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回見到整天梨渦淺淺,笑意盈盈的郡主哭

吧!回去自己跟孫嬷嬷說,罰你們三個月的月銀。下不為例。”又提醒一句:“我的丫頭可以拙笨,不可以犯蠢。”

“是。”聽出話音的兩個丫頭站起來。低聲認錯:“郡主,您放心。奴婢再不會有下回了。”

都是機靈的丫頭,不然也不能被孫嬷嬷挑出來從小教導着,最後當上貼身大丫頭。

不過是在外面一時松懈,現在反應過來這船上人多嘴雜,一但被人聽到傳到大小姐和侯爺耳朵裏,她們自己還有家人的後果都不敢想,剛才是自己大意了。

對于三舅的行事,若棠到是無所謂,親疏遠近人之常情。

就像大舅遇到什麽也會把自己放在前面一樣。三舅疼愛自己的獨生愛女也是應當。

何況她早就清楚蘇美琪的心思,14歲的小女孩不過是為着新鮮想穿男裝。

在家裏三舅母又覺得她性子已經夠野,怎麽也不同意非得淑女使勁打扮她。

出來有機會自然想要随心所欲一番了。再說不過是幾件衣服她還不至于放在心上。

再來若棠還是挺羨慕雖然嬌慣任性,卻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蘇美琪。

這性子可是很難得的,不管什麽世道,出身,要是沒人真心的嬌慣寵愛,哪能任性的起來呢?

船外江水洶湧,春風拂面。

推開窗惬意悠閑賞江景的若棠還不知道。不過姐妹互換幾件男裝,會惹來多少情傷,多少追悔莫及。

初春,微冷的天氣,從山南一路向江南卻一日比一日暖風熏人。

船上的日子千篇一律的無聊,除了天光正好船行平穩時寫寫字看看書。

就是和十五哥,嘉慧表姐兩人下棋說話。相比下若棠更願意跟瑛姑在倉裏練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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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辣椒在船開出來半日後暈船吐到一塌糊塗。整日趴在床上病怏怏勉強喝幾口水,所以她連這聊勝于無,唯一跟人鬥嘴的樂趣也沒了。

因着守孝張嘉慧的飲食是單做在自己房裏吃的。午飯後她穿了身淺青色的直裰到了若棠這說話。

“聽說今晚就到鯉魚門,又正逢圓月我們到時候一起看景啊!”

“好啊,我最喜歡這種天然野趣的景致了。”不等她答,也在這看書消磨時間的十五馬上表示同意。

若棠自然沒有意見,處事周到的嘉慧跟他們約好就去了美琪的船倉。

十五打趣着:“已經吐習慣,每天開始喝粥吃鹹菜的丫頭一定能爬起來,跟我們夜游呢。”

想到剛能吃飯就出來到甲板上吹風胡鬧再次腳軟晃暈的丫頭,若棠哭笑不得的表示同意。

另一艘船上葉衡給自己換了身圓領箭袖勁裝,腰間系着墨黑織錦腰帶,帶上長劍準備值夜。

跟他一起的李楠疑惑的看他好幾眼,問道大晚上你穿這麽精神做什麽,小心讓誰家女大王看上給你擄回水寨。

橫了他一眼,不發一言的葉衡正了正發上緞帶,昂首挺胸走出。

正是咋暖還寒的節氣,夜裏突然起了北風。

蘇元明說什麽不允許身體才好轉沒多久的掌上明珠出房間。怕她胡鬧還親自守着她。

夜裏船行的不快,為了他們看景到青峽鯉魚門時幾乎是順水飄着。

“到了到了,你們看。”

