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深的坑,不就是你們倆給我挖的嗎?
淩照夕又不是傻子,怎麽可能真相信他們的鬼話,只不過是為求自己萬全以及憐憫之心泛濫了一下而已。
當然,她拒絕承認,最主要的原因還是看在喬大少眼睛生得漂亮又有一雙大長腿的份上,勉強為之。
不過,上一次死得着實冤枉、憋屈,所以淩照夕對陰溝啊、坑啊之類的詞特別敏感,垮着臉側了側身,将兩人讓了進來。
“你晚飯就吃這種東西?”喬司在院中樟樹下的石桌旁坐下,瞄了眼吃到一半的桶裝泡面,嫌棄之情溢于言表。
淩照夕、馮斌:什麽叫這種東西?方便面招你惹你了,怎麽就讓你這麽看不上眼!
淩照夕伸手指了指東耳房,“我家裏就兩間卧室,爺爺的那間不方便,只能委屈喬先生暫住耳房了。”
喬司對住處不甚在意,仍微微蹙眉盯着桌上那桶已經泡得過了火的方便面,嫌棄得不能自拔。
淩照夕油然而生一陣濃濃的不妙感,這個喬大少看來不好伺候啊......
馮斌對自己這個發小的性格可謂感受良多,見狀連忙将人強架着塞進了東耳房。
明顯看得出來,這是臨時改置的卧室,地方不大,約莫也就十幾平米的樣子,還沒有喬家大宅的半個衛生間大。但布置得很用心,床單被褥都是新清洗過的,還放了兩個高低不同的枕頭。
“有心人啊。”一圈打量下來,馮斌感慨着說道。
喬司坐在床上,摸了摸身邊疊放着的夏涼被,淺淺嗯了一聲,“太晚了,你留在這不方便,先走吧。”
馮斌一陣心塞。還不到八點好嗎,哪裏晚了?而且,什麽叫我留在這不方便,我哪裏不方便了?!
然而,為了避免再次被喬司出口成傷,馮大隊長默念着清心訣走出房間,和院子裏繼續吃面的淩照夕道了聲別速速撤退了。
不抛棄不放棄,是淩照夕對瓷器和食物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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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光最後一口湯,淩照夕長籲一口氣,吃飽的感覺讓她身心愉悅。
本着做事不做九分半、走路不走九十九的原則,淩照夕決定在再次閉關前帶着喬大少熟悉熟悉家裏各處。
東耳房原本是書房,淩家爺爺生前怕熱,淩照夕就找人給他安裝了空調,現在喬大少住進來也算方便。
淩照夕敲了敲門,應聲推門進來後看到喬司正在手腳利落地收拾帶來的衣物等東西,轉身走動、蹲下站起,絲毫看不出需要被人架着走路的柔弱和勉強。
喬司從她臉上讀出她的心聲,解釋道:“我額頭上的傷看着嚴重罷了,只要身上的毒解了,就沒什麽大礙。”
能生活自理那就再好不過了!
淩照夕眉眼間浮上喜色,她本想着如果實在不行,就讓喬大少找個信得過的人住進來照顧他,一只羊是放,兩只羊也是趕,這個正主她都收留了,也不差再添張嘴。
淩照夕本就是個極有耐心的人,眼下心情一好,耐心就更足了,帶着喬司在院裏邁着方步慢悠悠地晃了一圈,介紹了廚房、淋浴間、衛生間等必用之地,最後重點強調道:“除了西耳房的工作室和那兩間卧室,其他的地方都随便你走動。”
喬司鄭重點了點頭,這點眼力見兒他還是有的。
肝配料肝了小三天,一碗泡面哪裏能完全治愈被掏光了的身體,淩照夕也不與喬大少多客氣,道了句晚安就一頭紮進自己的屋子補覺去了。
喬司站在院子裏,看了看淩照夕的背影,又看了看身邊圓肚大瓦缸裏游得搖頭晃尾的肥錦鯉,不自覺地揚起了嘴角。
這個丫頭,挺有意思。
一夜無話。
淩照夕是被餓醒的,掙紮着從床上爬起來一看,外頭已經天光大亮。走出房門,院子裏靜悄悄的,與往日并無不同,淩照夕心想,這喬大少還挺自覺,存在感控制得相當到位呢。
肚子唱起了空城計,淩照夕無暇旁顧,蹭蹭蹭竄進了廚房。淩家的廚房在西廂,打通的小三間用玻璃拉門隔斷,最南面的一間是儲物間,中間的是廚房,北邊挨着西耳房的是飯廳。淩照夕一進飯廳就看到桌上放着一大盤煮好的餃子,還有一碟蒜末醬油,一碟鹹菜,用防蠅罩扣着。
田螺先生?!
