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禽獸不如

饒是見過些世面, 眼前的情勢也讓魏明欣臊得沒處躲, 虧得她急中生智, 發現人群中一抹亮色,因搭讪着走到謝思茹身前,強笑道:“這位妹妹是哪府裏的姑娘, 好似不曾見過。”

謝思茹側身一甩袖子,淡淡說道:“家父乃武威将軍謝氏, 前日方才回京。”

她自視甚高, 怎會降低身份去搭理一個妾室, 哪怕對方是皇子妾。

陸錦繡就更不消說了,恨烏及烏, 也不願同五皇子的妃妾說話。

魏明欣下不來臺,幹笑了一會兒,便灰溜溜的離去。這兩個人不肯給她臉面,魏明欣心裏自然也将陸謝二人罵了個痛快, 虧得她打聽清楚,謝思茹一顆心全牽系在太子身上,她若看上了陸離,魏明欣更要生氣。

夕陽西下, 忙碌了一天的貴女們興致漸漸褪去, 向喬薇請辭之後,便三五成群的歸家。唯獨謝思茹沒有半點動身的意思, 大約是與陸錦繡商量好的,務必得等見過太子才能回去, 好給陸慎留下個驚鴻一瞥的印象。

喬薇明知她們打得什麽主意,也懶得理會,兀自命人收拾東西,她可等不及用晚膳了。

本來也沒約定跟陸慎一起回去。

誰知馬車剛剛啓動,燦爛夕照中,一個高大的身影三腳兩步趕了來,兩手扣在車轅上,略喘着氣道:“怎麽也不等孤?”

喬薇熟練地裝傻,“沒說不等你呀,這不正收拾行李,專候你來。”

陸慎擰擰她的鼻子,“小狐貍精!”

喬薇對這種稱呼沒有半點不滿意,狐貍精從來都是美人的代指,醜人想狐媚都狐媚不起來呢。

兩人旁若無人的親昵了一會兒,陸慎便将衣兜掀起,赫然又是一大堆寶光璀璨的飾物。

那些士子們的金銀財寶都被他搬空了吧?喬薇不禁好笑,“知道的說是作詩,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到賭場玩樂去了呢,殿下為何這般能耐?”

陸慎面上頗有得色,“是他們太沒用了。”

不過贏得太多也不是好事,喬薇擔心那些人會因此嫉恨陸慎,陸慎卻哂道:“你以為別人缺這幾兩東西?沒點身家銀子也來不了詩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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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薇一想也是,雖說寒門能出孝子,可京城居大不易,但凡有點名氣的哪個不是金山銀海撐着,還得能擠到兩位皇子身邊來,那更是得海量銀子打通關竅不可,倒是她小家子氣了。

陸慎笑道:“孤也不是存心贏他們的私囊,不過賭個彩頭,改日照樣得變着法子還回去,你當孤稀罕這幾塊璞玉?”

繼而卻嘆道:“官位易得,人才難求。孤身在這個位置,能湊到跟前的也只有靠銀子說話的祿蠹,若要尋個膀臂卻不容易。”

喬薇心念一動,悄悄望向陸慎,卻見他清俊眉目間籠罩着一縷愁緒,顯然是發自內心的感慨——這個男人是有野心的,想真正做出一番事業來,儲君的身份給他添光加彩,可也束縛了他,如今的陸慎就算順利繼位,頂多也只是個守成之君,難逃父輩陰影。

所以,原書中嘉禾帝一番貶谪反而令他有所成就?要不是去民間真正體會了一趟塵世疾苦,陸慎也不會迅速成長起來,并漸漸把自己磨砺成一個有謀略、有眼界的君王。

但是那樣的話,喬薇也得跟着他吃苦,由奢入儉難,她可拿不準自己能否過慣那樣的日子。等等,怎麽莫名其妙就把自己放到與陸慎同甘共苦的位置了,他倆不是炮友關系麽?

喬薇悚然一驚,正胡思亂想際,那廂謝思茹已袅袅婷婷走了過來,身側跟着的陸錦繡則蹦蹦跳跳像只活潑的兔子。

謝思茹原指望陸慎看到自己會同她招呼,誰知這兩人你侬我侬說得情熱,倒把她跟陸錦繡晾在一邊。謝思茹有再好的耐心也捱不了許久,況且……萬一陸慎先走一步怎麽辦?迫切地想見情郎一面,謝思茹只好腆着臉過來。

她施施然上前行了一禮,“太子殿下。”

陸慎轉側看見,輕輕颔首,“謝姑娘。”仍舊扭頭和喬薇說話。

謝思茹咬着嘴唇,心底的懊悔無以複加。她原本十分得意這一身在塞北養出的健康膚色,畢竟那裏的男兒見了她只有誇的,陸慎的表現卻好似一盆冷水當空澆下,令她瞬間清醒。她後悔應該多待些時候再出門,看來太子殿下還是雪膚玉肌的庸常審美——他身旁的太子妃都快白到發光了。

謝思茹既羨且妒,恨不得将喬薇那身皮子剝下來裹到自己身上,又想着陸慎對她态度泛泛,會否是因為沒認出她的緣故——時隔多年也是有可能的,畢竟京城也不止一家姓謝。謝思茹遂鬥膽上前一步,強笑道:“多年不見殿下,殿下風采如舊,令人望之心折。”

喬薇瞅着這姑娘一臉的崇拜陶醉,只覺雞皮疙瘩落了滿地,妹子,對着有婦之夫請矜持點好麽?

