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過了半個時辰，采蘋才端了個暗花木盤走進鳳栖宮，天歌看着木盤上的幾碟小菜，還有那一碗金黃的稀粥，甚為歡喜，采蘋将木盤放到了桌上，天歌便拿起了白勺子喝了口粥，而采蘋站在一旁臉色有些沉重。天歌喝了幾口粥，嘗了口小菜，點頭說道：“這小菜倒是不錯的。”天歌瞧了采蘋一眼，開口問道：“采蘋，你這是怎麽了？”

采蘋看着天歌君妃，欲言又止，天歌将手中的白勺放在碗中，有絲不悅：“采蘋，你怎得這般，有什麽話是不能說的？”采蘋低下了頭，過了良久，才慢慢擡頭說道：“回禀主子，君上卯正上朝，簡明天歌君妃并無香消玉殒，醫者奉之僅是誤診，但這句話激起千層浪，不少谏官認為奉之是君子國醫術最高超的醫者，不可能是誤診，更說天歌君妃起死回生甚為奇怪，該讓巫鹹作法一探。”

天歌君妃正喝着一口粥，一時聽到這話，咳了幾咳，采蘋呆呆的看着天歌君妃嘴角的幾粒黃米，天歌抹了一抹嘴角，笑着說道：“你是說，讓巫鹹作法？”采蘋點了點頭，接着說道：“不過，君上說讓巫鹹作法甚為荒唐，這便退朝了。”

天歌又吃了一口小菜，這小菜是黃花腌制而成，味道香甜，她覺得甚為可口，她放下了白勺，撫了撫額，淡淡的問道：“采蘋，你說你送那蓮子羹是因為你弟弟有病在身，不知這件事情是何緣故？”采蘋慢慢回道：“回禀主子，昨日嬈瑤美人身旁的侍女帶奴婢到了美人宮中，她對奴婢說若是奴婢能夠做一件事情，便可以給奴婢一種熏草，這熏草便可治愈奴婢弟弟的怪病。”

天歌端起了放置了一夜的蓮子羹，端起來，慢慢将碗靠近嘴邊，一幅想要嘗的模樣，采蘋看在眼中，很是驚異，直接跪了下來，喚了一聲：“主子，這蓮子羹……不能喝。”天歌看采蘋說完了這話，只是笑着嘗了一口，緩緩放下了羹碗，才慢慢說道：“這蓮子羹倒是不錯，只是已經涼了。”采蘋咬着唇看着主子，有些擔心，天歌一笑，緩緩問道：“采蘋，你可知她讓你放的是什麽嗎？”

采蘋看着桌上的蓮子羹，半刻，才搖了搖頭，“主子，奴婢只知道是一種毒草。”天歌歪着頭，想着什麽，須臾，她随意的拿食指輕輕在碗邊滑着，一聲一聲悠揚的聲音打破了這短暫的沉寂，她瞧着碗邊，慢慢說道：“你可以告訴她，這蓮子羹，本宮已經嘗過，如此，你便可以得到她手中的熏草了。”

采蘋又喚了一聲“主子”，而天歌看了一眼她，接着說道：“你放心，本宮不會怪罪你，剛才已然說過，你在她那裏拿了熏草，便出宮去吧！”采蘋此時已然淚流滿面，她嗚咽着：“主子，奴婢想在主子身邊侍候，昨日夜裏，奴婢便後悔了，主子即便沒有昏厥過去，奴婢也是不會讓主子喝這碗蓮子羹的。”

天歌又夾了口小菜，轉了轉手中的竹箸：“熏草是仙草，甚是難得，這毒草也是難找，本宮喝了這毒草蓮子羹，你便能得到熏草，也是不虧的。”采蘋又叩首拜了兩拜，她再想拜，天歌看着她，淡淡的說道：“采蘋，你若是再拜，便真是在拜……死人了。”

采蘋擡頭看着天歌，閃着淚光，緩緩問道：“主子，你嘗了那蓮子羹，不會死嗎？”天歌瞧着她，“所以，你是在給我送行嗎？”采蘋用力的搖着頭，顫顫着說道：“奴婢……奴婢并不是這個意思，主子，奴婢只是……只是擔心主子。”

天歌輕笑，淡淡的問道：“你現在擔心我，但是你那苦命的弟弟呢？”采蘋定定的看着主子，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不知不覺打落在地，過了片刻，她才嗚咽道：“采蘋是一時糊塗，請主子處罰采蘋，只要……主子不趕采蘋離開。”

