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日凝一邊用帕子幫他一點一點擦着,一邊用低柔的語氣道:“不擦幹頭發睡會生病的。”這時她披散的頭發早已幹透,用一根紅綢子松垮垮地挽着,看起來甚是慵懶随意。

“嗯···”他正襟危坐着,感覺頭發絲微微拉扯着頭皮,一種酥麻的感覺輕輕地漾開了,他顫動着長密的眼睫輕輕閉起,靜靜地在昏黃的光罩裏感受這種絲絲縷縷、一點一點聚結而成的甜蜜。

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頭皮邊的扯動停止下來,他仍意猶未盡地閉着眼側靠在日凝身上。

“好了,頭發幹了,阿恒,阿恒?睡着了嗎?”日凝扶着他,他就順勢把頭搭在她的腰間,裝作睡去。

他的身體很冰很涼。日凝在昏黃的光線下看他的睡顏,那麽絕美的男子,身子怎麽這樣?

她輕輕地手托着他的頭往枕上放,在她彎腰期間,項上的七色結垂了下來,那結上有着屬于他的氣味,他和她的氣味。

他的眼睛依然緊閉,鼻翼碰觸到那個七色結時微微地蹙了一下,心底翻騰起一股強烈的感覺,雙手在燭火照不到的黑暗處微微向上彎起,微微抖動着,向上移動一定位置又停了下來。他想像小時候她伸手把他當成冰西瓜拽入懷一樣,也把她摟緊懷裏。

但手抖了好久,連眼睫也開始微微抖動了,始終沒有行動,直到她身上的氣味漸漸遠離,那抖動的張起的雙手終是攥緊成拳。

火光漸漸遠離,“支呀”“啪啪”地傳來開門然後關門聲後,他睜開了眼,在黑暗中深嘆了嘆。

翌日起來,日恒臉色蒼白了許多,打自這些年習武以來,雖說不能把身體內的寒毒去除幹淨,但總比以前臉色緩和了,此時,仿佛又如幾年前一般了。

但日凝臉色也并不好看,大概是失血過多的原因。走下臺階的時候差點就撲騰了下去,幸得日恒抓住了她的手。

但在抓住她的手的剎那,竟然感覺到她手的溫度明顯比他低。

“阿恒,是我錯覺嗎?為什麽我竟感覺你的手是溫的?”日凝擰着眉毛對他說。

“你···肚子疼嗎?”日恒蹙了蹙眉,還是問。

“嗯。”日凝點點頭,其實她自己也知道,這大概是別人所說的痛經了。以前她那身體從來沒試過,或許是換了一副軀體,而且這副嬌弱的千金大小姐的軀體還曾滾下山受過重傷,想必此時也是因為體質弱了,所以才會疼得如此厲害。

“那你怎麽不說?”日恒責怪着,一邊攬過她手上的包袱,彎下身子,“我背着你走吧。”

“可你身子很冷。”日凝覺得肚子一旦痛起來就渾身發冷,更不想接觸到冷公子冰涼的身子了。

日恒愣在原地,不知如何作答,于是最終還是攙着她走,打算盡快把小舟修好回去。

“我看還是先帶你看郎中吧。”日恒見她痛苦的表情有點不忍。

“不要,看那不管用,不然你去看看有沒熱的紅糖水,我喝點就沒事了。”她想起之前小巧的時候也是靠紅糖水緩解痛苦的。

“好,那你先在這裏坐坐,我馬上回來。”日恒把她攙扶到一片牆角坐下,轉身就淹沒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

或許正巧碰上集市,街上的人熙熙攘攘的一大片,看得日凝頭昏眼花。這時,從人群中跳出兩名大漢,長得流裏流氣的,露胳膊露胸的,一看見她就像垂涎肥肉已久的大狼狗一樣,伸手往她身上揩去。

“小姑娘,怎麽一個人在這呀?”

“跟哥哥們走吧,帶你去一個好玩的地方。”

日凝擰着眉,這時那種絞痛的感覺益發厲害了。她首先看了看周圍有沒有可以自衛的武器,發現牆邊有菱角尖銳的石頭,于是,裝作害怕把身子挪過去一點,背着手把石頭攥緊在手。

“哥哥們要帶我去哪呀?不巧,我也是跟我哥哥出門的,他就在那邊,不如我喚他一聲,咱們一起去吧?”日凝疼得鬓邊沁出了冷汗,背後的手握緊石頭摩挲着。

“不用了,我們只帶姑娘玩。”那瘦長的大漢蹲坐着把惡心的臉湊了過來,嘴裏散出大蒜的味道。

另外一名胸前有紋身的大漢開始去拉她的手,兩個大漢但她只有一顆石頭,就在她猶豫着,琢磨着該砸哪一個之際,那個有紋身的大漢被後面一個人拽着扔出了丈外遠。

驚動的人群立刻挪開了一片空地,站在安全的位置觀看着。

這時日凝終于鼓起勇氣雙手緊攥那塊石頭,趁着混亂對準瘦長大漢的額門奮力一擊,那漢子的額頭頓時鮮血四濺。

“這□□!”那大漢暗罵一聲,沖上前來想抓住日凝,無奈身後又被那擊倒紋身大漢的人拉了過去,腿腳擊了幾下,那漢子痛得“嗷嗷”叫,然後和那紋身漢拐着腳走了。

日凝正疼得緊呢,沒有心思欣賞這場精彩的打鬥,此時正蜷縮着身子躲在牆下,汗水已經滴落到眼睛裏。

“小姑娘,你沒事吧?”渾厚的聲音響起,日凝順着那只伸出的手往上一看。

那直爽憨厚的眼神,多麽熟悉的眼神!

