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回見到整天梨渦淺淺,笑意盈盈的郡主哭
層疊疊,比月華還瑩潤,映得一室生輝。
聽舅母說是若棠送來給她賞玩的,手指甲把手心都要摳破的張嘉慧。
只想快點回去,把自己屋裏那盆她珍惜着如珠似寶的早開白茶扔了。
真沒想到,安平伯家這麽大方,竟然不是把花送給舅舅反而給了她。
更沒想到,顏若棠那個丫頭這麽奢侈,竟然會把童子面掐下來插瓶。
此時花圃裏,十五跟十四兩個正瞪着花匠挪了盆。
半死的童子面互相埋怨,都說當時是對方先動手鬧起來,才踢破了妹妹這盆寶貝。
人挪活,樹挪死,要是這花死了妹妹氣到,看你怎麽辦。
吉兇禍福,實在難料。命運總是最會和人開玩笑。
張夫人一家剛剛搬回張府,若棠的遷居賀禮還沒送出去,情勢突變。
誰也想不到當初抛妻棄子的張權,帶着些兵丁逃去外島,結果老天報應不爽,在路上被水匪砍死。
逃出來的幾個老家将沒有出路,扶着簡單的棺材回了交州。
也不知道是哪位妾室的主意,這群人竟然厚着臉皮投奔主母張氏,進城後一路哭嚎,披麻戴孝到了張府。
聽到妹子要安葬丈夫,兒女守孝,蘇元正也是贊同。
可沒想到她還大度收留了幾個妾室和堆庶子女一起生活。
聽說為此張府已經鬧翻天後,對她執拗的性子,刻板的賢良漢王是徹底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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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是家裏兩個女人十分同情張氏和嘉慧。
張氏還好說,不願意改嫁一心守着兒子過,對庶出子女也不用花多少心思養大嫁娶就可以。妾室也兒一樣。
但嘉慧就可憐了,這一下給渣爹三年的重孝守下去,她可就十八多了。
婚事恐怕不易了。
雖說皇帝的女兒不愁嫁,可她畢竟不是女兒,大舅也還沒成為皇帝。
風雪交加的暗夜裏,臉色慘白的張氏第一次給了疼愛的嬌女一個耳光。
少見冬日天際成片的滾雷中,她的臉随着房間裏晃動的燭火晦暗不明。
被母親一巴掌打愣的張嘉慧都忘了哭,只怔怔的瞪大了眼睛,跌坐在床頭。
在女兒不可置信的目光裏,張氏夫人上前兩步。
摘下了她頭上的珠玉,耳邊的花墜,冷靜的吩咐跪在地上頭也不敢擡的丫頭綠春。
“去給小姐找一套素服先換上。
讓外面的丫頭婆子伺候小姐,少爺還有姨娘們洗漱。再挑揀些簡單的衣服給他們先用着。”
等母親飛快的解開了自己領口盤扣,張嘉慧才反應過來,掙紮着甩開跳起來,尖聲喊叫。
“我不要給他守孝,他不是抛下我們不要我們了嗎?
憑什麽死了還要害人,還有那些人,他們跟我們有什麽關系,如今憑什麽住我的家,憑什麽用我的衣服?
讓他們滾,都給我滾。拉着那個臭爛的屍首給我滾的遠遠的。”
見一向溫婉的女兒披頭散發的嘶喊,張氏眼裏閃過一陣驚痛。
上前扯下女兒衣服的,冷聲訓斥。
“憑什麽,就憑他是你父親,給了你命,養了你長大。就憑那些人也姓張,跟你血脈相連。”
眼淚滾滾的嘉慧聽着這些話,嘴裏又酸又苦。
血脈相連,那些人當初在家裏一個個仇人似的,恨不得咬死他們母子三個的時候怎麽不說。
在父親給他們扔下的時候,面對兇惡兵匪時怎麽沒想過,如今沒有活路就講起骨肉親情來了。
她心裏越想越氣,越想越恨,拉住母親的手哀求連連。
“娘,這是大舅的益州。
你就是說不認識他們,給他們趕走,哪怕派人給他們都殺了,也沒有人敢多說什麽。
我跟哥哥的婚事更不用愁,大舅怎麽也不會不管我們。
你看若棠,十幾年沒回宗族,不認父親,不祭拜祖宗,誰又敢當面說她什麽,誰又敢瞧不起她,還不是各個争相的想要巴結聯姻。只要有大舅在,我們不怕的。”
眉頭擰成川字的張氏拉過女兒,使力按到床邊坐好。目光犀利的直盯着她道。
“這種混話我最後一次聽,再有下次決不饒你。
若棠是若棠,她沒有母親,你就不行。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不能讓你不孝。
你聽說過天底下誰不認親生父親的。趕走他們讓你父親屍骨流落在外,死不瞑目嗎?”
