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定親
世間事總是事與願違,喬薇拼命地希冀陸慎不要過來,結果陸慎反而游得更快了。
他的水性似乎也很好,轉瞬便已到了眼前。
喬薇還未來得及做出回應,便覺腰際被人虛扶了一下,繼而身子移除水面。
呼吸到新鮮空氣的感覺十分舒服,喬薇用力喘了幾口氣,此時才覺得自己方才過于逞強——雖說是為了對付魏氏兄妹,再耗久一點,或許她也會麻痹在水裏。
陸慎拖着一個人,行動卻沒有絲毫不便,很快就帶着她游到湖岸。
喬薇有苦難言,掙紮着從地上爬起,勉強向陸慎道了聲謝,“殿下恩德,小女子沒齒難忘。”
這句話真是咬牙說出來的,陸慎但凡有點眼力勁兒,都該覺得受之有愧。
可惜陸慎絲毫沒意識到這點,還關切的望着喬薇,“縣主不要緊吧?”
這具身體比她想象中嬌弱許多,方才又在水裏泡的久了,這會子被風一吹,喬薇不禁打起哆嗦。
她正想說自己無礙,就見陸慎臉上一紅,輕輕轉過頭去,卻将身上的大氅解了下來,給她披上,“縣主別着了涼。”
着涼歸着涼,你臉紅個什麽勁?喬薇低頭一瞧,卻見濕透的衣裳緊貼着玲珑有致的身軀,愈發顯出鼓鼓囊囊的胸脯與略微挺翹的臀部——這樣的大殺器,難免惹得人心頭火起。
看不出陸慎還有這樣純情少男的一面,喬薇頗覺有趣,對他的印象反倒好了些:反差萌總是讨人喜歡的。
因此她也就沒有拒絕陸慎的好意,甚至有意緊了緊那件大氅,畢竟園子裏不止陸慎一個男人。
五皇子也在血氣方剛的年紀。
許是察覺到她的意圖,陸慎往前走了一步,似有如無地擋在她與陸離中間,他生得高大,随随便便往那兒一站,陸離當然什麽也瞧不見了。
喬薇:“……”
親,您還真是善解人意呢。
另一邊,魏明凡終于擺脫了兩個不斷勸酒還倚老賣老的混蛋長輩,以飛人的速度沖進院子,第一時間就看向水花四濺的湖面。
池子裏的人泡得妝都花了,哪還能瞧出是誰,魏明凡下意識就以為喬薇在那兒等他拯救,二話不說跳下湖中去。
衆人:……真是兄妹情深啊。
等到魏明凡濕漉漉的将妹妹撈上來,才發覺自己救錯了人,可魏明欣當時自然不會提醒他:否則這蠢貨不肯救自己怎麽辦,她可不想在自家的花園子裏淹死。
及至兩人瞧見被太子遮擋在暗處的喬薇,魏明凡就更糊塗了:說好的英雄救美由他來做呢?怎麽喬薇身上卻披着太子殿下的衣裳,他兩人何時攪和到一起的?
到底是一家人,彼此熟知脾性,明凡懷疑魏明欣在其中弄鬼,魏明欣也懶怠同他解釋,只恨恨的瞪着那慣會裝模作樣的女子:喬薇正身嬌體軟地偎着一棵大樹,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
兩人同時落水,說是巧合也太巧了些,但若說是陷害,那無疑誰占據先機,誰就占據了道理。
魏明欣不假思索的決定将責任推到喬薇身上,她自己泡成了落湯雞,指不定還會落下老寒腿,讨個公道也不成麽?
然而還未等她開口,喬薇便輕哼一聲,兩眼翻白暈了過去。
她暈得那麽快,要不是陸慎及時将她接住,只怕便會摔在地上。衆人于是急急地趕去慰問,陸慎就不用提了,忙忙命人請大夫來——他身為太子,這些事是不消親自動手的,麻煩自然落在司徒府頭上,誰讓這是魏家的宅子?
