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就在快要撞上那人的時候,日凝急得猛一拉,橇車瞬間轉向把車上的人抛離出去。
然後,眼下看見一襲月白的袖子攬住了她,她被重重地摔到那個月白的懷抱中。
日凝怔了怔,那個懷抱,是溫暖的。
耳邊響起了爹薛逸朗氣急的聲音:“凝凝!有沒有傷到哪裏?!”
薛逸朗把日凝抱離了那個懷抱,“凝凝,有沒被那些雪霰刺到?”他顯得特別緊張。
“爹···”日凝看了看他,搖搖頭,又轉頭看了看那個月白袍子的人,鎮東?!
“沒有就好,沒有就好···”薛逸朗顯然松了口氣,随即用鮮有的厲色對日凝說:“你們兩個丫頭,竟然跑到這個地方玩,知不知道,要是被雪霰刺到了···”
“刺到了大不了就滿是針孔喽。”日凝故作輕松道。
“不是那麽簡單!”薛逸朗喝道:“反正,以後不許在這邊玩!”
“好···”日凝自知理虧,垂了垂臉答應道,随即又把目光移到一身白衣的鎮東身上。
“那個···你是上次救我的鎮東公子嗎?”日凝小心翼翼地問。
只見那公子嘴角微微向上揚了,薛父道:“你們認識?”
這時日清抱着清風跑了過來,看見白衣公子的時候,臉羞澀了一下,微垂着頭彎了彎膝:“裴哥哥好。”
“二小姐好,一段時日不見,長高了不少呢!”那個被日清稱為裴哥哥的笑着回應她。
“凝凝,這位是你未來的夫婿,原本禮節上必須得成親當日才能見面的,但我們山莊的人從來不拘這種小節,既然裴公子遠道過來想見你一面,那就讓你們見見也無礙。”薛父說着,拍了拍日凝的肩膀,然後轉過去對裴公子說:“裴公子,這兒風大,不如移步到庭院,和凝凝喝杯熱茶吧?”
“都是一家人了,世伯不必見外,直接喚晚輩一聲鎮東吧。”裴鎮東朝薛逸朗鞠了鞠,又走到日凝旁邊,“凝兒,我們走吧。”
小巧燒好了茶端過來的時候,瞧了瞧坐亭子石墩上臉色尴尬的小姐,又瞧了瞧坐正對面身形修長挺拔,氣度偏偏,和大公子一比只差在了深沉和一雙美目上的裴公子。
袅袅升騰的熱氣在裴鎮東跟前的杯子上方氤氲着,此時他正專注地看着自家小姐并沒有發覺杯上已滿灌了滾燙的茶,小巧瞄了他一眼,捂着嘴角很識趣地叫了聲:“裴姑爺喝茶。”
日凝剜了她一眼,裴鎮東則聽得心情舒暢,朗笑幾聲目光就朝着小巧,贊許地點點頭。
小巧用托盤把眼睛以下的笑容遮住了,朝自家小姐眨了眨眼睛就徐徐退下。
“那個···鎮··裴公子,上次你救我之後大概就知道我了吧?”日凝第一次面對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即将要成為自己夫君的人,感覺就像是被父母強迫着去相親一樣,好不尴尬。
“還是叫我鎮東吧,是的,上次大哥告訴我你的姓氏閨名後,我就知道了,然後才囑父母早點兒來納征的,這事兒也拖好幾年了不是嗎?”他已經直接稱呼日恒為大哥了。
日凝更加尴尬了,正坐着,目光卻不敢看面前的人,只半垂眼簾左閃右避的。
裴鎮東單手舉起杯子看着眼前的人,眉眼禁不住地欣悅,夾着雪霜的風撲面過來,就吹散了杯上袅袅的煙氣,他低頭抿了一口,溫度剛剛好,他的唇形又止不住地向上揚。
“對了,凝兒,大哥在嗎?這次來沒有看見,上次來的時候你倆還在外游歷沒有回,聽說大哥因為體質寒,所以常年住在山下?”裴鎮東放下茶盞問。
他一提起這個,日凝又感覺失落了,阿恒臨走時明明說只要幾個月就回來了,可現在都快半年了,一點消息也沒有。
她沒好氣道:“他自個兒到外頭游歷去了。”
裴鎮東又抿了口茶,洞察敏銳道:“哦?這次沒有帶上你?”