臉漲到通紅的嘉慧面對這樣的母親毫無辦法,氣得嘴唇都微微發抖,伏在迎枕上哽咽哭喊。
“父親,父親,您就知道父親。
他哪裏還配做人的丈夫,父親,他那麽對我們,您怎麽還能把他當丈夫?當天似的供着。”
這一次,面對如此誅心的話她沒有在打女兒,只是面色沉寂下來,眉目只剩下了一片慘然。
等女兒哭夠了,張夫人聲音裏帶了一絲倦怠吩咐門外的綠春進來服侍女兒換衣服,自己出去看了丫鬟婆子布置靈堂。
寒冬蕭瑟的夜裏,站在一口薄薄棺材前的張氏自嘲般苦笑。
是啊,事到如今自己怎麽還把他當丈夫?她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麽,又怎麽解釋給女兒聽呢!
想當初新婚燕爾,長子落地,少年夫妻也不是沒有甜蜜的時候,可後來怎麽都變了呢?
只因為公公戰死家敗,益州不肯救助嗎?還是男人本性,喜新厭舊。
可悲的是,丈夫變了,她還是心如匪石,不可轉移。
肅穆的靈堂裏悠長嘆息聲緩慢而又沉重。
要想俏一身孝。
何況眉目低垂,不時落幾滴淚的孝女嘉慧從哀凄的儀容,到恭順的舉止讓人無可挑剔。賢淑敬孝的美名在貴夫人裏很快傳開。
跟嫂子們過來祭靈的若棠見瘦了一圈,眼眶紅腫的表姐真是替她心酸。
暗搓搓想着自己的渣爹要是有這麽一天,自己會不會哀傷哭泣,恐怕很難。
到是瑛姑想着孫嬷嬷的話,一時壞心思的想這位表小姐的眼淚到底是為誰而流。
冬至節令,天地間滿是飛雪,北風一起便在清冷的日光裏飛揚起伏。
漢王外書房前,等着不少人。各個表情肅穆沒有過節的喜氣。
比武過後站在外廊檐下的李楠有些無聊,推推身邊站得筆直的葉衡問。
“你說王爺把咱們這些不到二十,曾經的侍讀們都叫來做什麽?有什麽大事能用得上咱們的嗎?”
“閉嘴。”
郡主侍讀四人中最年長穩重,如今做通判的李勇掃了眼跟他們一起站等着的不少人,瞪了眼說話的李楠。
低聲訓着:“在王爺處理政事的殿外竊竊私語,交頭接耳成什麽樣子!”
李楠也知道這些,眨了下眼睛,趕緊安靜筆直的站着。
一直沒說話的葉衡恍若翠竹挺立不動,滿腦子都是剛才郡主有些匆忙不安,錯身而過的身影。
“也許真出了什麽大事。”
最謹慎能沉得住氣的趙平看着雪停,太陽就要到中天,悄聲對身邊的三個兄弟說。
午間進到書房的,都是王爺的親信。
如今已到了晚飯時分,卻沒有一個人出來。連出來取熱水沏茶的吳內侍都八字眉沉沉。
到底是什麽大事,又要征戰嗎?
