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回見到整天梨渦淺淺,笑意盈盈的郡主哭

弟們一樣。

她年紀大了,不方便再去女學。好在府中若棠表妹也一個人跟着老師學習。

她本以為王妃會開口讓她跟表妹一起師從自己向往已久的書畫名家周傳芳上課。

沒想到只送來兩個宮裏出來擅長針繡禮儀的嬷嬷,詩書學習上的事情提都沒提。

知道她心思的母親不想她不高興,猶豫許久到上院小心隐晦問了問。

舅母的貼身嬷嬷笑眯眯把話說的好聽:“周先生是王爺的幕僚,平時忙的很。當初也是自己見郡主天賦難得才非要收了做徒弟,日常間就是十五爺都沒空指點呢。”

聽了這話,還不等她試着走若棠的路子,第二天王妃就給她送來了個家學裏的女師。

事情做的這麽完滿漂亮,還能讓他們說什麽!

可真是天賦嗎?

誰不知道書畫除了靈氣,百倍辛苦才是成功的關鍵。

她都聽丫頭說了,若棠幾歲起,日日不辍,雷打不動練百張大字的。

為了手穩,腕力足,還在胳膊上吊沙袋呢。

不就是個說出去好聽的名師,有什麽了不得的!

女子才學再好也不能出仕做官,她的女紅烹饪可是按男孩養起來若棠不能比的。

現在得意有什麽用,等将來各自做了夫人,能執掌得府中大權才是真本事。等着瞧!

此時王府的另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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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自己被表姐暗自記恨,認定賴床懶覺是人生一大幸福的若棠眯着眼,俯趴在軟枕上,正透過绡紗屏風看丫頭們進進出出。

☆、第 19 章

旌旗招展,擂鼓震天。演武場擂臺上,你來我往的刀槍比鬥正激。

擂臺正左,若棠與十五哥蘇懷真一樣的發巾,穿着便于騎射的大紅箭袖武士袍,蹬着同色的羊皮小靴安然端坐在一旁。

最精怪淘氣的十四哥看着前面剛剛通過文考,又抖槍耍刀,拉弓打拳完,面紅氣喘過百個少年對着弟妹小聲嘟囔。

“看來我們幾個成香馍馍了。看那邊紅臉少年沒,是安遠将軍的嫡二子。真不知怎麽想的,在家裏好好做貴公子不好嗎?

幹嘛也來掙個侍讀的名額,又不是沒錢讀書習武,沒有出路。聽八哥說以前他們選人不過幾十個而已今兒是怎麽回事?”

蘇家的傳統,嫡系子弟們滿6歲後,長輩們就會看情況給他們安排4個侍讀一起住在王府讀書習武。慢慢這些人長大就成了各自嫡系的左膀右臂,幕僚親衛。

他們三人從小的侍讀卻因為種種原因,大部分離開了身邊。

今天正重新選人。至于為什麽會有這麽多備選人,還身份不俗,若棠到是很清楚。

天下熙熙皆為利往而已。

她正想東想西,神游天外,丫頭碧螺在身後悄悄提醒,打斷了她的思緒。

微微側頭,發現左後幾個長身玉立的少年郎過來了。淡淡點了點頭,轉回身去。

其中四個少年對視一眼,眼神最活泛的李楠對着碧螺精怪的眨了眨眼睛。

對着口型問:“郡主,挑好人了嗎?”

