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入深宮
正元十四年,蒙古軍大舉南侵,明英帝在總管太監王政的鼓動下決定禦駕親征。年輕的皇帝空有一腔建功立業、做千古一帝的熱情,卻并不熟悉征戰及軍務。加之身邊有王政之流的宦官小人,慫恿誤導。故而宋明軍隊一遇上骁勇善戰的蒙古騎兵便大敗一場,在而後的撤退過程中,蕭明軍隊又偶遇蒙古大将馬哈爾率領的蒙古精騎。明軍倉皇應戰,軍隊死傷慘重,太監王政被殺,明英帝被俘,大臣士兵死傷不計其數。
明英帝被俘後,蒙古軍更加肆無忌憚,直攻紫京城。此時太子年幼,皇後懦弱,是以朝中上下人心惶惶,帝都之內人人自危。
蒙古大軍很快便圍困了紫京城,不過紫京作為蕭明王朝的帝都不說是是固若金湯,但也算得上是座堅城。蒙古大軍久攻不下,糧草不濟,便在京城外圍劫掠一番離去了。
可是有了第一次就難保會再有第二次,京城仍然是危如累卵。蒙古大軍第二次攻打紫京城時,內閣一致商議讓寧王率軍進京勤王。
無數小隊被派出去請求援助,聯系勤王軍,他們從京城的各個城門中突擊出去,但确是近乎全沒。于是在在濃黑無月的夜中,一只籮筐從高高的城牆上墜下去,絲毫不引人注意,悄悄地離開京城。
寧王野心勃勃,擊退蒙古大軍後便留在京城以待時機,他四處拉攏大臣,結交宗親權貴,力圖可以趁機登上皇位。
于是在滿朝文武一致以國不可一日無君,太子年幼難以繼承大統的理由下,一向強硬的太後也不得不妥協。答應立護衛京城有功,且血緣與皇帝最近,身份最為尊貴的寧王為帝。
正元十五年,寧王登基為帝,帝號睿,改元正始,遙遵明英帝為太上皇。寧王稱帝後迫于輿論壓力,并沒有立即廢掉對自己地位存在極大威脅的太子,但是小太子的存在,的的确确是明睿帝眼中的一根刺。
蒙古大軍見寧王登基為帝,自己手裏的皇帝一下子變成了徒有虛名的太上皇,便着了急,立馬開出條件要求與明朝交易,讓其換回明英帝。可是睿帝好不容易才當上皇上,哪裏肯答應将明英帝迎回,于是此事便一直拖了下來。
可朝中偏偏又有許多耿介忠直的翰林、禦史,整日跪在承乾殿前請求迎回明英帝。自然這些不識趣的家夥沒跪幾日就被代宗找由頭發落了。
陸珩修的父親便是其中一員,因為他的谏言太過激烈,言辭之中直指睿帝野心勃勃。他觸怒了這個剛剛坐上皇位的鐵血君王,便被扣上了居心不良、蔑視天威的罪名。陸家滿門受到牽連,十六歲以上男子統統處斬,十六歲以下男子充入掖庭,女子俱沒為官奴,發配邊疆。
陸家出事時陸珩修剛剛滿十四歲,因此免于死罪,不過死罪可免,活罪卻難逃。掖庭獄對于女子來說不過是做苦役的地方,若是趕上皇家有什麽喜事而大赦天下,說不定還有機會可以出宮嫁人。可是男子進了這裏,便是要做太監的,一輩子做最低賤的活計,整日裏打掃庭院、倒夜香,永生永世不得有出頭的希望。
“啊······”一聲凄厲的慘叫驚起了窗外樹枝上栖着的鳥兒,剛剛被閹的少年早已昏死過去。後面排隊的都吓得臉色蒼白、冷汗直流,更有甚者還尿了褲子。整個淨身房裏充斥着濃烈的血腥與尿騷味兒。
陸珩修看着眼前的景象,想着或許還不如連自己的死了好。他原本也是生于詩禮簪纓之家的貴公子,如今要他受閹割之苦,從此之後便永遠成為一個男不男女不女的太監,倒是真的不如一刀殺了他更能讓他覺得痛快些。
就在陸珩修考慮要不要再淨身前尋個機會了結了自己的時候,外面卻傳來了一陣騷動。
“德喜公公,什麽風兒把您吹過來了?”掌管淨身房的林公公剛剛還神氣活現的教訓手下,此刻卻一臉谄媚地恭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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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家過來看看可有什麽好苗子,太後娘娘可緊着用呢。”被稱為德喜的太監一邊說一邊兒滿不在意地瞥了周圍的一眼。
“這……”林公公不禁顯現出一副為難的樣子,宮裏用人一向是從內務司挑選調、教好的小太監,還從來沒有到掖庭獄淨身房來挑人的道理。
“怎麽了,咱家告訴你,你也是這宮中的老人了。知道什麽時候該辦什麽事兒,什麽話該問什麽話不該問。”德喜語氣微妙的“指點”他。
“小的明白,多謝德喜公公指點。”說着他環視了一圈周圍的小太監“您瞧瞧,可有中用的。”
陸珩修求死的想法一時被打斷了,便默默退到了角落裏。奈何他本意不欲引人注意,卻還是被德喜發現了。
“就是你,站出來。”德喜伸手指着他。一時間,衆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德喜公公,這不行······他還不曾淨身呢,”林公公語氣透出了一絲慌亂。讓不曾淨身的男子進宮,若是被發現他可還有命活嗎?
