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故人相見

“後來你高考滑檔,去了廣州,而周同學已經考上了P大,然後你就和他分了手?啧啧,果然是個老掉牙的故事。”

林墨的研究生室友衛林林一邊手繪着路飛的頭像,一邊無奈地擡頭看了林墨一眼。

兩人間已經住了半年,馬上就要放寒假,她才從自己這位大美女室友嘴裏打聽到一點兒八卦,竟然還是高中未果的初戀。

無趣,着實無趣。

這麽漂亮的女孩子是怎麽做到感情生活一片空白的?衛林林的視線從那個已經挂上耳機,準備聽英語聽力的落寞身影上收回來,繼續作畫。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林墨一把扯過枕邊的衛生紙,胡亂地按在了臉上。

終究還是平靜地說出了口,三言兩語就将他們的整個青春,以及所有的喜怒哀樂濃縮在這樣一個平凡的周五。

這世上的确沒有感同身受,即使是過去的自己,和現在的自己,也做不到心意相通。

半個小時以後,衛林林大功告成,滿意地欣賞了一會兒自己的大作,翻身上床,與此同時,林墨聽完了聽力,下來穿鞋。

生活節奏完全不同,卻沒有妨礙兩人成為朋友。

“林林,要帶飯嗎?”

林墨一邊穿鞋一邊問床上的人。

“不用了,我一會兒回家,三天後回來。”

林墨點了點頭,去書桌上找自己的飯卡。

衛林林是北京人,家就住在海澱,時不時地就回趟家,林墨也見怪不怪。

終于在一大摞正紅色的經濟學教材下邊将飯卡抽出來,拉開門準備輕輕将房門帶上的時候,林墨聽到了衛林林埋在被子裏,發出甕聲甕氣的低語:“周同學也在P大讀研嗎?你說他本科就在P大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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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墨手裏的動作一頓,深呼吸一口氣:“是,但是我一直沒有見過他。”

考研報名的時候,她給溫洛打過一通電話,也是那時候才得知,清塵已經保研本校,不是不雀躍的,卻在靠得如此近的時候喪失了更近一步的勇氣。

她傷害了他,遠走高飛,無論當時是怎樣的境況,事實就是如此。

大學四年,又要兼職賺學費,又要兼顧學習,她拼盡了全力,才考到了P大的經濟學院。

盡管不知道為什麽非P大不考,盡管知道以她的本科,考上P大難如登天,盡管她沒有奢望過清塵會留在本校。

可還是義無反顧地選了P大,雖然以她本科的成績,保研到一些很不錯的大學,已經綽綽有餘。

可能,只是想來到他生活了四年的地方吧,一步一個腳印,刻在他曾走過的路上。

這樣,就很歡喜。

其實是有很多偶遇的機會的,她閉着眼睛都能摸到物理系在哪兒,她甚至打印了清塵研一的課程表,算準他的下課時間,計算他最大概率去的食堂。

可從來沒有付諸實踐。

他,會恨自己嗎?還是已經忘了林墨是誰?有沒有交女朋友?這都是問題,更是橫亘在他們面前的大山。

“林墨,你就是個懦夫!”衛林林突然朝她激動地大喊。

隔壁寝室的女孩子正好路過,表情豐富地朝她們屋裏瞅了瞅,林墨頭疼地嘆了一口氣,将門關過來,轉身下樓。

林林說的沒錯,她确實是個懦夫。

接近年關,寒風刺骨,拉開宿舍樓的大門,一陣寒風直接灌進了林墨的脖子裏,她打了個寒戰,将羽絨服的領子拉到最頂端,卡住下巴,再将帽子戴上,才走了出去。

手機鈴聲在這時候響起,林墨艱難地從羽絨服裏掏出手機,來電顯示溫洛。

“哥,有事兒?”

“過分了啊,沒事就不能找你了?”

林墨不由得低笑出聲,“不是,我在外面,要凍死了。”

确實,透過屏幕,似乎都能聽到北風的嘶吼聲,溫洛便長話短說了:“元旦回家吃飯,哥先挂了。”

手機裏立刻傳來忙音,嘿,說挂就挂,果真是雷厲風行的溫律師的作風。

回家,吃飯,聽起來就透着溫暖的字眼,林墨握着手機,甚至感覺周身的寒意有所消散。

原以為媽媽去世以後,她也就沒有家了,卻沒想到溫洛和溫叔叔,給予了她比往日更多的關懷。

他們是家人,這件事無關乎血緣。

距離宿舍樓最近的餐廳,一樓,石鍋拌飯,林墨每周五都要光顧的窗口。

大概也是強迫症的一種表現。

“阿姨好,我要一份韓式烤鱿魚。”

輕柔的聲音響起,窗口裏邊的中年女人,立刻歪過頭來看她,臉上盛滿了笑意。

“姑娘,你來啦,馬上給你做,”她接着轉身,朝裏邊大喊,“韓式鱿魚一份,老頭子把料給放足喽。”

林墨淺笑着道謝,這阿姨似是看她臉熟,每次都給的分量很足。

“我要和她一樣的。”清冷的男聲在林墨身後響起。

她猛然頓在原地,眼睛止不住地眨着,卻又不敢回頭去看,心髒開始狂跳不止。

是清塵的聲音。

“好嘞,小夥子,我看你已經連着在阿姨這兒吃了一星期了,看來是阿姨做的太好吃了哈哈哈。”

阿姨爽朗的笑聲絲毫沒有減緩林墨內心的慌張,她反而更加慌亂,揣在羽絨服兜裏的手,已經開始微微顫抖。

腦海裏一團亂麻的時候,忽然一只長臂徑自從身後伸了過來,骨節分明的一只手落在面前的刷卡機上,“叮”一聲,飯卡扣錢成功,身後的人潇灑地将手收回,動作利落,完全不拖泥帶水,甚至。

甚至,無視站在他面前的人。

或者,清塵并沒有認出自己?這麽多年,她确實也變化了不少,林墨生出一絲僥幸,将頭埋低了一點,讓兩側的發垂下來,遮住側臉。

這樣,應該就可以了吧。

清塵的視線始終落在前面女孩子的發頂,看她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地将頭垂得越來越低,越來越低……

一身冬裝,也難掩好身材,眼前人再不是那個纖瘦寡淡的,夜夜出現在他夢中的女孩子了。

很煩躁。

清塵嘲諷地一笑,筆直而修長的雙腿向前一步站到她的對面。

“故人相見,不應該打個招呼嗎?”

