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盡管在興慶宮中招待女客,若棠這天的午飯照例是跟蕭策一起用的。
皇帝處理過政務就打馬離開大明宮,如此癡情的飒爽英姿,羨煞,攪亂了不知多少女兒心。
“怎麽不多吃點?聽說你讓延平去打聽一個武官,有什麽事?”
每天必須陪她吃每頓飯的蕭策,一邊給她夾菜一邊問。
食不言寝不語的規矩,對蕭策來說。跟若棠在一起那就是不存在。
聽她簡單說了下自己的安排目的,身為皇帝的他輕描淡寫的說道。
“你要是有心可憐她,賞賜她成婚前第一擡嫁妝就是天大的體面了。還值得你這麽費神。”
跟男人說不通女人在乎的事,勉強又吃了兩匙湯。沒什麽胃口的若棠怏怏側躺下休息。趕忙吃完的蕭策過來給她打扇子說話。
見她無精打采的樣子,怕她睡了存了食,此時身子又不好動,只故意挑了話題。
“那個顏二姑娘怎麽挑了個破相的武将,他們家不是一門家學淵源的讀書子弟嗎?”
他們家,這個詞很好。
在若棠心裏,舅舅的蘇家才是自己家。
不由露出點笑顏道:“可能就是看透了那些讀書子弟內裏的本質,才選的爽直坦誠武将吧。”
想到自己那個渣爹所謂的重情重義,她諷笑一聲。
“仗義每多屠狗輩,讀書多是負心人。陛下沒聽過嗎?”
還真沒聽過的蕭策,在心裏細細品了這句話幾遍,撫掌大笑起來。
“說得好,你這話讓文臣們聽了非得吐血,不過我喜歡。”
拿過手帕給蕭策擦了擦額頭的汗,若棠拉着他一起側靠着問。
“陛下果真贊成我的話嗎?
聽說新朝初立,你那些戰功赫赫休了糟糠妻娶貴女,納貴妾的武将文臣多不勝數,你怎麽不責罰?”
美人大大的杏眼斜飛過來,微微不滿的問話中,硬是讓蕭策聽出了夜晚春風吹起紅紗的旖旎。
心猿意馬的靠過去,把人摟在懷裏。在那如今完全沒有線條的腰上輕捏細揉過手瘾。
“也不是都沒良心的!你看劉一、宋三幾個不都是守着糟糠妻,妾也不納,一心過好日子嗎?還有張瑛。”
說到這個心腹愛将,想到他做的缺德事,生怕心疼女子的皇後不高興。連忙閉了嘴。
對這件曾經轟動京都,傳火江南的緋聞,早有好奇的若棠此刻想起來,不免想知道個究竟。
本來覺得有些話不好說得蕭策,拗不過她的兩聲軟語,一聲嬌求。
轉頭就把愛将的私事賣了個底掉。
“當年我們攻陷京都,不少前朝的勳貴大臣都見風使舵,趕緊巴結新朝的将領。
為了保命,為了不被清算,什麽金錢、美女都舍得。
出身幫派的張瑛當時是北軍左路統帥,很有些匪氣。
新朝建立,太上皇封他武毅候負責京防。
一天遼王府私人的酒宴上,他不知道怎麽喝酒迷了過去。其實是着了道。就睡在了遼王府的客房。
等張瑛一覺醒來,懷裏光溜溜一個美人,正是投靠遼王的前朝齊王庶女康寧縣主。
他在家中早娶了妻子,雖然妻子出身農家,字也不識。但能幹、孝順、賢惠。
他征戰在外,伺候老人,照顧小姑、小叔都做到十分。
曾為了給張瑛治傷,一步一拜千級臺階去廟中求藥。
雖然只生了兩個女兒,張瑛還是對她敬愛非常。
