我伸出了手。

我站定,朝銘瑜彎腰:”參見吾皇。”

銘瑜扶住我的衣袖,興高采烈:“皇姐。”

我的母妃,如今的太後,微笑着慈愛着朝我張開雙臂。

我展開笑靥,哪裏顧得什麽禮儀,撲在母妃懷中緊緊的環住她:“娘親。”

“好孩子...”她笑着輕拍着我的背:“終于盼着你回來了。”

“這幾年,委屈了我的孩兒。”

我眼角發熱,埋臉在母妃懷中,熟悉的馨香和溫暖在這一刻全都回來了:“是無憂不孝,讓母後受苦了。”

母後撫着我的發,輕聲道:”是我沒護全你們....”

四周一片噓唏寬慰之聲,溫潤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時辰不早了,請陛下.太後娘娘和長公主回宮吧。”

母後應了一聲,一手牽了我,一手牽了銘瑜,笑道:“回家去吧。”

不是回宮,是回家。

一切好似都是我走時的模樣,亭臺樓閣,花明柳黯,鮮活的等我歸來。

母後捧着我的臉,又拉着我的手,仔仔細細的看了一回:“瘦了。”

“母後老愛拿我小時候的模樣做板子,明明還結實了些。”我聳肩笑道,“倒是母後還是同以前一樣美。”

“傻孩子。”母妃擁我入懷,“母後老了。”

“一點也不老,母後永遠都是無憂心中最美的人。”

我像小時候一樣,靜靜的枕在母後腿上小憩,母後解了我的發釵,執一柄銀梳為我梳頭。

“皇陵的日子也不難捱,除了消息閉塞些,其他都好,風景清幽又安靜,宮人照顧的好。”長長的發散落在地上,“母後知道你們都擔心母後受苦,母後卻擔心你們在外頭受苦。”

“那日急馬傳來消息,說是宮裏皇上薨了,轉接着又報朝臣扶銘瑜登基了,母後還以為是一場夢。”

“造化弄人。”我悶悶的道,“都是兒臣的錯。”

“唉。”母妃長嘆口氣,徐徐問道,“無憂在北宛過的好麽?阿椮對你可好?”

我點點頭:”他對我極好的。”

母後輕飄飄的道,“實在不曾想...會這樣,不過也是好的,阿椮那孩子...實心實意的對你好,母後這是知道的,我家無憂,嫁的也不算虧,只可惜隔得太遠。”

我俯在母後膝頭,迷迷糊糊的想着阿椮,不知他在日月城過的如何,我走後,他可怨我不曾。

一覺醒來,天已黑透,靜悄悄的坤寧殿只點了一柄短檠,母後坐在燈下做針線。

母後依然美麗,溫婉動人,但我更懷念當年母後張揚的昳麗。

我從榻上爬下來,母後回頭,笑盈盈的道:“醒了。”

這一覺睡的異常清爽。

“無憂餓了。”我探出手臂去摸桌上的糕點,被母後一把拍住:“餓了正好,讓他們傳膳吧。”

又轉向嬷嬷:“去把皇上請來用膳。”

銘瑜喜沖沖的邁進來:“皇姐睡了大半日,我可來瞧了幾回呢。”

我笑盈盈的看着他,母後一個眼神遞過來,銘瑜攥住手:“是朕...朕來看過好幾回了...”

我整整龍袍的衣角,燈下明晃晃的亮,缂金絲錦紋飾,就算是從前我也從未想過這身衣裳穿在銘瑜身上的樣子。

“皇上從何處來?”

“本來在垂拱殿批折子。”銘瑜皺眉道,“劉禦使太聒噪,在我耳邊啰嗦了半日。”

母後無奈道:“劉禦使是三朝元老,皇上當好好聽他的教誨。”

“是。”銘瑜偷偷的朝一邊望了眼。

秉筆太監側身站在階下,獬豸冠下烏鴉鴉的鬓發襯着白玉似得臉,一幅溫和無害的模樣。

晚膳就擺在了坤寧殿,一家人換了常服,秉筆太監低着頭站在銘瑜身後,一道道試過菜後再呈上來。

許是我的目光太飄離,他擡起頭清淩淩的望我一眼,而後恭謹的道:“星河苑的宮人知道公主今日回來,裏裏外外都收拾幹淨了,就等着公主回宮。”

母後拍拍我的手:“今晚歇在哪兒?是回星河苑,還是就在母後這?”

我偎依在母妃身邊:“不去了,今晚想跟母後一起睡。”

“好.好。”母妃笑容滿臉,“跟母後一起睡吧。”

銘瑜看了如意一眼,糾結道:“朕...朕回福寧宮。”

皇陵

宮人點着琉璃燈送銘瑜回福寧殿,我站在階前,緩緩注視着離去的背影,再回頭轉身,卻見母後目光由明轉暗,蹙起了眉尖。

茶盞在母後手中摩挲片刻,又輕輕的阖上,方才擡頭對我笑道:“無憂覺得今上的秉筆太監如何?”

我抿嘴,半響道:“進度有度,觀之可親。”

母後豔紅的唇冷冷一笑:“可不就是進退有度,觀之可親。倒也是緣分,在這宮裏伺候了一圈,最後還是舊主舊仆。”

我敲着母後神色,沉吟道:“銘瑜登基了,那——先帝的皇後和...太後呢?”

母後漠然道:“一開始安置在你父皇延福宮,後來兩個人都病倒了,送去了昭覺寺靜養,現下宮裏,除了幾個老太妃,可都幹淨了。”

我想起舊年裏熱鬧非凡的禁內,從什麽時候起,這裏成了一處清靜的牢籠。

靜默半日,母妃轉了臉色,對我笑道:“不說這些,無憂跟母後講講北宛。”

宮人熏了薔薇沉水露,是聞慣的帳香,我懷中抱着只軟枕,回憶着我北行日月城的一路見聞,還有銘瑜随使節來看我,卻略過了我迷暈阿椮獨自一人回宋的一段。

母後長嘆一聲,撫着我的手道:“無憂長大了。”

我望着帳頂:“無憂已經二十歲了。”

“現在這樣也好,日月城雖然隔着遠,好在無憂身份品秩擺在那,也沒人能讓無憂委屈了。”母後道:“挑個日子去拜過你父皇和先帝,好好在宮裏呆些日子陪陪母後,你母舅家也為你張羅了許多,就等着你回去看看,蔚然也長大了許多,會叫你姑姑了。

“嗯。”我偎依在母後肩頭,不管如何,我愛的人總還在身邊寬慰着我的心。

“這一回也不知能呆多久,不如等到夏天再回去,多陪陪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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