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愛妻
陸慎畢竟身在東宮多年, 見了多少世面, 眼前的小小陣仗吓不住他。即使喬薇目光如刀一般紮在他身上, 他看起來仍相當鎮定,“原來你也這般打算?看來咱們倒是想到一處去了。”
仿佛如此就能輕描淡寫解決“房事”這個尴尬的問題。
喬薇心中狐疑不減反增,本來由她一個女子開口不大體面, 誰知陸慎的态度這樣爽快,倒令她疑心其中有何內情。
喬薇留了個心眼, 因狡猾的試探道:“殿下不怕創口發作麽?”
“咳咳!”陸慎忙咳了幾下, 才消退下去的紅暈重新浮上來, 他正色道:“胡說什麽,孤只是怕你衾冷被寒, 不能入眠,多個人作伴總能暖和些。”
呵呵,她才不信陸慎是那等坐懷不亂的正人君子,不過喬薇在這種事上向來不慣扭扭捏捏, 既然兩人的目的都不純潔,她索性順水推舟好了,因柔聲道:“謝殿下-體恤。”
這回輪到陸慎心頭打鼓了:他深知愛妻的傲嬌本性,口是心非慣了, 幾時變得這樣溫順體貼起來?
該不會是被山精樹怪附了體, 想伺機把他給吃了吧?
兩人心懷鬼胎,各自洗漱完畢, 同躺到架子床上,臉上的神情都十分肅穆, 仿佛剛參加完喪禮。
明知道這樣的肉體相接絕不可能只是睡覺那樣簡單,可由誰邁出關鍵一步卻是個大問題。
過了一會兒,陸慎悄悄從錦被底下伸過一只手來,輕輕撫摸她裏衣上的皺襞,喬薇立刻發覺了。她本就在和衣假寐,不過是哄他放松警惕罷了,眼下陸慎既動了手,她也就順理成章的翻了個身,面朝着他,将那只手放到自己腰際。
之後的廢話就不用多說了,兩人一回生二回熟,比之新婚之夜的羞澀腼腆,此番光景可用沒羞沒臊來形容。
可陸慎這壞心眼的,緊要關頭居然猛剎住車,咬着她的肩膀道:“适才的問題你還沒回答孤,到底喜歡哪一種?溫柔的,還是粗暴的,嗯?”
他居然還記得那件事!喬薇倒不知該露出什麽表情好了,是因為男人對這種關乎尊嚴的細節格外注意麽?可是這種話有什麽好問的!
喬薇嬌喘細細,扶着他的胸膛道:“殿下現在就很好……”
初嘗禁果時的少年郎無疑是魯莽的、橫沖直撞的,但經過這麽兩三次的摸索後,陸慎漸漸累積出些經驗,這回就溫柔細致多了。
喬薇認為,該誇的地方還是得誇,這不是很有進步麽?
陸慎卻眸光一暗,眼中漆黑墨色翻湧,如暮霭沉沉的天空。他冷笑道:“是麽?但願你夠老實。”
喬薇懷疑床上的陸慎與平時是兩個人,平時夠多麽熱情開朗的,隐約還露出些大孩子的天真,怎麽帷帳之中倒好似化身成魔鬼一般,一味索求,控制欲也暴漲,難不成平日裏看到的都是假象?
她這麽一出神,陸慎立馬注意到了,更加認定了方才她是在作僞:若自己的表現真能令喬薇滿意,她此時不是該癱軟作一團泥,化在他身下麽?何以還能保持這樣清醒的神智。
至少他在書房翻找的那幾本禁-書都是這麽寫的。
陸慎冷哼一聲,結實的胸膛懸在她上方,胳膊抵着床柱,比方才動得愈快、愈急。
喬薇的喘息聲也愈發劇烈,這混賬太子,是想把她給折騰死麽?從來只聽說男人死在女人床上的,她可不想成為第一個死在男人床上的女人。
遂用力想要将帳中的男子推開,無奈陸慎那胸膛哪是肉做的,簡直是一塊硬邦邦的鐵板,她狠心敲打了幾下,倒覺自己的拳頭撞得生疼。
陸慎見狀唯有微笑,動作卻沒有絲毫停歇,既然喬薇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他身上,可知她喜歡的方式應該就是這一種了——他又怎能不成全她呢?