就連五皇子也是一副焦灼不已的神情,踮起腳尖,想從簇擁的人頭中擠出一條道來,好看個清楚。
魏明欣喝了半肚子水,這會兒胃裏反倒熊熊燃燒起來,她氣咻咻的甩開明凡的胳膊,也不及向陸離施禮,上前就委委屈屈的道:“殿下,您可得為臣女做主呀,适才永安縣主她……”
她本待痛陳喬薇心思之惡毒,誰知陸離卻不耐煩的将其打斷,“別胡說了,你自己不小心,怪得了誰?”
魏明欣見他一雙眼珠幾乎黏在喬薇身上,不由得醋海翻騰,很是不甘的道:“永安縣主頗識水性,我看她是不要緊的,您別被她給騙了。”
陸離從鼻子裏嗤了一聲,“少說風涼話,你又沒暈!”
天下男人都是傻瓜嗎,這麽簡單的伎倆都瞧不出來?魏明欣簡直難以置信,她本就體力衰耗殆盡,全靠着一腔頑強的意志支撐到現在,這會兒怒急攻心,竟真個神智昏厥,軟軟的倒在地上。
還說別人虛僞,她自己倒挺會裝的!五皇子只輕蔑的瞥了眼,繼而便吩咐魏明凡,“扶你妹妹回去歇息吧。”
一個就被人噓寒問暖,一個卻這樣冷冷清清,饒是魏明凡素來沒心沒肺,也不禁為自家姊妹傷感。不過他也疑心魏明欣是在故作姿态博取同情——這招她也不是第一次用,可惜招數用老了就不好使了,就連五皇子這樣熱忱的人都不肯買賬。
魏明凡一壁嘆息,一壁就将魏明欣拖回後院的廂房中,既然料定她自己會醒轉,那大夫當然不必請了。
喬薇起初是以裝暈來示弱,後來卻真個因神思昏倦睡了過去。
等她悠悠醒轉,就看到喬夫人坐在床頭,面前是一盞烏沉沉的湯藥,一面還欣喜的拭淚,“你可算醒來了,不知娘方才有多擔心。”
喬薇自己的身體自己心裏有數,當然是無礙的,不過她仍是将喬夫人遞來的熱姜湯乖乖喝了下去。有時候藥不為醫病,只為醫心,如喬夫人這般赤純之人順着她是最好的。
喬夫人果然露出滿意的神色。
喬薇環顧四周,只見布置與她原本的閨房一般無二,便知已回到喬府,她試探着道:“娘,誰送女兒回來的?”
當時為了借陸慎的力争取有利局勢,也沒顧得上分辯,但可想而知,現在外頭一定流言紛紛了。
喬夫人便嘆道:“還能有誰?自然該太子殿下送佛送到西。”
一個女孩子落了水又被救起,無論是否她的本意,但既與那男子有了肌膚之親,說出去總歸不好聽。
“不過,”喬夫人打起精神來,“也未必十分難堪,畢竟你與太子是定了親的,說來總歸是未婚夫妻,些許小節就無須計較了。”
喬薇見她隐隐是聽天由命的口吻,心中便猜出事情有變,默然問道:“可是太子殿下說了什麽?”
“你是個聰明孩子,娘也不瞞你,适才你還昏睡着,太子殿下就将那封退還的婚書再度送來了,娘自然也應承了他。”喬夫人多有感慨,顯然婚事的變故雖在意料之外,但陸慎能處理得這樣圓融妥帖,還是很值得欣慰的。
喬薇卻悄悄對着窗外撇了撇嘴,她才不信陸慎是臨時起意,丞相府離宮中有多遠,一來一回都得費不少功夫,陸慎卻取來得這樣容易,恐怕那婚書他天天都随身帶着——這不是癡-漢行徑麽?