淩照夕扭頭看了眼東耳房的方向,猶豫不超過三秒鐘,果斷坐下來掀開蓋子開吃。
餃子就酒,越喝越有。
為了讨個吉祥應景兒,呃,好吧,其實是她饞酒了,淩照夕起身到裏面的儲物間翻了一小瓶珍藏的白酒,一盅小酒幾口餃子,舒坦得讓人直想嘆息。
說起來,真的好久沒喝小酒了。
喬司聽到院子裏有動靜,知道應該是淩照夕起床了,便放下手裏的書走出來看看,正好有些事要跟她說。飯廳的門敞開着,喬司隔着半個院子一眼就看到坐在那兒兩口一個餃子一口一盅小酒吃喝正歡的淩照夕。
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也就罷了,還大清早的就喝酒,還是白酒!另外,冰箱裏不是速凍水餃、速凍包子就是火腿腸、老幹媽,連個雞蛋都沒有,更別提一點點綠色的蔬菜!更要命的是,他翻遍了廚房,沒有一!粒!米!
喬司眯着眼睛打量淩照夕的細胳膊細腿,感嘆這人是怎麽活下來的。
“早啊,喬先生,昨晚睡得好嗎?”所謂吃人嘴短,淩照夕看到走近的喬大少,主動打招呼,“哦,還要謝謝你給我留的早飯,很好吃!”
喬司看着空空如也的盤子,一時沒控制住面部表情,嘴角抽了抽。
如果沒記錯,他煮了兩袋水餃,因為實在太難吃,他只吃了三個就放棄了,剩下的都盛在了那個深口大盤子裏。
......
“吃飽了嗎?”喬司悠悠問道。
淩照夕嘿嘿一笑,“湊合。”
☆、抓狂
喬司這麽些年的定力可不是白修煉的,短短一秒鐘就适應了眼前的狀況,把自己的視線從空盤子裏拔了出來,神情淡定無波地回歸自己的正題。
“你讓我去買菜?”片刻驚訝後,淩照夕上下打量了一番站在院中陽光下的男人,褪去浮腫的一張臉恢複了原貌,俊雅端矜,膚白腿長,周身都透着一股子清貴勁兒。想到某種可能性,淩照夕耿直道出實情:“我的廚藝真心相當湊合,還是給你定外賣吧。”
處理材料是最耗費時間的一步,後續的調配、剝離耗時相對要短很多,淩照夕在心裏盤算了一下,應該不會耽誤給他定外賣。雖說喬大少的媒體曝光度不高,但事情已經做到這個份上,淩照夕還是力求穩妥,避免送外賣的人看到他。
啧啧,這不就是妥妥的養在深閨人不識嗎!
淩照夕心念一動,恰好看到喬大少背後還有一株香樟入景,不禁想起了“兩廂厮守”的著名典故。說的是古時候江南的大戶人家,若是得了女娃娃,便在家中的庭院裏栽一棵香樟樹,等到女兒到了适婚年齡時,香樟樹也長成了。媒婆在院外看到此樹,就知道這家有待嫁的姑娘,便可來上門提親。女兒出嫁時,家人就将這棵香樟樹砍了做成兩只大箱子,并在裏面放上絲綢,作為嫁妝,取“兩廂厮守(兩箱絲綢)”之意。
恰巧,家裏這棵香樟樹也有三十來年的樹齡了,淩照夕雙眸含笑地看着喬大少,心想:如果能抱上喬大少的大腿,那麽将來他結婚時給自己發請帖,就把院子的這棵樹砍了做成箱子送給他!
