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冬季拍賣會是各大拍賣公司一年一度的重頭戲, 今年, 不知是有意還是湊巧,新島幾大拍賣公司的預展會竟都擠在了同一個周末。
承安的預展就在周六。
如往常一樣, 上午和容世安在承安的會客室裏見面,結束後淩照夕直接到恒元集團總部找喬司會合,下午一起到恒元拍賣的預展會上露了個臉, 當晚兩人一起回了喬家的半山大宅。
“這是......淩照夕的行蹤?”淩思語從浴室出來,看到喬冉挂斷電話後扔到桌上的兩張紙, 不動聲色地問道:“你怎麽關注起她來了?”
當初憑着妹妹喬安和賀一淼的關系,喬冉抱着賭氣和向爺爺證明自己的心思,進了承安。他知道, 賀望城并不信任他,本想着趁這次冬拍的機會讓賀望城改觀,在承安真正站穩腳, 沒想到賀望城竟然從澳城總部調來了一個副總擔任新島這邊的運營總監, 打破了他的計劃不說,冬拍籌備也沒讓他接觸多少。喬冉本就郁悶, 偏偏賀一淼還給他攤派了這麽個盯梢的屁事兒,讓他更覺狂躁。
“還不是那個賀一淼, 自從在公司見到喬司的女朋友之後就變得神神叨叨的, 自己瘋不算, 還特麽給我找麻煩!”
淩思語看着紙上簡單得堪稱乏味的行程,臉色微變,“不管賀一淼發什麽瘋, 你千萬不要摻和進去!”
“你放心,我知道自己現在的斤兩,不會随便去招惹喬司。”
淩思語選擇性無視喬冉話音裏的陰陽怪氣,自從被驅逐出恒元後,兩人之間的争吵就日漸頻繁,起初,淩思語體諒他心态難平,時時處處注意說話的分寸,也盡量遷就他的脾氣,但最近這段時間她全部的心力都集中在應對賀望城他們,試圖盡全力将自己扭曲的人生扳回正軌,實在是無暇再去擔負喬冉的敏感與情緒。
不想争吵,便只能沉默以對。
相距大半個城市的喬家大宅,淩照夕也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怎麽了?因為明天的行動緊張?”喬司正在給一株多肉植物換盆,擡頭見淩照夕坐在工作臺邊對着手機發呆,出聲問道。
二樓東南角的這間房間是兩間房打通的,九十度玻璃牆,采光極佳,且通風透氣,據說是喬大少專門為他的新寵多肉植物建造的。淩照夕沒有get到多肉植物的魅力,卻一眼就看上了這間房的采光,簡直是自然光下品鑒和修複瓷器的絕佳環境。于是,這間房裏除了或高或低的花架,和花架上擺滿的一盆盆植物,又多了一張寬大的工作臺,以及靠牆擺放的一排博古架。
淩照夕回過神,起身走到喬司跟前,将淩思語發過來的短信息點開來給他看。
喬司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起身擦了擦手,拿起他放在工作臺上的電話走到了窗前。
“是我......安排人盯緊賀一淼和喬冉......再選幾個擅長隐藏掩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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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照夕坐在喬司剛剛坐着的小板凳上,一邊幫他繼續給植物換盆填土,一邊支棱着耳朵聽他講電話。聽也知道,他所說的那幾個擅長暗中保護的保全人員應該是給自己安排的。
“抱歉,我知道這樣可能會讓你有些不太方便,但是,以防萬一,我不得不安排兩個人跟着——”
“好!”淩照夕看不得喬司眼睛裏的小心翼翼和歉意,出聲打斷他,“謝謝你不嫌我麻煩,更謝謝你替我操心、替我遮風擋雨。無以為報,不如以後幫你打理花花草草怎麽樣?”
纖秀的眉梢微微挑着,眼裏充盈着笑意,只是被這樣注視着,喬司便覺得胸膛鼓噪、心跳如擂。
“好啊。”喬司傾身湊上前,壓低的聲線磁性而迷人,“求之不得。”
淩照夕放任自己被眼前的美□□-惑,明目張膽地湊上前在人唇上輕薄了一口,眉眼間盡是得意之色。然而下一秒就被人狠狠反輕薄了回去。
新島公安廳行動指揮室。
各方行動組最後一次情況确定完畢,在局長的點頭示意下,馮斌正式發布行動口令,這場涉及新島、澳城、中京以及鄰近兩國的大型聯合行動雷霆出擊。
由于淩思語那條通風報信的短消息,本想去承安圍觀的淩照夕被喬司禁足了,接到馮斌消息的時候倆人正在花房裏鏟土。
“嗯,我知道了,稍後我陪她去錄口供。”喬司放下電話,迎上淩照夕探究的目光,忽而嘴角一彎,“行動非常成功,賀望城一夥已經盡數落網,一會兒吃過午飯我們去警局一趟,錄個口供。”
淩照夕忙不疊點頭,猶不放心問道:“永利會那邊也沒有問題了?”