小忠仆才不肯跟他做怪,丢了主子的臉,側頭正視前方目無表情。

前方的比武也已經到了尾聲,兩個哥哥按安排走了過去,早做了決定的若棠沒有動。

知道她意思也正有此意的蘇元正毫不在意,對着兒子,侄子示意一眼他們下場。

其他人卻都意外的很。

見十四哥已經拿了金箭下場選人,若棠還安安穩穩沒有任何動作的坐着。

別人心裏驚訝不解中面上都能沉住氣,女眷那邊看臺的蘇美琪氣呼呼拍了桌子就要沖過來。

她母親三夫人一把拉住她,狠狠掐了下,才讓她鼓着臉坐了下去。

演武場中本有打算的幾個少年也很意外。

虎威将軍的嫡二子望了望表情恬淡寧靜無所動作的郡主,抿了抿唇。

在父親警示的眼光下,到底單膝跪地接過了十四爺的金箭。

比武結束,主位上的人起身離開,若棠示意下身後的丫頭,還有四個玉樹臨風美少年跟上。

繞過壁影,穿過條甬道進垂花門,正是座臨湖的石疊假山。

心裏有事的她在湖邊站定,餘光看了葉衡一眼正猶豫是否提點兩句,

卻見左邊山石上,大舅恰好跟着幾個屬臣下來。

天意如此,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幾人齊身迎上前施禮。蘇元正大方把男裝的外甥女介紹給2個臣子認識。

交州歸降不久的安遠将軍目光不好在郡主身上多停留。随意的看向她身後四個勁裝少年。

左邊十六七歲英氣逼人的小将,挺拔如青松傲竹,面容十分清俊英朗。

尤其是那雙精致冷峻的劍眉星目,簡直跟他故交摯友安海候邵光庭一個模子拓下來一樣。

他的眼神一變,在場的都是人精,心裏都有數。

幕僚周傳芳看了眼王爺,上前一步笑眯眯的道:“葉衡、李楠,你們幾個快過來拜見安遠将軍。”

葉衡,聽說這美少年就是屠戮廣平繼母一族的殺神,安遠将軍的臉都白了一層。

本就有心的蘇元正借着跟外甥女說話,踏上湖面架着的九曲游廊。

幹脆把面無表情的葉衡,驚訝難掩的安遠将軍幾個都留在了後面。

心思沉重的若棠不好也不能回頭,腳步微頓後頭也不回的離開。

早知道葉衡必經此事的她跟着大舅來到湖心八角亭。

心不在焉地微笑着聽着大舅跟老師談風景,望着湖中層層漣漪心中煩亂不安。

葉衡的出身注定了他在益州的前途不易。

若棠清楚他表現的再出色,大舅再如何欣賞他,也不能輕易放心用在軍中培養提拔。

可如此良将又實在難得,此次安遠将軍這步棋,就是再次的權謀試探。

面對一朝成為侯爺世子,與如今小小武将雲泥之別的人生,不知道葉衡會如何選擇呢!

