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南轅北轍
高一開學的那個暑假，起伏跌宕，林墨陷入了和媽媽一樣的忐忑和期待當中，過得充實又緊張，然後時間用不可抗的流逝，向她們母女證明，溫叔叔是個值得托付的好男人。
林城的夏天一如既往的燥熱難耐，可是這個暑假，林墨的生活平靜地簡直不像話了。
自從那天下午和清塵分別，他已經一個星期沒有和她聯系了，林墨忽然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間，早已經習慣了清塵的相伴。
那種感覺，就好像他們彼此已經相知多年。
鎖屏，解鎖，鎖屏，解鎖……
依舊沒有收到消息。
林墨終于從沙發上彈了起來，将手機和讀到一半的《少年偵探團》一齊放到了真皮沙發上，去冰箱裏拿了一根老北京冰棍，将包裝袋撕下來，扔到垃圾桶裏，又坐回到了沙發上。
繼續鎖屏，解鎖，鎖屏，解鎖……
溫洛從電視機裏路飛和托雷波爾的戰鬥中短暫地抽離，沒好氣地瞪着這個百無聊賴的妹妹。
“林墨！你到底在幹什麽？”
“我嗎？在看江戶川亂步。”林墨朝電視機前的高大身影随意地晃了晃手裏的書，繼續低頭看手機。
溫洛無奈地走過來，站到林墨面前，眼睛緊盯着她手裏的手機：“你們倆吵架了？”
“沒有。”
溫洛挑了下眉，好笑地坐到了她旁邊，柔軟的沙發一沉，林墨聽到他的輕笑，才反應了過來。
她說沒有，而沒有問另一個人是誰，下意識的默認，瞬間被溫洛抓住了把柄。
“溫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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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路飛要被托雷波爾的黏黏鎖鏈打倒了。”
她的左手指了下顯示屏，那位邋遢大叔呗嘿嘿嘿的怪誕笑聲霎時傳了出來。
“轉移話題？”
林墨已經站起身，極力否認：“我沒有。”
“站那兒別動，還有不用給我劇透，《海賊王》我看了三遍了。”
林墨：……
那還看得那麽起勁……
林墨扭過頭來，溫洛已經拿起遙控器将電視機關掉，悠閑地坐在沙發上，随手翻開了她的書。
“溫洛，你到底要幹嘛？”
“過來坐。”
林墨咬了一口手裏的老冰棍，大義凜然地退後了幾步，坐回到沙發上。
“餘阿姨和我說，讓我這個學霸和你好好交流交流，今天我們先來接受一下社會主義教育，我們國家不明确反對但也不提倡早戀……”
我去！林墨皺眉看他，冷峻深邃的五官下，卻是一本正經的神情。
“溫洛，你以前沒有這麽話唠的，一句話能說清楚的事情，絕不會浪費兩句話。”
所以他現在，到底是抽的哪門子瘋？
“……有嗎？”
林墨鄭重地點了點頭，“有。”
“林墨，我馬上要去北京了。”
林墨舉着冰棍的手一頓，眼神裏閃過一絲詫異。
“不是九月份開學嗎？”
“想提前去看看。”
“所以？”
“照顧好自己。”
溫洛丢下這句話，重新坐回到電視機旁，不再看她。
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們已經可以如此平心靜氣地相處了。林墨看着那個背影，在心裏輕輕地說：我會的。
我會的，她用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
溫叔叔的公司是做環保建材的，來往應酬繁多，可是在溫洛的堅持下，沒有辦升學宴。
他是一個寬厚的商人，這個詞鮮少用在商人身上，所以顯得更加可貴。他給予了溫洛和自己很多的尊重和愛護，林墨深知，這并非義務，所以更加感恩。
但是在林墨還沒來得及弄清楚，橫亘在溫叔叔和溫洛之間不可名狀的矛盾是什麽的時候，溫洛已經坐上了前往帝都的飛機。
P大，法律系，溫洛。
陌生和熟悉的字眼，在林墨的眼前一遍遍閃過，終究還是伴着那一架北上飛機的航跡雲，飄散如煙。
那個桀骜不馴的少年，街頭混混的老大，在他十八歲這一年，決定攻讀法律。
林墨突然覺得，自己其實并不讨厭這個突如其來的哥哥，自從那天深夜，他将自己的校服丢給自己，瑟瑟發抖着回家的時候，就不讨厭了。
只是，他們兩人從來都不善表達。
林城機場。
距離飛機起飛還有半個小時，餘麗事無巨細的囑咐終于暫停了一會兒，還在絞盡腦汁思考有沒有什麽遺漏。
溫洛點頭如搗蒜，頗有耐心地仔細聽着她的字字句句。
往日冰冷淩厲的眼神，此刻竟是意外的柔和溫暖。
林墨出神地望着他的眼睛，沒注意到媽媽和溫叔叔正在好奇地看着她。
“小墨，發什麽呆呢？”
餘麗好笑地摟住女兒的肩膀，林墨才回過神來。
“沒，沒什麽。”
溫洛回過頭來，又恢複了那副鄙夷嫌棄的眼神，使勁敲了一下林墨的腦袋。
“那我走了，你們回去吧，還有你，別老走神。”
林墨捂着頭沖他翻白眼。