“太後娘娘急着用,等不得。我曉得你擔心什麽,不過若是你不肯···”德喜并沒有把話說完,但是林公公怎會不明白呢?他的意思分明是倘若他現在不答應,那麽倒是不用擔驚受怕了,他自然有辦法叫他明天就消失在這深宮之中。
“一切但憑公公做主,只是公公還要多加小心些,”林公公最是會見風使舵的人了,聽到德喜的威脅馬上改了口。德喜是太後娘娘身邊的大總管,就算是太後如今已經不大管事,但是德喜要弄死自己一個低階太監,還不是跟捏死一只螞蟻一樣簡單嗎?
德喜淡淡地瞥了一眼剛剛被人推出來的陸珩修,便轉身走了。陸珩修雖然不明就裏,但也曉得或許是個轉機,于是便暫時打消了自殺的念頭。
一路東轉西拐的,陸珩修很快便在偌大的皇宮迷失了方向,只好緊跟上德喜的步伐。德喜是太後身邊的大總管,可是出來卻一個小太監也沒有帶,走的路也是偏僻小路,而且越來越偏,分明不是去壽康宮的方向。陸珩修簡直要懷疑他是不是要找個地方殺了自己,可是想想又覺得沒有這個可能性。自己一個剛剛進宮的新人,怎麽也不會得罪到他才對。
“到了,就是這兒”德喜停在了一處看起來已經荒廢了很久的宮殿前,轉身對正在胡思亂想的陸珩修說,“跟雜家進去吧!”
“公公,裏面到底有什麽,您為什麽要帶我來這裏?”陸珩修看着眼前荒涼的宮殿,仿佛巨獸張着大口要将自己吞噬一般,終于還是壓不住心中的恐懼開口問道。
“進去你就知道了。”德喜神情有些不悅,說完也不理他,徑直轉身走了。似乎對于他一路沉得住氣,到了最後卻還是忍不住發問有些生氣。
陸珩修只好跟着進去,他年少經此大變,心智早已與過去不同。自然知道不該問的就能問的道理,同時不禁有些懊悔自己剛才的莽撞。
進了殿陸珩修才發現原來殿裏并不想外面看起來那麽破敗,雖然處處都透着荒涼的感覺,但實際上卻是很幹淨,好像是有人提前清理過一番似的。
“太後,奴才把人帶過來了。”德喜恭敬地朝着面前身着绛紅色的婦人請安。随即轉身對着傻傻站着的陸珩修喊道“這是太後娘娘,還不跪下請安。”
陸珩修聞言馬上順從地跪了下來。太後轉過身來,陸珩修跪在地上暗自打量着,發現太後約莫五十左右,雍容端莊,沉穩大氣,雖然韶華不在卻也隐約看得出是年輕時定然是個美人。
“起來吧,你也是個可憐的孩子。”太後滿臉憐惜地将陸珩修扶了起來。“哀家知道你父親是為了皇上才遭此大禍的,哀家只是個深宮婦人,到底也沒有辦法插手朝堂之事。所幸你如今進了宮,在這後宮之中哀家還是能照料你幾分的。”
陸珩修聞言不禁紅了眼眶,自從陸家出事後,旁人都忙着落井下石,他何嘗再聽過如此貼心的關照之語呢?
“多謝太後娘娘關心。”陸珩修由衷地感激道。
“好孩子,只是哀家還有一事須你幫忙,”太後頓了頓仿佛不好開口似的“哀家有個孫兒,年紀比你小上幾歲,就是如今的太子。他現在也是正處于水深火熱之中,東宮又不是哀家可以管得到的地方,哀家只好将你送到他的身邊去。你去了雖然對外說是內侍,但實則哀家是要你做太子的伴讀。”太後向陸珩修詳細解釋道。
東宮自然不會缺了伺候的小太監,但是宮裏的太監大多素質低下,不通禮儀詩書。加之太子年歲尚小,若是叫太子和他們厮混久了,只怕是要帶壞了太子。
“多謝太後賞識,奴才定不辱命。”陸珩修激動地說出口,太後救了他,讓他免受閹割之苦,如今能夠報答他心下自然難免激動了些。
“德喜,你帶他過去吧。記得告訴他們是哀家瞧中的人,別讓他們欺負了他。”太後交代完德喜便用手揉了揉太陽穴“哀家年紀大了,禁不起折騰了。”然後便由身後的宮女扶着離開了。
陸珩修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太後離去,他不知道他的命運在此刻發生了如何巨大的改變。實際上每個身在局中的人都被命運的大手推動着,包括那些看似掌握着別人的上位者,沒有人可以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