順着十五哥的聲音看過去,從幾乎筆直的崖壁上斜斜伸出一彎半弧。

彎月似的尖頭上幾道鬼斧神工的窄彎凹出一條正擺尾飛躍的鯉魚來,魚身上風吹雨大的點點斑斑漫天星光下好似鱗片更讓它顯得活靈活現。

幾個人正在驚嘆連聲,後船上兵卒示警。

有幾條挂着白頭鷹旗的中型船過于靠近了他們。

瑛姑躍上二層船頂眺望一會,躍下來在若棠身邊交代着說了兩句。

蘇元明速度出現,就要護着他們進倉,她立刻把瑛姑的話挑着跟三舅說明。

聽了外甥女的話,蘇元明想想點點頭,招呼正要坐小船趕過去的葉衡李楠幾個過來護衛,帶着親随跟着流星踏月般飛走的瑛姑身後跳到後面船上。

很快安全的信號傳了過來。幾艘船在他們邊上穩穩開過。

打頭的甲板上一個高挑健美跟瑛姑差不多年紀的女人,挽着高髻,眼睛晶亮的堪比星光。讓人一見難忘。身後幾個短衣打扮的少男少女目光好奇的望過來。

見他們漸漸遠去,放松下來的十五湊過來問“瑛姑認識後面船上那些人?是她江湖上的朋友?她不是南派的怎麽跟江北水鷹門的人相識?”

不想告訴他的若棠打了個哈哈。

最會看眼色的李楠立馬插話講解起明天要經過的水道,三言五語讓十五不在追問。

聽他們說起明天就要度過蚌河口,一直聽話沒開口的張嘉慧接了句。

“順着蚌河口的運河南下是不是能到揚州楓橋。有機會真想體味下當初珠穆仙師所謂楓橋夜泊,孤舟客子的意境。”

呵呵呵,從來不敢做詩的若棠想到楓橋夜泊這句相當熟悉的詩詞,突然想到幾乎遺忘的前生舊事,嘆息一聲無語。

她靜思不說話,看在別人眼裏就意味深長了。誰讓她的父族就在揚州楓橋不遠。

三個少年不約而同看了眼自覺失言垂眸咬唇的表小姐,頓了片刻,齊齊換了話題。

見若棠神色不對,十五看了眼甲板上身高胖瘦差不多,同樣男裝發式打扮,都披着鬥篷的兩表妹。

難得急智對有些窘的張嘉慧笑道。

“剛剛你們背對着我在前船如池中青蓮一樣亭亭玉立,夜色裏竟然分不清誰是誰,到底是表姐妹。”

李楠看他擠眼睛,立時明白,故作好奇反問。

“都說江北女孩子特別高挑,不知道比男子如何?我們到了那邊不會比女孩還矮吧?那多丢人?”

......

十五哥的話若棠聽着到是不錯,她們姐妹三個都遺傳了蘇家的高個子,骨架又都不寬,更顯得風姿綽約。

可惜樣貌上除了同樣豐潤微翹的菱唇沒有半點相似的地方。

清秀柔美的張嘉慧柳眉鳳眼看起來就是個溫婉美人。

豐潤桃心臉,秀眉圓眼的美琪俏麗中帶着幾分英氣,長得到十分像去世的母親,有女像家姑這句話到很符合她。

而反觀自己應該是更像顏家人吧!

顏家,也不知道十幾年沒見的探花父親,現在還是不是一副風度翩翩如玉君子的模樣。對于那個所謂他愧對的表妹,是不是還憐愛如初。

算算日子青陽下船就到花朝了,一年一度生母的祭日。

想到那個為一生一世一雙人遠嫁,年紀輕輕客死他鄉的美麗女人凝神望着江面的若棠突然覺得意興闌珊。

一陣冷風吹過,葉衡踏前一步,站到她左前風口,輕聲一句。

“郡主,起風了,回房間休息吧!”

沒心思在賞景的若棠點點頭,帶着碧螺回去。

同樣跟她離開的張嘉慧轉身間,意味深長看了眼葉衡。

哪知道葉衡不閃不避,只用戰場裏生死間歷練出的淩厲目光平靜回視。

反倒讓她覺得心底一寒,不由垂眸閃避開來,摟緊了鬥篷加快了離開腳步。

作者有話要說: 三周榜單輪空!已經半死不活的布丁唯一動力就是小天使們了!給點評和收藏吧!