幾個人不由都擔憂起來,最穩重的李勇也不時妄圖從密閉的窗戶中看到些裏面的情景。
并沒有讓他們提心吊膽多久,周傳芳親自出來,按着名單一撥撥叫了人進去。
葉衡與李楠等八個武功最好的排在最後一起進了去。
屋子裏氣氛有些肅穆,王爺端然主位,除了郡主和十五爺還有不少重臣,各個面色凝重。
作者有話要說: 天使們,若棠就要出京都了。賣萌求評求收。
☆、第 30 章
看了看下首的臣子和小将,面無表情的蘇元正肅然沉聲。
“3個月後聖上大婚,皇後是司州守将許威的嫡長女。
太後已經下旨,召各地藩王、守将、宗親們進京朝賀。
我們益州準備在2月初,慶平候(蘇元正的三弟)會帶着郡主與你等人一起上京。”
大婚,上京,簡單兩句話,地上站着的這些人俱是一驚。
中原大陸在兩百年前天災不斷,後秦王朝終于在外戚、宦官争權,民間揭竿起義不斷中覆滅。天下就此烽火連煙戰亂頻頻。
一甲子前陳太|祖勉強一統南北,建立大陳,卻也妥協的封了9王傭兵據守各州。
太|祖雄才偉略,驅逐外寇,內養民生。
可還沒騰出手來收服藩王,天不假年,龍馭上賓。留下10歲太子繼位。
幾個太|祖留下的輔政大臣忠心耿耿,兢兢業業把太宗皇帝教導長大。
他長大後也确實聰明博學,文武雙全。卻是少年氣盛,好大喜功。不顧國力,挖鑿南北運河興建宮殿。又好巡幸游獵。
雖有忠臣們勸谏還是越來越沉湎酒色荒于朝政。最終鼎盛之年猝死後宮。(聽有些傳言太宗那晚是與4個美人一起共枕的)。
太宗皇帝女色上荒唐無忌,子嗣上卻零落的很。
只留下了襁褓中母族低微的獨子繼位。這小皇帝的生母就是民間傳的沸沸揚揚的豫州美豔營妓。
太宗皇帝驟然駕崩,沒有遺命留下。
劉後帶領百官,迎立養在宮外不足百日的陳徵為新帝。
她被尊為太後﹐臨朝稱制,在衆王侯支持下總攝國家大事。
太後自幼聰慧敏智,博覽群書。
為後時,侍随太宗身旁,更是熟知政事。
執政期間開始大肆籠絡前朝勢力,廢除異己。
誅滅大将韓晃,貶罷宰相,将叔叔拜大将軍,兄弟受封為列侯。劉家權柄日重。
幸虧有兵權在握的廣安王等陳姓宗親大力抗衡,朝廷才沒變成劉家一言堂。
可你退我進,兩相争持不下,也導致了朝堂的混亂,政務的不明。二十幾年來朝廷權威越見消減,藩王勢起不可阻擋。
當今皇帝十三歲後,每年都有朝臣上本讓太後還政天子,退居後宮,頤養天年。
太後自然是不肯讓步,而不答應還政的借口,就是皇帝尚未大婚,不好立刻親政。
可從十三歲開始,皇帝大婚總是不成。
那些低等的小妃嫔,也沒有生下一男半女。後宮種種詭異的很。
最令人悚然聽聞的是去年。
本來經百官商讨好的皇後人選。
在大婚前三月,她帶着幾百的精衛家将跟母親、兄長去還願祈福的時候,母女齊齊被山匪們輪番侮辱後又被亂刀砍死。
據說死象凄慘可怖至極。
身上衣着全無,碎肉橫飛。只有一張臉完好無損,可以清楚的辨清身份,絕不會讓人認錯。
而那慘死的未來皇後,正是太後剛滿14歲,唯一嫡親的侄女。
如此變故下,朝臣藩王們驚駭失色,都知道事情肯定不簡單。
可也都說不清,到底是太後的狠辣,還是皇帝一派的不滿反抗。
沒想到,如今過了二十的皇帝,竟然沒有任何預兆就要大婚。
皇後人選還是號稱北地絕色三姝,司州統掌兵權的許威嫡幼女。
還是在宮裏的兩個良人都已有孕,被太後親自接到身邊照顧的時候。
難道太後要廢主立幼,可陳姓宗親能答應?皇帝能甘心?
