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周一再回學校,月考成績已經出來,老師們個個兒愛崗敬業無私奉獻,利用周末的休息時間改好了試卷。
早自習的氛圍變得格外浮躁,戚菏擔心語文飄紅線,此刻想起那一池錦鯉,後悔沒偷偷許個願。教室裏的同學全都坐不住,閑聊的聲音越來越大,班長拎着黑板刷在講臺上拍得啪啪響,臺下的吵鬧聲一浪過一浪。
巡查的年級組長聞聲而來,板着一張臉訓斥,教室裏變得鴉雀無聲,等年級組長走遠了,也沒誰再鬧騰。陳又銘推門進來,明顯感受到教室裏的低氣壓,他好奇同學們怎麽突然轉性,手裏的成績單都不忍心念。
其實二班這次考得不錯,前十裏有一多半是他們班的,雖說學校明面上沒有分實驗班和平行班,但大家對一班和二班是重點培養對象這一點心知肚明。
這兩個班的裏學生大多是年級裏的佼佼者,也有一小部分是通過各種關系花錢往裏塞的。顧惟星屬于前者,戚菏屬于後者。
當時很多家長知道是像陳又銘這樣的年輕老師當班主任,還來學校鬧過。不過陳又銘不在乎,他向來拿實力說話,之前帶過的班級英語成績從來都是年級第一,學生們提起陳老師,沒誰說不喜歡,省裏舉行的各項課題比賽,他總是能讓師大附中跟着沾光。
當他翻出大學時順便考的教師證,決心成為一名人民教師開始,便做好了承擔所有責任和質疑的準備。
陳又銘打開文件夾放在講臺上,清了清嗓子,道:“這次……大家考得……”臺下幾十雙眼睛望着他,戚菏心想班主任什麽時候變結巴了,陳又銘跟賣關子似的,“一般。”
老師口中的一般通常等于不錯,如果真的很差或者一般,都不會是這樣的口吻。同學們大多松了一口氣,戚菏把從顧惟星那兒讨來的漫畫書翻了個邊,趴下想眯一會兒。
陳又銘扔的粉筆頭精準地砸他腦門上,戚菏差點跳起來。
“有些同學呢,怎麽現在還睡得着?”陳又銘話裏有話,明着諷刺,“俗話說近朱者赤,要多向好朋友學習。”
戚菏聽出來了,這是挖苦他順帶着表揚顧惟星呢,可他這種厚臉皮,除了為顧惟星感到驕傲,半點兒沒覺得不好意思。
只是陳又銘随即宣布周五進行第一次家長會,臺下一片哀嚎,戚菏瞬間沒了神氣。這周五的家長會,不知道何茜蓮能不能在此之前回來,如果讓戚謹行來,他都能想到回家的慘狀,肉疼。
陳又銘沒再廢話,吩咐班長發成績單,叮囑同學們好好早讀,便出去了。
班裏再次炸開鍋,哪還有心情早讀,全在圍着讨論成績單。
成績單上不僅印着班裏每個同學的各科成績和班級排名,最後一欄還寫着年級排名。顧惟星不出所料地排在最上面,戚菏看了一眼他的年級排名跳起來,忍不住罵髒話:“卧槽,你年級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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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惟星淡淡地瞥一眼,把成績單塞進桌兜裏,倒沒多大反應。班上的其他同學都在往這邊看,他有些局促,臉紅紅的。拉了一下戚菏,示意他坐好。
戚菏反應過來,撓撓頭坐下,大聲道:“都別看了,今天要聽寫英語單詞。”
班裏一片哀嚎,大家想起還有聽寫這回事,都拿出英語課本記單詞。顧惟星始終沒說話,看不出來高興不高興,他這周坐靠牆的單人座,跟戚菏隔着一條走道,捂着耳朵記單詞的模樣,仿佛與世隔絕。
戚菏捧着漫畫書苦思冥想,最後沖出了教室門。帶着風一路跑到小賣部,貨架上的巧克力只有常見的那兩種,也是顧惟星最讨厭吃的兩種,戚菏挑來挑去,最後在角落裏找到一包抹茶硬糖,他付完錢跑回教室,趕在上課鈴前将糖扔給顧惟星,額角上跑出一層汗珠。
伴着并不讨喜的上課鈴,顧惟星拆開一顆糖塞進嘴裏,眼角終于有了笑意。
一直到中午放學,顧惟星手裏的抹茶糖只剩下最後一顆,他把那顆糖遞給戚菏,倆人才說上話。
顧惟星從小到大,都穩坐第一名的寶座,這是頭一次他被別人擠下去。表面上波瀾不驚,心底的勝負欲把他折磨得要命。
倆人本來準備去食堂随便吃點兒,譚想蹦跶着沖過來,道:“走,讓年級第一請我們吃飯。”
戚菏一臉疑惑地問:“第一是誰?”
“游天呀,”譚想答,“看我今天不把他吃窮了。”
戚菏不太有興致,他上次怎麽就沒看出來,游天還是個學霸,他穿着大褲衩的樣兒,還以為是不着調的小混混。他瞬間對游天産生一股敵意,連帶着說話都陰陽怪氣:“我去會會這位大兄弟,”說完征詢顧惟星的意見,“你想去嗎?”