她驚慌地擡頭,五官清晰地展現在清塵的面前,清澈的眼眸倒是沒有什麽變化,臉變瘦了些,更精致了,清塵甚至看到她擦了口紅。

夠了,周清塵,你這是在幹什麽?他別開眼,不再去看她的臉。

“清塵,過得好嗎?”

林墨慌不擇言,話一出口,就想咬舌自盡。

“呵,”清塵的目光重新鎖定她,“小墨也會在乎我過得好不好嗎?”

果然。

林墨絕望地閉了閉眼,他們不該相見。

“對不起,清塵。”她丢下一句話,轉身就要走。

身後一股大力猛然将她扯住,林墨踉跄了幾下,最終還是被困在了原地。

清塵的右手死死地攥着她的羽絨服袖子,隔着這麽厚的衣服,林墨還是感覺手腕處傳來強烈的痛感。

“這次又想跑到哪裏去?”清塵寒冷的聲音響起,眼神已經暗下來,“廣州?還是上海?”

“石鍋拌飯好啦!”老板娘嘹亮的聲音飄了過來,“兩位是一起的啊,來端走吧。”

慌亂地回神,林墨看到老板娘八卦的視線落在清塵緊握着的自己的手腕上。

“清塵,我們先去吃飯好不好?”林墨妥協。

清塵似是不确定地沒有松手,直到老板娘又催了一次,才緩緩地松開了她。

那表情,就像他一松手,眼前的人就會消失不見一樣。

林墨一手揉着吃痛的手腕,跟在清塵身後去端餐盤,清塵若有所思地掃了一眼身後的人,徑自端起兩個餐盤,走向靠窗的一處餐桌。

終于落座,林墨剛松了一口氣,卻發現其實更困難的在後面。

她要如何坦然地和清塵共進晚餐?

拿起勺子專心致志地拌着飯,林墨甚至不敢擡頭去看他一眼。

清塵變了很多,周身氣質有些清冷,五官也更加瘦削淩厲,翩翩少年郎已經長成真正的男人,但是吃東西的姿勢倒是沒有變化。

很文雅,但他總是習慣一手用筷,一手用勺,美其名曰左右腦均衡發展,林墨記得自己當時對他的行為總是嗤之以鼻。

“怎麽不吃?”清塵終于看不下去,再攪拌下去就可以喝大米粥了。

“噢,不是很餓。”林墨胡亂扯着理由。

“在讀什麽專業?”

“投資經濟學。”

“學術型?”

“是的,三年制。”

清塵點了點頭,繼續埋頭吃飯。

“清塵……”

林墨欲言又止,以她的立場,能說的話似乎只有一句對不起。

“為什麽要來P大?”他好似沒有聽到她的話。

林墨将手裏的勺子放下,兩只手在餐桌下握成了一團,這個問題,她好像無法回答。

她慌忙起身,胯骨直接撞到了桌沿上,也顧不得疼,語速極快地說道:“總之,清塵,對不起,我以後盡量不出現在你的視線之內。”

清塵似有預感般的,在她逃離的一瞬間,站起身來,扯住她的手,大踏步走出了餐廳。

晚上6點,北京的夜幕已經降臨,清塵走得極快,林墨勉強能跟上他的腳步,無法反抗。

他在生氣,怒意很重,林墨從來沒有看過他這副樣子。

終于,在一塊石碑後面,他停下了腳步,順勢将林墨一扯,她就被困在了石碑和清塵的中間,動彈不得。

“小墨是怎麽舍得離開我的?連有緣無份這種話都說得出口?”

林墨倏地僵在原地,她看到清塵的眼眶紅了。

清塵,大概是我們有緣無份吧,祝你在P大生活愉快。

——林墨

這是她給他發的最後一條消息,她選擇在那個夏季,林城最炎熱的時候,終結他們的關系。

一如既往,自作主張。

甚至完全不征求清塵的同意。

那個在清塵心裏住了一整個青春的姑娘,終究還是似南飛的雁,頭也不回地去了遠方。

“對不起,清塵,對不起,對不起……”

淚水瞬間湧了上來,林墨不停地說着對不起,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往地上倒,被清塵一把撈了上來。

他控着她纖細的腰,林墨的雙手無力地搭在他的肩上,思念許久的那張臉就在咫尺之間。

清塵幾乎是不受控制地壓上那片紅唇,報複般地咬着她的下嘴唇,在她唔聲喊痛,輕啓牙關的瞬間,長舌直驅而入。

呼吸淩亂地交錯着,清塵的手放在林墨的腦後,将她整個人壓在了石碑的背面,直到感覺有冰涼的液體流到臉上,清塵才大口喘息着松了手。

他悲涼地抵着她的額頭,平複着呼吸,然後擡手拭去了林墨臉上的淚水。

“我到底該拿你怎麽辦?”

迷茫的聲音響徹寒夜,林墨望着那個遠去的清俊背影,瞬間失去了所有力氣,跌坐在地上。

作者有話要說: 都給我哭!

☆、Chapter 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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