嘿嘿,這賀禮,想想還挺浪漫的!
好吧,其實是很省錢。
淩照夕一時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眉眼彎彎嘴角噙笑,喬司看在眼裏只覺得一陣頭皮發麻。
以一個男人的第六感發誓,這笑裏肯定有毒!
喬司輕咳兩聲,見淩照夕回神,才施施然開口說道:“我的廚藝還相當的不錯。”
淩照夕:......
和表情嚴肅正經的喬大少視線相接十數秒,淩照夕才領會到他的意思,猶不敢相信地再次确認:“你的意思是,我買菜,你做飯?”
喬司挑眉點了點頭,眼神赤-裸-裸地表示:廢話!
淩照夕覺得有那麽一丢丢心塞,也學他吊着眉梢反擊:“好啊,那我就見識見識喬先生的廚藝!”
問:人生最尴尬的情形是什麽?
淩照夕的答案絕對是:狠話放出去不出兩秒,就被人家無聲怼了回來。
拿着列得滿滿一張紙的采購清單,淩照夕硬着頭皮“不恥下問”:“這個豆豉是什麽?還有,為什麽要買這麽多瓶醬油?”
淩照夕咽了咽唾沫,“如果沒有你要的那些牌子,可以換別人家的嗎?”
這一刻,淩照夕終于确定以及肯定,這個喬大少是真的非常不好相處!好相處的人腫麽會買什麽都要特定牌子特定廠家的?!
喬司伸手向她要來電話,三兩下存好自己的臨時號碼,“如果有什麽不确定的,就打電話問我。”
淩照夕認命地嗯了一聲,蔫頭耷腦出了門。
喬司看着她的背影,心裏莫名生出一陣舒暢感。恰在這個時候馮斌打來電話,喬司将茶具轉移到院外的石桌上,一邊品着茶一邊聽馮斌打聽來的喬家動态,基本上與他預估的出入不大。
“你的心情似乎很不錯?”喬司話雖不多,但喬斌還是從他的語氣中察覺到。
“是還不錯。”
“哦?”某人八卦之心沸騰,“找到你救命恩人的實際需求了?效率夠快的啊!跟我分享分享,到底是什麽?”
喬司言簡意赅地回複:“無可奉告。”
馮斌在電話這頭撇了撇嘴,猶不放心問道:“還不打算把你脫險的消息透露給你家老爺子?”
綁架的黃金救援時間早已過去,綁匪也已經連續五天沒有再聯系喬家,所以,喬司的屍體雖然還沒有被發現,但在絕大多數人看來,幾乎可以斷定無生還可能了。
喬司眼神暗了暗,“還不到時候。放心,我家老爺子撐得住。”
“你是想逼着老爺子親自動手?”
“最起碼也要讓他徹底看清一些人的真正嘴臉,給我一定明确的态度。”埋藏在身體深處的暴戾和陰霾緩緩探出了觸角,喬司這次卻不打算再像以前那樣将其鎮壓回去,“既然他們先動手,那就不算我違背誓言了。”
馮斌沉默片刻,出聲道:“廢話沒有,需要幫忙盡管開口。不過,記得事後紅包給包得大點兒哈,被我家老爺子知道了我少不得要挨揍,現在的醫藥費可貴着呢!”
喬司眼底的陰鸷漸漸收斂,“放心,如果你家老爺子打斷了你的腿,我保證給你安裝一副最貴的假肢。”
“滾蛋!”
兩人就接下來的計劃詳談了近半個小時才結束電話,喬司給自己續了盞茶,七月的新島已初現酷暑端倪,一向苦夏的他此時置身在這個陌生的小院,竟覺得極為舒适。嗯,就是入眼的顏色寡淡了些,閑着的空地開墾出來種些花草就更好了......