“其實永利會早被澳城警方盯上了,這次兩地警方合作,一幹涉案的永利會成員都被捕了,郭嘯雲拒捕襲警,當場被擊成重傷,不過沒有性命之憂。還有賀家,賀鴻斐和他的兩個兒子也被請進警局了。”喬司蹙了蹙眉,“不過,賀一淼還在外面。目前掌握的證據來看,她并未涉案。”
淩照夕倒是不以為意,“沒了賀望城和郭家,賀一淼也興不起什麽風浪,你就別擔心了。哦,對了,容師傅和淩思語那邊怎麽樣?”
“容世安已經安全獲救,正在警方的保護下,淩思語也在不久前到警局自首了,他們父女會作為重要證人出庭。”
“這就好,這就好!”淩照夕松了口氣。盡管最終還是要接受法律的懲罰,但一來他們是受脅迫受控制參與犯案,二來又轉為證人協助破案,相信法院會做從輕、寬大處理。
由于破獲及時,存放在永利會和承安秘密倉庫內的大量高仿贗品瓷和各大拍賣公司預展會上的部分仿瓷并未流入市場。這場震驚全國的借由文化藝術品拍賣活動洗錢的大案成功地在罪惡的萌芽階段被破獲。
淩照夕之前怎麽也沒想到,報複賀望城的初衷會演變成如今的局面,在馮斌的彙報中,她成了這件大案成功偵破的第一功臣。不僅有名譽獎勵,還有豐厚的獎金。
塵埃落定,賀望城将會得到他應有的懲罰,淩照夕以為自己會很高興。但是,從警局出來後,她的心情卻異常平靜。或許,是之前想象這個結局太多次,以至于現在成真了,反倒沒有感覺了。
這件大案一時成為媒體和市民們關注的焦點,因為保密工作得當,淩照夕的生活暫時恢複了平靜。不過,對蘇染她們,淩照夕可不敢等到領取優秀市民獎的時候再坦白。
“你是不是瘋了?!”蘇染扔掉手裏的雞翅,顧不得擦手就猛戳淩照夕的腦門兒,“你怎麽答應爺爺的,啊?看到賀望城就都忘了?!還學什麽搞卧底,你是嫌淩家的香火太盛還是閑得慌想試試自己的命到底有多硬啊,啊?!”
李薇狠狠啃了兩口雞翅,“這次我站蘇染一邊,你呀,膽子真是太大了,如果只是商業競争倒也罷了,可這次是涉-黑啊我的姑奶奶,萬一被賀望城發覺,你以為他會顧念父女之情?”
淩照夕求救的目光看向覃艾佳。對方不僅橫眉冷對地拒絕接受她的求助,還把整個外賣全家桶抱走了。
得,都不讓一個桶裏吃東西了,看來是真生氣了。
“我錯了!”淩照夕認錯的态度極其端正,“是我當初一聽到賀望□□字就腦子發熱,又仗着機會合适和貴人相助,一步步養肥了膽子,有那麽一點點得意忘形了,這是我的錯,我反省,我改正,我請求原諒!”
蘇染翻了個白眼,三個人當中,她應該是對淩照夕的認錯最有免疫力的了,“少來,你的德行我們還不清楚,勇于認錯,死性不改,說的就是你!”
淩爺爺生病那會兒多大的事兒啊,愣是自己一個人不吭聲地死扛着,也是到再也瞞不住的時候才坦白。
現在又來!
淩照夕腆着臉湊上前賠笑,“這回我真知道錯了,保證以後再也不這樣了,就再原諒我一次嘛!”
人總是習慣在親近的人面前撒潑耍無賴,譬如淩照夕現在這樣。
“淩小夕,不要以為有了喬大少當靠山,咱們就沒法兒收拾你了!”李薇冷哼了一聲,和蘇染、覃艾佳交換了個眼神,三個人湊在一起分享剩下的一大半全家桶。
人家吃着,你看着。
這是四個人多年相處下來達成的最高懲罰辦法。
“所以說,你就在旁邊眼巴巴看着她們吃了半個小時?”隔着電話,喬司都能感受到淩照夕濃濃的怨念。
淩照夕帶着藍牙耳機,一邊扯着水管給庭院裏的花草澆水,一邊和喬大少痛訴自己的悲慘遭遇,“不僅這樣,還有絕交二十四小時,外加一頓陳家小館的大餐。”
喬司忍不住想笑,但自知之明提醒他這個時候必須得忍住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這懲罰可真夠嚴重的。不然晚上咱們先去陳家小館吃一頓,療療傷?”