還是皇帝要把同太後的争執擡到明面上,這次是親政掌權的開端?
這裏面,到底藏着什麽暗流殺機呢!
若棠也知道如今京都局勢不明,危機重重。
可太後發給益州的旨意上,特別提起了她。
給王妃舅母的家信裏,更是提起幾次要見見這個漢王藏了多年的掌上明珠。
如今天下,各地藩王們都虎視眈眈,蠢蠢欲動。
可益州并不想做師出無名的出頭鳥,被群起而攻之。這一趟她是必須去的。
蹙眉思索時,正見葉衡擔憂緊張的目光掃過來,給他個安慰淡笑點了點頭。
蘇元正看了看幾個年輕小将肅然吩咐。
“葉衡,李楠你們從今天起不必在回軍營。留在王府裏,跟安将軍到親衛裏挑出武功好的狠狠下手訓練到聽話,聽話還是聽話。
最後在選出100人,算做郡主的親衛一起有你們負責統領上京。你們在京都的身份,是蘇家的遠親,一會郡主會具體交代。
另外,這段時間我也會讓羅鵬親自指點你們京都的人事。要用心學着。”
聽了王爺的話兩人俱是一楞。
軍中那些年紀大更有經驗,忠心耿耿,武功也高的将才不少,怎麽選了他們。卻也不多問,立刻恭敬應下。
李楠機敏靈活,不管和誰都能談得來,處的開。三言五語就能跟生人自來熟。
葉衡沉穩果斷,心思缜密,善于調度。聽瑛姑的意思,他武藝如今已經是年青一代裏數一數二難尋敵手的。
一向沉穩有數的漢王沒有跟誰商量,直接一言以斷的讓這兩個曾在王府裏生活多年,很是熟悉蘇家內情小将,以蘇家遠親的名義一起上京當然是不簡單。
其餘重臣猜不透所以也全無意義。
天色徹底暗了,房檐上大紅燈籠次第亮起,得到任務的幾個人心裏俱是忐忑不安。
只有葉衡望着零星雪花松了口氣,放下心來。
只要能陪着郡主,龍潭虎穴他也義無反顧。何況波雲詭異的京都。
冬日的晨霧像飄渺的輕煙,薄軟的白紗。皚皚白雪間更見虛無缥缈。王府的後山在一片飛雪輕霧中若隐若現。
正在神情專注抄錄菜譜的若棠,聽着外面傳來幾個丫頭小厮驚慌的喊勸。
身形,眉眼動也不動,小心的收了最後一筆。陪在一旁的周傳芳過來認真觀看,點頭表示滿意。
碧螺見郡主收筆,趕緊把寫好,先生通過的字放在一邊晾幹。收好了比黃金還難得香徹肌骨的紫玉墨錠。
他們師徒學習的地方離王爺的外書房不遠,早有機靈的小厮過來回禀。
一聽是表姐蘇美琪哭着沖到前院來,鬧着闖進了外書房,若棠趕緊披上鬥篷過去。
果然,一言不發坐在上首的大舅雖然面上不動聲色,手指已經在桌面上連連敲擊是心頭大怒的征兆。
再看看外書房裏的幾個幕僚重臣尴尬的臉色,陪在一邊學習受教葉衡幾個對她不停打着的眼色,若棠點頭笑笑。
和大力的瑛姑上前硬拉起捂着臉哭啼的蘇大小姐,三下兩步出去。
這些日子,益州上下都在為皇上大婚的事忙亂。
她每天除了要一字字抄寫給太後的特別年禮外,還要了解京都,以及沿路各種情況,更要抓緊被瑛姑特訓以防萬一。
實在不知道蘇美琪又發的是什麽瘋,竟然哭鬧到處理政務的王府外院書房來。很快三舅帶着兩個兒子出現,後面還跟着王妃的貼身大丫頭。
心疼女兒的他看着那張哭花了的小臉,到底沒舍得說什麽,叮囑若棠幾句親自去了前邊。兩個弟弟過來跟他們一起回去了後院。
臉色青黑的三舅母擰着女兒的耳朵教訓,蘇美琪毫不退讓的争取婚姻自由。一把扔開手裏的帕子,氣鼓鼓的揚起臉。
“我不嫁,什麽斯文端方,學問踏實。
不就是個蠢笨古板的書呆子。嚴世英,英個頭,長得跟個芝麻燒餅似的......