于是,正在超市中推着購物車穿梭于貨架之間的淩照夕接到了喬大少的電話。
結束通話後,淩照夕看着滿滿一貨架子的各種醬油,內心抓狂:誰能告訴她,頂多住一個禮拜的人怎麽會有這麽多的屁事兒啊?!
☆、錯覺
三個多小時後,淩照夕死狗一般癱坐在飯廳的座椅上,指了指地中間堆着的十幾二十個購物袋,悲聲道:“東西我都買回來了,可都是按照你的要求買的!”
喬司劈手奪下她手裏用大海碗裝着的冰鎮礦泉水,遞了只茶盞過來,“劇烈運動之後大量飲用涼水對身體不好,喝溫茶水吧,我早給你沏好了。”
淩照夕浮上來的一口怒氣還卡在嗓子眼呢,突然就被手心裏溫溫的觸感瞬間撲滅。
這個喬大少,還挺會來事兒的嘛!
這會兒午飯時間剛過,淩照夕之前給喬司打過電話,征求意見後,她在榮盛齋買了些糕點,喬司興趣不大,吃了兩塊墊墊肚子,就開始在廚房裏忙活了,
淩照夕雖然是個廚房絕緣體,但淩家爺爺還是會做幾道家常菜的,所以廚房裏該有的廚具爐竈尚算齊全,只是都被整齊地碼放在了櫥櫃裏。
淩照夕單手托腮倚在桌邊,一邊就着溫茶水吃點心,一邊倆眼睛滴溜溜轉着盯向廚房。
這人一定有強迫症,而且還是個完美主義者。
看着喬大少花費半個小時的時間将她買來的那麽一大堆東西分門別類地收進冰箱、儲物櫃、櫥櫃......淩照夕覺得自己窺到了真相。
“你有什麽忌口的?”喬司在廚房揚聲問道。
淩照夕想也不想地回答:“沒有!”
在淩照夕的世界裏,食物從來都只有好吃和不好吃之分,沒有愛吃和不愛吃的區別。
擇洗、切剁、配菜、蒸炒......喬司的動作有條不紊,看手法也老練得很,完全不像是新手的模樣,淩照夕暗忖,這大少爺之前說自己廚藝不錯,看來挺像是真的。
當食物的香氣順着敞開的玻璃拉門蔓延到飯廳時,淩照夕很沒有出息地吸了吸鼻子,起身蹭到了廚房門邊,探着腦袋查看裏面的情形。
燃氣竈上的兩個竈盤同時工作着,右邊的小火煨着砂鍋,左邊的正滋啦啦炒着菜,喬司轉頭看了看把自己夾在門口的淩照夕,吩咐道:“米飯煮好了,你端到飯桌上去吧,小心點,別燙到。”
“好嘞!”淩照夕歡快地應了聲,颠兒颠兒跑去端飯。
咖喱雞塊,香煎小黃魚,素炒菜心,還有一鍋脊骨蘿蔔湯!
淩照夕看看桌面上的三菜一湯,再看看坐在對面的喬大少,眼睛閃閃發光。這一刻,她覺得之前的自己是如此的淺薄,如此的以貌取人,她必須要進行深刻的反省和自我批評。呃,吃過飯之後吧。
喬司看了眼自己的飯碗,米飯壓得結結實實還冒出了個尖兒,仿佛每一顆飯粒都在宣告着:對面的這個丫頭是個實誠人兒!
“可以開吃了嗎?”淩照夕看着遲遲不提筷子的喬大少,幽幽問道。
喬司在心裏掙紮了一下,最終還是将自己碗裏的米飯撥回一半到飯鍋裏,力求面部表情不崩,淡淡說道:“吃吧。”
第一口菜入嘴,淩照夕險些淚灑當場。自從一年前淩家爺爺去世,她就再也沒有吃過這麽暖心暖胃的家常菜了。
果然,做好事是要留名字的,不然上哪兒有這種得到回報的機會!
