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在警告完丫頭們三天後,若棠忽然想要編一條玉珠絡子挂金鈴铛給将來孩子玩。
想起來曾看琥珀打過條相當精致的,便吩咐碧螺叫人。
小丫頭卻難得沒有立即應喏,躬身頓了頓猶豫着禀報。
“那天娘娘未起,外間珊瑚給皇上穿靴,不知道怎麽手重惹惱了皇上,連跟她一屋的琥珀都被皇上命人送進苦刑司了。”
蕭策的脾性怎麽會因為這點小事,把她的丫頭送進苦刑司。
手重,穿靴,發生了什麽簡直昭然若揭。
珊瑚是當初她剛到興慶宮,蕭策找來伺候她的丫頭。
後來大婚見她們得用,也念着舊情,碧雲姑姑就給安排進了同心殿裏。
沒想到她竟然有了這麽大的心思,還連累了琥珀。
若棠到不好為個丫頭跟維護自己的蕭策反着來。囑咐身邊的李光一句,過上一兩個月把琥珀調到針織局照應着些也就算了。
想來宮裏那些心明眼亮的奴才們,不會不給這個大太監面子的。
半月裏這樣穿靴,倒茶的事出了幾件。
在不解風情帝王一次比一次更狠辣手段下,宮女們在沒有了試探的愛慕。
一個個戰戰兢兢見了帝王腿都是軟的,生怕有一點錯。
十月初,甜香遠溢的桂花如雨中,顏如棠成親了。
因着她被皇後接進宮得了賞賜,又被賜了第一臺玉如意的嫁妝,楊家對婚事重視的不得了。
記着主子囑咐的碧螺挑揀了東西自作主張的賞了下去。不是若棠傲慢,也不是碧螺攬權,此時她已經肚大如蘿。彎腰穿鞋都不能了。
臨近産期,心思浮躁又有幾分說不出的害怕,除了孩子能不能順利出生,何時會發動,其他什麽外事也顧不上了。
蕭策也下了嚴旨,不許有一點事鬧到她煩到她。
天冷還早,同心殿裏也早晚開始通一次水地龍,清清冷氣。
中午的時候又要開窗換氣,擔心空氣不夠舒爽悶到主子。
作為産房的隔廊西側殿更是恨不得一天整理三遍,熱水把窗棂都反複燙洗過了。
滿宮裏能挨得上伺候的奴才都戰戰兢兢忙碌到了十分,一向鎮定的瑛姑都腳步發毛。
作為大boss的蕭策到是很有大将風度,依舊每天準時作息。
耐心的照顧着第一次生産,夜裏常常驚醒,情緒反複到能見落花感傷卻不肯對他訴苦,只一個人忍耐的若棠。
十月十七,幾個老成的産婆幾番檢查确定,腹中胎兒乖巧入盆情況十分的樂觀,生産就在這半月左右。
身子沉重的若棠聽了就要功成的話,又有了動力,午飯後在紫霜兩個大力丫頭小心扶持下,繼續走步訓練。
處理完重要政務的蕭策從外書房過來,也不顧及身邊的丫頭內侍,龍行虎步的走進去蹲下,握住坐在游廊邊休息若棠的小腿,放在手裏熟練的揉捏了起來。
從她診出有孕開始,當心碰到她的蕭策就不在和她一個被子裏安寝。另拿了被子睡在她身邊。
夜裏卻比貓還警醒,比碧雲姑姑還細心。
不管是她渴了要喝水,腿疼要捏腿腳,噩夢抱起來哼歌,看星星講故事,全都一手包辦。
暑氣重的時候,雙身子的若棠受不住熱,商量吃西瓜。
他不忍心不順着她,有擔心傷身。
只能哄着勸着,兩個人背詩,下棋,讨價還價中,一勺勺親自喂。
多少次夜裏迷迷糊糊醒來,若棠看着他那張清俊臉上濃濃的愛戀,珍惜,都一陣恍惚。
一顆心情不自禁變得柔軟,想要放肆的對那片也許無私的溫暖盡情依賴。
第二天清醒後,又理智的給自己做好久心裏防禦。
不可傾情。
孝武皇後穿越前輩的教訓就在眼前,要認識好自己的身份。認清那是皇帝天下至尊,是早晚該有三千後宮的人。
自己可要理智清醒,不要陷入虛幻的情愛不可自拔。
就這樣每天在情深似海中陷落,前車之鑒中苦苦掙紮,若棠覺得自己沒有精分真是萬幸。
肚皮突然鼓了鼓,她習慣性的拉了蕭策的手去感受不知道是寶寶的小小腳,還是小小手快活地踢蹬游動。
“他這兩天活動的少了,是不是因為頭下腳上不舒服?”