☆、第 33 章

二月十四花朝節前一天,他們一行人在豫州最大的港口清陽下了船。

慶平候決定就地休整一天,也讓大夥松散一下。

從上船病床上就求了父親幾天的蘇美琪得償所願明天去過花朝。

大清早都還沒吃早飯,清脆的歡聲笑語已經傳了出來。

興高采烈的蘇美琪小嘴不停道:“聽說清陽花神廟北地聞名,當年太後入宮還來求過簽都說特別靈驗。

白天那附近的山間花下,溪邊無數人游春踏青,還有花神戲呢。

文人雅士也貼別多。傳花令,飲酒鬥詩風雅又有趣。

女人們提舉各種形狀的“花神燈”在花神廟附近巡游。可以盡情唱歌,跳舞呢!

表姐,你真不跟我們去啊,去看看吧比我們益州有意思多了!

那些游玩的人裏好多是年輕男女。不認識就大方的互相贈花,對唱情歌呢!”

拿蓋子撥茶葉不喝的若棠搖搖頭,真是個大大咧咧的傻丫頭。

雖然最後這句話是小辣椒在張嘉慧耳邊說的。不過相信不遠處三舅也聽得一清二楚。

今天必然會看緊了她,不讓她盡興胡鬧的。

北地民風從來都比南地更開放。他們下船後看到許多貴族少女幕籬也不帶騎馬在街上,女孩們的衣服輕薄能隐約看見鎖骨,寬袖揚起皓腕更是大膽展露。

聽說青州刺史才貌雙全的女兒主動和鄰居竹馬用詩詞以傳情,月下缱倦風流後私定終身,其出身世代書香的母親并不過分譴責,反憐愛嘆曰。

“ 才子佳人,自應有此。”

雙方家長欣喜為他們完婚。親朋故舊更沒什麽惡語嘲諷,都盛贊他們是“并蒂蓮開,佳偶天成。”

刺史千金如此,可見北地男女交往的尺度。

花朝節,男女互相送花唱唱情歌也是平常了。

蘇美琪纏磨了好一會,張嘉慧還是語氣委婉立場堅定的不應。

“我不去了。你玩的開心點,有好東西給我帶回來啊!”

“好吧!”

還有正事的若棠自然不會去游玩,雖說出門在外很多事不能講究,可蘇元明也不會讓有孝的外甥女去。

見嘉慧懂事的主動拒絕,想到她昨晚說也想給父親念經祭拜的事,看了眼若棠道:“不如你帶着表姐一起去清寧寺,姐妹有個伴我也能放心。”

“好。”早就有所打算的若棠毫不猶豫答應下來。三舅又囑咐了她姐妹幾句。

故意一身勁爽男裝打扮的蘇美琪早飯也不在家裏吃嬌嗔地喊了幾聲爹爹。拉着他上馬,跟十五哥騎着馬,被侍衛們前呼後擁去了花神廟。

一身素青的道袍,除了頭上簪了根青色竹簪。若棠全身上下沒有半點飾物。

拿出在家裏時孫嬷嬷就早幫她準備好的河燈。一行人去了今天絕不會熱鬧遠郊以白事祭祀聞名的清寧寺。

花朝節她的生辰,也是母親的死忌。

往年這天她都是跟着舅舅兩人私下去佛佑寺的。畢竟母親是出嫁女,還葬在孟家祖墳中無從祭拜。

從5歲起她就同舅舅對他去世父母一樣。母親忌日那一天,一天一碗素面。就算不聲不響過了生日。

人是情感動物需要時間相處溝通,她對于生母蘇蓁雖然沒什麽母女感情。

但也感恩感激,想做點什麽也算是對她盡盡心。

心甘情願年年跟着舅舅給她念經,上香,為她散發經書,施藥給窮人,晚上跟舅舅放河燈給她遙祝。希望多給她積些陰德若有來世能萬事順遂。

一年年過去了。不知道如今那個對愛情至情至性的女子,如今是不是已經轉生了,會不會找到一個可以陪她一心白首的人呢!

