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回門
傻子才信這種話。
“你放開!”喬薇在他掌心中用力撲騰, 誰知卻被他捏得更緊, 活像只任人宰割的麻雀。
想不到她會在光天化日之下失去自己的清白……喬薇頗為絕望的想着。不對, 她的清白昨夜就已失去了。
陸慎見她這樣不老實,一時壞心發作,在她足底用力戳了下, 不知點着了那個穴位,喬薇只覺酥酥麻麻的, 身子骨都軟了。
她當然不再反抗, 只以一雙視死如歸的眸子憤怒瞪着陸慎。倘若此時鑽進她轎中的是個蟊賊, 她恐怕真會落到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境地。然而此刻調戲她的是她丈夫,她就是說出去也不會有人當回事的。
喬薇只好在心底狠狠痛罵:荒淫!無恥!
陸慎對她的态度不以為意, 只按住懷中的足弓輕輕揉捏起來,力道不疾不徐,張弛有度,隐約倒叫人覺得非常……舒服。
等這一套功夫做完, 陸慎方将她放開,拍拍她的膝蓋道:“如今松緩些了吧?”
喬薇鬧了個大紅臉,哪還有底氣同他搶白,只悄聲嘀咕, “誰叫你二話不說就來脫人衣裳的, 昨晚上那樣慢吞吞的,這會子動作倒快……”
不過是順嘴帶上一句, 誰知陸慎的臉又黑了,“你嫌我慢?”
呃, 就算他會錯了意,那也是誇獎不是麽?難道得稱他三秒男才高興?
喬薇還不及解釋,就見對面的男人如一條大狗般撲上身來,叼住她耳垂道:“快也有快的做法,你我不如試試。”
這人真是瘋了,喬薇懷疑他傷在腦子,否則怎的越發古怪邪僻起來?無奈她的力氣比起陸慎那是蚍蜉撼樹,怎麽也推不開,想出言呵斥也不成,因她的唇已被陸慎牢牢封住。
她懷中的手爐袅袅冒出熱氣,陸慎的唇卻帶着微微涼意,這般冷熱交織下,弄得喬薇的臉也一陣紅一陣白,身子也顫動起來。
她覺得兩人此刻的體位很适合作為春宮圖的素材。
正鬧得沒個開交,外頭張德忠的聲音響起了,“殿下,方才各宮送的賀禮是先放到庫房裏,還是等您親自看過後再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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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話一半是說給喬薇聽的,因那些娘娘們準備的見面禮多是首飾釵環一類,只是張德忠自覺與女主子頗為生疏,不敢多來打攪她。
陸慎不應,張德忠只好近前來,腳步聲愈發清晰入耳。
這臭賊,難道想讓下人們都來開開眼?喬薇不知從那來的一股勇氣,奮力将陸慎推開,自己忙正襟危坐,理好方才被他弄亂的衣裳。
張德忠掀開簾子,就見太子妃一臉肅然,太子殿下倒是意态舒徐,神情頗見玩味,他一個太監不曾經歷男女之事,想着莫非又吵架了?似乎也不大像,兩人瞧着勢成水火,卻是你瞪着我我望着你,一刻也分不開呢!
打從太子成親之後,東宮的氣氛就越發古怪了,真叫人猜想不透。
張德忠按捺住心中疑惑,将方才那句問話重複了一遍。
不是什麽大事,陸慎便閑閑道:“先放着吧。”
這便是要請太子妃過目的意思。
張德忠知趣的應了聲是,放下簾子,随即一臉狐疑的問向同行的侍女,“太子妃在家中時也這般不茍言笑嗎?方才對着殿下一句話也不說,倒像是生誰氣。”
怎麽與傳聞中的似乎不太一樣。
青竹雖也不曾經歷過,不過喬家家風寬和,諸如此類的話本子她在私底下看了不少,心底自然如明鏡一般,因諄諄道:“不必理會,主子的事情他們自有主張,瞧着吧,等晚上就會和好如初了。”
張德忠更糊塗了,“怎麽說?”