“宏堅?”日凝抱着小腹,擰着眉,撐着眼皮道。

那人笑了,作輯道:“姑娘認錯了,在下名叫鎮東。”

順着那聲音看了開去,那深刻的五官,硬朗的輪廓,果然不是宏堅,只是眼神像而已。

“姑娘可是身子不舒服?”那人終于發現日凝不妥,“不如我去找郎中來吧?”

“不用了。剛剛謝謝你啊。”日凝一手按着腹部,一手擺了擺,眼睛越過那男子往人群裏張望,該死的薛日恒,上哪去了那麽久?

“姑娘不必客氣。你可是跟人走散了?”鎮東發現了她目光一直朝人群裏搜尋。

這時,一個素白身影的男子撥開人群飛奔了過來,看見那個深藍衣袍的人彎着腰對着日凝,立馬過去一把從後鎖住他的雙臂。

鎮東被他揪得生疼,□□了一聲。

“阿恒,他是救我的人。”日凝捂着小腹艱難地站起。

日恒聞言,立馬松了手,随即過來扶住了日凝,從懷裏掏出一個竹筒,擰開了蓋,“紅糖姜湯,來,小心燙。”然後,又轉身對深藍衣袍男子說:“這位兄臺剛才多有得罪了。”

鎮東捋了捋袖子,笑道:“言重了,不知公子是這位姑娘的···”

“我叫薛日恒,這是舍妹薛日凝。剛才多謝公子相助。”日恒向深藍衣袍男子作了作輯。

“薛日凝?”鎮東眼睛閃過奇異的光,又看了看白袍男子背後的女子。

這女子可不是一個簡單人物,似乎是身體不适,可在那樣的情況下還臨危不亂,出手的力度還那麽狠···鎮東不禁覺得很有意思。

“對了,薛姑娘好像身體不舒服,不知是否有在下能幫得上的地方?”鎮東看了看日凝一眼,這時她已經喝完那些紅糖姜湯,表情緩和了一些,此時正背靠着牆閉目養神。

“多謝公子,不過不用了。”日恒的語氣淡淡的,說完就把日凝抱了起來。

一接觸他冰涼的懷抱,日凝呼喊了出來:“阿恒,你好冷!”

日恒愣了愣,随即就把她放了下來。

鎮東笑了,問日凝:“不知二位要到哪去?”

日凝按着小腹道:“萬青河邊的畸石河道那裏。”

鎮東這時已弓下身子道:“姑娘不嫌棄的,在下願意代勞背你過去。”

這時日凝疼得身子有點虛,見這男子也有種熟悉的感覺,看起來人也憨厚,于是也就不忸怩了,把手攬在他肩上就讓他背了起來。

身後跟着兩人走着的日恒臉色很難看,表情一直臭臭的。

直到來到畸石河道,他一直一聲不吭,前頭的兩人就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了天,聊着聊着,日凝的疼痛緩解了一些後,就心情大好地和鎮東開起了玩笑。前方笑聲不斷,後方則愈加凝重了。

鎮東告別二人後,日恒仍一聲不吭地坐在大石邊托着小舟在修理。

日凝這時已經好多了,就坐了過來一起研究。

“哎,阿恒,這個杆斷了,你看看附近有沒東西可以代替?”日凝盯着那個螺旋槳,對他說。

可他只黑着臉埋頭弄着,并沒有理睬她。

“哎,阿恒!”日凝搖了搖他,他也依然不言不語。

“怎麽了?怎麽突然發小孩子脾氣了?”日凝不解,伸出手捧過他的臉拽到自己面前,從左往右地仔細看着那幾乎要凝霜的精致絕美的眉眼,道。

白衣公子垂下了眼簾,拉開了她的手,正坐了起來,擠出一句冷冰冰的話:“我知道自己身體冰涼,你不要碰我,以免冷着你。”

這時日凝以為自己找到了症結所在,初愈還虛弱着的臉“噗”一下笑了,扯了扯他的白袍袖子撒嬌道:“哎喲,我的好哥哥,原來你惱我說的話啊,對不起了,我随便說說的,你看,我發燒的時候,你那體溫不是正好用上了嗎?還有,還有,夏日的時候啊,我就最喜歡靠着你讀書了,連扇子都不用打了。”

郁翠的大樹下,傍水而靠着一艘木舟,木舟旁,一個粉衣少女笑容甜美地仰着頭,不停拉扯着旁邊偉岸英氣的白衣男子的闊袖,男子垂着頭認真地修船,不時看看那少女撲閃的大眼,冷硬的表情一點點軟融。最後,少女笑着把頭靠在男子身上,撩起指尖趁其不備時觸動他腋下的胳肢窩,白衣男子猛地握住了她雙手,看着她的眼神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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