“不用了,前兩天我跟張媽學了雞絲涼面,今晚過來我做給你吃!”為了這道菜,淩照夕已經連着吃了整整三天的試驗品了。
術業有專攻。淩照夕的天分基本上都耗盡在了古瓷和課業上,于廚房一事,當真是沒什麽天分。這一點,喬家大宅上下已然形成了共識。不管別人怎麽看,喬司對這種狀态非常滿意。實際上,淩照夕是個要求并不多的人,除了瓷器、玲珑閣和家人朋友,也就是好一口吃的,能抓住她的胃,這讓喬司很有成就感和安全感。
下班後,喬司還是順路到陳家小館打包了份五香醬驢肉和煎餃。
“怎麽樣,還可以吧?”其實早在出鍋的時候淩照夕就已經嘗過了,幾天來發揮最好的一次,但參照喬大少的日常水準,還是有些心裏沒底。
喬司咀嚼着嘴裏的涼面,笑着豎起了大拇指。實事求是,口感遠遠超過他的預想。
淩照夕笑得見牙不見眼,埋頭吃起面來。
一小鍋涼面,一碟醬驢肉,一盤煎餃。再簡單不過,卻因為身邊有這麽個人陪着而吃出了溫馨與惬意。
“哦,對了,之前馮隊給我打電話,說是賀老頭和賀望城提出要見我。”淩照夕說道。
賀望城這一舉動,喬司并不覺得意外,“如果不想見的話,就直接和馮斌說,這沒什麽。”
淩照夕也沒怎麽為難,“我和馮隊說了,明天去見見,反正也是最後一面了。”
“也好。我陪你。”
“明天可是星期二。”淩照夕鄭重提醒,“我沒記錯的話,這個月許助理預設的休息時間,你好像已經用光了......”
喬司面不改色心不跳,“時間是最富有彈性的,擠一擠總能有。”
然而卻要以加班、犧牲正常睡眠時間為代價。淩照夕雖然不懂他的工作內容,但對他的工作量和工作強度是深有了解的,即使做不到周末雙休,但起碼每天的睡眠時間還是希望他能保證的。
“不過是見個面而已,還是在拘留室裏,沒什麽好擔心的。再說了,媒體和記者們都盯着呢,你的存在感太強,出入反而不方便。我見過他們之後去公司找你吃午飯,怎麽樣?”
喬司眉頭微蹙想了又想,點頭,“好吧,不過之前跟着你的那兩個人得陪你一起去。”
淩照夕欣然應下。喬大少安排的人專業能力相當厲害,這段時間下來并沒有讓淩照夕覺得有什麽明顯的違和感,有時連她自己都感覺不到附近有人跟着她。
第二天,淩照夕只有早上的一節大課,下課後正好錯過上班早高峰。由于看守所距離學校比較遠,一下課,淩照夕就匆匆往校門口趕。不料剛走到行政樓附近,就被身後的一道聲音叫住了。
竟然是方睿。
“談談?”對于方睿的提議,淩照夕有些不解,加上趕時間,想也沒想就拒絕,“我認為我們也沒什麽好談的吧?”
方睿臉色有些難堪,但仍堅持道:“那就當做給我一個機會向你道個歉,這樣總可以吧,一杯果汁的時間而已,不會耽誤你太久。”
對于副校長,淩照夕了解不多,但這個方睿,絕不是坦蕩君子,為了盡量減少麻煩,淩照夕想着給他個面子把這篇翻過去也好。
出了校門口往東走三百米左右有個小吃一條街,拐進去再走兩百米左右就有一家環境不錯的水吧,淩照夕平日裏經常和蘇染她們過來打發時間,聽方睿說去那兒,一時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妥。
直到轉彎時看到路邊停着的那輛小型面包車。
第一節課剛下課,小街上大部分的店鋪還沒開張,街道兩邊的路邊攤還沒出攤,是擁擠喧鬧的小街難得的清淨、空曠時刻,進而更突顯了停靠在路口的這輛小面跑車的違和感。
明明再往裏幾米就是停車區,卻非要違規停在路口,讓最近尤為敏感警惕的淩照夕不得不多看兩眼。
不知道是習慣使然,還是故意為之,這一路走來,淩照夕始終走在外側。
變故就發生在轉彎的那一刻。面包車的車門突然推開,兩個男人沖出來一左一右架着淩照夕就将她拖上了車。
全程不過十幾秒,面包車便揚長而去。方睿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原本綴在他們身後的兩個人已經上車跟了上去。
喬司接到電話時手明顯抖了一下,“你是說,小夕是故意讓他們得手的?”
電話那邊的人立刻回道:“是的,淩小姐的反應很快,在被拖上車的瞬間給我們做了手勢暗示。”
喬司極力控制自己,才沒問出“你們确定看清了手勢”這類既侮辱部下能力又拉低自己智商的問題。
幸好之前的防範工作做得到位,除了手機,淩照夕身上還有四個迷你定位儀。
“把人跟緊了,在确保沒有人身危險的情況下以小夕的意願為先,一旦情況危及到她的安全,就立刻行動。不管怎麽樣,我只要她安全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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