哎呀,東宮的人都這般純潔麽?青竹反不好意思說得太過明白,只含含糊糊道:“就是……床頭吵架床尾和呗,有什麽可稀奇的。”
張德忠懵懂的點點頭,想起适才兩人唇邊挂着的銀絲,似有所悟,忙拉過青竹到一邊道:“那太子妃可得節制些,殿下傷重未愈,禁不起這般折騰。”
什麽話呀這是!青竹柳眉倒豎,冷哼一聲,“誰折騰誰?倒是得勸勸你家殿下适可而止,別整日厮纏小姐不放。”
誰都知道相府嫁女受了委屈,這老仆倒好,竟反過來倒打一耙,她從沒見過這樣不講理的人。
不過等回到殿中,青竹還是委婉又曲折地将老仆的意思轉達了一番,且憤憤道:“太子身邊的人也太自作多情了,打量誰多稀罕他們似的!”
雖未明指,不過上梁不正下梁歪,太子想必也是其中一員。
喬薇聽罷面上淡淡,“知道了,讓他安心,我會有分寸的。”
陸慎就是個自我意識過剩的,他身邊的人會這樣也不奇怪,至于勸她節制……雖然那檔子事不算難受,她也不是離了男人就活不了好麽!喬薇想起來就心下暴汗,好像陸慎的貞操折在她手裏,她還得對他負責似的——呃,事實好像也不錯。畢竟新婚之夜的陸慎看起來就是個生手。
兩人回宮已到了晌午,索性連午膳都懶得叫,連中帶晚一并用了就是了。喬薇因惦記着張德忠那番話,正躊躇如何委婉地向陸慎提出“節制”的要求,誰知陸慎就先一步正氣凜然的起身,“孤今夜在書房安置,夫人早些歇息吧。”
喬薇楞了一下,倒不是驚訝于事情本身,只是奇怪陸慎怎麽把她的臺詞給搶了。
陸慎見她如此,以為舍不得自己離去,因撫摸着喬薇那雙皎白柔荑道:“放心,孤并非刻意冷落你,只是黃太醫等會兒會來替孤施針,孤不想打攪你。”
雖然不至于鮮血淋漓,光是想想那副景象就覺得背上麻麻刺刺的,喬薇倒有些感激陸慎的體貼,因點點頭,“殿下放心去吧。”
陸慎吻吻她的額頭,語氣黏稠得能滴出蜜糖,“孤何嘗不想多陪陪你,只是這病若不早些醫好,反而贻害深遠,孤還想與你長長久久的厮守下來,少不得生受些罪罷了。”
喬薇肉麻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明明只是不在她房裏睡覺,怎麽弄的好似生離死別一般,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明天就要做寡婦了呢!
她也沒好意思接口,只斜晖脈脈地望着陸慎,否則無以回報他這番深情。
陸慎一步三回頭的離開,臨走還唏噓不已:喬薇看他的模樣幾乎都癡了,可知一刻都舍不得分離,看來他這病更得早些好起來不可。
喬薇送走這位深情的夫婿,便軟軟的趴在桌上,原來愛人與被愛都是同樣的疲累,陸慎看她的目光越熾熱,她就好像良心上有了負擔似的——可是她明明沒有做什麽對不起他的事呀!一切的一切都是對方一廂情願的誤會罷了,她好冤!
稍稍偏過頭,喬薇就瞥見青竹捧着首飾匣立在旁邊,雙目含淚,還一抽一抽地吸着鼻子,一看便知被觸發了情腸。
呃,有必要感動成這樣麽?
接觸到自家小姐投來的譴責的眼神,青竹只好默默将鼻涕眼淚吸回去:人家忍不住嘛!