清寧寺建在半山腰,山下提供小轎滑竿的不少。

祭拜母親的若棠自然要走上去,同樣一身素色男裝的嘉慧說要給父親上香念經,為心虔誠也不肯坐轎子。

個人選擇自由,若棠也不勸,留下些看馬和車的,剩下一行人都開始徒步上山。

瑛姑陪在她身側從山腳下一步步走上半山腰的寺宇。

劉安兩個女護衛守在張嘉慧身邊。葉衡和李楠帶着二十來個身手一流的人跟在後面。

望山跑死馬。

看着不算遠的距離走起來就不是那麽回事了。加上後半截山路沒有青石板鋪整,更是崎岖難行。

春日暖陽下,過了不到一刻鐘,鼻尖汗珠一顆顆滲出,臉色通紅的張嘉慧感覺呼吸都困難了。

擔心會小解,不敢喝水的她真是又渴又累,灌了鉛一樣沉重的兩腿實在邁不動步子了。在女護衛架持下氣喘噓噓商量着休息。

需要上午跪完經的若棠皺了皺眉,吩咐大部分護衛們陪着表姐在路邊休息。自己跟瑛姑帶些人先行。

留下帶隊的葉衡找了棵樹,在路邊簡單吩咐兩句護衛們,交代李楠守帶好人自己腳步飛快追上去。

坐在陰影裏大石頭上小口抿水的張嘉慧,看着他眨眼飄在幾丈開外的背影若有所思。

春光正好,正午和風送暖,

蘇美琪拉着父親的胳膊嘟着嘴輕晃。

“爹,我們中午去江海閣吃飯吧!

聽說他家全魚宴特有名,不吃等于沒來過清陽啊。

那的二樓正對着江面,我們吃完飯做彩船游江,看遍兩岸的春花。到時候爹爹,十五哥,你們連句作詩。吹着春風,多美啊!

爹。去嘛,去嘛。”

“這麽大了,就知道淘氣撒嬌。”

慶平候嘴上埋怨還是調轉馬頭依了女兒。

花朝這樣全城老少出游的日子。

江海閣本就是名店,更是來客如雲。別說二樓的包間,就是一樓的大堂也桌桌客滿。

店小二滿臉堆笑不停作揖解釋着。

“這位客官,不是小人胡說。他們是之前已經預定好了的。小店怎麽敢欺騙貴人。

今天的晚上的包間都訂出去了,不然貴人去別家看看。江邊這些酒樓手藝都是一流的。”

在雪白高頭大馬上的蘇美琪氣紅了臉,怒目而視聲調高了幾度。

“你敢轟我走?你知不知道我是誰?馬上個我騰出最好的包間來。不就是銀子嗎?拿來!”

身後馬上侍衛打扮的人遞過去一個荷包。她看也不看連袋子一把扔在小二的腳下。挑起眉毛。

“去把這個給那個包間的人。讓他給我換一家。”

清陽是江南和東江進京必經之路又是豫州最大的港口。

一年四季客商雲集,珍奇寶貨,繁華熱鬧,是除了京都唯一沒有宵禁的地方。

何況為着皇帝大婚,最近進京的藩王,大臣們多在此停駐休息。小二也不是沒見識的人。

看蘇美琪那一身陽光下流光似錦的衣料,渾身雪白的寶馬,還有身後幾騎英武的侍衛。自然清楚一定是個高門貴女了。

這種刁蠻的小姐可不能得罪。都是家裏嬌慣的厲害,才敢這樣桀骜。鬧出點什麽還是自己遭罪。

可那幾個包廂裏的也都是貴人。最大包廂裏的正是清陽守将衛亭。他們還想在清陽做生意怎麽敢得罪。

撿起荷包用手一颠,已經有數。低三下四說了兩句去找掌櫃。

二樓包間的幾個男子看着這一幕不約而同搖頭一笑。

沒想到漢王蘇元正的掌上明珠,是這麽個刁蠻小丫頭!