傻丫頭,蕭策安撫的摩挲兩下她的肚皮,彎唇一笑,捏捏她白胖的臉頰。
“放心,他好好的。只是在多睡覺補充體力,準備出來看看他最可愛的娘親。”
擔心胎兒太大不利于生産,最近不敢讓她多吃,多睡。感受到有些起風,蕭策握着她已經五個指窩的手,相偕去了外書房看有趣的折子散散心。
手裏的折子正是禦史聯名參奏,關于平王蕭筬欺辱民女的。
蕭策這輩如今剩下的男丁只有四個。
太上皇憐愛遼王,沒有把謀反的他定為株連。
後來更是在認定太後惡毒後,連遼王府、王妃也按規制留着。是存了将來過繼嗣子供奉後世的意思。
不過鐵血手腕的蕭策是絕不會答應。所以那一府就算死宅了。
嫡長子安王壞了喉嚨,成了啞子。
對這個同胞,性情又仁厚的兄弟。當今一直寬待有佳。安王也本分的很。算是倆好換一好。
除了這兩個同父兄長。嫡枝的也就剩了平王蕭筬與恭王蕭筕。
排行為七,最小的蕭筕為人端肅到刻板,雖然帶兵不行文治到不錯。是刑部裏有名的鐵律王。屢得皇上嘉獎。
而蕭筬這家夥,正事雖然不耽誤,可因喜好尋美玩樂,常呼朋引伴走馬章臺,每每被禦史所參。
多次被罰俸也嬉皮笑臉的屢教不改。
不過因他的有權有錢,年輕俊秀,眼光高,對美女的追求很有高标。招惹欺辱良家到是第一次。
若棠不由好奇,能讓這個見慣美人的花花大少動心壞了規矩的美人什麽樣。
又找出他的自辯折子翻看起來。還沒看完已經忍不住笑倒在榻上,忍俊不禁開口道。
“平王這一回可實在冤枉,不過是想在另一個美人前賣弄次英雄救美,反倒被美人的報恩粘上。禦史也偏聽偏信,風聞言事過頭了。”
看了平王哭天抹淚自比六月飛雪冤屈的折子,蕭策也笑了。
他對于言官本就沒有什麽好印象,反扣了禦史的折子道。
“當年秦武帝一手建立了科道言官,下能正臣,上能谏君。為秦的吏治清明起了多好的作用。
怎麽幾百年後成了一幫黨同伐異,朋比為奸,沽名釣譽,無能誤國的僞君子。
本朝吃閑飯言官的數量也太多了點,看朕這回怎麽給他們個刻骨教訓。”
對于一心為罵而罵,把能幹的人都給罵下臺,顯示自己本事的無敵嘴炮噴子,若棠也沒有好感。
只不過她不好多涉及前朝正事,依然看着平王搞笑的自辯,一邊笑一邊念下去。
“臣弟實在冤枉,她說的大恩大德無以為報,就是害人嗎?
她那中下姿色,給我做妾,簡直就是恩将仇報。
救命就要以身相許,那做大夫的豈不是各個妻妾成群......
臣弟萬分冤枉,那被逼入娼門小娘子,一定是為了嫁入高門故意做戲,賴上來的。
反正平王府絕對不能有個這麽難看的妾室,污了我點花玉郎的名聲。皇上一定要聖明!
她要是實在想報恩,幹脆把命還回來,或者重入娼門,就當臣弟沒有見過,沒有救過她......”
點花玉郎,還有明聲?
折子看完,若棠簡直要為他對美人點評榮譽的偏執,所笑噴了。
想到當初東江陳钊出來獻城歸順,蕭筬這家夥毫無顧忌第一時間要走了曾經的未婚妻。
傳言跟庶出兄長有染的含山郡主陳靜嘉回府做了妾室。
聽說還專寵了好一段時間,生下了個雪團樣的女兒。也就理解了他的奇葩行徑。
想來平王府至今沒有王妃,真是他所說要個能美過所有妾室的美人才行了。
不過若棠擔心這高标準嚴要求下,平王這輩子大婚的希望渺茫。
他不欺負貧弱的纨绔習性,不委屈自己,縱情肆意的行事到對了若棠的胃口。
想了想,忍不住替他撐腰道。
“皇上這回一定要給平王做主。也可以問問那個被救的女子,将來又有別人救了她怎麽辦?
要是醜八怪有妻有子,幾十歲的人救了她呢,是不是也要嫁?
救了你一次就得承擔你幸福的終身一輩子,不同意就到人家大門前尋死覓活,苦苦相逼。
這絕對是道德綁架,是想絕了天下人的好心嗎?
真是比挾恩求報,還令人厭惡。”
對于很多事三觀跟她相同的蕭策點頭笑道。
“平王哪有若若這份心境,這小子就知道看臉。
要是如花美人,他早就樂不得接進府中了,這回我就看在若若面子上給他出個頭。”
此時若棠還不知道這一樁逗她一笑的風流韻事,轉眼間就會落到自己頭上。
繼而引起一連串的骨牌反應。讓蘇家平地生波。
這天晚上,肚子裏的孩子踢蹬的厲害。她不過多翻了兩下身,蕭策已經拿軟被抱着她習慣性拍哄起來。
折騰了大半夜,她又呼呼睡了過去。
東方天際還漆黑一片,蕭策已經輕手輕腳穿衣踏着月色去上大朝,準備借平王之事對文官集團大動幹戈了。
腿間突然濡濕的若棠早醒着了。見他放心的離開,一邊去側間洗漱一邊支開身邊的碧螺道。
“我突然好餓,想吃碧雲姑姑煮的糖粥還有蜜汁軟糕。”
“是,主子稍等,馬上就好。”
同心殿的小廚房本來就是整天熱竈,從她有孕後更是材料新鮮齊全,大師傅時時候命了。
任性的若棠時間充分的坐在高凳上好好洗了個澡,等頭發烘幹,她也吃完了一大碗糖粥,還有半碟子軟糕。
好好漱了口,擦了臉,她才對圍着她一圈的嬷嬷們雲淡風輕道。
“今天應該就是産期,洗澡前我見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