當初因為看見小小男童右肩膀上與自己夢中同樣的月牙印記。

若棠毫不猶豫的選了當時文才,武功都是平平又出身不詳的葉衡留在自己身邊。

之後聽周師傅講解伴讀資料時,她才明白了自己挑了葉衡後,舅舅那一瞬的猶豫是為什麽了。

九年前,安源之難。

大批海賊聯合山匪、亂軍攻占了揚州的安順,豐源二城。

燒殺擄掠無惡不作,曾經繁華一時的樂土轉瞬成了人間煉獄。

豐源駐守的安海候戰死,世子邵光庭帶着親眷出逃交州。

世子夫人葉氏不知何故跟他們失散。

近一年半後,葉氏帶着自己的寡嫂和乳母,抱着7個月的葉衡輾轉回到戰亂平息,已經重建整修的高大侯府門前。

卻沒想到邵家老夫人不認這孩子,還說葉氏不貞無恥,不知與誰生下的孽子冒認。讓奴仆亂棒将她們母子幾個打出大門。

羞憤恨怒的葉氏在府門前嘶喊已經繼任侯爺,并再次娶妻的丈夫出來說個明白。

那邵光庭不出府門,只讓下人給她拿出來一封因妻子不貞而寫下的休書,一封銀子。

在幾個妯娌小姑冷嘲熱諷下,性烈如火的葉氏氣到吐血,悲憤難言中一頭碰死在侯府門前石獅子上。

咒罵邵家斷子絕孫的乳母也被亂棍打死在侯府門口。

葉氏的寡嫂憤然中抱了小姑子的屍體離開,叫罵着不養邵家孽種,把襁褓中的葉衡扔在候府門前。

邵家人即不把孩子抱進府,礙于圍觀人也不好做些其他。

任由饑渴無助的嬰兒在大太陽下曬了一天,又熬過寒夜,第二天已經哭嚎到失聲,氣息奄奄即将損命。

還是游歷過此的幾個和尚看不過恻隐心起,不懼侯府帶走了無辜幼子。

之後葉衡被放到隴山下善堂長大,4歲有師傅去挑選骨骼适合的孩子入門習武,他被選入,就此成了交州寒溪門的弟子。也有了機會到王府參選。

這只是大衆知道的版本,而真實內|幕卻醜陋的多。。

當年安海候府逃難到松門關,正是葉氏夫人娘家所在。

那葉氏本來是冒着危險幫世子去向哥哥求助的。哪知道關口争奪危機之時,世子無情無義匆忙帶兵丁只身逃走。

孤立無援的葉家兒郎們拼命抵抗,一門盡數戰死。

葉夫人也淪落到難民中。好在她性情堅毅,艱難輾轉終于生下兒子。

至于葉衡的确是邵家的子孫,見過邵光庭的人再看見他,無不說這兩人定為父子,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裏雕出來的。

至于為什麽另娶妻子,還無情無義不認,污蔑原配發妻親生骨肉。不過是權勢惑人而已。

當時憑借交州王勢力重建侯府的邵家,為了保住富貴,巴結上了王妃娘家。

王妃的妹妹看中了俊秀非常的邵光庭動了春心。邵家自然喜出望外的迎娶了。

想想看,娶了王妃妹妹做侯夫人,又怎麽能認原配葉氏。

更不能認下會占了嫡長子名分的葉衡了。只好昧着良心誣蔑發妻,喪盡天良抛棄親兒了。

安海候府如此喪盡天良,卻沒有人給葉氏一門出頭讨個公道。

不過蒼天有眼,因果自有報。

那安海候府嫡枝如今還是沒有活下一個兒子。嫡出、庶出的女兒們到是不少。

都傳言說這是侯府冤枉逼死葉夫人的鬼魂作祟。

至于那次葉衡能來王府應選,是因為他繼母寧可過繼遠房侄子也不肯認他回去。

他父親對認回他有所意動,繼母還派人加害,師傅不忍才帶了他出來妄圖尋條活路。

為着葉氏夫人和葉衡的遭遇嘆了幾口氣,當時的小若棠暗暗感慨。

真是不管什麽世道,男人們都為了權勢不擇手段,情誼廉恥都可以不顧的。

葉衡也是個可憐人,有那麽個渣男父親,到是跟自己有些同命相連,只可惜他沒有個好外家,好舅舅。

想來老天對自己還算偏愛啊!

