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公子,”劉先生決定找來日恒談談,“您最近常常走神啊···”
日恒面紅了紅,滿臉不自在眼神左閃右避,拱了拱手,“先生的提點日恒謹記了,以後會益發努力的。”
“先生并不是怪您,我也知道公子平時很努力···”劉先生捋捋胡子,像過來人般意味深長道:“公子長大了,也是時候行初禮了,那個丫頭乖巧伶俐的,是叫小巧吧?身份是低了點,也不妨收作通房···”
日恒猛地咳嗽,臉像傍晚天邊的紅霞,“先生···先生誤會了···而且··日恒還必須保持血液純淨···”
一聽到這裏,劉先生立刻怒了,低垂的胡子也像蓬張着一樣,“笑話!憑什麽為了他薛逸朗保持貞童血?他知不知道公子···”
“好了,先生,別說了!”日恒喝止他,“他始終對我有養育之恩,而且,我現在吃喝還不是得靠那些雪霰花?我只是在為自己而已。”
“為自己?”劉先生冷哼了哼,“為自己而寒毒侵體?公子您老實說,老夫上次走後,您是不是又幫薛逸朗那家夥讓那雪崖邊的邪花噬血?”
日恒沒有作答,只是背負着劍往叢林深處走了幾步,背對劉先生道:“這重要嗎?反正寒毒是多是少,還不是那樣?”
山下的冬天雖然也有飄雪,但遠遠沒有山莊上那麽冷。那時候,滿樹的黃花都已經凋零了,葉子也腐化在泥地裏了,就只剩下光禿禿的枝丫。
日凝時常會把落葉掃成堆,從山林裏挖來紅薯藏在裏面煨,然後拿上一卷書拉着日恒坐着取暖。
攏攏衣襟,一邊取暖一邊聞着紅薯的香氣,一邊聽着日恒低沉富有磁性的聲音朗讀着那字句行間匿藏着的旖旎迷人山水風光。
等到那紅薯從燃着火光的灰燼中扒出時,清風就會一陣風一樣掠過,鼻子往那一嗅,碰了碰,馬上又縮開了。
日凝哈哈大笑着剝下一小口金黃飄香的薯蓉,吹了吹,放到地上,等放置溫了,清風就會搖着尾巴低下頭喜滋滋地吃了起來。
日凝常常會吃得滿嘴滿唇都是金黃,舔一舔唇,砸砸舌。有時日恒看着看着很想也湊過去舔舔,因為那看起來像是很香甜的感覺。
春天的時候,房舍外的那些禿黃的枝頭又會抽出新葉,湖岸邊的翠柳更加嫩脆了,和緩的柔風拂過,往湖中一點一點的,泛起了圓圓圈圈的漣漪。
日凝把那只通往缁城小鎮的木舟改良了,在船頭的位置安上了一個螺旋槳,不斷拉動杠杆和方向盤就能讓小船前進和左右擺動。
她經常拉上日恒陪她泛舟湖上,順着彙成湖的河流一路南下,有時候會到缁城鎮上逛逛市集,有時則會漫無目的地順着河流而去,一直走一直走。
有時候帶足了幹糧,就瞞着劉先生去了足足半月有餘。
日凝本想獨自前往的,但想起自己現在始終也只是一個九歲左右的兒童,加之見日恒的劍術武藝日益長進,想着帶上個侍衛在旁防防身總是好的,而又會嫌棄小巧的體能,所以一般只會帶着日恒。
大約是日恒每天被劉先生鞭策得緊了,需要緩一緩氣,所以每次帶上他去浪游時,他都顯得異常興奮。
沿途有不斷變幻的花樹,每過一塹就換一途風景。有時是落英缤紛的粉浪和馨香的馥郁,有時是茂密的翠竹和越駛越密蜿蜒狹窄的河道,有時是站在河道兩旁高過人頭、搖搖晃晃,活像在朝你招手的芒草,有時,則是畸石突起,嶙峋陡峭,讓船只無法再往前航行,兩人不得不下來托着船越過這段河道。
在日凝十二歲那年春末,也是攜帶了滿滿的糧食決定要到更遠的地方去探探。
那年,日恒已經長成了一個身形挺拔修長、芝蘭玉樹的英偉男兒了。而日凝的身量也長高了不少,眉目間已經多了幾分少女的媚态了。
那一天,也是航行到那堆亂石突起的河道,由于水流過激,船一下子就撞到大石上,螺旋槳被撞斷了。
于是兩人不得不趟下水把船拉上岸修理,這裏由于河水淺,人可以直接在河底走,走着走着,日凝的腳一滑,整個人就趴到水裏去了。
撲騰幾下之後,日恒一把将她撈了起來,日凝頓時感覺到寒氣凜然。
日恒把她放到岸上,掏出帕子替她擦了把臉,可惜那帕子也已經濕透了。
“凝凝,可有受傷?”日恒關切道。
這時日凝已是從頭到腳都濕了個透,緊緊地黏在身上,突顯了少女微微凹凸的有曲線的身材上。
日恒順着那抹曲線一直往下看去,突然,就瞅到了鮮紅的血跡。