酒醒過來,看着懷裏嬌滴滴的貴女,白緞上的落紅。
張瑛他知道那種情況下打發不了,也不敢要了人命。
但是這女人又有遼王撐腰,娶進門就得是并嫡。
狠狠心,二話不說打暈梨花帶雨的貴女。
跳下床叫了門外自己親兵進來,用刀逼着不做就死。
等洋洋得意的前齊王和遼王一群人來的時候,一個親兵正在做第二輪,那縣主早被折騰的死去活來,嗓子都喊啞了。
為了這混事,他被遼王告了禦狀。
還好他機靈無賴咬定自己和親兵們醉了,以為爬床的是丫頭才同樂共樂。丢了侯爵,降為4品殿前将軍。
這兩年他又立了不少功勞,年底我想把爵位在給他封回去。”
說完這樁實在不夠美的風流事,瞧了眼低頭不語的心肝,蕭策以為她覺得張瑛手段過于狠毒,行事殘忍。
剛要譴責愛将兩句,表明自己立場。
就聽若棠低聲問:“陛下,你說如果張瑛不是你們北軍的将領,投懷送抱的貴女也不是投靠遼王的人,他會不會就順勢納了她。”
小女人又多愁善感了。蕭策給她順着頭發認真回答。
“人生總有取舍。
三妻四妾千百年來的規矩,只要是男人都不會讨厭。
後來張瑛也說過,他醒來看那嬌美柔嫩楚楚可憐的貴女,也是心口狂跳,手腳發軟。
美色誰不愛。
不過是想到就是娶了她做妾,不用多久這貴女就能跟自己沒什麽手段的妻子分庭抗禮。
再不多久,沒見過世面的妻子就會被欺負折辱,直到任何理由的害死幹淨。
那時候不是他保不住,護不住。
而是人之本性,喜新厭舊,見色心喜。
他怕自己的心會情不自禁就偏了,到時候會昧着良心不肯護、不願意保。
他那時要是不對縣主狠心,就是對妻子無情殘忍。
趁着此時還沒色迷心竅,動了心,幹脆狠辣的以絕後患,如此罷了。”
聽了這番不掩飾醜陋心思的大實話,若棠點點頭淡淡一笑。
在想到此間男子從小到大所受的教育,親長耳濡目染的習慣。
如果自己是男人,憑良心說在這個大環境裏,也必定不會厭惡的三妻四妾左擁右抱,在想想更改重視多子多福的皇家。
心念電轉間,情不自禁仰頭看了眼這個另類的夫君一眼。
“寶貝,怎麽了?”被她癡癡還帶着兩分迷茫的眸光一看,蕭策愣了愣。
搖了搖頭,若棠咽下嘴邊的話,換了說辭。
“是嗎,那這張瑛倒還是有良心。
他妻子也算沒白嫁他,給她生兒育女、撫老顧幼一場。
我曾經聽過一句話,應該敬佩兩種人。年輕時陪男人過苦日子的女人,年長時陪原配過好日子的男人。
陛下等張瑛封侯,我宣他夫人,還有你那些将領們還是原配夫人的進宮說說話,好不好?”
“好。若若說什麽我都答應。”
不知道她今天為什麽情緒低落,糾結此事的蕭策俯身在她頭頂落下一個吻。盡量用輕快口氣道。
“不過這兩句話聽着普通,卻很有道理。明天朕要給在朝堂上給文武百官們聽聽。
為了獎勵若若,咱們再親一個。”
纏綿的一個吻後,蕭策換了話題,跟她讨論了會文臣武将誰更忠貞、忠誠。
說了些大臣們私下裏的八卦,房間裏漸起笑聲,不知不覺若棠心情好多了。
等蕭策回書房處理政務,她叫了墨梅來。
“那幾個丫頭玩的怎麽樣?午飯吃的還好?”
