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龍宮
黑心被他的臉色唬了一跳,不知道自己又哪裏得罪他了。
胥離問道:“你欠他錢了?”
黑心苦笑道:“比欠他錢興許還嚴重些,我懷疑我上輩子欠了他許多東西,故而此生他來向我讨債了。”
胥離搖頭:“不會。”
黑心未明白他的意思,面帶不解。他笑着解釋:“你上輩子定與他沒有瓜葛,故而你放心,即便是讨債,也不會是他來向你讨。”
啊?
他這話的意思倒像是她上輩子即便不是欠了閻流光也應是欠了他人。總之,總是要有人回來向她讨債的。
如此又有何區別。
閻流光還站在樹下不動,只目光沉沉盯着此處瞧。黑心自然不指望他會主動走過來,遂對胥離道:“不瞞公子,我來北溟還有要務在身,不便久留。只是今日勞煩公子為我領路,還贈我如此貴重之物,我卻沒什麽可回贈的。吾乃冥府陰司拘魂使黑心,公子以後若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可以來找我。”
胥離失笑:“拘魂使?那在下可不敢讓姑娘幫忙。”
黑心想了想也覺得自己腦抽了,臉紅道:“我的意思是,希望以後還能有與公子見面的機會,以報公子今日恩情。”
胥離注視她良久,點頭道:“也許未有多久,我們便會再見了。告辭。”
他轉身離去,不過一會工夫背影便消失于熱鬧的人群。黑心看了看手中的夜明珠,小心将其收入懷中方轉頭朝着閻流光的方向走去。走至跟前,觑了觑他的臉色,小心翼翼開口道:“君使何時來的?屬下一時并未看見你。”
“哦?本君看來并不是這麽回事。”閻流光面無表情道:“你方才分明已經看見本君了,卻不趕緊撒腿跑過來,還要與那俊俏公子依依惜別,想來是本君出現得不是時候,攪了你的好事。”
黑心忍了忍道:“君使誤會了。屬下與胥公子不過巧遇,若非他幫忙,屬下也不知這來夜市的路。”
他冷哼:“胥公子?叫得倒是親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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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稱呼竟稱得上親熱?她倒是想道一聲胥離,只是怕唐突了人家。但她心情不錯,不同他計較,只問道:“君使可買到合心意的壽禮了?”
他瞥了她一眼,對她轉移話題的能力表示不屑,卻還是勉強回道:“本看中一顆夜明珠,但不過轉去其它地方片刻,回來那攤主便說被一對小情人買了去。雖說眼光不錯,但同本君搶東西實在不長眼。”
黑心聞言一驚,趕緊隔着衣服摸了摸珠子,呵呵笑道:“這夜明珠雖珍貴,但龍君乃北溟之主,想來龍宮裏多的是,如何會稀罕。”
他偏頭想了想,覺得也是,但一想到沒買到合心意的東西必然要獻出自己帶來的寶物,又覺得甚是可惜。不免嘆道:“看來要便宜龍君了。”
雖不知閻流光帶來的壽禮是什麽,但想必十分珍貴,她有些好奇正想問,卻聽他率先發問:“你溜出去半晌到底找到那蛇妖了麽?”
黑心差點忘了這茬,頓時有些喪氣:“連屍身都未找着。”
“我就知道。”他一臉得意,卻又突然怒道:“你莫不是同那什麽胥公子玩耍一天把正事給忘了吧?”
怎麽又将話題繞了回來!
黑心有些頭疼:“屬下未找到蛇妖便随意行走,不巧在一方潭水邊碰見胥公子釣魚,因他眼睛有些不便,屬下只是順手幫忙。而後未有多久便一道來了夜市。”
他猛地拔高音量:“你們還一起釣了魚?”
黑心揉了揉眉心,實在不想再費唇舌,索性承認。
以往她因怕人背後诋毀她的名字,辦差時總是心無旁骛兢兢業業,唯恐落下什麽把柄被人恥笑。此次是第一次因它事耽擱了差事,頓時也對自己因貪戀美色而不務正業的态度十分鄙視。閻流光生氣也是自然,她大方承認打算任他奚落。
誰料他竟一句話不說,轉頭就朝岸邊走。她趕忙幾步跟上,問:“君使這是要去哪裏?”
他一步不停:“去龍宮!”
說罷頭也不回一個縱身就跳入海水中,轉瞬便不見蹤影。黑心有些遲疑,雖說會些水系的法術,但她從未下過海,這般跳進去會不會出事?正猶豫着,海水中又冒出閻流光的腦袋,瞪着她許久,開口道:“你不下來是不是打算再轉頭回去找那胥公子?”
黑心有些無語,看着他那顆頂着海星的腦袋,憋住一口氣跳了下去。
以為海水從四方湧來必會有些不适,不料閻流光伸手将她一把攬住,掏出一顆墨色的珠子出來,海水立刻向四周散開,為形成一個圓形的空間,供他們自由前行。黑心十分稀奇,想看一看珠子卻又被他收了回去,有些讪讪道:“龍君今晚大壽麽?”
他看也不看他,生硬道:“明晚。”
黑心奇怪:“那我們今夜去龍宮做什麽。”
他冷哼:“今夜不去你打算露宿海邊嗎?”
果然不能指望他好好說話,她便閉上嘴不再多問。不料不說話他更加不滿,指責道:“怎麽不說話,方才本君瞧你與那胥公子倒是有說有笑的,面對本君反成啞巴了?”
從方才開始他便盯着胥公子的問題啰嗦許久,她一直賠笑忍耐,只是如今他變本加厲實在有些讓她忍無可忍,不由回道:“胥公子與我是朋友,我即便同他有說有笑又如何?而君使是屬下的上司,屬下對你只有敬重,如何能相提并論!”