如果說,早上那兩袋速凍餃子還可以用太長時間沒吃飯的理由來為淩照夕的飯量辯解,那麽這一頓,見了底的飯鍋和菜盤子則讓喬司無法不直面事實。
這個幹巴巴沒有二兩肉的丫頭,輕輕松松就吃掉了兩倍于自己的飯菜,而且,沒記錯的話,在他做飯的時候,這丫頭的嘴好像一直就沒停過!
曾經聽聞有的人天生飯量就比常人的大,看來,淩照夕這丫頭就是這種“非常人”。
不過,不得不說,看着她酣暢淋漓地吃光自己做的菜,還蠻有成就感的......
喬司忍不住開始在心裏盤算晚上的菜單。
淩照夕廚藝兇殘,但刷碗的功力可是打小就練出來的,所以非常自覺地在飯後承包了洗碗清理衛生的任務。
對此,喬司心裏更滿意了兩分。他是頂不喜歡洗碗和善後的。
坐在飯桌邊盤算晚上的食譜,喬司一偏頭就看到淩照夕歡快的背影,嘴角彎了彎,想:嗯,是個不錯的飯搭子。
淩照夕系着圍裙哼着小曲兒站在水池邊洗碗,就連手上的洗潔精泡沫都覺得特別好看,心裏暗嘆:家有一喬,如有一寶!
萬萬沒想到,這念頭剛冒出來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就被殘酷的現實狠狠打臉。
喬司接完電話,轉身對洗完碗剛坐下來的淩照夕說道:“我從網上訂購了廚房用具,現在已經送到大門口了,麻煩你去簽收一下。”
說罷,從錢包裏抽出一張卡遞過來,“密碼是100200。”
淩照夕瞪大眼睛咽下嘴裏的半口茶,視線從喬司的臉上轉移到面前的□□,為難道:“刷卡會洩露行蹤吧?”
今天她出去後才知道,喬家大少爺喬司遭遇綁架下落不明的消息已經被傳得沸沸揚揚了。
“沒關系,這張卡是馮斌的。”喬司面色坦然地說道。
淩照夕:......呵呵。
香煎小黃魚裝盤都要擺個花色,淩照夕一點也不意外完美主義重度患者的喬大少會看不上自家的盤子。
既然不花自己的錢,那就随他喽,自己不過跑個腿兒而已。
淩照夕如是想,腳步輕快地到大門口去收快遞。
“兩......兩萬八?!”淩照夕看着腳邊三個包裝精美但只有牦牛壯骨粉禮盒大小的手提盒,訝異得險些一張嘴咬到自己的舌頭。
送貨小哥展開八顆牙标準微笑,遞上簽收單,“這是明細,您看過如果沒有問題的話請付款簽收。”
淩照夕掃了眼購物單,一見到上面的數字視線就跟黏到了蜘蛛網上似的拔不出來。
兩個白瓷對杯就要六千塊,這都敢下手,後院那爺們兒可真夠敗家的,幸虧不是他們老淩家的,不然非代表祖宗清理門戶不可!
☆、驚聞
淩照夕将東西小心翼翼拎回廚房,喬司立刻就動手拆開包裝清洗,淩照夕倚在冰箱邊上看着,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與瑩潤剔透的骨瓷碗盤相映,端的是怎麽看怎麽賞心悅目。
“哦,差點忘了,銀行卡還你。”淩照夕回過神來,說道。
喬司頭也沒回,道:“就先放在你那兒吧,這幾天買菜的時候用。”
淩照夕上前幾步将卡片塞到他西褲口袋裏,“不用了,說好的,我買菜,你做飯。”
以喬大少的身家,洗手作羹湯的勞務費足夠支付這幾日的房費和飯錢,哪能讓他再掏錢,淩照夕雖愛錢,但君子取財有道,貪小便宜的事她可不幹。
只是......