為了這份偏愛,她也不能因兩小無猜十年情誼提點葉衡,破壞了大舅的布局。

有小厮過來請示,宴飲的時間到了。再看了眼葉衡所在方向,若棠轉身大步離去。

☆、第 20 章

按照王府舊例,王爺依然在乘風閣宴請所有少年,不同的是此次少年們的父輩也來了不少。

宴席上觥籌交錯間很是熱鬧,幾個交州新歸降的武将,益州的世家老臣借酒再次推薦自己的子侄到王府裏來。

說是哪怕做個護衛也好,跟在王爺、公子身邊怎麽也能進益些。

對将來所圖甚大的蘇元正自然不會拒絕屬下的忠心,大方收下人,分到幾個小輩身邊,卻不包括若棠。

那些官場中的人自然會看眼色,看着漢王的做派想着郡主的年紀不禁各有所思。

被當成肥肉誰都想咬住吞了的若棠。

看着這些人巴結恭維,偶爾帶着好奇品評看過來的目光心口沉沉。

當今天子19歲,一直由母後皇太後代掌朝政。

從先帝荒唐開始,大陳這些年就大小規模戰亂不斷下,如今九州局勢有了很大的改變。

天下9州置15州郡,眼下朝廷實際上只能掌握6郡。

幸好還有對皇室忠心耿耿的王叔廣安王,守着東邊的青,徐二州和朝廷6郡互相照應。

曾經太|祖封的9王,現今只剩下了4王。

其中除了揚州的九江王被朝廷和廣安王2面夾擊權勢不顯外。

其餘三王勢力卻越加龐大穩固。不僅對于封地的軍權,政權一手掌握,對朝廷也開始聽調不聽宣。

今年初,蘇元正‘奉旨’親自平亂自立王朝的交州。苦戰後終于和遼東王一樣成了獨握兩州大權的王爺。

眼看着乾坤可能大變,那些審時度勢想要借勢起家,或覺得奇貨可居想着趨炎附勢的人,能不上杆子往上撲嗎?

不過拿出一個兒子來賭,也許就能帶着自家走出一條康莊大道,為什麽不做。

別說是到王府做侍讀,依若棠看他們這些人為加官上位,易牙烹子,曹商舔肛的事也能得意洋洋做出來。

對于此她并不反對更不輕視。權勢誰不愛,可一個個把主意打到她身上就讓人心煩了。

偏偏知道王爺和她意思的瑛姑還在耳畔自以為好心的提醒。

“郡主,別害羞。機會難得,你也好好看看這些俊秀少年。也許能挑個順眼的呢。”

呵,順眼的。

只出身豪門世家,身邊通房丫頭無數一條已經把他們入選機會pass了。

她想過悠閑小日子,可不想做個每天給丈夫安排侍寝表,皮條客一樣的賢良貴婦。

冬溫而夏清,昏定而晨省,不管男女凡為人子之禮。

雖然若棠心裏吐槽這些是面子工程,但到哪個山頭唱哪知歌,想過得好就要遵守時代的一定之規才行。

所以酒宴過後,心情很糟的她照例跟十五哥結伴去給王妃請安。

蜿蜒曲折的抄手游廊上,她正有一句沒一句聽十五哥說他的新伴讀。

尖脆不善的“顏若棠”從後面高聲傳來。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整個王府裏敢在大舅背後時刻連名帶姓叫她,提醒她是外姓人的只有三舅慶平候的嫡幼女。

也是外祖這一枝唯一的女孩,她的表姐,蘇家大小姐,蘇美琪。

大紅的百蝶穿花裙,随着主人氣呼呼的大步流星翻卷飛揚十分漂亮。

滿臉怒色的蘇美琪疾步沖到兩人跟前,胸前的紅寶黃金項圈跟着起伏輕顫,耀眼光芒晃得若棠微微眯起了眼。

“顏若棠,你今天為什麽不選侍讀?你又想鬧什麽與衆不同?”

莫名其妙,自己做什麽幹卿底事?

懶得跟她講理争辯的若棠,雖然不想挑事争鋒,可也不會做個任人揉捏的包子,對付這種亂響的爆竹自有法子。

本來她今天心情就不好,決定給來撞槍口的弄個狠的!

看似紋絲未動的人手指悄然動了動,身後跟着的大丫頭碧螺就站出來恭敬的給蘇美琪屈膝施了個禮,眼睛特意在幹淨的地板上掃了幾掃,慢聲細語提醒。

“大小姐,按國法家規,您跟郡主說話前是要先給郡主行跪拜大禮的。”

被示意衆目睽睽下給對手跪下行禮,臉漲到通紅的蘇美琪,瞪着好整以暇淺笑盈盈等她大禮參拜的表妹,眼圈都紅了。

含着包淚扔下句:“顏若棠,你這個鸠占鵲巢的給我好好等着。”扭身風一樣跑了。

看着那火紅的裙邊飄出垂花門,若棠搖搖頭。

剛才她是往蘇美琪最在乎的傷口上撒鹽了吧。

兩世為人的她對個十三歲有些嬌蠻的小女孩這麽惡毒實在不該,可感覺好痛快怎麽破!

尊卑有別,郡主,真是個好身份。

可要不是為了郡主這兩個字,她們表姐妹也不會鬧的如此不和吧!

