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攀比
扯得太遠了, 反正陸慎有事沒事總愛顯擺一番, 讓喬薇想起自然界裏雄鳥開屏展翅的求偶舉動, 不過雄鳥追逐雌鳥是為了交-配,人麽……好像也是為了交-配。
喬薇趕緊搖頭,将這些胡思亂想的念頭從腦海中趕出來, 一壁向青竹道:“你做得很好,是該請的。”
那位謝思茹謝姑娘據說也是京城裏難得的美人, 可三四年前她頂多只有十一二歲, 再出挑也不可能出挑到哪兒去, 喬薇并不怕她蓋過自己的風頭。況且如今太子妃已經确立,她還能把自己趕下去不成?要真如此, 喬薇就先收拾了她。
清晨的薄霧已經散去,喬薇胡亂用過早飯,就命人備車出發。陸慎是雞鳴之時就已起身了的,男人家用不着梳妝打扮的磨蹭, 自然腳程快些,反正兩人各司其職,喬薇與他并不在一處。
宮外規矩不比宮裏多,喬薇特意挑了身潔白鮮淨的衣裳——她要是敢在東宮這樣穿, 那就成詛咒皇帝與太子了, 在外頭是不妨事的——發鬓上簪着一枚碩大的玉蘭花,皎皎如月宮仙人一般。
連鄭氏都看呆了眼, 半晌才回過神來,讪讪道:“妹妹好姿容。”
喬薇見她仍和往常一般不施妝飾, 不禁好奇的道:“姐姐怎麽還穿着舊衣?”
她記得年前明明讓人給禮王府送去了好幾匹顏色綢緞,按說不至于沒衣裳穿呀。
鄭氏已從方才的豔羨中平靜下來,從容道:“算了,反正我也慣了。”
哪個女子不愛俏,何況鄭氏的年紀也不算很大。只因禮親王常年抱病,鄭氏為與丈夫共苦,也不敢打扮得太招惹眼——宮裏的那一位說是不聞不問,沒準倒盯着呢。反正也窩囊了一輩子,不如繼續窩囊下去,省得別人拿你開刀。
喬薇對于鄭氏這種和平心态除了同情更有佩服,可要她像鄭氏這樣忍辱偷生的過日子是萬萬做不來的,人生太短,不及時享樂怎麽能行?先苦後甜,也得有先苦後甜的命,多少人苦到後頭就化為一抔黃土了。
這樣的毒雞湯,喬薇自然不好意思向鄭氏灌輸,只掩飾着将目光投向遠處——因她在這裏,貴女們不敢擅自前來,卻也不願隔得太遠,只三三兩兩的結隊成群,一時間香風四溢,滿目皆是花紅柳綠,頗有春來氣象。
花朝節是未嫁女的大日子,陸錦繡也迫不及待的來民間采風,她那姐姐陸錦榮卻沒跟來,聽說是留在宮中陪伴她那多病的母妃,只叮囑了妹妹好好玩樂,不許胡鬧。
一母所生的姊妹性子卻這樣不同,喬薇難免感到詫異。不過再一想陸錦繡的年紀,也就可以理解了,她畢竟只是個小孩子,有她天真的特權。
陸錦繡在嘉禾帝面前雖不怎麽得寵,到底有個公主的名頭在,世家貴女們還肯巴結她。陸錦繡倒好,對別人不聞不問,專拉着其中一個膚色微黑、身量健美的女孩子說話,好得如蜜糖一般。
時人以膚白為美,眼前這個頗有性感超模味道的反而稀罕。喬薇遙遙望見,不禁咦道:“她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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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竹呀的一聲,“小姐您忘了?她就是武威将軍府的謝姑娘呀!前兩日剛回來的。”
喬薇啞然,她本以為陸慎的緋聞對象是個有冰雪之姿的名姝,原來卻是這樣的……黑珍珠。不過謝思茹的膚色未必是天生的,也可能是西北豔陽高照、終日風吹日曬的緣故。不得不說,也有她的一種韻味。
她這廂隔着團扇如同霧裏看花一般細細打量,那廂陸錦繡也發現了,因拉着身側好友笑吟吟的上前,來到喬薇所在的一株翠蓋如蔭的香樟樹下,剛好可以擋住午時的大太陽。
陸錦繡今日顯得老實許多,先規規矩矩的向太子妃請了安,寒暄了幾句,繼而就将謝思茹拱到喬薇身前來,“二嫂在京中交游雖廣,想必還沒見過謝姑娘吧?”接着神來之筆的道了句,“其實太子哥哥應該和您說起的,他肯定記得。”
看着陸錦繡臉上的無辜表情,喬薇恨不得把這小丫頭片子給捏死,不過當着諸多京城貴女的面,她不便太過恣意,想教訓小姑子得等以後再說,因努力平靜呼吸,微笑道:“自然是記得的,這點小事殿下怎麽會瞞着本宮。”
陸錦繡撇了撇嘴,扭過頭去。
謝思茹則恭恭敬敬的上前行禮問安,“臣女參見太子妃娘娘。”
她一擡頭,喬薇得以更近的打量對手。謝思茹肌膚雖深,五官卻十分精致細巧,想必若拘在屋裏養幾日,必定會出挑成如畫美人;當然她不想養白也不要緊,京城多的是粉白如牆的閨秀,像她這樣的剛健風味或許更引人注目。
腦海裏短暫的轉過這些念頭,喬薇含笑命她起身,“無須多禮,都自在些吧。”
說着就把竹籃裏裝的一件繡活取出來捏在手上,那是為陸慎訂做的寝衣——說也奇怪,明明她答應了陸慎不會吃醋,這會子卻仿佛如臨大敵一般,或許是謝思茹那股氣場影響了她,又許是陸錦繡不停地作怪,弄得她也神經兮兮起來。
所以她不由自主的想找出點什麽武器用以示威,陸慎的貼身衣物當然是最好的。
果然,謝思茹一見她手上的針線,神情便稍稍黯淡下去,垂目拉了拉衣角。
陸錦繡則擠上前,吃驚的叫起來,“二嫂,這些事怎麽不交由繡房的人來做,您還親自動手?”