這包間裏面年約40面黃長須的是清陽守将衛亭。

他旁邊十八九歲,豐神如玉的少年。正是今天宴請的貴客,遼東王第三子。

如今天下皆知的戰神--鎮北侯蕭策。

看着跟小二耀武揚威的男裝少女,衛亭笑道:“侯爺你也來看看,是不是這世人傳言都誇大太過。

這益州傳聞裏,天資聰慧,仁孝知禮的宜安郡主,也不過如此。比我們北地一些普通閨秀都不如呢!”

“嗯,大人說的不錯。真是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啊!”

“大庭廣衆之下大發雷霆,口出狂言。以為這是他們益州呢!”

“不過還不算徒有虛名。最起碼長得是個美人。穿起男裝來倒也別有風姿。”

......

旁邊有幾個下官奉承着輕蔑地跟話。

本來神态悠閑不以為意的蕭策聽了益州宜安郡主這名字,眸子微縮起身。

不露聲色地上前看着馬上一身大紅錦緞披風,女扮男裝盛氣淩人的傲慢女孩。

黑亮的圓眼靈動如星,嬌俏明媚的臉上兩頰暈紅顯得人生氣勃勃十分精神。

身下騎得是通身雪白的名駒寶馬。那眼神,氣質完全是個單純驕縱的貴女。

可想想他費勁心思弄來跟自己筆法相似,郡主那一筆已經可以稱大家的字。蕭策有些驚疑猶豫。

“十五哥,你好慢。你都不知道他們欺負人。說什麽客滿還不是收了前又去通融。”

馬上的蘇美琪看見追上來的自己人,趕緊嘟着嘴跟哥哥抱怨。

另一匹白馬上的清秀少年,蘇懷真無奈道。

“是你跑得太快了好不好。叔父還在挑書又擔心你,催着讓我先趕過來,那些書我都沒買多少。”

她才不關心旁的,蘇美琪撒嬌使性,滿不在乎撇了撇嘴。

“那些雜書有什麽好看的,人家說是游歷外域的人寫的就是啊!騙你們怎麽辦?就知道附庸風雅。”

不用再聽,不用再看。心頭失望不已的蕭策一顆心如冰水漫過越來越沉。

黯然片刻在擡眸神色如常。離開窗前回身對衛亭吩咐。

“看樣子,一會慶平候也會趕過來。我們這也沒開席,大人不如請慶平候,郡主上來認識認識。

今後見面也算有交情了。我那邊還有正事就先告辭,改日在和大人相聚如何?”

“好。”聽了吩咐衛亭忽而撫掌一笑。

“侯爺放心,我馬上派人下去請這位大小姐,想來慶平侯一會來了也不好不上來了。”

☆、第 34 章

聽去而複返的小二在馬下點頭哈腰,說樓上有人給他們讓出了店裏最好的房間,得意的蘇美琪甩着馬鞭跳下馬。

蹬蹬蹬一邊跑上二樓,一邊回頭喊十五哥快點。拐角處,自己卻一個不穩差點摔倒。

哎呦一聲,胡亂揮着的手,不覺抓住了一個人的胳膊。

被她猛然抓住依靠的那人,也不知怎麽做的,拉過她的馬鞭一伸一推,不過兩下,她已經穩穩地站在了樓梯上。

驚魂未定的大小姐拍着胸口,好險兩個字還沒說出來,擡眸所見已經把自己愣住了。

拉住自己的少年,精致的眉眼如春山碧湖,雍容氣度中帶着天生的冷峻傲然。

不過是二月初春,看着眼前這身姿如松似竹的少年,此刻她卻覺得耳熱臉燙的心慌。

窄小樓梯轉角,與她相對而立的蕭策到是波瀾不驚,扶住人後,對她微一點頭算作禮貌招呼,腳步不停的下樓去了。

“大妹,你幹嘛傻站在這?”