墨梅口齒很伶俐,學話也利索。
“回娘娘。幾個小姐玩得都快瘋了。活潑的幾個還要往林子深裏去,被碧螺姐姐勸下來。
中午在水榭吃的飯。聊天都很投緣,相處的很融洽。
幾個姑娘說起陛下對您體貼愛重,羨慕的不得了。
顏六姑娘說她将來也要找一個對她一見鐘情,癡心不改的蓋世英雄做丈夫。
吳姑娘打趣說‘那天下只有陛下一人了。難道你想進宮。跟娘娘做個娥皇女英,成為千古佳話。’
顏六姑娘反駁說‘她欽佩,欣賞陛下,可要是陛下有了別人,喜歡了別人,哪怕那個別人是她自己。
她欣佩的陛下,也就不是心中那個人了。”
六叔這女兒性子跳脫,秉性卻是好的。
還有這份見識,倒也難得。心頭暗暗稱贊了句,若棠決定以後給這姑娘做些臉面。
這一晚回到家的如棠,在皇後的賞賜裏看到一匣子單獨賜給她的首飾。
金絲燈籠紅寶耳墜,蓮子米大的粉珠長鏈,金燦璎珞,碧玉镯。樣樣精美,華貴。
她瑩白的手指在冰涼的玉镯上劃過,想到那美輪美奂仿若仙界的興慶宮。
簡單一頓午飯道道是玉盤珍馐,伺候她們規矩舒服妥帖的宮女。
再想想文韬武略、年輕俊美的帝王。
欣羨的嘆口氣,輕輕晃了晃頭,故意聲音愉悅的叫了自小的奶嬷嬷過來。
“嬷嬷你看,這都是皇後賞給我的,娘娘還說我出嫁時,會親賜一臺嫁妝。”
這些日子為姑娘愁的多了半頭白發的奶娘,見皇後娘娘親賜了東西下來。喜歡的不知道怎麽好。
畢竟自己家小姐跟皇後娘娘說是同父姐妹,可比仇人也不差什麽。
她這一天提心吊膽,求神拜佛。乞求見過皇後,自己小姐好好回來就成,哪裏想到還有意外驚喜。
“真的,那可是天大的體面。哎呦,這些首飾可真精致少見。金絲燈籠的紅寶耳墜是今年的新樣子呢。
看這金絲多細,紅寶比姑太太給少夫人進門的見面禮也不差什麽。
到底是娘娘,出手就是不凡。
有了這些,您的嫁妝嫁誰家可都足足的了。
對了,小姐。您跟娘娘說了趙剛将軍的事了嗎?”
如棠放下手裏的白玉手钏笑着點點頭。
“嗯。都說了。娘娘說她會再幫我細細察看一遍,如果他果然是個好的,就替我做主。順了我的心意嫁人。”
“哎呀,阿彌陀佛,真是佛祖保佑。皇後娘娘萬壽安康。姑娘可算順了心意。”
奶娘歡喜的都不知道要拜哪路神仙好了。
嗯。也覺得自己運氣不錯的如棠,想着将來可以腰背挺直做人,光明正大陪着丈夫,安安穩穩的兒女幸福。
看着跳躍的紅燭,輕松的彎了彎唇角。
彎了彎唇角,蕭策擺了擺手吩咐延平。
“五公主的驸馬調到西疆,十年內不可升降不可調防。
等那個什麽顏家二姑娘大婚後,也把她和夫婿一起調職南海。嗯,升兩級。但此生不必回京。”
乖乖!
該!
延平低眉順眼記下同時狠狠腹诽了兩句。
五公主竟然仗着身份當衆給皇帝拉皮條,敢打皇後的臉。
如今旨意一下,她在京都十年守活寡都是輕的。
要知道近幾朝驸馬可沒有不納妾,不收丫頭之說。
到時候庶子女滿地跑,她老大年紀還沒個依靠,就知道厲害了。
但顏家的姑娘到是受牽連可惜了!
不過跟着升遷的夫婿調職遠離京都過小日子,能一生平穩安順也不錯。
腦子裏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閃過,延平遞上密折。
蕭策随意翻了翻,看着陝南總鎮李楠因好大喜功追擊山匪兵敗被殺後,頓了頓。
猶豫了兩息到底在周傳芳上本,追究李楠兵敗罪責,家眷流放上批了個準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