等到雨散雲收,喬薇覺得自己真成了一灘水了,還是大雨滂沱後那種泥地上的小水坑,狼藉不已。
此時更不好意思叫青竹進來,還是陸慎注意到她的局促,大發慈悲地道:“不如孤帶你去淨室洗漱?”
說着便打橫将她抱起。
喬薇當然沒辦法拒絕,她此刻軟得站都站不起來了,心中的怒火卻勃勃燃燒。她重重在陸慎肩頭咬了一口,算是報方才受他磋磨之仇。
可得到的卻是陸慎低低一聲輕笑,“還想來啊?孤卻怕傷着你。”
喬薇吓得不敢則聲,她深知以陸慎的體力絕對能再來一局,至于她自己麽……喬薇低頭看着雪白胸脯上點點淤青斑痕,這具身體實在太過嬌嫩、脆弱,經不起蠻暴的打擊,陸慎已經算克制的了,這副慘象倒像被狠狠蹂-躏過一般,喬薇哪還敢再讓他放肆。
她只好伏在陸慎懷裏不說話。
不過等到陸慎要親自為她清除污跡的時候,喬薇還是很有禮貌的拒絕了,“殿下,我自己來就行,不用麻煩您了。”
在陸慎露出飽含嘲諷的眼色前,喬薇硬起心腸趕走了他,強支着擡起胳膊,慢慢将水流引到自己身上。
她不願同陸慎太過親近,一是怕自己越陷越深,二來,陸慎很聰明,要是他發現那些紅斑的異樣,也許就會懷疑起自己的身份,喬薇可不想被人當成妖怪燒死。
她努力扭頭望向背心,只見蝴蝶骨上那些肉芽似的紅疙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只有陸慎指腹碾過的痕跡——這就得等它自然消退了。
喬薇松一口氣,看來陸慎的确是對抗冥冥中那個“操控者”的關鍵。如今劇情早就支離破碎,她更不知何時才能回到故土,與其等再來一次渺茫的穿越機會,或者她應該安分随時,選擇另一條更妥當的出路呢?
畢竟眼下已沒了崩人設的風險,只要同陸慎他……喬薇咬着嘴唇,眼中冒出茫茫霧氣,她很不願承認,可是又不得承認,無形中好似有一根線将他倆牽系在一起,否則他倆怎會連身體都這般契合呢?真是活見鬼!
喬薇緩緩将肩膀沉入冒着氤氲熱氣的木桶中,打算讓自己好好“醒一醒”,誰知門簾霍地一下被人拉開,卻是陸慎赤身露體立在面前,詫異的看向她道:“怎麽還不出來?”
男主,夫妻之間也請注意點分寸好麽,哪有人動不動光身子的——雖說陸慎的身材并不難看,甚至堪稱結實優美,但有傷風化就是有傷風化,喬薇黑着臉道:“殿下沒看到麽?妾身還未沐浴完呢。”
陸慎神情促狹,“可孤也在外頭巴巴候着呢,不如我倆一塊兒洗?”
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污漬,那種事當然不可能只弄髒一個人。
眼看他就要邁開長腿大步跨進來,喬薇忙擦幹身上水滴,連寝衣也懶得找,匆匆用一匹綢緞裹着胸脯離開淨室。
經過陸慎身側時,她低聲咒罵道:“流氓!”
說罷倒覺得沒啥底氣,畢竟她也算不得烈女。
陸慎就更不當一回事,甚至認為她說的算是贊美,只笑眯眯的望定她。
喬薇待要堵他兩句,卻覺得一雙眼睛無處安放——陸慎渾身上下不着寸縷,叫她怎麽好意思同他說話?