秉性軟善的十五看哭着跑掉的堂妹,在瞧一眼對他淘氣眨眼的表妹,只能嘆口氣搖搖頭。

到底是親疏有別。跟若棠感情更深厚的他,是不會說什麽讓表妹謙讓大度的話委屈自個的。

可想想一會在母妃那怎麽應付三舅母和堂妹的告狀他又開始無奈發愁。

猜到他心思的若棠正要說話,一聲甜糯的十五哥,若棠妹妹身後響起。

掃了眼十五哥更加郁悶的臉,掩飾不住蹙起的眉頭。再瞧着身後趕上來寶釵姐姐一樣品格的姨親表姐張嘉慧,若棠不厚道的笑了。

笑盈盈迎上兩步,姐妹寒暄兩句親熱的并肩前行。

“若棠,你和十五哥一會還有事嗎?”

“沒有,請完安就沒什麽事了。”

“太好了。我昨兒對照殘本打了局棋譜,怎麽也悟不出來,正要找人切磋,不如一會咱們幾個去聽風閣下棋吧

明白表姐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若棠,扭頭看了一眼凝眉不語,明明想拒絕,又不肯開口。只眨眼示意她別答應的哥哥。也不肯做惡人的她促狹一笑。

“好啊,十五哥最近也研究棋譜呢正好陪你切磋一番。”

兄妹三個各懷心思到了正院,果然不出所料,氣跑的美琪先到一步,正氣鼓鼓拉着三舅母的手,委委屈屈跟王妃告狀。

向來掐尖要強的蘇美琪本來打算王府這回開擂臺,若棠選人,她也跟伯父,父親順勢撒嬌要幾個侍讀給那些朋友們瞧瞧。

卻沒想讨厭的丫頭沒選,一向順着她的父親也不許她在官員子弟裏挑人做護衛。

哭鬧一場後,在母親的示意下,找向來心軟的王妃撒嬌撒癡。

猜到大舅把不少世家子弟留在王府的深意,勸不了也不想勸的若棠只作壁上觀。

淡淡看着幾位舅母推波助瀾,嫂子們笑語下的別所有圖。

沒有主意的王妃,不出意外答應選王府下門派的高手女護衛,給這些所謂的王府主子。

日子就定在了三天後。

因王妃犯了頭風,愛出風頭的三舅母主持了這場請了不少世家女客的小武選。

蘇美琪和張嘉慧兩個小姐一人挑了四個女護衛。

夫人們,除了出身武将家的九夫人說自己身邊不缺護衛,其餘人也都挑揀了兩個。

看完比大戲新鮮的武選,又是賞花,又是宴飲。王府後花園又是熱鬧絲竹蕭管中歡聲笑語不斷。

可此時酒意微醺,意得志滿的她們哪裏知道。

後院這邊的武選還沒結束。一切的消息,已經不差一字到了王府長家人,蘇元正的案頭。

自然,把自己當主人在王府裏悠哉哉作威作福的日子,她們也都享受到了頭。

心情複雜的蘇元正看了好一會呈上來的白字黑字,輕笑兩聲搖了搖頭。

卻在外甥女張佳慧看似不經意說的兩句話下,用指甲若有似無劃出一道印子。眼中帶了兩分意外與激賞。并為此深思起最近後院的幾樁大事。

大妹前些時候提過想他幫着給兒女選親。還相當敢想的打了若棠的主意。

在有不久前,顏家派人來商量,要接所謂他家嫡長女回去準備婚事的行徑。

哼!他是決不會讓若棠回揚州等着那個糊塗父親,惡毒繼母安排婚事,操縱一生的。

但看如今形勢,不管将來如何,幾個孩子的婚事他都要先定下立場表态了。

沉思片刻,對靜立的大管家一一吩咐。

“三老爺一家回來已經三個多月了吧!慶平侯府還沒休整好嗎?這個月末挑個好日子搬回去吧!兄弟親近也不是非住在一起的。

王妃身體不好需要靜養,其他分支媳婦也都回各自家中吧!都是有小家的,別光想為王府辛苦了!

