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敷藥

金菊欣喜不已, 飛快的接過那匣子糕點, 一個接一個往嘴裏塞, 險些倒把自己給噎着。

喬薇又想扶額了:姑娘,沒人和你搶,真的。

她看出這是個吃貨了, 比她這個吃貨的境界還更高深一些,至少喬薇就做不到在外人注視下還能不顧形象的狼吞虎咽。

她原以為宮裏調-教出來的人必定個個心機深沉, 一肚子壞水, 然而如今瞧來, 倒也不乏天真之輩。雖說這個金菊看着不堪大用,不過……也就留着吧, 當個吉祥物也好,至少可以活絡一下殿中氣氛。青竹太過拘謹,新來的白蘭也是個不關己事不張口的,難得看到一個金菊這樣的, 喬薇反而感到新鮮。

就這樣吧,反正她殿裏不缺這幾口吃食。

紅梅離宮那天,侍者們都不加理會,唯獨白蘭還肯來送行。

弄出這樣的醜事, 不僅沒能成功虜獲太子殿下, 還被衆人唾棄白眼,紅梅心中的憤懑可想而知。

因此當她看到一身新衣的白蘭時, 便忍不住冷嘲熱諷,“姐姐如今可算是熬出頭了, 得了太子妃青眼,往後只要太子妃稍加舉薦,成為殿下房中人可不是遲早的事!到底是姐姐足智多謀,懂得另辟蹊徑,不像我,被奸人算計了去,才會落得如此收場。”

白蘭搖頭,“我和你不一樣,我從沒想過接近太子,太子妃肯提拔是我的運氣,今後我自會好好報答,絕不辜負太子妃娘娘的厚望。”

“說得好聽!”紅梅冷笑出聲,“你以為你很清高嗎?這宮裏哪一個不想成為殿下的女人,偏你整日一副舉世皆濁我獨清的孤高模樣,做給誰看!”

“罷了,你一定要這樣想,我也沒法子。”白蘭平靜的看着她,“太子妃肯放你歸家,這是好事,願你以後能安分随時,好好磨一磨自己的性子,否則遲早會吃苦頭的。”

飛上枝頭當鳳凰的美夢雖然破滅,紅梅的脾氣卻因此變得更尖酸刻薄,最見不得有人對她說教——尤其這個人還是白蘭,這和得了便宜又賣乖有什麽兩樣?

她尖聲道:“你還有臉說我?不都是你跟金菊那蹄子害的!故意的把消息透露給我,故意的引我上當,如今你們可算趁願了吧!”

紅梅美麗的臉上劃過一絲怨毒,“我告訴你,這個仇我會牢牢記着,你也別忘了,總有一天,我定會讓你嘗到更凄慘的下場!”

撂下這些報複之語,紅梅提起一個簡單的小包袱,昂首闊步出去——也許她竟是認真的,并非一時上的氣話。

白蘭仍是沉默。

回去之後,喬薇得知紅梅已離去的消息,臉上也只是淡淡:求仁得仁,她本就沒當做一件大事,不過陸慎執意要處罰,白蘭又來求情,喬薇便順水推舟罷了。

不過那幾間空屋子回頭得叮囑蘇嬷嬷好生收拾起來,否則放久了難免作黴味……喬薇這般想着,一回頭,卻見白蘭神色複雜的看着她。

“怎麽了?”喬薇不禁咦道。這丫頭素來老練,難道也會遇到煩心事?

白蘭猶豫了片刻,到底還是将紅梅臨行前的怨謗之語委婉道來,且皺眉道:“我明明幫她求了情,可她卻這般恨我,我反而不懂了。”

如果是因事前沒有極力阻止而責怪她,紅梅那性子又豈是勸得動的?而且白蘭素來寡言罕語,她們也不是不知道。

要不是她幫忙,紅梅現在恐怕已撥去圊廁行服苦役去了,哪還能毫發無損的歸鄉?連青竹聽了都覺得此人頗不識好歹,天底下怎會有這樣的怪種?

喬薇卻笑道:“這有什麽奇怪的,無論你是否曾替她求情,她如今已被貶出宮,等于從雲端跌落泥地,心底豈有不恨的?不敢怨恨殿下與我,便只有找你們發洩了。”

“更何況,眼下你的地位已遠遠在她之上,她怎能不妒忌?只怕你越對她好,她反而覺得雪上加霜。”喬薇幽幽嘆道,“有時候過得比別人幸福,就已經是一種罪過。”

魏明欣對她何嘗不是如此,幾乎每見一回,魏明欣對自己的恨意都更深一分,好像喬薇已變成她的人生路障一般,非打倒不可。

很可怕的想法,但是喬薇卻意外的很能理解,令她迷惑的反而是自己與陸慎的關系:他們這對真情假意的夫妻,到底最後會走到哪一步呢?

這個念頭如迷霧一般籠罩着喬薇的心緒,始終看不分明。

她也只能暫且不去管它。

喬薇當時寬宏大量地将白蘭留下,金菊則是附帶産物。原本只為做善事,然而沒過多久,金菊就顯出她的用處來了——她頂擅長打聽消息。從前是偷油耗子似的往廚房鑽,生怕漏過一絲飯菜的香氣,自從跟了喬薇,喬薇待下人又這般的好,金菊便決心投桃報李,務必不能吃白食。

現在她就成天在內外院交接處流連,跟二門上的侍衛太監們也打得火熱,哥哥弟弟叫得親熱極了。人美嘴甜總歸是能派上用場的,金菊就從他們那裏探聽到不少消息。

她當然不肯藏私,毫無隐瞞的彙報到喬薇耳中。

“夫人,太子殿下今日出去了三個時辰,聽他們說,是到衛侍郎家中去了。”

“夫人,太子殿下今日偷偷的騎了一會子馬,還不慎跌了跤,可殿下卻叫人瞞着,不許對您透露。”

“夫人,太子殿下今日習字時不小心打翻了一盞殘茶,小喜子上前收拾時,發現筆貼底下藏着一幅春宮冊子……”

“……”

凡此種種,不勝枚舉,喬薇的耳朵都快被她震暈了,好像滿世界都叫陸慎一般。這些事跟她有啥關系啊,她又不打算時刻監視自己的丈夫!