追上來的十五,看着傻愣愣失神的妹妹喊了一句。

心還如小鹿亂撞的美琪顧不得跟十五哥說話。也不管其他人如何看。三兩步跑到二樓的窗口,探出窗外,正看見那少年揚鞭縱馬,如風般飛馳而去。

那初初動念的一顆少女心,仿佛也跟着飄遠了。

縱馬一口氣出了城門的蕭策,在無路的山腳才停了下來。

擡頭望了望半山隐在清桑古槐中,傳說中祭祀亡魂最靈驗的清寧寺,握着馬鞭的手緊了又緊,肅穆陰沉的眼角眉梢慢慢透出幾分難言哀傷。

靜立片刻後離鞍下馬,不發一言,步履沉重開始例行緩慢爬山。

不遠不近跟在蕭策後邊,頂着春日暖陽一步步向山上爬的張三撓了撓頭,慶幸的跟身邊劉一閑話。

“老三我有先見之明吧,雖說昨天子出那小子說今天主子要和衛亭私下見面小聚。我還是換了硬木千層底的靴子,素青棉紗單褲單衣,果然英明啊!”

這有什麽好得意的,劉一哼了一聲翻了個白眼。

跟在主子身邊多年,有點腦子的誰不知道。

每年花朝,一天不飲不食的主子會在正午後,去當地最好的祭祀寺廟祭拜莫名的故人。

風雨不誤,雷打不停。

身邊有點眼色的都會在衣物上做好準備吧!

不能施展功夫,只能慢行的劉一小心控制着步速。

前方正行走的蕭策卻突然停住,發呆望天,後面護衛也跟着無聲站住。

看了好一會主子月白天水碧袍子,在光影裏劃出明明暗暗流光。

覺得一時半會不能前行,無聊的劉一小聲問身邊,也身姿腳步不動,只用目光東張西望的張三。

“聽說昨天遼東王府過來替王妃傳話的內總管,被咱們主子賞了頓狠得鞭子。”

“嗯,”昨天輪侍的張三點頭後又不解的搖搖頭。“還是為了那盒從益州漢王那兒換來的,說是萬金難得的寶貝。什麽當初孝武帝送給皇後愛妻,刻着春江花月夜詩詞的棋子。”

想到那盒侯府裏幕僚臣子們都不贊同,王爺、王妃也不滿,派人過來屢次規勸說教,主子卻執意用戰船、好馬換回來,瘋魔了似的日夜帶在身邊的棋子,劉一也死死皺起了眉毛。

諾大香爐裏白煙袅袅,絲絲繞繞。

若棠至誠恭敬的跪在大慈大悲的觀世音面前。反複為母親念誦佛經。

看看升到正空的太陽。

才跟着表小姐一路歇歇停停,跌跌撞撞爬上山不久的李楠,撞了撞守在門前青竹樣動也不動的葉衡。

“你餓嗎?

聽說這裏的齋菜還不錯。又說給咱們安排了最上等的。

郡主爬山又跪頌這麽久經文,肯定也很餓很累了。一會咱們就在這湊合吃午飯吧,晚上再吃頓好的。”

一直默默看着薄薄蒲團上,郡主筆直跪着背影的葉衡無聲點點頭。

瑛姑服侍着跪完經的郡主去禪房休息。再出來時手上有重重的藥油味。

葉衡知道,這是揉跪久了的膝蓋用的。想到郡主如雪的膚色也不知道這麽久跪下來,膝蓋會青紫成什麽樣。心口頓時一恸。

甩了甩手,瑛姑道:“表小姐那邊在房裏用齋,你們也輪換吃飯去吧。我守着郡主,完事給我帶5個素包子過來就行。”

瑛姑比他們大了20歲,郡主是她一手抱大的。

他們幾個當了侍讀後,武功也常受她私下裏指教,還算親近。說話也随意些。

“郡主不舒服嗎,怎麽不吃飯?”

脫口而出的葉衡,因為李楠也跟着問了出來,并沒有引起瑛姑的格外注意。

哎,瑛姑有些惆悵,又有些不滿訓道。

“虧你們還是郡主的侍讀,這天什麽日子不知道?主子每年這天都是這麽過來的。不都是一碗素面,就算是慶了生辰。”

他們當然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可往年這天,郡主都只是跟王爺兩人在一起的。他們也挨不着邊啊!