還有,姑太太的長子嘉季已經滿了十七,也該頂門立戶了。

按照府裏少爺的舊歷挑一處房子,布置好,把田地錢銀交給姑太太,春節前挑個日子搬出去。也方便他們自家祭祀,交友往來。”

“是。”

旁聽了全程的朱為志,周傳芳兩個幕僚伸手捋了幾下胡子,心裏暗暗稱贊。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多少雄心壯志的男兒,有本事有手段,可最後的大事都是壞在以為不起眼的內院女人堆裏。

王爺能如此明察,果斷處置,何愁将來大事不成。

☆、第 21 章

這天午後,蘇元正在書房很有些自得的喝着外甥女孝敬來開胃散郁荷葉香茶,欣賞着插在白瓶中嬌豔清香的粉荷。慎重的做下了關于孩子們婚事的決定。

第二天他興致很高的跟重臣兄弟說起了關于幾個孩子的婚事安排。

看着他們聽完自己話後不可置信的表情,他慢悠悠地端起茶盞,一邊兒拿着茶蓋撥着,一邊看着眼前熱水裏清潤舒展的茶葉輕笑。

這些人啊,到底是看輕了自己,還是太看重了利益!

蘇元正是漢王,又是幾個孩子的大伯,父親,舅舅。

對他們的婚事有着一言以斷的權利。別人自然不敢有什麽異議。

只是大家沒想到,他讓已經封安平侯的十四侄兒定下了交州名門李品蘭的嫡長孫女。

又決定等十五爺先不着急,等着京都太後将來十之八|九的賜婚。

賜婚,皇太後想要再和蘇家聯姻,是誰都知道的事情。

不過大家都沒想到,漢王會輕易就讓自己的幼子娶一個太後家的女孩做妻子了。

如今的局勢,朝廷不過是更勢大的藩王。不一定哪天就要乾坤颠倒。

娶了也許會成死敵人家的女兒做嫡妻。真有刀兵相向的一天,怎麽面對自己的枕邊人,怎麽對待兩人共同血脈的子女們。

十五爺才是王爺的親兒子吧!

至于若棠王爺只是一句。

當初有道人說過她要18之後談論婚嫁,方能此生平安順遂。我也不想把她嫁太早。

接着暗含話意的提醒這些人。

如果有人品好,有才學,又俊秀,家庭簡單,當然能到郡主府生活更好的少年英雄們,可以留意了說給自己知道。

這是什麽意思?

王爺是想給将來成個大齡剩女的郡主,找一個不限門第的,入贅更好的丈夫?

千古至理,高門嫁女,低門娶婦。

前朝時,寒門士族都不可以通婚的。

何況郡主人才難得,不說跟別的藩王聯姻,嫁到哪個世家做宗婦不是王府的一大助力。王爺到底是如何盤算的?

一頭霧水的謀臣們都蒙住了。

後院裏得到消息,本來各有打算的女眷們也全都蒙了。随之而來是深深的失望,懊惱。

只有确定不用嫁或花心或憨傻堂哥的若棠滿意的在床上滾了幾滾。

夏日炎炎,大軍又要準備出征。

剛剛從小路過來的若棠,正跟老師周傳芳聊起這次舅舅去西南征戰固丹王庭的事。

這場仗要是能全功,西南全疆就都是蘇家在握了。對于将來可能的中原逐鹿起着不小的作用。

不過固丹已有幾百年歷史,雖然人數不多卻男女老少各個悍勇,善于用毒,巫蠱,又有地勢之險,想要一舉拿下實在不易。

“郡主不必擔心,你之前提到的那些避毒的藥品,方法,軍中都細細傳達了下去。王爺又準備了專門在山林中的武器,馬匹。這一仗咱們必然大捷。

王爺這回啓用的血氣小将可不少,說不定咱們西南也能出一個遼東戰神蕭策呢!”

“先生說的是,不過天縱之才的蕭策可......

