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在第四天的夜半裏,日凝的馬車終于抵達長纨山附近。

“凝姑娘,非常感謝,我們就在這裏分別吧,老奴随後會派一名士兵護送您回都督府的。”司馬空恭敬道,然後抱着大箱子打算要走,卻被日凝阻止了。

“司馬大人,您打算如何把這東西交給王爺?”日凝問。

司馬空回頭舒展眉宇一笑,道:“這個姑娘就不必勞心了,老奴已經安排人混入敵軍,到時再派一名士兵裝扮成敵軍士兵,裝作運糧進來,然後入夜之後沿狹路上山。”

“大人,”日凝思考一會道,“我也一道去吧,我擔心,擔心到其時帶王爺的那人使用不當···”

司馬空聞言連忙拒絕道:“姑娘放心,我們一定按照您的指示去操作的,您不能進去,要是您發生什麽事情,老奴難以跟公子交代啊!”

日凝猶豫了一下,準備坐上車去,想着想着,又轉過身去追上司馬空,“大人!大人!”

司馬空一見馬後追着的人兒,立馬又勒住馬缰,折了回去,“凝姑娘,不是說好了嗎?您在車上等着,老奴派人···”

“司馬大人!我想想還是不妥,畢竟只我有經驗,還是由我親自操作,要是大人不允,那就恕我不能把這箱東西交給你了。”說完,她已經單腳躍起趁他不為意,把他懷中的那個箱子奪了下來,走到崖邊,作勢要扔,“要是大人不允,我還是把它銷毀吧。”

司馬空無奈,只好答應。

原來司馬空早早已經派兵在長纨山一帶的草叢做好埋伏了,只等待山上的王爺脫險後就一舉沖入重圍。

和日凝一道扮作敵軍的小兵是個瘦長的小夥,大概不比日凝年長幾歲,目光呆呆滞滞的,也不知道司馬空為何安排這麽個人,大概是看上去笨頭笨腦的不像是作間諜的吧?

原來司馬空安□□去的人是管軍糧的,日凝他們就當作是先前一隊運糧的途中遇到事情延誤了,到今天才把剩餘一車糧草運過來。

司馬空則在埋伏士兵的後頭守着。

眼見着天快暗下來了,日凝也和那名小兵在糧倉邊守了一天了,幸虧都沒有露出破綻。這時候,一個頭戴鬥笠的人找到了司馬空。

“公···公子···”司馬空一見眼前的人,立馬跪倒下去。

“司馬大人如此驚慌,是發生了什麽事?”眼銳的日恒單手持劍道。

“公子,凝姑娘她···”司馬空思考了一會,鎮定道。

入夜的軍營周遭依然火光一片,守營的人站着站着漸漸變成盤膝而坐。不遠處聽得見有野狼的嚎叫。

瘦長的小兵悄悄湊過來小聲道:“兄弟,你聽,山上似乎有野狼,我剛才瞧見那邊有蘭珠草,一會夜深後我們去搗些蘭珠草液抹在身上再上山吧。”

“唔、咳咳···為什麽?”日凝壓低了嗓音裝作男聲道。

“你難道不知道嗎?蘭珠草的味道能夠掩蓋人的氣味,這樣野狼就不會過來了。”小兵道。

日凝點點頭受教,心想這位小哥懂的真多,人不可貌相。

于是,夜半,月亮隐在雲後,星辰全黯淡無光的時候,也是營中最懈怠的時候,已經有士兵開始垂着頭閉目養神了。

在糧倉的同僚掩護下,兩人揀起那個箱子放到包袱皮裏,往旁邊暗道搗了蘭珠草抹在身上、手上。

那蘭珠草起了一個這麽好聽的名字,但想不到其液汁難聞至斯,那宛如發酵的臭雞蛋裏撒了什麽刺鼻的化學藥劑一樣的味道。

“天哪!怎麽那麽臭!都快被熏倒了!”日凝邊捏着鼻子邊扇風,這時,那小兵手裏抓起一抔剛搗好的紫藍色的蘭珠草渣滓就往日凝臉上抹去,還不忘均勻地勻開。

“喂!喂!你這是幹什麽?!”日凝拼命用手抹掉那臉上臭烘烘的存在,卻被小兵喝住了:“別動!臉上也要塗抹,不然被狼辨認出來怎麽辦?”

日凝滿臉紫藍,欲哭無淚,伸手捏住了鼻子,垂頭喪氣地憋氣道:“走吧,趕緊上山去,臭死了。”

沿着漆黑的小道往山上爬去,一邊爬還不忘一邊回頭看看山下那搖曳的火炬有沒什麽異常動靜。

爬上山腰位置時,日凝一個不留神腳邊一滑,把一塊碎石踹下去了。上頭的小兵連忙“噓”了“噓”:“小心!被人發現就完了。”

日凝攀上山腰稍微和緩的小道後,終于籲了口氣。但此時,忽聽見前方草叢有動靜。

小兵已經先于日凝把劍拔開,試探性道:“什麽人?”然後朝身後的日凝道:“你帶着箱子趕緊走,我在這邊擋着!”