譚想這會兒才覺出不對,年級第一和年級第二相會,那會是怎樣的修羅場!可是話說去收不回來,他悄悄瞄顧惟星的臉色,等着他開口。
顧惟星雙手交握,點頭道:“好。”
預想的戰火沒能燒起來,顧惟星點了最貴的豪華意面套餐,之後便消氣了。
其實沒什麽好氣的,他更氣他自己。游天不過和他一頓飯的交情,還大方地請最有力的競争對手吃飯,顧惟星被自己的小心眼搞得有些懊惱。
年級第一和第二對他來說并不是那麽重要,只是他最近明顯飄了,這個結果早就料到,顧惟星盤算着,下午放學拉戚菏一起去書城,共同進步才是好兄弟。
戚菏還不知道自己也被盤算進學習計劃,樂呵地咬着雞翅,對坐對面的游天遞眼刀。游天一臉莫名其妙,他好心請人吃飯,不感謝他就算了,怎麽跟看仇人似的。
他嘴角一扯出聲詢問:“戚菏,你眼睛不舒服嗎?”
戚菏哪哪兒都不舒服,可是吃人嘴短,面上不好表現,都有點後悔答應譚想的邀請了。
譚想倒是大大咧咧,道:“你是年級第一多招恨,你知道第二是誰嗎?”
游天點點頭:“知道啊。”他看向顧惟星,後者低頭咬意面。
譚想又道:“那不就是了,你們倆是針鋒相對的競争關系,你說氣不氣?再說我也看你礙眼……”譚想嗷嗚一聲,小腿被游天狠狠踹了一腳,不說話了。
游天是個大方人,話說開了他也不再拘着,他對顧惟星還挺有好感,自覺對方不是小氣鬼,便說:“誰說第一第二就必須是仇人,再說棋逢對手才能共同進步,說不定下回我就被你比下去了。”
顧惟星笑着應聲,心想肯定不能再輸,譚想是他除戚菏外的第一個朋友,游天又和譚想那麽要好,也算他的半個朋友。他不是锱铢必較的人,再說輸了就是輸了,心裏的不痛快也在胃被填飽後消散得一幹二淨。
游天狠狠瞪了譚想一眼,後者咬着筷子裝乖寶寶,他笑着對顧惟星道:“我不在你們班,譚想整天瘋來瘋去,你幫我看着點兒。”
顧惟星還沒來得及答應,戚菏搶先回答:“我幫你看着他。”
游天并不領情:“你不一起胡鬧我就謝天謝地了,譚想成績再往下掉,去街邊擺攤賣報紙都沒人要。”
戚菏心裏翻了個白眼,怎麽還人身攻擊呢,小小年紀就搞階級思想,這是萬萬不可的。
譚想覺得自己面上過不去,開口反駁又說不過,氣得把手裏的叉子一扔,以絕食相要挾。
沒成想游天不僅不安慰,反倒說:“我也不要。”
譚想:“……”
譚想整個下午都萎靡不振,垂着腦袋趴在課桌上,同桌還以為他生病了。戚菏過去找他也不搭理,兩個不學無術的高中生各自傷神。
直到下午放學,教室裏的人都走光了,譚想也沒挪窩。
戚菏今天值日,顧惟星便坐在座位上邊寫作業邊等,戚菏倒好垃圾回來,經過譚想的位置一巴掌呼他腦袋上:“還不走?”
譚想頭都懶得擡:“別煩我。”
戚菏只好說:“那你走的時候記得關燈鎖門。”
他回到座位上收拾好書包,拉着顧惟星準備回家去。顧惟星想要上廁所,倆人便往走廊盡頭的廁所走,再返回教室這邊時,窗簾已經拉上了,可是裏邊依稀有兩個人影。
戚菏好奇地側身看一眼,教室後門的角落裏,游天背對他站着,不知在和跟前的人說什麽。游天擋去他大部分視線,他勉強辨認出另一個人是譚想,便沒再好奇。
倆人哼着歌往學校單車棚走,開開心心回家去。
教室裏。
游天抵着譚想的肩,将他壓在牆角,板着臉問:“還生氣呢?”
譚想一臉倔強地放狠話:“不要你管,我去賣報紙你也管不着。”他又生氣又懊惱,氣游天說的話,也氣自己不争氣。
他想着,如果以後真流落街頭,他一定躲游天躲得遠遠的。
游天笑起來,低頭吻住譚想的唇,伸手捏住對方下巴,強迫譚想回應自己。譚想瞬間軟在他懷裏,他心裏得意地笑笑,加重力道,譚想伸手環住他的腰,眼裏泛着淚光。
游天輕輕咬了一口譚想的唇,有些惡劣地掐着他的腰問:“我管得着嗎?”
譚想被他這一連串的動作攻擊得心神渙散,無助地點點頭,嗚咽一聲欲往下掉。游天一把扶住他,兩個人緊緊挨在一起,等着他緩神。
學校道旁的丹桂花期将盡,譚想踩着軟綿綿的丹桂,腳步輕快重拾歡樂。
兩個高中生踏着秋風拐進僻靜的小巷,悄悄牽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