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戚菏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個可惡的小袋子原原本本地物歸原主,他理直氣壯地将小袋子砸戚謹行懷裏,一副“你看,就是你多操心”的神情,戚謹行強忍着沒笑出聲。

錄取通知書送到的那天,戚菏窩在顧惟星家打游戲,從快遞員手裏接過輕飄飄的文件袋,卻宛如手捧千斤頂。

戚菏抱着顧惟星在院子轉一圈,邊走邊拆文件袋。現在大多學校的錄取通知書都講究美觀,不再是單調的大紅紙,戚菏的錄取通知書上印着萬花簇擁的校徽和江山社稷圖案,顧惟星的則印着一幅手繪。

戚菏有些激動,離家千裏的愁緒被抛到腦後,準大學生對大學生活的期待溢于言表,最重要的是,以後能和顧惟星一起生活。

顧惟星倒覺得戚菏想得太樂觀,學校對于新生管得相對較嚴,搬出去住的可能性幾乎為零,而且大一課業繁重,哪有那麽多時間待一起。不過他什麽也沒說,戚菏高興他也高興,把這些憂慮都抛到了腦後。

譚想和游天也陸續收到了錄取通知書,童銘揚因為是國防生,軍訓時間相對較久,所以得早早離開去學校。

九月初,開學的時間到了,顧惟星要早幾天開學,戚菏不放心,所以提前一起去,反正顧惟星開學沒一周他也得報道,這之間的空檔就在顧惟星的小公寓住下,倒也方便。

離家的早晨,何茜蓮和戚友琛一起把他們送到機場,戚謹行去國外出差沒回來,但也早早買好了兩位小朋友的祝賀禮物。

何茜蓮終是有些不舍,平時再怎麽嫌棄,也是捧在手心的小兒子,在機場安檢口哭得泣不成聲。

她靠在戚友琛懷裏,哭得肩膀止不住顫抖,戚菏伸手抱了她一下,安慰道:“我放假肯定第一時間回來,哥哥還在家呢,媽媽你別傷心了。”

何茜蓮還是哭,戚菏還記得大哥去美國留學的那段時間,何茜蓮也是緩了好一陣兒。她相對感性,又是家裏唯一的女性,丈夫捧着兒子哄着,戚菏也沒指望她能馬上緩過來。和高二暑假的那次離家不同,現在的戚菏即将踏上新的征程,更有大人的模樣,從襁褓中的嬰兒出落成帥氣的大小夥兒,何茜蓮感慨萬千。

戚友琛嘆口氣,囑咐道:“到了北京給家裏來個電話,平時要互相照顧,戚菏別只顧着玩兒,你倆遇上什麽事了都跟我們說。”

說完還不放心,又對顧惟星道:“星星,幫叔叔多管着點兒戚菏。”

游子在父母的目送中踏上遠行的路,帶着對未知世界的憧憬,也略有背井離鄉的不舍。飛機緩緩降落,平安到達北京時正是晚高峰,戚友琛派了北京分公司的人來接,一車人堵在車水馬龍的高架上,夕陽落幕時車才緩緩移動。

第二天先陪顧惟星報道,歡迎新生的橫幅挂滿整個校園,顧惟星拉着戚菏來到心心念念的物理學院,學院大廳有新生接待處,物理學院女生相對較少,接待的都是大一屆或兩屆的學長。

顧惟星有些怕生,不過有戚菏在一邊陪着,接待的學長又十分熱情,也放松不少。學長先把他們領到宿舍,物理系的宿舍都是四人間,空調熱水器獨衛一應俱全,連床也沒換多久,看起來非常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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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完行李學長又領着他們辦好校園卡,并大致介紹了一下學校的各種地點,便趕着去接待別的學生了。

顧惟星和戚菏并肩走在大學校園裏,他突然有些恍惚,這大大小小、彎彎直直的路,以後他們應該還會一起走許多遍,還有很多新的風景等待他們去發現。

忙完回到宿舍,又有兩個學生住進來,他們主動和顧惟星打招呼,眼裏卻帶着幾分審視。能考進這個大學的曾經都是佼佼者,多少有些恃才傲物,顧惟星沒在意,自顧自地鋪被子。

他第一次自己幹這些,被單又買得大了些,戚菏也幫不上什麽忙,兩個人蹲在床上對着皺巴巴的床單被套發怵。

顧惟星隔床的男生已經收拾好鋪蓋,問:“需要幫忙嗎?”

顧惟星最怕麻煩別人,當下要拒絕,戚菏卻特別不見外:“哥們兒過來搭把手,我倆實在不會弄。”

那位男生也爽快,蹿過來三兩下就鋪平被單,又指揮他們一起把被子套好,九月暑氣未消,都出了一層薄汗。

顧惟星腼腆地表達感謝,戚菏将一廳冰可樂扔給男生,對方拉開拉環仰頭喝一口,飚出豪爽的東北口音,當即和他們稱兄道弟。

戚菏本還不放心顧惟星住校,現在看室友不錯也松了口氣。

今天還有同學沒來報道,宿舍不會查寝,所以忙完之後顧惟星沒打算住下。戚菏拉着他去商場采購,一如三年前高中入學軍訓時,戚菏大題小做地準備一堆東西,不管用不用得上,都備着以防萬一。