“什麽親上加親會對我好。我大伯是漢王,父親是慶平候,嫁到誰家敢不對我好。
抓破臉,活該,一個男人連我都打不過,還好意思告狀......
聽女兒這麽貶低自己的俊才侄子,三夫人擡起手真想狠狠教訓她。
可看着手下俏生生的眉眼,到底舍不得,手輕輕落在她肩上,恨聲罵了兩句。
“那是你嫡親的表弟,你亂說些什麽,再說婚姻大事哪有你說話的地方,父母之命,我都答應了。”
打定主意堅決不嫁弱雞醜八怪的美琪使勁踢了幾下腳踏,蠻橫耍賴。
“我不管,誰讓您答應了。
讓我嫁個縛雞之力都沒有的幹癟弱雞,将來生個醜八怪,我死也不答應。
不然我見一次揍他一次,給他那個芝麻臉幹脆抓成弦琴......
果然是大小姐的彪悍作風,三舅母的嫡親侄兒,她自己的親表弟被她說成了芝麻燒餅弱雞,還生出個醜八怪,口無遮攔的也太厲害了。
不過嚴士英小時候出痘沒護理好臉上留下不少淺白麻點,仔細想想形容的到是貼切。
男孩本就比女孩發育晚,十三歲的少年還沒有抽條,又是書香之家長大自然瘦弱些。
蘇家的孩子卻從小學習騎射,他打不過彪悍的蘇美琪到是真有可能!
看一眼身邊死命低着頭咬唇忍笑的丫頭,也幾乎忍不住的若棠咬着手指。
跟那邊假借擦嘴用帕子捂着嘴的王妃偷空對視一眼,母女兩都要忍不住笑噴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女主就去京都新地圖了,猜猜意外去的都會有誰!
想評論收藏茶飯不思的布丁,求看文小天使動動手啊!
☆、第 31 章
三舅母女對吵,又涉及姻親,兒女婚事。
作為小輩的若棠不好勸。一向嘴笨的王妃不知道怎麽勸,兩人都只能裝聽不見。
等蘇美琪終于喊累了,長呼着氣氣呼呼。
大丫頭玉冬才眼觀鼻,鼻觀心,面色如常親自端了茶過去侍奉。
不愧是王妃身邊能做主的,這一手面無表情的忍功就難得。
若棠揉了下發酸的臉,佩服不已。
喊到嗓子發幹的美琪一盞茶沒喝完,前院的蘇元正讓人送了貝殼中的凝冰碧玉膏過來。
這是北疆雪山上各種異獸,珍花調制的。
說雪蓮在裏都是平常一味,工序更是十分複雜,每年上進宮中也不過三五盒。對于外傷疤痕有奇效。
三舅母小心接過桃核大小的白玉盒,瞪了女兒一眼。
跟王妃解釋了又解釋,才拉着明顯也松了口起的女兒回去。
原來如此!
看來蘇美琪那個手下沒輕重的,一定把人家臉抓的挺厲害。
不然也不能沖到大舅那哭啼胡鬧,天真的想把事情含糊過去。
如今有了大舅表示的碧玉膏給嚴家,想來嚴家也不好計較多說什麽了。
回前院的路上瑛姑難得贊同了一次蘇美琪大小姐的想法。
她的審美觀,也是一直不喜歡只會之乎者也的文弱書生。
聽了她的話,若棠一邊踩雪一邊笑。
“美琪她哪裏是因為書生才不嫁。要是人才俊秀,風姿飄逸早就答應了。不過是覺得長相不合眼。”
啊,聽說不過是為了男人皮相鬧成這樣,瑛姑憤然。
“膚淺,沒腦子。女人怎麽能以貌取人,尤其是未來的丈夫,男人品性才是重要的。”
沒想到瑛姑還是注重心靈美的內涵派。若棠挑眉打趣逗她。
“知好色而慕少艾,男女都一樣。我就是個十足膚淺的顏控。
将來選夫君的第一條要求就是美的天怒人怨才行,呵呵呵!”