若棠正側身說着話,被後面急匆匆追過來,踩在溜滑鵝卵石上的十五爺不小心撲倒。

走在她斜後方,正用餘光一眨不眨盯着她背影的葉衡,眼看旁邊的人不及扶,電光火石間施展輕功攔在她身前。

踉跄着的若棠一頭紮進葉衡的懷裏,因着沖勁整張臉一下磕在冷硬的盔甲上,暈了三秒,抓住他的胳膊才穩住身形。

緊張扶助她的葉衡,看她在自己胸口蹭了下,擡起頭。

那雙黑白分明帶着些迷茫的水潤杏眼,定定看着自己。

有些委屈微微嘟起的櫻紅菱唇,還有她身上隐隐傳來那似蘭非蘭說不出那麽好聞的清雅香氣。

瞬間少年覺得心髒停跳,呼吸停窒。腦海裏嗡嗡作響,仿佛學游水時那種要憋死過去的感覺。

還好十五爺也迅速從後面搶步過來,拉出妹妹上下檢查,才沒讓人發覺他已失态。

揉了好一會酸痛的鼻子,發紅的額頭,若棠才眼眶微紅的緩過來。

狠狠瞪了眼哥哥,鄭重謝過葉衡沒讓自己臉着地的大恩。忽又想起來件本打算今天辦的事。頓住腳,慢下兩步跟他落在後面。

“葉衡,聽說你要搬到軍營裏常住,外面沒有落腳的地方怎麽也不方便。安平裏那有個四進的小院,已經收拾好了。

算我恭喜你得封将軍的賀禮了。別嫌禮輕啊!”

她已經第一時間得知了大舅的考驗結果。

葉衡一口咬定自己姓葉,父親早已過世。他跟安海候府沒有任何關系。

堅決拒絕了安遠将軍要幫他與父族和解,認祖歸宗,繼承爵位的好意。

還當衆立誓。

此生一心要跟随對他有養育大恩,提拔之恩的漢王建功立業。為王府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也清楚了大舅對此很滿意要提拔重用他的決定。

作為曾經的老板,朋友,自然不能虧待了這個潛力股。

相伴長大,清楚她脾氣的葉衡沒有拒絕院子的賀禮,抿唇嗯了一聲。

知道他的自尊之強,若棠側身兩步,在他身前故作輕松的笑着打趣。

“聽說,打仗的将軍,是最快發財致富的工作。

我等着你以後大把的金銀珠寶砸回來加倍回禮呢!加油啊!”

五髒六腑被她體貼柔婉的話熨燙到不知道怎麽好,寡言的葉衡還是低低嗯了一聲。

自以為體味出其中蘊意的若棠搖搖頭。

這些青春期的少年,面子果真比命重。誰也不能免俗啊!

卻不知道,少年已傾心情動。

自郡主撞到他懷裏,這之後,不管是聽令,練武,想來沉穩冷靜的小将軍都是心跳如鼓,熱血如沸不能平息。

他,他這是怎麽了?

王爺說過,沒飲過血的刀,再如何華麗珍貴也是沒用的裝飾。

所以他們這些侍讀都是十一二歲就跟着上過戰場,血火裏拼殺過的。

更別提這兩年正是入了軍營,在軍中多少次直面生死了。

可在如何危機的剎那,也沒有過這種感覺。

慌慌的,怕怕的,又帶着不能抗拒的向往,羞澀的期盼。

迷亂的腦中忽下靈光一閃。

李楠曾經偷偷給他們幾個帶來的那些書生小姐相會後花園,狀元琴挑賣花女,市井話本裏的男歡女愛,動心癡情。一下子沖進他的腦海,炸了。

從被選進王府開始,葉衡就把郡主當成了主子,恩人。比自己性命,尊嚴,還重要的人。

一年年的時光流轉中,郡主漸漸長成。

雖然從來都是男裝打扮,也不塗脂抹粉,可也掩蓋不了清麗絕倫的傾城秀色。

私下裏幾個同伴,也偷偷贊過郡主美貌。還談論郡主要是換上女裝,梳起雲鬓,該不會是小仙女一樣吧!

