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誰是誰的救贖
“我感覺你變了。”
林墨饒有興趣地看着溫洛懶散的側臉。
“哦？哪裏變了？”
溫洛打起精神，坐直了身體，表示出很有興趣的樣子，其實他已經累得快睡着了。
“大徹大悟了？溫洛你說實話，是不是讀的哲學系？”
又是一記腦瓜崩，林墨識相地噤了聲，捂着腦袋怒目瞪他。
溫洛閉眼假寐，慵懶的聲音卻在林墨的左側響起：“你知道P大有很多優秀的人，到北京以後，我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睜開眼睛，一臉欠揍的表情，“雖然這麽說對你很殘忍，但是事實上，我上P大是沒怎麽費力的。”
“你……”
太過分了。
林墨被氣到無語。
“別生氣，實話實說而已，”他孩子氣地笑，“我只想告訴你，欲望是永無止境的，可是這世上總有更強者，好好享受當下不好嗎？”
“可是溫洛，那是因為你毫不費力，我是稍微一松懈，就會掉下來的那種人。”
林墨沒想到，會有這麽一天，和溫洛坦蕩地讨論成績名次，這些深藏她心底的，有些功利，有些羞于啓齒的事情。
她深呼吸一口氣，沉聲道，“拼死拼活得來的才會更珍惜，不是嗎？”
所以你可以嗤之以鼻，我做不到。
“問題的關鍵是，你不能任憑自尊心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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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墨隐隐覺得他的話沒有說完，就一動不動地，靜靜地看着他，眼睫毛很長，正午的陽光在眼皮下投下濃重的陰影。
林墨等待着那雙眼睛睜開，解答自己長久以來的困惑。
終于。
“總有一天你會發現，這世界很廣闊，不止有語數外政史地，感情也不是一場博弈，相比追逐，我想清塵應該更希望和你并肩走下去。”
林墨驚愕地擡頭，果然一針見血，有一瞬間她甚至覺得溫洛好像知曉她所有的心事。
“不愧是法律系的高材生。”林墨嘆服。
若有所思地垂眸，林墨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牛仔褲藍白相交的分界線。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清塵變成了走在自己面前的一道影子，他的光芒照亮了遙遠的前路，而自己的雙腳卻始終踏在他背後的陰影裏，林墨不知道當初選擇學文是因為那些暧昧不清的情緒，還是下意識的逃脫。
給自己一個，不再躲藏他背後的契機，或許有可能成為與他并行的線，而不僅僅是以仰望的姿态。
動機并不純粹，林墨不想也不曾直視這一點。
她不太光彩的心思就這樣被溫洛一語道破，破天荒的，林墨并沒覺得難堪。
或許她應該釋然，清塵的感情那樣純粹，她再斤斤計較自己能不能配上他的問題，着實對不起他的那份坦然。
出租車穩穩當當地停在酒店門口，林墨跟在溫洛後面下車，高大的身影在走了幾步之後，猛然頓在了原地。
林墨疑惑地在他身後露出一個腦袋，正好對上清塵含着笑意的眼睛。
一襲黑色的風衣，看得出來做工精良，他好整以暇地站在酒店的入口，偏過頭來看她，似乎早就發現了走在溫洛後面的人。
而此刻站在他的身邊，神色漠然的女孩子不正是莫水寒。
這糟糕的會面。
水寒學姐燙了卷發，淺棕栗色，穿着打扮和以前大不相同，整個人顯得成熟而妩媚，如果不是眉眼間倔強和執拗的神情一如既往，林墨覺得這簡直就是另一個人了。
她以前的學姐，身材姣好，但喜好素雅的裝扮，簡單的馬尾辮，白T牛仔，短短半年，就已經天翻地覆。
她眯着眼睛，視線若有似無地掃過溫洛，但并未停留，而是直接落到了林墨身上。
“林墨，又見面了。”
她将右手舉高，開心地朝林墨揮手，笑容燦爛到林墨感覺下一秒，她的眼淚就要流出來。
林墨瞥一眼溫洛，發現他正低着頭，把玩着手裏的打火機，嘴角緊繃，看不出來任何的情緒。
總不能一直這樣僵持，林墨和清塵對視一眼，各自拉着身邊的人往中間走過來。
“洛哥好，”清塵硬着頭皮打破僵局，“小墨，你們也來吃飯嗎？”
林墨抓緊接話：“是啊，家庭聚餐，沒想到正好碰到你和學姐。”
清塵看着她頭頂毛茸茸的帽子，還有裹得嚴嚴實實的圍巾，輕咳了一聲，竭力忍住了揉她頭的沖動。