“啊,開什麽玩笑,郡主一定不是那麽膚淺的人。”
“哎,瑛姑你還真是看高我了,我就是這麽膚淺啊!”
見她說的嚴肅認真,沒想過自己看大的郡主會和蘇大小姐一樣俗氣的看中皮囊,瑛姑覺得這個話題沒辦法進行下去了,幹脆長呼兩口氣閉嘴了。
後面一直跟着的丫頭碧螺到是想了更關鍵的問題追問道。
“那郡主你喜歡什麽樣的美貌男子,是文秀翩翩,還是英武俊秀?”
什麽樣的?
不過一頓,若棠腦海裏突然出現了一張劍眉星目英氣逼人的臉,望向自己的目光卻又格外的溫軟。
心念一晃,不由頓足。
擡頭卻見零星飛雪間,身着勁裝,俊朗英挺的葉衡眼神一亮,含着淺笑大步流星向自己走過來。
外書房,蘇元正喝了兩杯茶才消下火去。
蘇美琪是蘇家唯一的女孩,別說三弟就是自己也偏疼幾分。可出身王府嬌蠻任性不怕,也都有腦子有分寸才行。
嚴家是益州名門,西南士林裏有些名望。
嚴士英是嫡幼孫,五房嫡長子。自小又聰慧善學,性情沉穩。
去年就過了童生試,明年就要下場。師長們對他都寄予厚望。因送節禮就暫住在了姑姑慶平候府。
蘇美琪不知道聽那個丫頭漏了口風知道母親要給自己和表弟定親。
一時氣急沖到書房裏,幾言不和給講究君子動手不動口的書呆子抓了個滿臉花,下手沒輕重很可能留下疤痕。
那不僅是她的表弟,還是嚴家寄予厚望的嫡孫。
将來真因容貌有瑕不能出仕做官,讓蘇家怎麽交代,有權也不是可以胡亂跋扈的。
不喜歡夫婿人選可以私下跟父母在商量,這沖動的丫頭卻直接抓破了表弟的臉,實在是太過了。
真是不管教不行了!
還有那一盒戰場上一般小将受傷,他都不舍得賞下去用的碧玉膏。
呵。
蘇元正只希望三弟這回真能象他說的,回去狠心管教她才好。不然将來還不一定鬧出什麽。
可不是每一次闖禍,都是一盒珍藥能了結的。
周傳芳一向會開解人,調節氣氛。
看漢王沉沉的臉色放下茶盞笑道。
“其實,也不怪大小姐發作,年輕女孩誰不喜歡美男子。
聽說北地蕭策凱旋,閨閣少女聞風傾城而出。
砸下來的荷包,珠花幾乎達到擲果盈車的地步。
要不是北軍彪悍武藝高強,玉镯,翠牌砸暈幾十個也不稀奇。
那嚴家公子雖然才氣斐然,為人端方,但相貌也确實不夠豐采俊秀,配大小姐确實有些不夠。”
此時雖然不像秦末講究重美不重德,美姿儀就能授官。
但人長得好總是更招人喜歡,更便宜些。何況再氣也是自家人,又是小輩女孩。
向來護短的蘇元正想想侄女燒餅瘦猴子的評語,也只能無奈笑笑。
到是一邊的朱唯志接話不服。
“要說清俊兒郎,葉衡在益州也是聞名的。我聽說前些時候李将軍想給他為自己的二女保媒呢!”