那時候只聽不說話的葉衡,心裏堅定的否定着他們的話。在他心裏,郡主可比神仙妃子還要風姿無雙。

還小的時候,他見郡主跟個玉娃娃一樣白嫩可愛,是喜歡的。真心願意做她的侍讀玩伴,為她能稱贊自己一句拼命地練武。

後來,認為郡主才氣縱橫,他還是喜歡的。為了能讓她多跟自己說上句話,手不釋卷地徹夜讀書。

在之後,郡主出落得姿容如玉,他更是喜歡的。

莫名的總想見她,為了她欣賞的目光能落在自己身上,在戰場上奮勇殺敵,只想立功回去見她。能多說一兩句話。

可他從來沒發覺自己以為的喜歡竟然是這種喜歡?

呆呆愣愣,癡癡傻傻好一會。

悚然而驚,霎時清醒過來葉衡才在心裏不可置信的質問龌蹉的小人。

“你對郡主動了男女之思?”

問出這話,他自己都把自己吓到不行。緊接着又在心頭斥罵。

“葉衡,你這小賊如此大膽,如此不知羞,竟然敢肖想郡主。你也配。郡主是要嫁入名門世家。嫁給王候将相的!”

也不知道把自己罵了多少遍,才算稍稍解恨,滾燙的血脈溫涼下來。

一片樹葉飄過來,落在他不知是羞是惱,泛紅的熱臉上。

感覺到癢,微微低頭。衣襟處,郡主臉貼在他胸口留下的香氣仿佛還沒散去,又萦繞在他鼻端心間。

胸腔裏的火忽的一下蹿起來,再也不能熄滅。

剛剛自責憤恨的話全抛在腦後的葉衡,那自以為剛硬之心瞬間變得情致纏綿,柔軟的能滴出水來。

漢王給孩子們擇婚事的話,漸漸從各個渠道散了出去。

後來,就連京都的太後都知道漢王要給自己才貌雙全的外甥女招婿。

仿佛玩笑般在給她姑子,長公主。也就是漢王妃的信中輕描淡寫般提了提。

蘇元正看了信,跟妻子玩笑幾句兒女子侄們的婚事,笑意不達眼底,殺氣卻隐約泛起。

☆、第 22 章

溫柔夜色,夜風徐徐。

外書房裏,準備出征的蘇元正把太後的信,京城暗哨送回的消息攤在桌案上,肅穆端嚴的看着此時還标注着大陳的地圖,凝神沉思。

頭號幕僚朱唯志翻着這次出征固丹新任将領的資料,在葉衡那頁也凝目停留許久。

他自己這些年在王府也是常見葉衡的,給郡主十五爺講書論文時也曾經教導過他讀書。

雖覺得那孩子的确是領兵良才,可性子有些過于寡淡而且心機深沉。并不好用。

可他更知道王爺向來慧眼識英雄,看人準确。

既然通過考驗,給了葉衡名份和實權,一定是值得提拔培養了。

千軍易得,一将難求,益州要想強大有能力的武将自然越多越好。

他也要好好了解下這個曾經不起眼的郡主侍讀才好。

紅燭昏羅帳裏,輾轉反側的葉衡腦子裏嘈嘈雜雜。

眼中雖映着跳動的燭火,卻眸色如墨,半點光亮也無。

想着郡主的一颦一笑心熱難涼。想着漢王說過要給郡主低嫁招婿的話心驚動魄。

漢王的話說的明白,給外甥女招婿,不用高門世家,不要貴不可言。

可年少有為總是必須的。

他一個父不詳的孤兒,不入流的最低品将軍,如今除了一顆心還能有什麽呢?

心裏的念頭翻雲覆雨,面色紅白不定,希翼未來的他一會炙熱如火烤,一時又如入冰窟。

月華如水,蟲鳴聲聲。

情網深陷的少年人,到底躺不住。

披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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