末了她只好飛快的跑回床上,任憑陸慎如何揉搓也不睜開眼睛,這一招的确行之有效,沒一會兒,陸慎也睡了過去。
許是因夜間太過勞累的緣故,次早醒來,喬薇發現帳中只餘自己一人。
叫來青竹為她更衣,青竹便道:“殿下一早便有事出去了,囑咐奴婢們不必喚醒小姐。”
還算做了件好事,讓她睡足懶覺。喬薇在晨起的困倦中發了會呆,冷不丁就聽青竹問道:“蘇嬷嬷還在外頭候着呢,小姐打算何時見她?”
這位蘇嬷嬷便是先前宮裏派來的那位教引嬷嬷,在丞相府待了不到一月,如今又來往東宮伺候——她本就是東宮的掌事嬷嬷,下人仆從都懼她三分的。
喬薇雖生性疏懶,之前也聽喬夫人教導過不少,當姑娘時盡可以無憂無慮,可一旦嫁了人,就得負擔起府中的家計來,安排飲食、整頓仆從,以及賓客間的迎來送來那都不能馬虎,否則別人便會說她“不賢”。多少女人勞碌一生就為了博個賢名,身為太子妃,那更不可草率了事。
可喬薇并不想為了一個虛妄的名聲将自己累死,況且太子妃有什麽了不起的,不都傳說皇帝要廢太子了麽?誰知道她這太子妃的職位能當幾天,犯不着急吼吼的接過差事,到時候竹籃打水一場空,更要痛哭流涕。
喬薇對着鏡子,靈活的将一對明珠耳铛穿到耳垂上,閑閑看着身後,“去告訴蘇嬷嬷,這府裏的事一向是她在打理,以後也該由她操持,我雖為太子妃,并不願插手。”
青竹很懷疑這番話能否震懾住對方——這宮裏待久的哪個不是老油子,因蹙眉道:“小姐就這樣放心交由她?萬一她在其中弄鬼呢?”
雖說蘇嬷嬷教過太子妃規矩,那也是她職分雖在,未必瞧得出人品。況且,萬一她以此為憑,藐視太子妃該如何?
喬薇睨她一眼,輕松笑道:“那也好辦,倘是不中用的人,待我回了太子殿下,攆出去就是了,宮裏自會派更好的人來。”
青竹慢吞吞的來到花廳,蘇嬷嬷已在此等候多時,見只是一個侍女前來,卻不見喬薇,不禁皺起眉頭。
罷了,有人總比沒人好,蘇嬷嬷待要将手裏這幾年的賬簿交給她帶回去,好供太子妃細細翻閱,就見青竹擺擺手,笑一笑道:“不必如此,我已問過太子妃,太子妃道嬷嬷您自行處置即可,咱們自然是信得過您這位老前輩的。”
被人如此誇贊,任誰也免不了微微自得,蘇嬷嬷只覺渾身的毛孔都舒坦了些,因笑道:“這便是折煞奴婢了,奴婢豈敢。”
仍要将賬冊遞過去,誰知青竹卻堅辭不受,反而從善如流的繼續吹捧,“您是這東宮的老人了,又曾提點過太子妃規矩,若連您都不能信服,咱們還能相信誰?依靠誰?”
看她樣子不像說笑,大約太子妃真是這個意思。蘇嬷嬷固也遂願——誰不想大權獨攬?不過太子妃管家那是名正言順,她一個老奴怎好越俎代庖,不過是礙着尊卑才不得不交出權柄。
如今喬薇坦言相托,她自然樂得遵從,同時心裏不免稍稍動蕩:看來太子妃是個好糊弄的,等閑不會管事,這般看來,自己若想從中做些手腳,她也未必能察覺。
正得意間,蘇嬷嬷就發覺青竹皮笑肉不笑的盯着她,“當然咯,太子妃心腸雖軟,可也不是不懂是非之人,若是誰妄想瞞天過海或是從中摘些甜頭,那太子妃也只好唯嬷嬷您一人是問,誰叫您得了主子青睐呢?”
依言撂下這些話,青竹便輕飄飄的回去。
蘇嬷嬷卻覺得心中一凜,脊背上冷汗津津,一茬接一茬地冒出來。
一旁共事的秦嬷嬷笑道:“您這是怎麽啦,倒叫個小蹄子給唬着了?她不過拿着雞毛當令箭,咱們何必怕她?”