看多了話本子裏的主人公你侬我侬,青竹本來不覺得世間有這樣熱烈豐沛的情感,可代入到自家兩位主子身上,就出奇的合乎情理了。果然還是得俊男美女來演才更值得信服。
又是一個自我攻略的傻姑娘,喬薇忍不住扶額,也無力為她指點迷津,她自己的腦子就夠亂了——都怪陸慎成天情呀愛的挂在嘴邊,弄得她也跟着黏黏糊糊起來。
喬薇因讓她将首飾盒端過來,陸慎的意思是讓她收着,不過喬薇當然沒摳門到全部占為己有,日後迎來送往的回禮也可從這裏頭挑呢,不過是羊毛出在羊身上罷了。
在丞相府住了将近年餘,喬薇多少有了點辨識的眼光,其中成色最好的一對镯子是韓貴妃送的,碧瑩瑩的不染半點雜質,可見價值不菲,與之相比,其餘的都算尋常。
禮物沒什麽稀奇,不過令她再一次看清了宮內的局勢:這麽多年來,韓貴妃竟沒有一個可供匹敵的對手,可知此人絕不簡單,日後她若站在陸慎這邊,少不了會被韓氏針對——算了,兵來将擋、水來土掩罷。
喬薇命青竹将東西收起,自己且洗漱了寬衣就寝,許是因為勞碌了一天的緣故,這一夜睡得十分之好,而陸慎也遵照約定沒來擾她——聽說施針的時候也是頗為痛苦的,不知他受不受得住,喬薇迷迷糊糊想着。
新婚第三日是回門之期,有了昨天的教訓,喬薇再不敢延誤,老早就讓青竹将她喚醒——太後那裏可以當成自家人不予計較,出宮一趟卻不知有多少眼睛盯着,喬薇可不想讓自己淪為娘家的笑柄。
誰知頗為湊巧的,她剛穿戴好來到廳中,就看到陸慎也是一身便服,整整齊齊的出現在眼前。
兩人冥冥中仿佛遵循着同一步調。
這下又要讓他覺得心有靈犀了。喬薇沒好意思的低下頭,讪讪道:“殿下今日起得倒早。”
陸慎微微一笑,“女婿見老丈人,可不敢誤了時辰。”
這小油嘴,随便一句話都能被他弄得跟邀功一般。喬薇心道父親見了這樣浮誇高調的太子怕是會不喜——不過他喜不喜都無關大局,喬相的天平只忠于皇帝,其餘皇子如何相争,與他并不相幹。
所以陸慎讨好她對自己的前途并無幫助,他也并非不曉得這點,對于喬薇的好可知是發作內心的——正因如此,喬薇才免不了時時愧怍,這惱人的良心!
簡單用了早膳,夫婦倆便備車前往丞相府。
出門時,天邊剛剛露出晨曦的微光,可當見到相府的大門後,日頭早已朗朗當空照了。馬車上的徽記引得行人紛紛側目,陸慎理也不理,攙扶着妻子步上臺階。
重回故地,喬薇心內感觸良多,那個時候相府對她同樣陌生,如今瞧來卻覺得熟悉又恍惚,仿佛她已在此住了十年。
喬夫人看見女兒的剎那眼淚險險奪眶而出,又怕被下人們瞧見不美,生生忍回去。
喬薇則仍和出閣前一般,對着母親便要撒嬌撒癡地鬧騰,直揉得娘的衣裳走了樣,喬夫人才板起臉命青竹将人拉開,一壁加以斥責道:“做了太子妃就要有太子妃的模樣,誰像你這般死蛇爛鳝的,坐也沒個正形!”
喬薇扁了扁嘴,“規矩是擺給外人看的,自家人何必約束?”
喬夫人以手戳她的額頭,簡直恨鐵不成鋼,“胡鬧!你在太子面前也是這般?”
在家的時候只恨不能多寵女兒,如今喬夫人反而後悔從前該少疼她些,一入宮門深似海,她這樣倒三不着兩,豈不是人人都能欺到頭上?男人家不必說,個個三心二意,指望太子是不成的,還是得自己立得起來。
喬薇本想好好同母親拉一拉家常,誰知迎來的卻是這樣一番大道理,只得洗耳恭聽。卻不知喬夫人越說越離譜,簡直把滿肚子的育兒經和禦夫術都搬出來了,喬薇真想大吼一句:她巴不得陸慎對她不管不顧呢,如今倒跟連體嬰似的,拆都拆不開,度蜜月也沒這般熱乎吧?