還沒等日凝也拔出劍,草叢果然走出一個人影,那人手執一把已經套上劍鞘的劍,鬥笠下的臉隐在黑紗下如同罩入黑夜中一樣。

一陣風拂過,前方兵小哥身上臭雞蛋般的味道惹得日凝皺了眉,一把将鼻子捂住了。

“你們是···司馬大人的人?”那人壓低了說。

日凝突然有種幻覺,覺得這聲音很有磁性,似乎那麽熟悉。

小兵一聽,随即也收起了劍,向前一步試探道:“你是···”

“放心,我們是同道人。你們,朝後方那條山道走,這邊有狼,我已經處置了幾頭了。”那黑衣人道。

那兵小哥搖搖手笑道:“不必,我們塗了蘭珠草不怕,而且,這邊上山比較近,你要是害怕就從那上去吧。”說完,就硬拉着日凝朝前走了。

日凝掠過那人身邊時,不禁回頭看了看,那黑衣人臨崖負手而立,手執佩劍站着的姿态都那麽英偉不凡,似乎不是個一般的人。

日凝正要細看,卻被小兵不耐煩地拽着走了。

越往前走,那狼嘯的聲音就越近。

“小哥,你确定那狼會怕我們這身臭雞蛋味?”日凝懷疑道。

“信我吧,不會有錯的。”那小兵膽大地拍拍胸膛道,但那狼嘯的聲音愈來愈近了。

突然,一個黑影從旁邊的灌木中掠出,就看見那銳利地滴着血水的牙齒咬住了小兵的一只手臂。

小兵立馬撕心裂肺地嚷了出聲。

“小哥!小哥!”日凝見狀,立馬拔出腰間的佩劍,直直往那頭閃着夜魅般瑩綠的眼睛刺去,卻不慎被它躲開了。

“小哥,你不是說那狼怕這股蘭珠草味麽?”日凝朝他嚷道,當初也不知是什麽理由讓那小兵哥那麽篤信那股臭雞蛋味能驅狼,不過此時他也作不了答。

那頭畜生已經扯着小兵的手肘就往前走,小兵痛極,嚎啕着直嚷救命。

日凝解下山上裹着木箱的包袱,放到一旁的樹下,然後舉起劍又往那瑩綠處刺去,這次似乎成功刺着了,那狼“嗷”一聲松開了銳利的牙齒,小兵的手臂足以解脫,但人已經虛脫得站不起來了。

“小哥!趕緊走呀!”就在日凝朝小兵呼喊時,那閃着瑩綠的黑影直直往她身上撲去。

一個踉跄,漸漸隐出星辰和月亮的夜空在眼前倒轉了一下,日凝被那家夥撲得翻了一個跟鬥,被那尖銳的爪子死死地按倒泥地裏。

胸口的位置很沉、很沉,眼前除了微弱的星光,還有那涎着口水沾滿血腥味的牙齒和瑩綠得如幽冥般的銳眸。

“吼··吼···”的野獸低吼聲缭繞在耳邊,那血腥氣快蓋過臭雞蛋味撲鼻而來,日凝看見了慢慢張開的血盤大口,那些銳利的血紅的牙齒露了出來,在漸漸朝她的脖子湊去。

那獸口的熱氣缭繞到她脖子上的那刻,她以為自己快要死了。卻聽見“嗷嗚”一聲,那頭野狼徑直俯到她身上了。

她籲了一口氣,心髒還在起伏個不停。就在她準備伸手撥開那沉重的狼軀,就看見狼身上直直插着的在月光下熠熠生輝的佩劍,和那被風拂得獵獵作響的黑色衣袍。

“沒事吧?”那聲音響起,淡淡的,低沉的。

“沒、沒事。多謝大哥救命!”日凝坐起身,朝黑衣大俠輯了一個禮。

黑衣大俠一把将狼軀裏沾滿腥血的劍拔出,然後挑起旁邊那個包袱,遞到日凝跟前,“這是給十七王爺送去的吧?別丢了。”

“好、好。”日凝驚魂未定地接過那個包袱,這時,夜風輕輕掠過鬥笠下的面紗,刀削般菱角分明的下颚露了出來,日凝的心漏跳了一拍,單看這個下颚就能知道這個男子一定容貌非凡,只可惜,膚色太蒼白了一點。

那大俠把包袱給了日凝就朝後邊的路走了。

日凝呆怔了一下,驚悉過來後,那身影已經消失在夜幕裏。她慌忙站起轉身跑回去扶起受傷的小兵。

等到爬上山上後,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前方守營幾個身穿墨綠軍衣的王爺陣營的小兵一看見敵方藍灰的軍服立馬提起警戒,對準兩個滿臉抹上藍紫的人劍拔弩張。

“別、我們是都督司馬大人的人!”日凝舉起一只手,一邊說着,一邊快速地從懷裏掏出那張司馬空給她的親筆信函。

兩人一邊被旁的士兵帶領着,一邊要遭受那些士兵不時掩鼻鄙夷的目光。

走過那大片墨綠壓倒一片的軍營時,每走到的那個地方,那個地方的士兵就隐隐蹙了鼻子,有意無意地摸摸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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