蘇嬷嬷冷聲斥責,“住嘴!你懂什麽?”
方才幾句言語雖輕,裏頭卻大是厲害,太子妃看似對她青眼有加,實則是把千斤重擔壓到了她身上,往後好人由她做,惡人也該由她做,太子妃卻落得一身輕,不沾幹系!縱使鬧出天大的事,她也是天家親冊的太子妃,到時只需将她這個管家人扔出去,自會有更機靈、更忠誠的取而代之。
思及此處,蘇嬷嬷嘴角不禁露出一絲苦笑,原來在喬家教規矩時只當喬薇是個嬌生慣養沒腦子的,如今方知人家真是大智若愚,不愧為喬相所出。往後她必得兢兢業業操持東宮事宜,不能有絲毫懈怠,更不可糊弄,否則喬薇第一個就會将她拖出去頂缸,這位太子妃,倒真是扮豬吃老虎的一把好手啊!
晚上陸慎回來,便笑眯眯的望着自家愛妻,看得喬薇疑心臉上是否沾了什麽髒東西——她下午偷吃了兩塊糕,但是做的很小心,應該不會留下痕跡才是。
陸慎握着她的手含情脈脈了半晌,方才據實相告,原來蘇嬷嬷晌午後雷厲風行的揪出了一撥人來,到他面前問罪,俱是平日裏偷奸耍滑、或是好在物資采辦上揩油水的。
陸慎平日裏雖模模糊糊知道,但一來這些瑣碎事宜他懶得理會,二來,他一個東宮儲君同奴仆置氣也有失風度,因此向來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誰知今日就叫蘇嬷嬷摸出幾只大魚來,還自承疏忽失職,請他處置。
喬薇聽着也頗驚奇,不住地點頭。難道陸慎會稱自己窮呢,錢都被這些狡猾下人搜羅去了,哪能存得住銀子,蘇嬷嬷此舉真可謂大功一件。
她也就順嘴誇了兩句,誰知陸慎卻笑盈盈的看着她,“怎麽把功勞推到別人頭上?此事孤分明該謝你才對,要不是你恩威并施,震懾住了這些老狐貍,蘇嬷嬷怎會乖乖聽話,忙不疊的要來立功?”
喬薇倒被他弄糊塗了,“我沒做什麽呀……”
“不必謙虛,孤都聽說了。”陸慎親昵的刮了下她的鼻子,“還是你的法子好,何必咱們自己費事,索性讓他們自己鬥去!蘇嬷嬷若壓不住,那是她自己無能,她若要保住性命地位,必得顯出自己的本事來,咱們才能放心用她。瞧,眼下她不就跳出來了麽?”
陸慎按着她的手喟嘆不已,“孤從前只覺得你至情至性,世故上不甚練達,如今瞧來,分明你才是這太子妃的不二人選,倒是孤多慮了。”
說着,還在喬薇耳鬓輕輕啄了啄,“卿卿慧才,為夫甘拜下風。”
喬薇被他一通發自肺腑的誇贊,臉卻紅成了煮熟的蝦米,天曉得,她本意只為偷懶呀,怎麽人人都說得她好似運籌帷幄的女諸葛一般,難道這太子妃的位置真是為她量身打造的麽?
喬薇嘿嘿幹笑兩聲,“殿下謬贊,妾身怎麽敢當。”
這會子她反倒不好說自己存心躲懶了,畢竟陸慎已經把她的思路分析得缜密又高深,她自己都料想不到,若直說陸慎腦補過度,豈不顯得他這位未來皇帝跟傻子一般,那樣就太對不起人了。
陸慎卻仍沉浸在愛妻的智慧裏,覺得自己該鼓勵一二,“讓孤想想,孤該找些什麽東西來褒獎你呢?說說你想要什麽,首飾、字畫、或是再讓膳房弄些新的吃食?”
喬薇連忙推辭,她就算有再厚的臉皮也沒法接受這種獎賞,本就不是她該得的,多難為情!
陸慎見她一概不要,唇邊卻慢慢浮上一縷壞笑,他俯身壓上喬薇的肩膀,“不若孤将自己賞給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