朋友?上司?
閻流光氣極反笑:“你說敬重?你瞧瞧你這番話裏可有對我一絲一毫的敬重?莫說現在了,即便是以往,你以為本君看不出你對我的敷衍嗎?本君好心性一再包容你,如今倒縱了你的壞脾氣!”
黑心被他一番話說得目瞪口呆。
他竟覺得他包容她?為何她覺得事實恰恰相反呢。究竟是他的腦子壞了還是自己的認知出了問題。
兩人争執間龍宮已在眼前,索性都不再開口說話。
龍宮建造頗大,一眼望去皆是水晶珊瑚制成,十分華麗。因龍君壽宴的關系,此時龍宮門口十分熱鬧,已有不少賓客提前到此,被負責接待的蝦兵蟹将一一恭敬迎了進去。兩人到了地方,有一背着厚重龜殼的長者正站在門口吩咐蝦兵引人進去,看見他們趕忙上前問道:“歡迎莅臨龍宮,吾乃龍宮丞相,不知閣下是哪位貴客?”
原來是龜丞相。背着龜殼的樣子笑容可掬,只是似乎年歲太大,臉上的褶子若是拆下來怕是可以下碗面條。
閻流光心情不算好,并不說話,只是掏出請柬遞了過去。龜丞相一看,趕緊躬身道:“原來是冥府的流光君使,老身怠慢了。快快請進,老身必會派人為君使安排一處清淨之所,望貴客不要嫌棄。”
閻流光點了點頭。
龜丞相趕忙派一名蝦兵引路,為他們安排住所。
蝦兵在前頭領路,兩人跟在身後皆不說話。龍宮頗大,七轉八彎之後方到了一處偏殿,環境清幽,偶有未成精的小魚游過,院中不知用了什麽法術竟還栽着桃樹。蝦兵回頭看了一眼兩人,恭敬道:“此處便是住所了,委屈君使同這位姑娘暫居于此。”
說完他轉身就要走,黑心急忙喚住他:“這位小哥,還有其它住所麽,我住哪?”
閻流光聞言冷哼,并不理會她,轉身就跨進了內殿。蝦兵不明就裏,只道:“此偏殿內有幾處隔間,姑娘自有房間。”
原來還有隔間,她放下心來,道了幾句多謝送走了蝦兵。回身跨進內殿卻見已空無一人,可見他已回房,心下頓覺輕松,四處查看了番便也尋了個空房睡下。
不知睡了多久,突然聞到一陣熟悉的氣味,立時驚醒過來。
是亡魂的氣息。
一轱辘爬起來,望見窗外尚是黑夜,不敢耽擱,披起黑袍便追了出去。一路追出殿外,似有人影晃過,急忙施法去追。龍宮太大又轉角太多,那道黑夜十分熟悉地形,不過片刻就将她遠遠甩開。
氣喘籲籲跑了半日,連個衣角都沒摸到,不免氣惱,想要回去卻又發現迷路了。孤立無援地站在一根水晶柱旁,希望能遇到巡夜的侍衛将她帶回去。
海底本是一片漆黑,卻因明珠點綴方不顯得過于陰森。她拎起裙角坐在白玉石階上,仰望上方,看不見一絲月光,只有流動的海水被隔絕在外,折射下一星半點的波光。遠處依稀傳來缥缈的歌聲,似又是鲛人在吟唱。
她從懷中掏出那顆明珠,即便是在這珍寶無數的龍宮裏,這樣個頭的珠子也是十分稀罕的。對着波光照射,散發出冷冷的寒光,足以令此處熠熠生輝。
身後有腳步響起。
她回頭,眯着眼往上看。竟是今日在龍宮門口迎賓的龜丞相。
他樂呵呵地摸着胡須,眼睛卻直盯着她手上的夜明珠,贊嘆道:“老身在海裏生活這麽久,都未見到這樣個頭的夜明珠。姑娘可得看緊了些,若被心有貪念之人瞧到,可會有麻煩啊。”
“是麽?”黑心站起身,随意将珠子在手中颠着玩,不以為意道,“我不大懂珠寶,只是旁人送我便收了,竟不知道自己揣着個寶貝。那我可得緊着點心,多謝丞相提點。”
“姑娘客氣了,吾乃龍宮丞相,自然有義務提點往來賓客小心財物。”龜丞相見她颠着明珠十分心疼,只摩擦着手掌道,“姑娘可得小心着點,這明珠如此珍貴,若是磕了碰了可就不好看了。”
“喔,其實我也不甚在意,不過既然丞相這麽說我還是收起來為好。”
說罷她作勢将夜明珠揣回懷中,龜丞相趕緊攔住道:“且慢,老身活了這上千年還未見過這樣漂亮的明珠,姑娘可否借給老身一觀?老身保證絕不弄壞,只看一眼便完璧歸趙。”
黑心笑道:“借給丞相看看自然沒什麽問題,只是竟不知男人也喜歡這樣的東西。”
龜丞相怔了怔,呵呵一笑:“物以稀為貴,老身也是稀罕此物,算不上喜歡,只是看看、看看罷了。”
黑心也不多說,又将明珠取出遞了過去,龜丞相面露欣喜地以雙手來接。即将觸到之時,黑心卻手滑了下,一時未拿穩,夜明珠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
丞相驚呼一聲,趕忙趴下那厚重的龜殼伸手去撿。
黑心收起笑意,口中暗暗念訣,伸出右掌“啪”地一聲重重拍打在了他的龜殼上。只聞一聲慘叫,須臾工夫後,龜丞相重重倒地。一縷紅色的幽魂自他體內竄出,慢慢成形出一個紅衣女子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