溫叔叔頗為感慨地使勁摟了下溫洛的寬厚的肩，他罕見地沒有拒絕。
林墨看見，溫洛轉身的瞬間，溫叔叔眼中突然淚光閃閃。
白色體恤，藍色牛仔褲，高大的身影襯得他手裏的行李箱格外地嬌小，如果不去看那雙複雜的眼睛，這就是一個俊朗陽光的帥哥，他走得沉穩堅定，潇灑地朝身後擺了擺手，連頭都沒有回。
那樣的篤定，篤定他的家人在遠遠地注視，不會離開。
好像一股熱血奔湧上頭，林墨在那個身影即将消失在拐角的時候，大喊出聲：哥，一路順風！”
偉岸的身形猛然頓住，但是他依然沒有回頭，他立在原地，微微低下了頭，過了幾秒鐘後，才拐進了登機口，徹底消失在林墨的視線之外。
飛機起飛了，林墨在要跟着溫叔叔和媽媽回家的時候，瞥見了座椅區一個帶着漁夫帽的女孩子。
“媽媽，溫叔叔，你們先走吧，我好像遇見了一個同學。”她用眼神示意，據他們不遠，那個打扮地很隐秘的女孩子。
溫叔叔有些不放心地打量了那個女孩子一會兒，越來越覺得不對勁，“好像？小墨有沒有認錯啊，我看她穿的有點奇怪。”
哪有人大夏天，還帶着帽子口罩的，好像生怕別人認出來似的，還一副瑟瑟發抖的樣子，好像情緒很不穩定。
“沒事的，溫叔叔，我确實認識她。”林墨微笑，十分篤定地催促着兩個人走。
餘麗了解女兒行事穩重，沒有繼續追問，便放過了她，“小墨，不要玩到太晚，我們就先回去了。”
“好。”
林墨走到莫水寒面前的時候，她甚至都沒有發現自己面前站了個人，她雙手抱膝，蜷縮在小小的座椅上，漁夫帽掩蓋住了她的眼睛，但是林墨知道她的雙眼一定是紅紅的。
“學姐，你還好嗎？”林墨邊輕聲說着，邊從斜挎包裏找出紙巾來遞給她。
莫水寒擡起頭來，将帽子朝後戴了戴，對上林墨的眼睛。
果然很紅，剛剛哭過的樣子。
“謝謝你。”她并不在意林墨的目光，也沒有見外地拿走了林墨遞過來的紙巾，摘下口罩開始擦臉上的淚痕。
林墨坐在她旁邊，看着過往的行人，沒有說話，也沒有扭頭去看她，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裏。
過了幾分鐘，莫水寒終于收拾好自己，索性将帽子也摘了去，長呼出一口氣。
“林墨，你好，謝謝你。”
她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林墨有些意外，卻也只是淡淡地回了聲“不客氣”。
“明明是個文靜乖巧的漂亮女孩子，溫洛怎麽把你形容得……”
嗯？？？林墨在水寒學姐的欲言又止中，有了暴揍溫洛一頓的沖動。
林墨依然淡淡地笑，“他怎麽辱我名節了，學姐不妨說來聽聽。”
“嗨，你別當真，咱們學校貼吧不是評選校花嗎，我們班一男生看見你證件照了，想追你來着，溫洛就……就和他說，你脾氣暴躁，睡覺磨牙，愛睡懶覺……”
我靠！林墨腦子要炸了，現在去追飛機還來得及嗎？她迫不及待要把喊出去的那聲“哥”給收回來。
不過當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學姐，你不要太傷心了。”
“嗨，沒事兒，就當這三年喂了狗吧。”
話雖如此，林墨看到學姐五官姣好的一張臉，頃刻間寫滿了痛楚，但她還是努力壓制住了即将奔湧出來的淚水，仰起了頭，擠出一個笑容。
“林墨你知道嗎？我以前也是有很多男孩子追的，就算現在也有不少，可是溫洛他從來不肯多看我一眼，我有時候甚至覺得，他是一個不會擁有感情的人，你做什麽，他都熟視無睹，偶然間漠然地說聲謝謝，就是破天荒的舉動了。”
林墨輕輕地點了點頭，她第一次見到溫洛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感覺。
冷酷，不可一世，從不把別人放在眼裏，可是事實真是這樣嗎，現在的林墨并不能茍同。
“所以我将大學選在了廣東，一個距離北京2000公裏的地方，用四年來遺忘三年，你說我是不是做了個虧本的買賣？”
她終于控制不住眼角的淚水，晶瑩的液體順着高高仰起的下巴流到了脖頸處。
林墨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她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這個，他們眼中完美無缺的風雲學姐，驕傲地仰着下巴。
美得攝人心魄。
讓人羨慕卻又心疼。
每個人在自己的感情中，都像是森林裏迷路失措的羔羊，有些人幸運，會碰到執手之人，一起走出困境，可有些人，他們孤身一人，撞破了頭，也不一定能新生。
“學姐，祝你忘記他，如果忘不掉，請再試一次。”
她回頭，窈窕的身影美得讓人挪不開眼，她不置可否，笑得肆意灑脫，“林墨，有緣再見。”
作者有話要說： 看文愉快~
☆、Chapter 2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