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弘毅砺志，自強不息
柯夢知道自己惹了大禍，自從那天她跟着媽媽去周叔叔家吃飯，清塵不着痕跡的眼神掃過她的時候，她就意識到了。
他沒有像往常一樣，真誠而禮貌地邀請她去書房，觀賞他在林城的大小書店裏淘來的寶貝書籍，而是匆匆吃過晚飯，連一個招呼都沒有和她打，便獨自回了自己的卧室。
周身寒氣逼人，這樣的清塵，是柯夢從來沒有見過的一副樣子，他動怒了。
蘇曼阿姨寬慰她：“小夢別在意，清塵最近情緒不是很好。”
她露出得體優雅的笑容，表示釋然，然後低垂着頭跟媽媽回家。
她知道他心情不好，是因為林墨在最後關頭理轉文了。
說不出來的興奮和忐忑同時敲擊着柯夢的小心髒，她不知道自己的揭露，是不是使林墨改變意願去學文的決定原因，如果是這樣，清塵又會怎麽想？
她只能告訴自己，這本來就是一個公開的秘密。
蘇曼阿姨和清塵在五年前被劫匪綁架，是一位林姓警察拼死救了他們，這件事整個大院無人不知。
她只是偶然間在飯桌上，聽到父母談起這件往事，林正峰，林墨，兩個名字就開始在她的腦海裏産生某種聯系，她不由自主地去調查，輕而易舉地推理，然後一切真相就這樣大白于她的面前。
她不是故意的。
柯夢将手裏的鋼筆使勁在筆記本上劃過一道，伴着一陣尖銳刺耳的聲音，筆記本上出現一道分叉了的藍黑色墨跡。
該死！筆尖壞掉了。
随手将手裏的鋼筆扔到粉色的垃圾桶裏，她拉開書櫃在一排擺放整齊的鋼筆裏，又重新挑了一支出來。
柯夢抱着粉紅豹玩偶玩了一陣，擡起頭來看表，時針已經慢悠悠地晃過了10點，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終于還是打開了面前的物理習題冊。
柯夢知道，就算是付出十足的努力，她也無法趕上清塵的腳步，只能竭盡全力離他更近一點，這次升級考試的物理試卷變态地難，她的名次已經掉到全級第十了，千萬不能再往下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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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再怎麽心煩意亂，也要完成今天的學習計劃，她努力清空腦海裏揮之不去的那個清冷寡淡的面龐，強迫自己不去回想那日她隐忍而倔強的神情。
林墨，我只是闡述了一遍事實而已，你對清塵，只是一廂情願。
暖黃色的臺燈映照出少女伏案寫字的纖細輪廓，卻描繪不出她內心深處鮮為人知的糾結。
9月1日
林夏中學作為林城首屈一指的重點中學，開學典禮自然辦得隆重熱烈。
林墨站在新班級的隊伍裏，用手擋住高高挂起的烈日，向主席臺望過去，他們的禿頂校長正在和姍姍來遲的教育局領導們挨個握手寒暄，隔着老遠，林墨都能看到他笑得十分用力，一口大白牙閃着明晃晃的光。
操場上四個角落的廣播循環播放着那首耳熟能詳的《歌唱祖國》，所有的班級都分為男女兩隊，隊形混亂，七扭八歪，烏泱泱的人群，在振奮人心的旋律下，呈現出一種懶洋洋的狀态。
實在是太熱了。
林墨放下手，收回視線，鼻尖上緊接着滲出細微的汗珠。她的手在校服側兜裏翻了一遍，竟然忘了帶紙。
正要擡起胳膊，用手擦掉臉上的汗水，突然從身後左側傳過來一袋濕紙巾，林墨感激地扭過頭來，正對上一個女孩子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被曬得紅紅的皮膚，留着短發劉海，渾身上下都透着勃勃的生機。
見林墨回頭也不出聲，便爽朗地笑了一聲：“看呆啦？同學，拿去用，甭客氣。”順便把紙巾塞到了林墨手裏。
“謝謝你啊。”
林墨有些恍惚，随即還是感激涕零地接了過來，對方依舊燦爛地笑着，朝她擺了擺手。
在那一袋紙巾遞到她面前的時候，她沒來由地想到了清塵，也是在這片操場，他将紙巾遞給她，輕聲詢問她，怎麽遲到了。
物是人非，林墨無奈地笑了笑，将額前的碎發輕輕地撥了撥，開始擦汗。
“我說朱禿這麽早就讓咱們站在這兒，就是看他表演怎麽巴結領導的嗎？”
背後傳來那個女孩子憤慨的聲音，林墨覺得有些好笑，下意識地回頭，“朱禿？”
“啊？噢，你不知道啊，咱們朱校長的外號，他不是姓朱，又禿頂嗎？”
此話一出，本來就擠在一起的人群瞬間爆發出一陣哄笑，隔壁13班和15班的同學們都扭過頭來，圍觀這位大言不慚的同學。