“錯了,”她擡起了眸子,語氣桀骜,“以前是我去游歷順便捎上他,如今他自己去了,一句話都不說,走了都不告我一聲。”
裴鎮東看着她那個表情,就是一個傲氣可愛的小姑娘在生氣兄長這次出外玩沒有帶上她,他忍不住笑了出來。
“好笑嗎?”日凝感覺自己又被當小孩子看了,很是不滿。
笑了一會,裴鎮東才收住了笑容,正色道:“要是你願意,以後成親了我就帶着你到處走,到處游歷。”
聽他那麽一說,日凝的心跳了一下,這可是第一次有人當面在向她表白呢,而且直接得那麽理所當然。以前在學校時被一個速度奇慢的男生表白還只是用傳紙條的方式,跟宏堅的時候是更先進了,是在微信上表白的,當面說的還只是頭一次。
成親麽?她可不願意第二次跳入婚姻的墳墓,這一生,她要活得自由自在的。
她搖搖頭,“可我不想成親。”
裴鎮東的表情怔住了,“為什麽呢?我會對你很好的。”
她嘆了嘆氣道:“暫別說我們是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結的一門婚姻,就算是男女雙方自由戀愛的,進入婚姻之後也并不是那麽簡單的。也不說婚姻是兩個家族的事情了,即使只是兩個人的事情,那那些看上去簡單的朝朝暮暮也不是那麽簡單。”
裴鎮東愕然了,這個看上去還沒長熟的小女生說起話來總是那麽驚世駭俗,這世界上有哪一段婚姻不是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
“凝兒會這麽說只是因為想象得太過了,到時候我會盡力讓你知道,嫁給我,會很幸福很幸福的。我絕不會讓你受一丁點委屈。”裴鎮東信誓旦旦道。
“哎,”日凝嘆息一聲,“你還太年輕了,不懂。”
裴鎮東錯愕。
時辰不早了,正當裴鎮東要向日凝告辭下山之際,日清哭哭啼啼地抱着清風跑了過來。
眼紅紅地道:“姐姐···你快點過去,娘和爹大吵了一頓,現在娘收拾包袱要走···”
日凝簡單安慰了她一下就朝翠雲軒奔去,裴鎮東在後頭想說一句什麽,卻沒有說出來。
來到翠雲軒的時候,正巧看見趙晴兒發髻微亂,背着大包袱眼睛紅紅地走出來。
“娘!”日凝喚了一聲。
趙晴兒看見日凝,愣了愣,立馬熱淚奪眶,大步跨上前來一把就緊緊摟抱住了。
她一邊哽咽着,一邊在日凝耳邊斷斷續續地:“凝凝···娘對不起你···更對不起你大哥···”
“娘··這是怎麽了?”這是頭一次被這時代的親娘擁抱在懷,體內的潛意識似乎被激醒一般,讓日凝也感覺到了一陣酸意。
這時,薛逸朗從積雪銀白的垂花門走了進來,一看見趙晴兒身上的包袱,暗叫不好跑了過來抓住夫人的手。
“晴兒,你聽我說。”
“沒什麽好說的!”趙晴兒一見他過來,松開了日凝一把甩開了他的手,冷冷地道。
“這些年來我也一直很內疚,當初就不該聽七叔公的話,那時候我也不知道這樣做會令恒兒中了寒毒···”薛逸朗懊惱道。
“你不知道?”趙晴兒冷笑一聲,不屑道:“你不知道的話會一而再地讓恒兒以血來奉養那些妖花?”
“你知不知道,這些年來我一直以為是自己當初因為照顧凝凝而疏忽了恒兒,我的心有多愧疚!”趙晴兒失聲哭了出來,整個人跌倒在雪地裏。
“娘!”
“晴兒!”
二人都想伸手去扶,卻被她撥開了。
她滿臉清淚,微微仰起頭怨怼地控訴他:“那時候凝凝才一歲,正是需要娘的時候,就因為你!因為你讓恒兒用貞童血幫你澆灌了那一襲枯死的妖花,害得恒兒中毒,我才會以為自己太眷念自己孩兒,而忽視恒兒所致!”
“你又知不知道···”她的聲音漸漸變得嘶啞,喉間似破風箱一般聞得風聲夾雜,“知不知道從那時候開始···我一刻也不敢靠近凝凝!不敢靠近我自己嫡親的女兒!我就守着恒兒···守着恒兒···那時候,我再也管不了其他了···”
“我知道···我知道。”薛逸朗也哭了,攥緊雙拳伫在雪地裏看着自己悲傷的夫人。
“我都知道···”薛逸朗哀痛地雙膝直直跪倒在雪地裏,“簌”一聲,雪地多了兩個深坑,他痛苦地抱着頭,“我知道,即使是後來我逼着停了你的藥,有了清清,你對清清也是親近不起來···我才知道,我對你的傷害有多大···”
日凝驚得目瞪口呆,原來,一直以來,娘對大哥的偏心竟然有這樣的一番緣由。
“難怪···”日凝突然想到了一事,有點不可思議地道:“難怪當年我掉下山重傷痊愈之後,記憶全無,有次到北面去的時候,見滿是黑褐的枯藤荊棘,半點紅也見不到,又見大哥站在崖邊伸手去觸那些荊棘,然後第二次随大哥上山後和爹去看的時候,就見滿地豔紅···”
“什麽?”趙晴兒揮了淚擡頭震驚地看向薛逸朗,“你不是說就只有那兩次嗎?你又騙我!!”
原來雪崖幾百年來都長着供薛家祖祖輩輩奢豪生活的雪霰花,時至此時,雪地裏能供養雪霰的養分已經不足了。就在日恒五歲那年,那裏大片的枯萎了,直到滿地都是枯死的荊棘。
那時候山莊正是需要用錢的時候,薛逸朗都急壞了,派人到處去找讓雪霰起死回生的方法,那時候由于日凝的娘誕下日凝之後一直身子虛弱,所以這件事就一直瞞着她。
後來還是自家祖上一位叔公告訴他雪霰起死回生的辦法。就是找一位天賦異禀且純淨未經人事的童男,讓他的貞童血給崖邊那株最老的雪霰吸噬,其時,其他的雪霰就會相繼複蘇。
但是,問題是上哪去找那位天賦異禀的童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