此時,第一次知道這事的二人怔愣很久同時在心間感慨。

當今,有多少人以孝搏名。想當初嫁進王府前,8夫人給生病祖母抄寫經文在佛佑寺發放。弄的人人得知,孝女之名遠揚。

郡主她卻只默默無聞自做自的。真是,咳!

“咳呀!疼!”

上等的禪房裏,完全癱在床上的張嘉慧沒有了淑女儀态。

她素白的臉被曬得通紅,汗水一浸蜇的刺痛。用力過度的腿抽筋一樣抖。最糟糕的是軟底輕靴裏的腳火燒火燎地疼。

丫頭打來盆溫水,幫着她褪去帶血的白襪清洗。

女護衛劉安拿過小和尚送來的針,藥,白布。半蹲在地上道:“小姐,你忍一忍。”

在火上把針一燎,利索一穿,一個沒磨破的血泡挑開。倒吸一口涼氣的張嘉慧忍不住要抽回腳。

可沉穩的劉安握住了她的腳踝,兩下把三個血泡一一挑開灑上藥粉包上白布才松開。

這幾下真是疼狠了,看小姐剛擦幹的鬓角又被冷汗濕透。丫頭趕緊把涼帕子遞了過去。

咬牙擦了擦汗,帕子一碰臉又是針刺一樣。張嘉慧不由暗自懊悔不該逞強。

僧院裏沒有女人養顏護膚的膏子,自己的臉也不知道會不會曬黑曬傷。

而且眼下別說跪經,腳疼的就是走兩步她也不能,下山回去該怎麽辦呢?

看着丫頭端過來色香俱全的素齋,裝孝女大發了的她是一口也吃不下去了!

膳堂裏吃的正香的李楠,看了葉衡幾眼不解的問:“幹嘛只吃包子,那個素丸子、還有香菇,味道也不錯。”

嗯,心裏說不出滋味,胸口發堵的葉衡依然如同嚼蠟般大口只吃着素包子。他還要守護郡主,不能沒有體力。

吃過飯,兩人換了人親自守在禪房外。

禪房裏面若棠午睡沉沉。腳痛的張嘉慧迷糊過去又醒來,總是睡不實。迷糊間,透過嵌開的窗子,一眼看到葉衡清俊側臉有些怔楞。

聽他交代完下午安排,回來的劉安看小姐醒了,小心問道:“小姐,是不是口渴,要不要喝茶?”

嗓子正幹的嘉慧看着這個一直本分安靜的女護衛笑着點點頭。

搬出王府前母親就跟她說過,家裏人口少有丫頭婆子,看門護院的人就行了。她身邊不必在留專門的女護衛。

她也知道,舅父給的安家銀子雖然多,可也是有數的。

是他們一家子今後幾十年的倚靠。而且哥哥娶媳婦,自己的嫁妝都要不菲花費。

四個女護衛除了出門真是用不着。

就連當初王妃按美琪給她配置的四個一等,八個二等大丫頭,女紅、禮儀的嬷嬷,琴棋書畫的女師都太浪費了。

小家過日子,犯不上擺那個譜。

何況她們出了王府,這些人當初的目的落空也未必能安心守着。

可搬家時忙亂,緊接着又是父親喪事,這事就沒及時提。她在過年時已經發現下人裏有心思浮動,找門路回王府的。

想着年後跟母親商量給些銀子打發。互相都留些體面。

沒想到又遇到美琪。偷跑她一時腦筋迷糊,也許是守父孝,面對那些庶妹,姨娘的不甘,她竟放任着自己沖動的跟上了船。

想來三舅和若棠都會對一向辦事穩妥的她,所說推卸責任的借口有所懷疑吧。

可如今事情已成定局,多想無益,只能好好計較以後了。

滿腹心事的嘉慧抿了口茶潤了潤嗓子,端着杯子有一搭沒一搭跟這個少言寡語的女侍衛聊天。

“小姐,葉将軍傳話說晚上我們在後山渡口做船回去,不用走多路了。晚飯也會送到禪房裏來。”

不用走路了,太好了。

動了動腳趾,嘉慧輕松道:“知道了。對了,你和葉将軍是同門怎麽他用槍,劍,你們用刀呢?”