“流血了!我看看。”說着日恒就想去扒那裏的衣物,那些血跡是從大腿內側一直蔓延到小腿的。
日凝的臉紅了紅,抓住他的手制止他:“別!那不是受傷···”
“不是受傷?”日恒臉色疑惑。
“是···是···”日凝絞着手指臉紅紅的,該怎麽跟他解釋呢?像那時候的小巧一樣給他講解那些事嗎?她難得的害羞讓日恒感覺非常可愛,想不到她也會有如此嬌羞的樣子。
“就是···那個··女孩子長大了就會···”日凝的臉已經紅得能滴出血。
聽到這裏,曾讀過些醫書的日恒已經猜到是什麽了,立馬也紅了臉,柔聲道:“好了··不用說了···我帶你找個客棧住下吧。”
說完日恒将包袱通通擱在一條臂膀上,攔腰抱起日凝。
日凝感覺到身子一輕,身上一涼,被人那麽往上一提,地面立刻就離她很遠了,只見面前的男子輕而易舉就把她穩穩地抱着,走起路來輕松自如。
這幾年來,他從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子長成了一個擁有男人一樣結實強壯臂膀的男兒,現在的他,再也不是當年她能背得起的病弱小子了,雖然直到現在,他的身子仍一如既往地冰涼,仿佛是從凡塵以外的世界來的冰雪仙人一樣。
“阿恒,”她被抱在冰涼的帶有寒香的懷抱裏,不禁深有感觸,“記得那年到山下找你時,你還是一個瘦弱的小孩呢!”
日恒睨了睨懷裏的小人兒,忍不住啐她:“你才小孩呢,你到現在也還是小孩。”
日恒體貼地把身上月白的薄袍披着日凝身上,剛好能遮住她身上的曲線,但他自己卻露出了結實姣好的半個胸膛,看得見袅袅寒氣從那裏升騰而起。
“阿恒,你會不會冷?”日凝進入客棧的房間時,突然扭過頭來問。
日恒想了想,笑了笑:“會,那你能當一個暖西瓜嗎?”
“什麽嘛,你這小子!”日凝跳起拍了拍他的頭,“關心你還耍我,房間裏應該有手爐吧?”
“怎麽可能?夏天都要到了。”日恒道,眼睛定定地看着她,眼裏帶了絲期待。
“那好吧,被子不夠的話盡管找我拿。”說着,日凝就“砰”一聲關了房門,日恒在房外嘆了嘆氣。
日凝換過了一身幹爽的淡粉衣裙時,房外有人敲響了門。
一邊解下綢帶,把烏發披散到肩上,一邊走過去打開了門,就看見一雙墨黑發亮的眸子正對着自己。
日恒笑着踱步進來,手裏拿着一個包袱,此時他已經換過一身幹淨的衣裳了,頭發雖還是濕漉的卻還是高高束起。
他把那個包往日凝手裏一遞,微笑了道:“這個你會用上。”
日凝打開一看,是一堆長長的有夾層的布帶,她看了看布帶,又看了看日恒,尴尬道:“你上哪弄來的?”
日凝疑惑他一個男子是怎麽向人開口要月事帶的。
“咳···”日恒窘了一窘,把臉轉過一邊道:“這個···你會用吧?”
“嗯。”日凝留意到他的表情有點不自然。
“那就好···那我回房了。”日恒眼睛不敢看她,說完就匆匆離去。
到了快掌燈的時候,房裏昏沉一片,日恒躺在床上,冰涼的身體某處,有一個地方在試圖把溫度提升。
心像被貓撓了一撓一樣,難受得緊。日恒控制不住地想起那片蔓延至小腿的鮮紅的血跡,一甩頭,又是揮之不去的旖旎。
“阿恒。”糊在門上的窗紙上映出了一葉火光,清婉的女聲從門外傳入。
日恒全身像觸電一般抖了一抖,沒有立刻站起來,只是倚在床沿問:“什麽事?我已經睡下了。”
門外的人像是沒有聽懂他的言下之意一樣,說了一句:“那我進來喽”然後門就“支呀”一聲開了。
日恒“騰”地坐了起來,馬上扯過被子蓋住了某處。
“阿恒,你怎麽了?”随着聲音越來越近,日恒的心擂得像鼓一樣。
“不舒服嗎?”那盞油燈放到了圓桌上,身旁的床褥陷下去一點,帶着馨香的女子坐在了旁邊。
她伸手貼到了他冰涼的額上,驚呼:“天哪!好涼!”
日恒斜睨她:“我全身發涼你不是第一天知道吧?”
日凝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後站了起來替他取下束發的帶子。
“你···做什麽?”日恒驚道。
這時,他濕漉的烏發已經垂披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