喬薇正打算勸小姑娘放棄做這類無用功,誰知就見金菊一臉嚴肅望着她,“夫人,難道您不想知道殿下的動向麽?我娘曾經就說過,天底下只有最愚蠢的女人才會事事被蒙在鼓裏,男人起了壞心不打緊,吃苦受累的可全是女人。倘若做丈夫的四處尋花問柳、不肯歸家,那妻子難道還要裝作不知麽?”

喬薇驚訝的看着面前的女孩子,她才幾歲呀,懂得倒是不少!不過看樣子也未必是自己的切身體會,多半是有人教她的——金菊的母親想必是位奇女子。

金菊深沉的說道:“當然太子殿下未必是那等下流人物,可您總得留個心眼不是?撇開這個不談,若能對殿下的飲食起居了解更多,您與太子間的夫妻相處不是也能更加和睦麽?”

這小姑娘簡直成精了,喬薇不得不佩服,她說的話頗有幾分道理。再怎麽不接受眼前的身份,她如今也已成了陸慎的妻子,在其位謀其職,難道她要這樣渾渾噩噩的過下去?或許她也該主動一些,至少不能将生活過得同一潭死水般,心有多累。

喬薇決定将金菊搜羅到的信息有效利用起來,陸慎見客她管不着,春宮圖的事也可以不加理會——反正總能付諸實踐,只是這堕馬的事……為何連張德忠都沒對她提起過?

喬薇這才發覺自己對陸慎的生活有多麽疏忽,她但凡有一點為人妻子的自覺,都該羞愧得懸梁吊死,好在如今補救也不遲。

于是晚間陸慎進房的時候,喬薇二話不說上前拽他的褲子,惹得陸慎面皮紅漲不已,吃吃道:“你……今日為何這般主動?”

不會是鬼上身了吧?

去你的!喬薇朝旁邊啐了口,沒好氣的道:“少把人想得和你一樣龌龊,我不過是想看看你的傷勢罷了。”

趁着陸慎松懈的空檔,她飛快的将他褲管拽了下來,只見膝蓋、腳踝上滿是淤青,連大腿也有些擦破了皮,紅得觸目驚心。

金菊打聽到的消息果然不假。

喬薇不禁皺起眉頭,“這是怎麽弄的?”

陸慎讪讪道:“走在路上,不小心跌了跤……”

喬薇眉頭蹙得更緊,陸慎這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領有待提高啊,哪有人走路不長眼睛的?

她也懶得追問下去,明知陸慎不肯據實相告,便起身從床頭櫃裏取出一瓶紅布封着的藥油來——還是喬夫人準備的陪嫁。喬薇當時覺得奇怪,嫁人要這些做什麽?如今才知是生活必需,只不是給自己用,而是幫別人擦的。

她掀開瓷蓋,輕輕用指腹蘸取了清涼的油膏,慢慢抹到那些紅腫傷患處。陸慎不由呲的一聲,可短暫的刺痛之後,卻是一陣舒爽涼意,可見這東西的确行之有效。

見她低頭專注地為自己塗藥,幾縷柔韌的發絲落到他肌膚上,滑溜溜的仿佛一只手在輕輕撫摸,陸慎不由得一陣心猿意馬,待要直身吻一吻她那光潔的額頭,誰知動作不怎麽流暢,恰好撞到了桌腿上,喬薇的手指又恰于此時重重一按……陸慎不禁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嚎啕,臉都疼白了。

喬薇默默地看着他,心道這一聲慘呼必然已被外頭人聽去,沒準明日就會有流言出來:太子與太子妃晚上究竟玩些什麽花樣,這樣激烈?

算了,反正她被人誤會已不是頭一遭,喬薇早就學會不在意。她若無其事的拍了拍陸慎肩膀,收起藥瓶道:“好了,等會兒安寝的時候注意側卧,別碰着傷處。”

陸慎笑語盈盈的看着她,眸中隐有光芒流轉,“阿薇,想不到你對孤竟這般在意,還暗中派人刺探孤的消息,就不怕孤治你一個越矩之罪麽?”

盡管打探情報是金菊自己的主意,喬薇也懶得解釋了,反正無論她怎樣說,陸慎最後還是會歸結到她頭上——那麽又何必多費口舌呢?

喬薇于是嫣然一笑,“殿下想怎麽罰,妾身甘心領受。”

反正陸慎也不會真心罰她,她早就看出來了,對于在意的人,陸慎其實是很心軟的——這是他的一個弱點,也是可供利用之處。

然而她到底低估了此人的本領,但見陸慎邪魅一笑,大手一抓就将她抄入懷中,肆意的揉捏那兩團豐盈,貼着她低聲說道:“那自然是得床上見真章。”

被他炙熱的鼻息噴在耳邊,喬薇也不禁意蕩神馳。這具身體真是越來越敏感了,甚至于只要陸慎輕輕的一挑逗,她便跟着起了反應。

這是個很可怕的現象,喬薇眼睜睜看它發生,卻無力阻止。

結果這一晚兩人還是達到了魚水和諧的境界,喬薇伏在枕上嘤咛不斷的時候,心中十分憂郁:照這個頻率下去,她所害怕的事情也許很快就要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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