“哦,葉衡可答應了?”對于要着力培養的小将,蘇元正很關心。
“不僅沒有,這小子委婉拒絕不了李将軍的熱情後,竟然直說已有心上人。也不知道什麽樣的閨秀,讓一向持重冷清的小将軍這麽動心。”
“是嗎,真看不出來他這冷冰冰的性子還知道慕少艾。”蘇元正笑着打趣幾句。
這些日子常指導要去京都小将規矩的周傳芳,本來要跟着王爺調侃兩句。
腦海裏忽然晃過幾天前,雪中樹下,郡主一個雪球竟然砸到輕功了得的葉衡脖子裏,那傻小子還笑的格外歡喜的畫面。
他本是郡主的老師,這些年跟幾個侍讀接觸更多些,心念電閃,很多不經意的小事蜂擁浮上心頭。
書房裏,葉衡神情專注臨摹郡主的字。
郡主吹笛時,守在一旁聆聽不動的挺拔英姿。
夏日出游,用井裏湃過的果茶換了郡主手邊冰碗。
爬山登高,他都走在郡主左後側,而騎馬永遠在右邊。
每次出征拼死立戰功,飛速的升遷,是為了更般配的身份嗎?
......
一樁樁一件件,少年心意顯露無疑。
真是燈下黑,他們怎麽就沒有覺察。
等等,他們沒注意,當事的郡主那麽機敏就一點沒發覺?
恍惚意識到什麽的周傳芳,看了眼王爺,眸中閃過一抹思慮,話在舌尖打了個滾,又咽了回去。
大陳歷47年。二月初五。萬事大吉。
豆蔻年華的若棠第一次離開永安遠赴京都朝賀。
因着地勢的原因,他們一行人要騎馬坐車到荊州邊境換船轉到清陽,在回陸上到京都。
本來一直走水路會快的多,可現在剛入春。平江有的地方水量過淺,裝滿賀禮,兵馬的重船恐怕會通行不便。
況且強龍不壓地頭蛇。
這些年,随着朝綱不振,動亂頻繁。
平江上大小股的真假水匪橫行無忌,借着背後的靠山,山川地勢,讓官兵奈何不得。
益州軍又不想出風頭,雖然精兵壓陣也犯不上跟他們無謂争鬥。更不可能低頭花錢買路。
也不知是誰給蔔的卦看得天象。一行人上船前,一切順遂。
初春暖陽,無風無雨。
馬車裏的她坐乏了,還被十五哥叫出來騎了兩次馬
。沒想到出了荊州,所有賀禮裝船到位他們即将離開碼頭登岸才出了麻煩。
看着追上他們,兩個從馬車裏出來,侍女裝扮的女兒外甥女,慶平候馬鞭都掉了。驚怒後滿心後怕。
見了女兒臉上風塵色,幹裂的唇角罵了兩句就不忍心的心疼上了。
眼下抽不出足夠的兵卒護送,時間也不等人,他也不夠放心這任性的孩子自己回去,到底留下人傳信,決定先把她們一起帶上京。
船倉裏,蘇元明一言不發沉着臉聽滿臉無奈的大外甥女說着事情始末。
張嘉慧給父親守孝,因到了七七去寺裏祈福遙祝。
鬧騰很久沒得到上京機會的蘇美琪在父親出發後跟母親撒嬌,允許去寺裏玩耍散心順便陪伴表姐。
哪裏知道她早做了打算,借口不舒服貪睡。帶着兩個有武功的女護衛,只帶了錢輕身想偷偷出寺廟。
被出來添燈油的表姐發現後,還一不做二不休強拉上了嘉慧和兩個丫頭,一路快馬加鞭晝夜兼行追上了重車緩行的隊伍。
張嘉慧說道最後懊惱的解釋愧疚。
“我本來叫了身邊的丫頭綠雲和侍衛回去報信,想着母親能派人追上來帶我們回去,可不知道怎麽到了碼頭還不見人。
又實在擔心表妹一個人出了什麽事,路上遇到危險才不敢再讓兩個女護衛在回去,怎麽想到就到了碼頭。”
沒等她說完下面的話,小辣椒叫起來:“表姐,虧我那麽信任你,原來你假裝跟我走其實”
可惜沒等她說完,也被打斷了話。
“你給我閉嘴。”
一聲厲呵,看出來父親是大怒了,一直沒被允許坐下的蘇美琪鼓着臉站到一邊低頭不說話。
蘇元明扭頭換上溫和口氣對外甥女安慰道:“真是多虧了你,不然這丫頭路上還不知道鬧出什麽。眼下就委屈些跟我們先上京。你也辛苦了,下去休息休息吧!”
