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日凝站在另一頭,嘲笑他:“病貓子還四處走動,出去也不穿外套!”
日恒不好意思地笑笑:“太心急了嘛,來不及穿。”說完就站在門邊抽動細繩,讓飛機往日凝的方向飛去。
“凝凝,伸出手來,接住飛鳥!”日恒興奮地朝她喊着,眼底滿是喜色。
日凝伸出雙手,恰好飛機徐徐在她攤開的手心上降落了,然後,她就看見拴在飛機尾部的用泥捏成的紅衣小人,手上拿着一串紅彤彤的糖葫蘆。
“這個送你,你吃糖葫蘆的樣子最可愛了。”那寒香公子笑得眉眼都開了。這天,他都在笑,真有那麽高興?
那天夜裏,日清感染了傷寒連夜發起了高燒。
爹急得連夜帶人到山下找郎中,而娘始終沒有到過清清的清風閣,床邊就只有服侍日清的丫鬟和日凝。
小丫頭燒得滿臉紅霞,閉着眼迷迷糊糊嚷着要娘,日凝在一旁幫着熨帖濕巾,聽得心都酸了。
終于大半夜的時候,日清哭得把吃下去的都吐了出來,還聲聲叫着要娘,于是日凝握了握拳,咬了咬牙摸黑挑着燈跑了出去,敲響了翠雲軒正房的房門。
夜裏更深露重,寒意更勝了幾分。黑夜的冷風裏夾着些許雪飄絮,把日凝的青發都綴成了白頭,油燈已經熄滅倒在雪地裏,她仍在一下下地拍着那個房門。
“娘!娘!求您了!開門哪!清清病得很重,她想見您···”喊着喊着,嗓子都啞了,氣力都消了。日凝背靠着房門坐了下來。
地上很冰,都冰不過此刻的心。
“娘···”啪啪!“出來哪!”啪啪!“清清要您···”啪啪···
叫着叫着都麻木了,淚水也幹透了,只感覺被風刺得生疼。
“你回去吧,外邊冷···你爹已經找人去看清清了···”這時房內終于傳來一聲喑啞的女聲,“娘不能過去···要是染上了再傳給你哥哥就不好了···”
那瞬間,日凝感覺心的某處很疼,她相信不只是這具身體原生的主人感覺到疼,她自己都感覺到疼。呵!好狠的心喲!
拖着白袍往回走那一刻,日凝攥緊了拳頭,有種想把大哥日恒推下懸崖的沖動,等她意識到自己的想法可怕時,背脊已經冷汗淋漓。
“清清···”日凝連外氅都來不及摘下,就披着一身風霜坐在日清的床頭,此時她已經累得睡過去了,臉上依然很紅。
日凝握着她的手,垂下了眼簾,一滴晶瑩的淚滴落下來,“清清,對不起,我叫不來娘,以後,我來當娘吧?”
第二天郎中趕到的時候,日清已經退了燒,但日凝卻燒起來了。
迷糊中,她又回到了自己那個雙層複式的宅子。
宏堅公然帶着那個女子進了家門,和她在他們的床上恩愛着,笑着在那女的耳邊說:“那哪是一個婆娘?明明就是一個漢子,她呀,連瓦斯都能單手挑着上樓!”
“哈哈哈哈!!!”耳邊不停地回響着男女讪笑的聲音。
然後,那個穿着金光閃閃衣服的婆婆拿着一把龍頭大權杖往她頭上重重一擊,鄙夷道:“你這個自私冷血黑心腸的壞女人!”
你這個自私冷血黑心腸的壞女人!
你這個自私冷血黑心腸的壞女人!