喬夫人訓完了閨女,冷不丁冒出一句,“有消息了沒?”
喬薇愣了愣,繼而才意識到喬夫人話中之意,臉上不禁飛起紅霞,“娘,您胡說什麽呢!怎可能這樣快?況且這種事遲一兩年也無妨。”
她可不想剛嫁了人就成為孩子他媽,那多累啊。
喬夫人不以為然,“那怎麽成?就是該抓緊些,你以為你有多少機會?”
喬薇從她憂心忡忡的眉宇間領悟到另一重含義:喬夫人擔心陸慎會撐不住這一關,一旦去了,喬薇就成了無根之木,後半生孤苦飄零;若能盡快有個孩子,也算是有了依靠,即便日後陸慎真有不測,她也不至于無枝可依。
總歸是一片拳拳愛女之心,喬薇無從指責,唯有摟着母親的肩膀道:“娘,您放心,殿下他已經好多了。”
想出幾個有力的證據,又補充道:“他能吃,能喝,能睡,比我還有氣力呢!”
額,好像說陸慎是豬。
喬夫人不滿的瞪她一眼,繼而話鋒輕飄飄一轉,“圓房的時候呢?可能令你滿意?”
“娘!”喬薇叫道,臉上幾乎能滴出血來。她真想不通,明明做姑娘的時候喬夫人是從來不會和她探讨這種話題的,怎麽一旦嫁了人就變得開放起來了呢?還是說這個社會普遍的認知就是如此?
“有什麽可害臊的,”喬夫人的臉色就十分自然,“這時候才能看出一個人的性情呢。若是那一味粗暴只知自己享受的,這種人利欲熏心,勢必不能依靠;若是那軟綿綿沒有半絲氣力的,大約是從胎裏帶出的不足之症,可知壽數難以長久;唯有力量足夠卻又極盡溫柔款段之人,才是值得交心的夫婿,跟了他也不會吃苦的。”
細想起來居然頗有道理,喬薇聽得心悅誠服,當然喬夫人這輩子也只嫁了老爹一個,不可能到處試驗,她所得來的經驗必然出自前人的歷代相傳——因此也就愈發可信。
畢竟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标準。
喬薇原本被喬夫人冗長乏味的訓誡鬧得頭疼,如今卻來了點興趣,正要問問她還有何辨識賢愚的訣竅,忽聽外頭叩門聲響起,許是有人造訪。
喬夫人極有分寸,這種母女密談自然得私底下悄悄的說,下人們老早就被打發出去了,喬薇只好自己上前開門。
誰知才掀開門闩,就看到陸慎冷若冰霜的立在廊下,先是彬彬有禮的向喬夫人欠了欠身,接着就迅速将喬薇拽出來。
喬薇敏銳的感知到男人周遭的低氣壓,猜想方才的談話定然被他聽去了,只不知從哪一段開始聽的,該不會是守寡那節罷?
想到此處,喬薇難免有些惴惴,畢竟喬夫人教給她的是明哲保身的宗旨——她自己也是這般想的。不過在當事人聽來,難免覺得她這個妻子沒心肝,才嫁來三天就操心起丈夫的身後事。
待要試圖融洽氣氛,陸慎緩緩開口了,卻是完全風馬牛不相及的一件事。
他緊盯着喬薇,幾乎要在她光潔的臉龐上鑿出個洞來,“方才話裏的三種男人,你覺得我是哪一種?溫柔的、粗暴的,有氣力的、還是沒氣力的?”
親,你就為了這個專程來找人對質啊?喬薇不覺舒了口氣,無論如何,這種沒營養的話題總歸容易打發,她輕松的将皮球踢回去,“殿下覺得自己是哪一種?”
陸慎本就陰雲密布的臉上更顯沉郁,他冷哼一聲,“你是在嘲諷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