她下意識将陸慎的胳膊挽緊了些,陸慎察覺到了,嘴角翹起迷人的弧度。

謝思茹誤以為這笑意因自己而來,于是更加沉醉。

陸錦繡從旁幫腔道:“對呀,二哥,你難道不記得她了?從前父皇說要為我們姊妹請一位女先生,謝小姐也入宮充作伴讀的,那時候梳着兩個丫髻,你還誇她生得玉雪可愛呢!”

喬薇悄悄擰了陸慎一下。

陸慎忙正色道:“那話明明是小喜子說的。”

陸錦繡道:“奴才的意思就是主子的意思,二哥你心裏要不這麽想,小喜子怎麽敢胡亂開口呢?”

這姑娘真是個小機靈鬼,三言兩語就把話給堵死了。喬薇當然不會為這樣簡單的挑撥生氣,只笑眯眯的打算看陸慎如何應對。

陸慎卻幹脆利落的拉她上車,回頭朝陸錦繡道:“謝小姐剛剛回來,想必對京城的地形尚不熟悉,那就勞煩九妹送她回将軍府,孤會托人轉告一聲,省得你母妃擔心。”

陸錦繡:“……”

哥,你就這樣把親妹妹扔下不管了?陸錦繡看着馬車一溜煙遠去,不禁傻了眼,再看身傍的謝思茹,居然怯怯的牽着她的衣角——她真不熟悉京城路徑。

陸錦繡只好咽了口唾沫,勉強朝謝思茹笑道:“謝姐姐,我送你回府去吧。”

謝思茹點點頭,臨走還不忘惆悵的望眼滾滾煙塵。

喬薇坐在馬車上,都不曉得該誇陸慎還是該罵他為好,雖說陸慎的舉動變相為她出了氣,不過,讓陸錦繡孤身在外,宮裏能放心得下麽?

喬薇想了想,還是指派兩名侍從,命他們緊緊跟上九公主,免得出何差錯。

陸慎笑眼乜斜,“孤的阿薇畢竟心軟。”

喬薇沒好氣的踢他小腿一下,“那可是你妹!”

陸慎狡黠的道,“所以孤才把人情留給你做,這不是正好?”

喬薇無話可說了,陸慎的意思是希望她與錦繡相處得融洽一些,她也願意朝這個方向努力,前提是陸錦繡別主動挑事。

當然,她意圖撮合陸慎與謝思茹的行為,喬薇是完全不放在眼裏的——陸錦繡自己都沒到春心蕩漾的年紀,哪曉得戀愛是什麽滋味?她也只能一味的瞎用勁罷了。

不過晚上兩人洗得香噴噴躺在床上時,喬薇還是忍不住提起謝思茹來,“你覺得謝姑娘相貌如何?”

和嫉妒不相幹,她純粹想探究一下陸慎的審美。

陸慎摸着她柔軟的耳垂,帶着幾分朦胧困意道:“在孤心中,卿卿才是最美。”

這口氣近乎敷衍,喬薇生氣的将手肘抵在他胸口,用力怼了幾下,“別裝睡,老實回答。”

陸慎睜開眼,慵懶的看着她,“你真想知道?”

喬薇急不可耐的點頭,心裏卻七上八下,要是陸慎說出混賬話來,把另一個女人捧得比她還高,那她是生氣好呢還是不生氣好呢?可明明是她逼陸慎說實話的。

果然這種問題就是把雙刃劍。

喬薇正渴盼地看着他,誰知下一刻陸慎陡然變得精神百倍,騎到她身上邪邪說道:“孤這便告訴你。”

臉上哪還有半點困頓。

等等,他們明明在做很正經的交談,怎麽陸慎的姿勢倒跟小電影裏一般?喬薇腦中警鈴聲大作,忙想将陸慎推開。

陸慎卻按着她的肩膀不許她動,在脖頸上吮出一排小草莓後,方才暴露真實意圖,“眼見為實,孤自然得身體力行地告訴你。”

敢情他要證明的不光是心靈上的相通,還有身體上的契合,果然實踐才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标準麽?喬薇唯有嗚呼哀哉,自己挑起的争端,只有用一腔血肉來消弭戰火。

現在她相信自己對陸慎的吸引力遠勝其他了,否則此人不會夜夜纏着她不放,真是禽獸——不對,禽獸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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