溫洛終于将打火機塞到口袋裏，掃了一眼對面的人，然後輕輕錘了一下清塵的肩頭：“清塵長高了不少。”
清塵看一眼自家表姐緊握的拳頭，深覺應該盡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洛哥，咱們改天再聚，我先帶小墨進去了。”
溫洛輕聲“嗯“了一聲，林墨松了一口氣，任由清塵扯着她的袖子往酒店裏面走去。
踏進酒店的下一秒，他的手就在不知不覺間滑到了林墨的手上，然後十指相握。
“喂，清塵。”
林墨急忙低聲喚他，如果讓溫叔叔和媽媽看到，可怎麽辦。
清塵明知故問：“怎麽了？”
林墨從他上揚的嘴角看到了一絲固執的孩子氣。
“我媽媽在樓上。”
“我不放手。”
林墨敗下陣來，“那我們去沙發那兒坐一會兒，等溫洛他們進來好不好？”
清塵露出一個得逞的笑容：“聽起來還不錯。”
終于坐到沙發上，這片區域正好是二樓的盲區，林墨放輕松不少，任由清塵緊緊握着自己的手。
透過窗戶，正好可以看到門外面對面站着的兩個人，林墨不由得感慨：“水寒學姐變化好大。”
“是啊，我也沒見過表姐這個樣子，”清塵順着她的視線望過去，繼續道，“可是最悲哀的是，她再怎麽折騰，那顆心也不曾改變。”
“清塵，我以前都不知道真的會有人這麽癡情的。”
這種被明确拒絕後，從不心死的勇氣，好像并不是所有人都具備。
“其實，我也可以的。”
他聲音壓的很低，但是林墨聽到了。
“我們不是這樣的狀況，我是說……”
林墨一時語塞，她懊惱地發現，自己的才思敏捷，在面對清塵的時候，常常亂套。
“我明白，你是指，我們兩情相悅。”
清塵促狹地笑，順便将她溫軟的手握得更緊。
林墨嗔怒，不敢直視他灼熱的視線，這個人，她以前真的沒有發現，會有這麽嘴貧的時候。
就這麽靜靜地坐着，林墨想起來溫洛剛才告訴自己的話，也許自己真的可以試一試，抛除那些雜七雜八的想法，把握當下嗎？
“在想什麽？”
“清塵，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林墨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聲音透着明顯的歡快，“如果我得不到保送的機會，或者高考分數去不了你要去的學校，其實那都不重要。”
清塵有些錯愕，他嚴肅地坐直了身體，沉吟道：“原來，你經常會為這些事情苦惱嗎？”
“也沒有很經常，”林墨誠實地回答，順便将手掙脫出來，放在他寬大的手背上，“清塵，我一直想追趕上你的腳步，最起碼要在某一方面……你知道的，你在各個方面，都很優異……因為最近，總是會想到将來，所以有過一些苦惱，但是現在，我想明白了。”
清塵差點被她前言不搭後語的敘述逗笑了，可還是心疼地回握住她的手，盡力揣度着這番話的意思。
清塵沒法告訴她，他努力站在高處，争取将學習，工作，競賽都處理的游刃有餘，不僅是因為從小父母對自己的教育，事實上，他們也從沒要求過自己要出人頭地，成為衆人目光的焦點。
天性聰敏要強，這只是一部分，而另一部分，是清塵深埋內心的秘密。
他只有變得強大，才能更好地在她面前出現，不至于像五年前的那場葬禮，那樣的手足無措和心痛，他不想再次體會。
清塵永遠記得，林墨胳膊上的那道白绫，和自己窩在車裏，無能為力的那種失重感。
然而現在，他似乎無意之間給她造成了某種壓力，清塵有些哭笑不得。
“小墨，坦白而言，我認為自己是患得患失的那一方，沒想到你竟然和我持有相同的立場。”
林墨放肆的笑，臉上挂着耀眼的光芒，“這麽多年，我們互相救贖。”
清塵不滿地刮着她挺翹的鼻子，“明明是我救了你。”
“喂！周清塵，你耍賴。”林墨也起身去刮他的鼻子。
林墨的動作在不經意間看到窗外的場景時，瞬間定住，她的手還肆意地放在清塵的臉上，也顧不得拿下來。
就在剛剛，一秒鐘以前，她親眼看到水寒學姐手起刀落，一巴掌潇灑地招呼在了溫洛的臉上，她正朝酒店的方向走過來，而溫洛還低着頭站在原地，隔着好遠，林墨都能感覺到他臉色陰沉的可怕。
清塵也目睹了剛才的變故，他迅速拉着已然呆住的林墨往門口走去。
“小墨，我們家今天聚餐給姥姥祝壽，我一會兒先帶水寒姐上樓，你出去看看洛哥，聽到了嗎？”
“嗯，我知道了，就這麽辦。”
林墨贊同地點了點頭，快步跟着清塵走出了酒店。
☆、Chapter 3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