喬薇淡淡一笑,“太子殿下沾身的東西,我怎麽放心交給別人?”
陸錦繡故作天真地道,“可我記得你不怎麽擅長刺繡啊?”
話音未完,謝思茹便眼睛一亮。她這些年雖遠離京城,長在水草馬背上,大家閨秀的技藝卻也沒落下,譬如琴棋書畫,女工針黹樣樣來得,這趟回京還特意帶了幾件出色的繡品,準備送給太後及韓貴妃。原本躊躇該送陸慎什麽禮物為好,既然他身邊的人這樣不當心,或許她的機會來了。
謝思茹正要開口,喬薇豈會給她蠢蠢欲動的機會,雲淡風輕地瞥了眼陸錦繡,卻矜持而自得的道:“不勞公主操心,殿下就喜歡我做的呢,旁人的手藝他看都不要看。”
陸錦繡氣了個倒仰,卻也無話可說,只能拉着呆若木雞的謝思茹到一邊細細開解。
喬薇秀完了恩愛,卻舒舒服服靠到氈褥上,抿了口新榨的鮮甜橙汁。
青竹見那兩人仍在竊竊私語,時不時還偷偷向這邊望一眼,不禁咦道:“九公主今日怎麽轉性了?尋常也沒見她和誰家的小姐這般親近,難道真是緣分到了?”
喬薇微哂,卻不發一語。陸錦繡的心思再明顯不過了,她哪裏是真和謝思茹投緣,不過是撺掇着想讓太子與謝家聯姻罷了——她是真的很喜歡陸慎這個哥哥,并且在用自以為正确的方式竭盡所能地對他好。
可惜她一開始的思路便錯了。
白蘭輕輕說道:“九公主倒真是個重情重義之人,可惜打錯了主意,她這樣撮合殿下與謝小姐的姻緣,若真成了,只怕對殿下的害處反而更大——殿下若真得了武威将軍府的助力,怕是命不久矣。”
想也知道,皇帝怎能容忍一個手握重兵的太子,到時不必韓貴妃來吹枕邊風,嘉禾帝自己就會下旨将陸慎廢了,省得釀成心腹大患。
喬薇欣慰的拍拍白蘭的手,這就是同聰明人說話的好處呀,可惜陸錦繡那小姑娘卻不明白——她是個好人,且并不傻,但喬薇寧可這小姑子再傻一點兒,有時候自作聰明比愚蠢更可怕。
自打陸錦繡專程來引薦謝思茹後,陸續有其他世家的貴女來向喬薇問好,喬薇都一一從容接見,她覺得自己的風度儀表簡直無可挑剔——當然是做給陸謝二人看的,令她們知曉喬薇這個太子妃當得多麽稱職,誰也別打錯了主意。
許是見這邊熱鬧,魏明欣也興興頭頭的擁了來,頗有幾分炫耀意味的向她展示懷中一柄顏色澄淨的玉如意,還朝對側的溪流努了努嘴,“那些士子們都在河岸比賽詩賦,還定下彩頭賭注,五殿下才疏學淺,卻也得了這個,照我說沒什麽可看的,不就是快白玉麽,庫房裏多的是,可殿下非叫人來送給我,說留着賞玩也好,唉,這笨重玩意兒誰想要它……”
叽哩哇啦的說了一大串,言畢卻将玉如意摟得更緊,還假惺惺的看着喬薇道:“二嫂你不會什麽也沒得吧?”
瞅着喬薇面前空空如也,料想沒得着多少彩頭。也是,五皇子當然比太子強多了,魏明欣想到此處愈發得意。
喬薇笑而不語,只命人将馬車上一個紫綢包袱擡下來,解開一瞧,裏頭盡是扇墜、玉佩、香囊等物,各色各樣,顯然并非一人所有,甚至還擺着幾把锃光雪亮的長劍。
“勞妹妹牽挂,殿下早命人将東西送了來,只是太多裝不下,我才命人搬到車上。”喬薇淡淡說道。
這便是所謂低調的炫富麽?圍觀的衆人眼角直抽抽。
看着面前琳琅滿目的飾物,魏明欣的眼珠子幾乎能飛出來,太子這不顯山不露水的,幾時贏得許多的彩頭?
相比起來,陸離簡直成了蠢貨,他怎麽才得了一把如意?魏明欣後悔方才話說得太滿,早知這樣,她還不如嫁給太子好了,至少不會讓她人前出醜——女人不就靠面子生存的麽?
喬薇顯擺完了,重新讓人将東西打包運回馬車,繼而裝模作樣地道,“的确沒什麽稀罕的,這些玩意兒誰想要它,放也沒處放,送也沒處送,光會礙人的眼罷了。”
“唉,殿下考慮得也太不周到了,不過也沒法子,誰叫是殿下的一片心意呢?本宮也只得勉強消受好了。”喬薇輕輕搖頭,俨然便是魏明欣方才的口吻。
魏明欣只覺臉上又紅又燙,四下裏投來的目光如針紮一般,恨不得挖個地洞趕緊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