“葉将軍小時候只在外門學過兩年,就選到王府練武了。”

哦,嘉慧了然。

想到她去給哥哥送衣服時,曾經看過瑛姑跟葉衡在演武場對練。聽哥哥說什麽他們身法一脈相承。原來是另有親近好師傅了。怪不得,這一路也不見葉衡對同門師姐有一絲不同呢!

放下茶杯,她又溫和開口詢問。

“如今我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回到益州家裏還有幾年喪期,不知道你和師妹有什麽打算。我人小力微,可你們跟了我一場,能幫上的自會盡力。”

本來打算回去就找借口請辭的劉安,沒想到小姐這麽大度體諒。

望了望隔壁若棠郡主的房間,咬着唇開口求道:“小姐,我們清溪門......

作者有話要說: 看文的小天使們冒個泡吧!賣萌打滾求收藏的布丁好想你們。

☆、第 35 章

佛寺鐘聲沉沉響起,天邊夕陽餘晖灑金。

在清寧寺後山腰,一株幾人合抱粗滿是綠油油芽葉古樹下,金燦嫩黃的迎春開得正熱鬧。

站在樹下,近處片片嫩綠草山坡上,那些紅的粉的野花點綴其間,像是豔麗的織錦地毯。

遠遠望去,山下河對岸大片嬌豔粉紅的山桃如緋色雲霞似的絢爛,不少鳥雀歡快的穿梭其中。

可對比起西南王府花園的各種名花錦簇盛放,這點野趣實在不夠看。

偏偏,午休後出來的若棠站在樹下,正興趣盎然欣賞着這算不上景致的風景。

瑛姑已習慣了她很多與衆不同的價值觀、審美觀。

估計着以她的性情,會在這消磨到天黑。搖搖頭,吩咐人去取些水,在拿個厚些的墊子來。

她自己對野景沒什麽趣味,坐到旁邊打坐練功。

悠悠的河水裏,不時有大片花瓣飄過。想到家裏舅舅今天一個人去佛佑寺看望母親,會不會很想自己,很孤單,若棠本高昂的情緒不由有些黯然。

跟在她不遠處護衛的葉衡一路折了些嫩柳花枝,編編纏纏好一會突然上前道。

“郡主。”

一枝被編在嫩柳花筐裏,寶藍色的花被遞到少女身前。看她有些驚訝的眼神,少年故作淡然的解釋。

“我看着這花又大顏色又少有,就采了過來給郡主看看新鮮。”

豔麗濃重的寶藍色花瓣,密密層層幾十片簇擁着白色的花心。

那花瓣質感厚實,就像是陽光下的天鵝絨。的确是看起來很特別的野花。

沒想到這家夥手巧,眼光也不錯。很喜歡的若棠,接過明顯精心編制的花柳籃。眉眼彎彎,輕笑了聲。

“是特意送我的,是生辰賀禮嗎?”

“嗯,願郡主年年有今日,一世安康喜樂。”

話音一落,心裏突然反應過來今天什麽日子的葉衡臉色一變,憂心飛快看了兩眼她的神色。

這些年,王府裏從來沒有給郡主過過生辰。也沒見人送過她什麽生辰禮物。

這不可說出口的忌諱人人清楚,可他剛才也不知道怎麽,就魯莽的說了句祝壽的話。

也許,是因為這一天他心間腦海,全是生日時本該新衣華服,珍馐美味,熱鬧慶生的郡主。卻孤零零餓着肚子,素素一身青衣,跪在佛前單薄的背影吧!

所以才脫口而出了那句話。那句他想為她慶生,讓她歡喜一天的話!

此刻猛然發現自己犯了忌的他心理暗暗祈禱:老天保佑,千萬別勾起郡主的傷心事才好。

這還是若棠此生收到的第一份生日禮物。每年舅舅也會送她很多珍貴的東西。卻從來不會在花朝母親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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