但即使如此,喬薇也沒別的話可說,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她不得不認真思量起嫁給陸慎的決定。劇情早就亂了套了,大羅金仙都沒法扭轉過來,況且陸慎衆目睽睽之下将她從水裏撈出來,這消息定是瞞不住的,不說韓貴妃母子能否過去心頭那關,她也不可能巴巴的黏上去。
那麽,她與陸慎的婚事竟是定下了?喬薇如今想來沒有對未知的恐懼,有的只是一片茫然。書裏的陸慎是一個心靈受到戕害的殘酷暴君,令人聞風喪膽,眼前的這個似乎不大一樣,至少他還能常常笑,說明他仍被愛滋潤着——被她的愛,或者說他以為的她的愛。
喬薇不由得翻了個身,悶悶的對着淡白-粉牆,這個驚天大誤會不知何時才能解釋清楚,陸慎不會殺了她吧?雖說喬薇并不怕死,可她十分怕疼,而書裏那個陸慎殺人的法子沒有一種是安全無痛的。
算了,還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喬夫人見她恹恹的無甚精神,便替她掖了掖被角,起身道:“你好好歇着,娘去吩咐廚房做些湯飲來。”
喬薇把頭埋在被子裏,嗡嗡地嗯了聲。
也不知小憩了多久,等她再轉過頭,床邊坐着的已換了個人,她險些驚呼出聲,“太子……”
幸而及時醒悟到此乃她的閨房,遂警覺的朝四周張望片刻,方低低地問着陸慎,“殿下怎麽過來了?”
雖說擅闖香閨對陸慎而言算不上大事,未免閨譽受損,還是該注意點影響。她寧願他矜持些。
幸好陸慎的表現也足夠坦蕩,他平靜道:“自然是奉了丞相夫人的允許才來探視,孤并非輕佻之人。”
喬薇差點又想翻白眼,說起王婆賣瓜自吹自擂的本事,這位殿下也算獨一份了。
不過喬夫人肯放他進來,便是默許了這位女婿的身份,喬薇更不好指責什麽了。她恍惚聞到股清淡幽遠的香味,不由抽了抽鼻子。
這點細微的動作也沒被陸慎忽略,他順手端起案上大海碗,裏頭是漂着一層淺淺油花的湯羹,通過肉塊隐約的形狀,喬薇認出是萊菔烏雞湯——其實也就是蘿蔔炖雞,改個名字就像藥了。
她餓了許久,這碗羹又炖的正是火候,喬薇不禁口水直流,險些在陸慎面前失态,她忙板起臉,擺出一副拒絕誘惑的架勢。
陸慎暗自好笑,倒怕她為着面子糟蹋肚子,因舉起碗盞道:“不如孤來喂你?”
“怎可勞煩殿下?我自己來就好。”喬薇從善如流的坐直身子,正欲伸手接過,誰知錦被裏卻露出兩只又白又滑的胳膊,吓得她忙縮回去。
原來适才怕她受涼,喬夫人已命人将她身上的濕衣除去,也好讓她睡得安穩。
陸慎此時真成了非禮勿視的至誠君子,輕輕調轉一百八十度,背朝着她,似乎為了緩解尴尬,還體貼的道:“無須介懷,孤平素不在意這些。”
仿佛她身上沒什麽可看的。喬薇聽了卻只想呵呵,那會兒是誰在湖邊鬧了個大紅臉的?男人哪男人。
喬薇穿好了衣裳,便有滋有味的品嘗起那碗湯羹來,冷不防卻聽陸慎道:“其實你會洑水的,對麽?我看你姿勢什麽的都很好,只是手腳不太靈便。”
原來他看得出來哦,喬薇還以為他真是瞎子呢。如今既說開了,她也不懼,素性仰起臉故作天真的問道:“那殿下為何還來救我呢?”
“自然是你的眼睛告訴孤的。岸邊如許多人,你獨獨取中了我,”陸慎笑了笑,“那時我才覺得,咱倆可真是心有靈犀。”
喬薇幾乎絕倒,她當時是怕他過來呀,結果在陸慎眼中卻成了急不可耐的邀請,男人與女人果然是兩個物種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