淩照夕湊到喬大少身側,腆着臉笑得谄媚,好商好量道:“喬先生,其實附近菜市場的食材更新鮮,你看,明天早上我去那裏買,怎麽樣?”
大超市雖然也不遠,但喬大少欽點的那些菜啊肉啊米啊,比菜市場的貴了不止兩三倍。當然,幾天而已,淩照夕也不是花不起這個錢,就是覺得心疼得慌。
可能是淩照夕的表情忒痛心疾首,喬司竟破天荒地沒有立刻拒絕,沉吟片刻後點了點頭,“好吧。”
“哈哈,你盡管放心吧,我小學就開始買菜了,買回來的保管不會比超市的那些綠色蔬菜差!”淩照夕自信滿滿地拍了拍喬大少的肩膀。
喬司眼角堆着笑看了她一眼,輕輕嗯了一聲。
熬夜透支太大,絕不是睡飽一覺就能補回來的,淩照夕和喬司說了一聲,就跑回房間繼續補覺了,對于今天在外面聽到的有關他綁架撕票的熱議只字未提。喬大少能氣定神閑地窩在她家後院,自然心有成算,她又何必鹹吃蘿蔔淡操心。
調好空調的溫度,淩照夕這一覺又是睡得昏天黑地,要不是喬大少敲門喊她,一準兒把晚飯時間也睡過去了。
“唔,忘了和你說,我之前和人約好了明天一早去鬼市轉轉,早飯就不回來吃了。”淩照夕打算明天回請羅老爺子喝早茶,想了想問道:“榮盛齋的蝦餃和燒麥很好吃,我給你打包帶回來吃,怎麽樣?”
淩照夕這一年來不是外食就是泡面速凍食品湊合,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一個人吃飯實在是太無趣,嚴重缺乏學做飯的動力。
“好啊,謝謝。”
“我跟你說啊,他家的鹵鳳爪更是一絕,只不過限量,明早不知道搶不搶得到,我盡量争取給你搶回來一份!哦,他們家的粥也很好喝,種類多,也舍得用料,你喜歡什麽口味的,鹹味的還是甜味的......”
“鹹味的吧,最好清淡些。”
“香菇雞蓉粥?蝦仁蔬菜粥?”
“都可以”
......
兩人邊吃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如果馮斌此時在場,一定會驚掉下巴。向來奉行食不言寝不語的喬家大少竟然跟人在飯桌上聊天,而且态度竟如此随和,簡直就是磕壞了腦子!
因為明天要起早,淩照夕早早就上床了,睡意朦胧時隐約聽到客廳裏電視的聲音,似乎是提到了諾立......
鬧鈴一響淩照夕就醒了,洗漱後輕手輕腳出了門,趕到約好的街口時羅老的車子已經等在那裏了。
“您的臉色似乎不太好。”淩照夕打過招呼後發現羅老面有倦怠之色,關心道:“是身體不舒服嗎?您給我打個電話,咱們改約其他時間就行了。”
羅老擺了擺手,“我身體沒事,就是一個老朋友遇上了不小的麻煩,我能幫的有限,心裏頭不舒服,沒睡好罷了。反正也睡不着,倒不如過來跟你逛逛,權當散步了。”
淩照夕忽然想起昨晚朦胧間聽到的聲音,脫口問道:“出事的是諾立?”