坐在一旁的若棠和十五自然也會看眼色,跟着出去回到自己房間。
作者有話要說: 哀哀哭泣,求評。
☆、第 32 章
回到船艙自己的房間,若棠打量自己帶出來的四個大丫頭,思索了一番留下最木讷的墨菊和做事最穩妥的松蘿囑咐了幾句。
瑛姑和松蘿聽了她的話,吃驚後又覺得郡主的猜測很有可能。
果然,船行了一個時辰,還沒有到午飯時三舅叫人喊她下去商量事情。
這一次上京人多貨多,蘇家準備了幾艘大船。
本來因只有若棠一個女孩,蘇元明不放心就打算帶着她和十五一船吃住。
可如今多了兩個小姐,幾個女護衛,大船上的房間緊緊到是住得開。不過衣物,丫頭,什麽的就沒辦法了。
何況為着一路上的安全,他們帶的兵将到是多。丫頭都是可丁可卯的。用來做衣服的料子有都是,好繡娘是別想了。
蘇大小姐在家裏嬌寵慣了,脾氣大的不得了。死活不肯穿丫頭們的衣服。
其實她和三舅身邊大丫頭的衣服件件料子精美,做工一流。都是這回為上京特意新做的。
到底舍不得女兒委屈哭鬧,慶平候皺着眉訓了兩句轉頭對若棠說。
“若若,你先勻出來些衣服給你姐姐用。等下船到了京都,三舅馬上給你們抓緊趕制出來更好的。”
舅舅發話,她自然乖順答應。不能厚此薄彼,把自己的衣服給了兩個姐姐。
盡管張嘉慧表示穿丫頭的就可以,想到她在守孝若棠到底讓人挑了幾身淺色常服送過去。
還主動讓身邊松蘿,墨菊帶了2個小丫頭服侍她。
蘇美琪有大舅給的丫頭到不用她多事。自己身邊卻只留下碧螺、墨竹和只會武功護衛的瑛姑。
船倉裏熨衣服的墨竹,跟坐在燈下,手腳不停給郡主用自己新中衣改裁的碧螺滿臉憤憤的嘟囔抱怨。
“咱們郡主就是太好性了。
那個刁蠻的大小姐,在馬車裏沒有換洗的颠簸幾天。還不是蓬頭垢面灰撲撲的,看那洗澡水應該整個人都要馊了。
上了船,仗着慶平候是郡主的長輩,就這麽講究上了。這不肯穿那不能用,剛剛還懷疑我送去的衣服是不是郡主挑剩下來的。
真是小人之心。
郡主出行的東西,都是孫嬷嬷親自準備的,都一樣好。
她身份高貴不穿仆婦的衣服,那她那個大腳,怎麽又能穿墨菊的鞋子了。
你在看看張家表小姐,多仁厚知禮,收下衣服打賞謝過不算,知道郡主不穿外面的衣服,又不動針線。
非要問我郡主喜歡的樣子要給趕工出來幾件裏衣。這才是大家小姐的行事,姐姐的樣子呢。
侯爺也真是的。郡主也是她的親外甥女。還比他女兒小呢!再說哪有妹妹讓着姐姐的道理。”
咳咳,碧螺擠着眼睛又咳嗽了兩聲。
感覺出意外的墨竹回身,不由白了臉。
看着眼前面無表情的郡主。顧不得其他,撲通跪到地板上。
知道她忠心,一心都是自己。可此事決不能姑息放縱。不然将來必定給她自己招來大禍。
面無表情的若棠掃了兩個丫頭一眼,碧螺反應過來自己的大錯也連忙跟着跪下。等她們一動不動跪了一柱香的時間若棠才冷聲吩咐。
“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