林墨抱歉地朝她笑了笑，對方則滿不在乎地朝周圍的人群做了個鬼臉。
這個看起來文靜內秀的姑娘，突然引起了她的好奇，“你叫什麽什麽名字啊，原來是哪個班的？”女孩子好奇地問林墨。
“林墨，高一一班。”
“哎呦我去，實驗班大佬啊！”怪不得都不知道朱禿這個雅稱。
林墨觀察了下女孩子豐富的表情變化，和善地開口，“沒有，我是倒數，你叫什麽名字？”
“我啊，免貴姓張，張小魚。”
林墨笑出聲來，免貴……真是個有意思的姑娘。
《歌唱祖國》的旋律戛然而止，廣播裏傳來雜亂的試音，開學典禮正式開始了。
林墨頂着大太陽，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卻在下一秒看到了方子晴的爸爸—方旭平。
同時也是高二級部的教導主任。
他正站在隊伍的最前方，不茍言笑地盯着他們這一片，定是剛才的騷亂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基于兒時對方叔叔的印象，林墨老實巴交地低下了頭，希望他不要注意到自己。
她實在忘不了當年，子晴偷偷跑到她家喝泡面的場景。該是有多嚴厲，一個12歲的女孩子竟然沒有喝過泡面。
林墨哭笑不得，順便打了一個激靈。
她低垂着腦袋，往旁邊13班的隊伍悄悄地望過去，發現方子晴同學也發現了她爸，頭低得都快成直角了。
然後她發現了一個極其有趣的事情，在她左邊站着一個清清爽爽的男孩子，林墨記起來，他是清塵的好朋友，好像是叫宋揚之來着。
他看着旁邊快垂到地上的那個腦袋，正笑得一臉寵溺，那種毫不掩飾的歡喜，瞬間擊中了林墨內心柔軟的部分。
她的內心幾乎在狂叫了：子晴，快擡起頭來，有個癡漢正在暗戀你！
老天開眼，方叔叔終于離開了這一片，朝另一個方向走去，子晴瞬間直起腰來，四處觀望。
然而下一秒，宋揚之同學立刻恢複了雲淡風輕的神情，一絲不茍地看着前方，俊朗的側臉也隐去了剛才洶湧的笑意，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林墨的錯覺。
唉，林墨嘆了一口氣，暗嘆自己錯過了一場好戲。
“下面有請高二年級優秀學子上臺致辭。”
女主持人甜美的聲音傳遍了操場的每個角落，林墨還沒從剛才的好戲中回過神來，一個熟悉的溫潤嗓音轟鳴着鑽進了她的耳朵。
“尊敬的各位老師，各位同學，大家早上好，我是高二一班周清塵。弘毅砺志，自強不息！這是我林夏中學校訓……”
接下來的字句，林墨沒有聽清，她擡起頭來，一身校服的清塵正肅立在主席臺的最左側，他手裏拿着一個淺藍色的文件夾，但是并沒有低下頭去看哪怕一眼，從容自信，神态自然，似乎完全沒有怯場。
林墨維持着擡頭的姿勢，毫不避諱地盯着距離她很遠很遠的大男孩。
這一刻，他們相距很遠，林墨卻覺得很近，他的各種表情一個不漏地落在了她的眼中。
她突然想感謝這千篇一律的校服，使她得以隐在龐大的隊伍裏，旁若無人地看他。
清塵的發言沒有長篇大論，簡潔明快，不拖泥帶水，應該是自己寫的，同學們的目光似乎也意外地被他的真誠吸引，饒有興致地聽了起來。
“我知道，作為林夏中學學子，大家身上都背負了很多，學校裏的競争，父母的關切，高考來臨前的慌張。可是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讓我們共同努力，創造屬于自己的時代！”
三分鐘，他的發言持續了三分鐘，林墨就盯着看了三分鐘，直到他鞠躬下臺，臺下掌聲響起，林墨的視線依舊追随着那個高大的背影，直到他沒入了臺下一群老師和同學之間，徹底失去蹤跡。
他們已經一個暑假沒有見面了。
林墨不清楚清塵的想法，她只知道自己強忍住了無數次要去找他的沖動。
她總是這樣，不知道在暗暗較什麽勁，可又控制不住自己。
唯一的一次聯系，還是一個星期前。清塵發微信給她：小墨，馬上要開學了，暑假過得怎麽樣？
林墨收到消息後，斟酌了許久，終于還是打下了幾個字，迅速發了回去。
然後，清塵再也沒有回複。
清塵站在校園超市門口，一手拿着飲料，一手輕快地劃開了手機屏保。
和林墨的微信對話框就出現在屏幕上。
那是一條七天前的消息。
她說：挺好的，清塵你呢？
我嗎？清塵有些悲涼地笑了笑，手裏的冷飲冰得他的指尖微微泛白。
我過得不好，可我怎麽告訴你？
仰起頭，閉了閉眼睛，清塵将手機鎖屏重新塞回了口袋，拿着飲料直奔高二14班。
☆、Chapter 2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