提起諾立,不得不說說新島現今最著名的三大拍賣公司:恒元集團拍賣有限公司、嘉瑞德國際拍賣有限公司與諾立國際拍賣有限公司。
恒元拍賣成立于上個世紀九十年代中期,是恒元集團旗下發展最為迅速的子公司,靠着雄厚的資金支持與龐大而專業的工作團隊穩坐業內首位。無論是成交額,還是國內外知名度,恒元集團都穩居華國十大拍賣行之首。順帶需要提一下,恒元集團是喬家的産業,而恒元拍賣的創辦者就是喬大少的爺爺喬老董事長。
嘉瑞德成立的時間比恒元拍賣還要早十餘年,創辦人正是羅老。雖然在全國排名上稍遜于恒元,但在新島本地,嘉瑞德卻足以與其并肩。
相較于這兩者,成立于世紀之交的諾立則年輕了許多。創辦之初,諾立的業務重心就始終傾斜于青花瓷,随着青花的熱度走高,諾立也逐漸在業內走強,雖說沒有跻身進入全國前十,但在新島僅次于恒元、嘉瑞德兩大巨頭。而且,因為創辦者周老與羅老是世交摯友,兩家又多次聯合舉辦青花瓷專場,因而無論公私,關系都比較親近。
諾立在春拍舉辦了兩場清青花拍賣專場,本來圓滿落幕,沒想到幾天前有幾個春拍的買受人将東西送到一家名叫承安的拍賣公司拍賣,竟被鑒定為贗品。消息一出,同場的買受人紛紛将東西拿到承安鑒定,其中竟有近三分之一是贗品。
雖然行規在前,拍賣公司對拍賣品的任何描述、說明、意見,僅供作為投拍的參考,在任何情況下概不擔保拍賣品的真僞及品質,但在專場拍賣會上出現如此大比例的贗品,對諾立來說無異于一拳重擊。
周老受刺激過度暈倒,輕度中風,羅老趕到醫院看望他時見景傷情,這幾天心情始終沉重異常。所以他方才也不是和淩照夕客氣,而是真的想出來散散心。
淩照夕昨晚只是朦朦胧胧聽了個諾立的名字,并不知其中詳情,聽羅老念叨完,臉色格外肅穆,想了想還是出聲說道:“能讓諾立的鑒定組集體打眼,還一次性出這麽多件贗品,這事兒恐怕沒那麽簡單......”
嘉瑞德的四季拍就在月底,其中更有華瓷專場,淩照夕就算是出于私心,也想給羅老提個醒。
羅老聽出她言中之意,欣慰地笑了笑,道:“我已經叮囑過公司的鑒定部了,預展前把各場的拍品再仔細鑒定一遍。”
那就好。
淩照夕神色恢複如常,羅老看着竟也覺得心情跟着輕快了兩分。
既然以後少不得合作,淩照夕也不打算在羅老面前過于藏拙,撿着幾個相當考驗眼力的小物件露了幾手。羅老神色間雖未表現出來,但淩照夕知道,他是都看在眼裏了。
這樣的效果就夠了。
從鬼市出來,淩照夕提出做東請喝早茶,羅老含笑應下,席間雖明顯不如上次吃得多,但總算是動了筷子,司機程遠看在眼裏心裏欣慰的不得了。
“羅老,我想問問,鑒定出諾立春拍贗品的承安是什麽來頭?”臨分別前,淩照夕難掩好奇心問道。
出了這樣的事,即便嘉瑞德不出手,諾立也會關注到承安。
果然,羅老知道不少具體情況。
“您說承安的老板姓賀?”淩照夕心中一凜,極力穩住心神,問道。
羅老點了點頭,“是姓賀,賀望城。承安在澳城本地名聲不小,這次對新島的市場很是看重,據說賀望城本人稍後會親自過來坐鎮。”
淩照夕只覺得如遭當頭一棒,整個人僵在原地。
☆、變動
“老爺,淩小姐剛才的臉色好像有些不太好。”程遠将車平緩駛出市區,才開口說道。
羅老眼神暗了暗,雖然那丫頭掩飾得快,但聽到賀望城這個名字的時候她的确是表現得異常。
“既然她不想讓人知道,咱們就當沒看到吧。稍後你再過來一趟,把周家送過來的資料複印一份給淩丫頭。”
程遠應了一聲,神色雖不顯露,但心裏不禁訝異老爺子對淩照夕的看重。
走過街口,淩照夕越走越快,最後幾乎要奔跑起來,仿佛只有如此才能将心頭狂湧沸騰的憤怒甩離身體。
繞着小公園狂奔了五六圈,天色幾近大亮,晨練的人陸續出現,淩照夕才氣喘籲籲跌坐在長椅上,借由淋漓的大汗緩緩平複失控的情緒。
等到确認自控力基本恢複後,淩照夕站起身才發現自己兩手空空。
糟糕,給喬大少帶的早餐甩丢了!