天歌看着淚流滿面的采蘋，撫了撫額前的發，慢慢說道：“你是真心想要跟在本宮的身邊嗎？”采蘋抹了抹眼淚，抿住唇：“主子，奴婢知錯了，請主子給奴婢一個贖罪的機會。”天歌托着下颌看着她：“采蘋，本宮對侍候的人僅有一個要求。”采蘋一臉期望，她頓了頓，“那便……是衷心。”

采蘋聽了這話，一時跪不穩，直接坐到了地上，她扶着地面，低着頭，天歌手放在桌上，有意無意的劃着圈，她緩緩開口：“不過，你在本宮身邊待了這麽多年，本宮既然原諒了你，便不想計較，但是，你要記得本宮說的話，若是再有下次，本宮不會念及多年的情分。至于，你弟弟的事情，本宮會想辦法給你找到熏草。”

采蘋扶着地面，跪好，誠懇的看着天歌，認真的說着：“主子，奴婢絕對不會再犯，從今以後，只聽主子的吩咐，做好本分的事情。”天歌站了起來，走到了采蘋的面前，伸出了手，緩緩說道：“起來吧！”采蘋看着主子伸出的手，一時不知如何，天歌僅是一笑，握住采蘋緩緩擡起的手，采蘋咬着唇畔，只是說了一聲：“謝過主子。”

天歌坐到了桌邊，“本宮今日不便出去，嬈瑤美人那裏，你也不要再去了，這件事情便就當做沒有發生過。你出去碰到別的美人，也是不要多言。”采蘋點了點頭，說道：“奴婢知道該怎麽做。”天歌抿了抿唇，又說道：“好，本宮用完了，這些都端下去了，桌上的蓮子羹也一并處理了。”

“是。”采蘋整理好了桌子，将碗碟放入木盤中，端着木盤，出了宮室。

天歌坐在桌前，看着窗外交錯的梧桐，嘆了一嘆，說到命苦，她也是命苦的，早知道會如此，在黃泉路上，她就不握着那女子的手了，讓那女子摔一跤也是無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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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睡了多久，她醒來的時候，天妃便來到了鳳栖宮，她本是想起來的，但是天妃很是激動的走到了床前，握住她的手，慢慢說道：“歌兒，譽兒對我說你醒來了，本天妃原本是不信的，但是聽到了朝堂上的事情，曉得你是真的醒來了，本天妃甚為欣喜的，歌兒，你現在覺得如何？”

天歌看着楚煙天妃，她曉得楚煙天妃是極為喜歡天歌君妃的，天歌的父親是君子國将軍顧辭源，母親是天妃的妹妹楚歌，因為将軍戰死，楚歌殉情，天歌從此無依無靠，楚煙天妃便将天歌接到了宮中，天歌從小便是乖巧懂事，長大更是端莊典雅，如今，深得楚煙天妃的喜愛。

應該說，楚煙天妃都是将天歌當做她的女兒的，如此，即便君譽不喜歡天歌，楚煙天妃還是讓君譽娶了天歌為君妃的。

她看着喜不自勝的楚煙天妃，抿住了唇，她該如何說她不是天歌君妃呢？不是該如何說，是她不能說她不是天歌。哎！如此，只能欺騙楚煙天妃了。

她輕搖了搖頭，輕聲說道：“天妃，歌兒已經好多了。”楚煙天妃拍了拍她的手，輕嘆了一聲，慢慢說道：“你從小身體便虛弱，都是靠藥材養着，本天妃突聞你香消玉殒，也是接受不了的，回到宮中，也是傷心了一宿，如今，你沒有事情，本天妃這便放心了。”

天歌輕咬了咬唇畔，說了一聲：“天歌實在是不孝，讓天妃傷心至此。”楚煙天妃擡起手摸了摸她的頭，“歌兒，你從嫁給譽兒為君妃，譽兒讓你受了不少的委屈，本天妃雖然看在眼中，也是無可奈何，那一宿，本天妃也是想了許多，想着，若是我的歌兒能夠醒來，本天妃再不會讓她受一點委屈。上天垂憐，真的讓我的歌兒醒來了。”

上天垂憐，她抿了抿唇，甚為無奈，想了想，只得說道：“從小到大，天妃都是對歌兒關懷備至的，歌兒嫁給君上，也從未覺得委屈。”楚煙天妃嘆道：“孩子，難為你了。”天歌僅是笑着，搖了搖頭。

天妃摸了摸天歌的頭，也是笑了笑，“歌兒，躺下好生歇息，本天妃晚些再來看你。”天歌點了點頭，她看着天妃被侍女攙着離開了宮室，才躺下，她嘆了嘆，冒充別人，實在是太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