這句話不停不停地在耳邊回旋着,回音疊着回音,直到她的頭痛得快要炸開。
然後又來到一個地鐵站,列車還沒到站,她就單手夾着一疊文件,一手拿着筆在圖紙上塗塗改改,嘴裏還含着筆蓋。
這時,一陣風吹過,她的下胯剛好松了松,那些文件立刻飛散開來。
她揉了揉齊耳的短發立馬蹲下去拾。
大部分的還是撿回來了,但此時還有幾頁落到了輕軌上。
她四下張望了一下,看了看表,估計列車沒那麽快到來,于是躍身跳了軌。
誰知其中一張被鐵軌的縫隙夾住了,一旦用力拔出會把紙張弄爛,那些零件的細節部分就毀了。
于是,她小心地一點一點往外挪。
“開往機場東的列車即将進站,請勿靠近站臺,請排隊候車并小心列車與站臺之間的空隙。”就在悅耳的女音用國語、粵語、英語重複着這句話的時候,紙張還沒被扯出,在場的人都把地鐵站圍得水洩不通,都在看這位輕生的女子。
“讓開一下!”一個男人從人群裏擠出,想也不想就跳下了軌,把短發女子一把抱了起來,就在列車的隆隆聲已經越來越近的時候,他奮力往上一跳,終是抱着女子沖上了月臺···
“小姐,生命誠可貴!”男人義正言辭地說。
“設計稿···價也高。”寧檸看着他,呆呆地說。
寧檸,我愛你。
寧檸,我們結婚吧。
寧檸,我們···不合适,還是離婚吧···
寧檸···
“凝凝,凝凝···”耳邊成熟的男子聲線不知何時變成了少年略沉的即将轉成男人的聲音。
全身都燙得繃緊、發疼,整個人是浮動的,有種踩在雲邊踏不着地的感覺。
意識很快扭成一片混亂。
然後,就感覺額上一片冰涼,那種感覺讓她很舒服,就像幹旱灼熱的沙漠上遇見了綠洲。随後,身體也籠罩在一片清新的涼意中。
那股涼意還夾着股清爽薄荷般的香氣。
她覺得身體不那麽緊繃了,也不那麽灼熱了。
突然,那股涼意像是遠離了一下,她急得想要伸手去拽住,緊緊地拽住。
于是,她就伸出了雙手,緊緊地摟了過來。
按在懷裏,拽得緊緊的。
這下,就像炎炎夏日裏在空調房摟着冰西瓜一樣舒服。
她甜甜地笑了,喃呢一聲,舒服地進入了黑甜鄉。
醒來的時候,映入眼簾的是那英挺秀致的鼻子和洋娃娃一樣長長密密的眼睫。
“天哪!我居然抱着一個娃娃睡。”醒來開口第一句,日凝就說了這麽一句話。
其實日恒早就醒了,發現日凝身子已經不燙而且出了汗之後,他就小心地把身體挪開,擔心會冷到她。
昨夜得知日凝高燒不退的時候,他急得外衣也顧不得披就來了她的房間。
因為小巧剛好又到生理期,疼得躺在床上起不來,所以房裏又換成動作奇慢的胖丫甜妞。
日恒實在是看不慣她的動作,溫溫吞吞的,濕毛巾還沒覆到額上就已經幹透了,于是他就用自己的手覆在日凝額上。
見她身子也很燙,于是就撥開了被子隔着衣服幫她冷敷。
可是這個時候,娘親趙晴兒來了,她氣急敗壞地把日恒扯開了,告誡他不要靠得太近,說要是被傳染就不妥了。
但日恒不肯離開,就在母子倆争執着的時候,日凝迷迷糊糊地伸出雙臂把日恒拽了過去緊緊摟住了。
這個時候,日凝脖子上綁着的七色繩結露了出來,趙晴兒怔住了。
而這時候薛逸朗也來了。
日恒很堅決地要求留下。
于是,薛逸朗就勸着自己夫人離開,趙晴兒也沒有掙紮幾下就被丈夫夾着出去了。
“阿恒,你怎麽在這裏啊?”等看清楚面前的人是日恒後,日凝扶着床沿坐了起來,雙手向外擴展了一下。
“手好酸,脖子也好酸!”日凝嗔道。
日恒笑:“那當然,你昨晚摟了我一夜。”
“不會吧!”日凝訝異,随即笑道,“難怪,昨晚夢中就感覺像摟了一個冰西瓜,冰冰涼涼的,可舒服啦。”
日凝的反應就是摟着一個冰西瓜睡了一夜,而日恒甘心當這只冰西瓜。
一個月過去後,紅菱捧着一個小包袱來到凝露閣,碰巧日凝又不在,于是又把包袱給了小巧。
小巧打開一看,又是些新縫制好的月事帶,上次因為太匆忙沒來得及,于是這次連忙跑上前向紅菱道謝。
這個紅菱就是上次日凝回來去南邊倒置房看望小巧那次,喚了去煮紅糖姜湯和拿月事帶的丫鬟。自那次之後,紅菱又來送了兩次月事帶,上一次是一個月前。
聽起來,小巧像是以自己名義跟她道謝,紅菱感到很奇怪:“小巧,這···這個是給大小姐的呀···”
小巧困惑:“這種東西給小姐做什麽?而且,要是小姐要用到的話,我早就做好一堆放那裏了。”
“難道上次不是大小姐來月信?”紅菱訝異。
小巧搖搖頭,指指自己,“上次是因為我。”
“天哪!”紅菱驚呼,“我還以為小姐來初潮了,現在夫人那兒、全府上下的嬷嬷都知道了!最近夫人更是在着手大小姐的婚事了呢!”
原來這個時代定親的年齡是不确定的,一般是在女子初次來潮之後,女子的家人就可以找媒婆,可以給女子先定下親事,待十五歲及笄之年就可以行婚嫁了。而那些十五歲還不來初潮的,相應地即使有人上門提親也必須婉拒。
“小姐!小姐!不好了!”小巧氣喘籲籲地跑到清風閣找日凝,這時日凝正用木頭做了一個一拉動就能自動行走的木制機械狗,坐在一旁看着日清玩着正高興呢。
“怎麽了?急成這樣?”日凝忙幫小巧撫着後背順氣。
小巧喘了幾下,日凝遞來的茶也顧不上喝,就道:“夫人···夫人要把你許給缁城的富商,裴家的大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