無奈,淩照夕拖着虛軟的雙腿又折回榮盛齋給喬大少買了一份早餐。
“你這是......”喬司聞聲從房裏出來,一打眼就看到淩照夕滿頭大汗有氣無力的模樣,忙疾步上前問道:“出了什麽事?”
淩照夕忙搖了搖頭,将手上的打包餐盒遞了過去,“你別着急,我沒事,就是......就是怕東西冷了不好吃,一路跑回來的。”
喬司微微眯起眼睛将淩照夕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一遍,最後看進她的眼睛,正色道:“是嗎?但是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不像是累的。”
淩照夕幹巴巴笑了兩聲,:“好吧,我是心情有些不好,說了給你帶鹵雞爪的,但是沒搶到。”
鬼話!
不過,既然她不想說,喬司也不好刨根問底,将東西接了過來叮囑道:“你先去換衣服,我幫你把熱水器的電源插上,十五分鐘之後你再去洗澡,記得水溫調高一點,千萬別貪涼......”
喬大少的碎碎念在耳邊響個不停,淩照夕卻聽得很是耐心,臉上的笑也漸漸變回了沒心沒肺。說來也奇怪,喬大少這麽個尚算陌生的男人住進來後,她竟沒覺得有突兀的不适感,睡覺房門不落鎖,洗澡也沒心理障礙,熟稔得仿佛蘇染在時一般。
到底是自己太容易信任人呢,還是喬大少的氣場太容易讓人信任?
這個問題直到淩照夕舒舒服服洗完了溫水澡也沒有答案。
“剛剛你手機響了兩次。”喬司坐在樟樹下的石凳上看書,見到淩照夕出來後提醒道。
淩照夕應了一聲,趿拉着拖鞋啪嗒噠跑回自己屋裏。
“要出去?”喬司擡頭看了眼換裝神速的淩照夕,問道。
“就是去街口一趟,有個......朋友給我帶了點東西,讓我過去拿。”和羅老以朋友相稱,這頭蒜裝得就有些大了,淩照夕臉頰染上淡淡赧色,匆匆出了門。
真是神奇,這姑娘竟然也會臉紅。
喬司想來眼毒,這會兒竟被自己的發現訝異到了,轉而想到她的年紀,又不禁笑自己大驚小怪。
卻說淩照夕從家裏出來後,心裏隐隐猜到了羅老讓程叔過來是為了什麽。可當真真切切從他手裏接過文件袋的時候,她還是狠狠感動了一把。
謝過程叔,淩照夕又打電話向羅老表示感謝。
羅老坦然接受了她的感謝,然後将話題轉到了一個多星期後的嘉瑞德四季拍預展會,“我在文件夾裏放了一張請柬,到時候你過來,老頭子我帶着你看看熱鬧!”
淩照夕嘿嘿一笑,故作神秘地說道:“沒有您這樣請柬,其實我也能進去。”
“哦?”羅老挑眉,“你有相熟的朋友在嘉瑞德?”
“非也非也!”淩照夕笑,“山人自有妙計,您容我先賣個關子,如何?”
淩照夕沒有申請匿名委托,所以,最後敲定的拍賣明細報告一經上呈審閱,羅老到時候必然就會知道了。
這算是送給他老人家的一個......驚喜?
回家的路上,淩照夕邊走邊梳理接下來一段時間的安排。因為意外聽聞賀望城的消息,淩照夕不得不将原本的脫僞計劃推後,淩家組訓,心不靜氣不寧的時候嚴禁出工。
而且,賀望城是承安拍賣公司的大老板,諾立的拍品偏偏在承安被鑒定出贗品,雖無證據,但淩照夕直覺,這事兒絕對和他脫不開關系!
隐隐的,淩照夕有些不安,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