大學開學的軍訓得持續兩周,不過最近天氣轉涼,倒是沒那麽炎熱。但戚菏還是有些擔心,他不在顧惟星身邊,總怕對方遇上什麽意外。

好在今年軍訓場地就在學校,顧惟星軍訓的第一天,戚菏趁自己還沒開學溜進來,坐在一旁的樹下偷偷觀察。其他學生還以為他是哪個班的班助,沒有多在意。甚至有大膽的女生一直朝他投來含羞的視線,戚菏哪有空注意這些,貓在樹下仔細觀察顧惟星的動向。

顧惟星沒有發現他,穿着迷彩服站在隊伍的中間,身姿挺拔。中途休息時,他跑到一邊打開水瓶喝水,滾動的喉結刺得戚菏口幹舌燥。

戚菏鹹吃蘿蔔淡操心,在刺探了整整一天後安下心來,随後自己也投入到繁重的軍訓任務中,只有每天晚上窩在被子裏聊天時才稍稍放松。

中途游天和譚想過來看他們,譚想上午坐在顧惟星連隊旁的樹蔭下咬西瓜,下午轉移陣地,跑到戚菏學校操場邊的屋檐下吃冰棍,氣得戚菏追着他滿操場跑。

譚想邊跑邊抹汗,戚菏訓練一天還跑這麽快,眼看着就要追上,他向游天頭去求救的目光,沒想到游天雲淡風輕地收拾零食袋,根本不打算幫他。

戚菏追累了,靠着牆喘氣,道:“等過幾天你軍訓,我和顧惟星去你們學校操場上拉橫幅!”

譚想跑得氣喘籲籲,完全不帶怕的,他們學校大一安排在新校區,大二才搬過來,新校區離這兒坐地鐵都得兩個多小時,戚菏哪有時間折騰。

晚上一起約飯,四個人坐在顧惟星學校的食堂裏,一人點一份煲仔飯,也是很打眼的。譚想難得憂傷:“你看你們仨學校都挨一塊兒,就我在窮鄉僻壤裏,出來一趟跟鄉下人進城似的。”

顧惟星安慰他:“也就一年,大二就搬來市裏了。”

譚想拿他的勺子戳雞蛋:“早知道我也學個什麽藝術,小時候我還拉二胡呢,宣揚民族文化。”

一提二胡游天就頭疼,譚想那哪是拉二胡,人家鋸木頭都比他有節奏感,他想起來都耳朵疼:“祖宗,你別說了。”

譚想沉思一會兒:“不拉二胡也能學國畫,你們學校美院不是特有名嘛!”

這回游天眼睛疼,譚想在國畫班畫是沒學會,和旁邊的小男孩兒打架,踩得畫室地板上全是顏料墨水,戴的圍裙上五彩缤紛,要不是游天把他拉開,就成大花貓了。

就這樣他還覺得自己委屈,回去的路上號啕大哭,誰哄都不管用,老師委婉地跟譚爸爸表示換個興趣班,譚想邊吃大大卷邊哭,天賦異禀竟然沒卡喉嚨。

游天揉着腦袋,道:“快吃飯,待會兒還得陪你買相機。”

譚想特委屈,趴在桌上把雞蛋都戳碎了:“我們這都要異地了,你怎麽一點都不在乎啊。”

游天沒吭聲,他以前很怕譚想不能來北京,逼着譚想學習其實也有自己的私心,現在譚想考上了,如果跨區也算異地,至多也就一年,總比四年都待在不同的城市好。

譚想從小過得無憂無慮,家庭幸福、兄長疼愛,受委屈了院子裏一大幫叔叔阿姨哄着,每個人都疼愛他。游天是天之驕子、別人家的小孩,可譚想才是那個真正受寵的人。他總是笑着的,就算不開心也能雨過天晴,還冒着鼻涕泡就露出一口大白牙,恢複成活蹦亂跳的模樣。

就連大院兒裏的那幾只流浪貓,也喜歡湊在譚想腳邊任他逗弄,他就是這樣一個在愛裏長大的人,不能和游天一起上學,在他看來就是天大的煩惱了。

游天擡手摸摸他的頭,安靜地繼續低頭吃飯。

再過幾日戚菏十八歲生日,他正式成為一個大人了,這天正好軍訓完放假一天,顧惟星聽完報告會過來找他,手裏拿一個方形紙袋。

戚菏站在宿舍樓下,看顧惟星一步步向他走來,這種感覺頗為奇妙,他想伸手抱一抱他。

顧惟星将紙袋晃到他眼前,裏面的小盒子小巧精致,戚菏打開來看,是一只刻着名字的大號戒指。顧惟星暑假時總拿他的手把玩,戚菏現在明白了,找借口量尺寸呢。

顧惟星道:“我看他們樂手都戴,很酷的,下次上臺你也戴上。”

戚菏等不及,立馬戴上了,卻說:“再看吧。”

他還是沒法站上舞臺,新生晚會宣傳部來找他,被他拒絕了。那天他坐在臺下,仿佛看到曾經耀眼的自己,看到那個堅定地說陪他一起的顧惟星。

共享單車剛剛普及,宿舍樓下正好有兩輛停着,從宿舍到校門口有些遠,所以戚菏拿手機APP掃了一輛,等顧惟星下好軟件掃另一輛,便出發去訂好的餐廳。

道路兩旁的梧桐樹遮掉了大片陽光,點點光斑落在地上,兩個少年飛馳而過,嬉笑着忘卻煩惱。

作者有話說:

錄取通知書借鑒人大和北大。 日常求評論和海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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