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太子明珏
德喜受了太後的命令,不敢有片刻耽誤,當下就領着陸珩修去了東宮。
東宮是太子的居所,原本自然應該是不會缺人的,但是由于特殊原因,明珏身邊只有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公公和兩個不滿十歲的小太監。至于那特殊原因,自然是當今皇上,太子的叔叔授意的。
太子繼承皇位才名正言順,而他這個皇弟所有的優勢不過是年長而已。可是為堵住天下衆人悠悠之口,他卻也不得不留着太子。不過此時太子年紀尚幼,也談不上犯什麽大錯,但是若是太子沒有受到良好的教養,長大之後自然沒有資本來與他争搶皇位。到時候再找個機會說太子無德,廢了明珏,另立他做一個藩王。這樣那些還忠于明英帝的大臣也就無話可說了。不得不說,明睿帝的算盤雖然打得不錯,只是他卻沒有料到陸珩修這個變數。
“給太子請安。”德喜領着陸珩修道。
“是德喜公公,”殿裏面傳來了一個清脆的童音,接着便飛出來了一個玄黃人影,正是太子明珏。
“公公,皇祖母好嗎?”明珏清脆地問道。
“殿下小心”德喜一邊兒喊着一邊兒接住了飛奔出來的明珏道:“太後很好,也很惦記您,這不奴才給您帶過來了個人嘛。”德喜說着沖陸珩修努了努嘴。
陸珩修趕緊機靈地給明珏請安,順便偷偷看了看眼前的比自己還小的孩子。明明身為太子,神情卻多有幾分怯懦,對着身為奴才的德喜都很是恭敬。
“我什麽時候能見一見皇祖母或者母後啊,我都好久沒有見過皇祖母了。”說話間,明珏的眼睛迅速蒙上了一層水霧。
德喜似乎也有些不忍,悄悄地哄明珏道:“殿下,等太後娘娘有空了就過來看您。您再等等吧。”
“那皇祖母什麽時候有空啊?”
“奴才也不知道。”
“那你帶話給皇祖母,告訴她珏兒長大了,她要是總是沒有空來見珏兒,就不認得珏兒了。”明珏滿懷失望地說道。
德喜在宮裏混跡了幾十年,一顆老心早油潑已是不進,刀紮不進般堅硬了。但聽得明珏略帶稚氣的話,幾乎忍不住落下淚來。
“奴才知道了,殿下也要保重啊,奴才這就回去了。”說罷德喜便轉身離開了,若是往日他必不會這麽匆忙地走,可今日不知怎麽了,心裏難受得緊。或許是年紀大了,見不得可憐的孩子吧。
“公公,你帶他去找個地方住吧!”明珏還沉浸在皇祖母沒有來看他的悲傷裏,也沒有心思去理陸珩修,只吩咐老公公去打理,然後一個人恹恹地回屋子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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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珏身邊的老公公姓齊,也不知道叫什麽名字。六十多歲耳聾眼花的,走起路來都微微顫顫的。
陸珩修跟着他去找住處,卻沒有想到外表富麗堂皇的東宮內裏竟然破敗不堪,除了太子所居住的正殿外,其餘的宮殿由于無人打掃都落了一層灰,有的甚至幹脆直接鎖了起來。
“東宮人少,沒有多餘的人打掃,所以便是這樣了。”仿佛看穿了他心中所想一般,齊公公及時解釋了原因。
“你既是太後娘娘特意挑過來的人,自然有你的不尋常之處。但你要曉得在這深宮之中,要想好好生存下去,最重要的可不是你有什麽特別之處,而是要懂得審時度勢,對主子忠心。”齊公公貌不驚人,說出來的話确是字字珠玑“還有殿下處境特殊,想必現在你也明白一二了。凡事不要與別人去争,只管盡心伺候好殿下就是。”
“公公告誡的是,奴才記下了。”陸珩修自然聽得出齊公公言語之中的提點照拂之意,在心下暗暗感激。
齊公公幫着陸珩修一起收拾了屋子,又囑咐道:“從明天起你就跟着殿下,殿下去哪裏你就跟到哪裏,知道了嗎?”
“知道了。”陸珩修低頭答應了,雖然他心中還有諸多疑問,但也知道不該問的不能問的道理。
陸珩修最終自己住了一間屋子,也不知道是東宮空房間太多還是德喜已經交代過的原因。但無論如何陸珩修對此還是很滿意的,首先他并未淨身,獨自居住倒是少了掩飾的麻煩,其次,他內心自然還不适應要自己與內侍共住一室。
晚飯時陸珩修見到了另外兩個小太監,他們一個九歲喚作常福,一個七歲喚作常喜,都還是一團孩氣,哪裏能夠照顧得了太子呢?也難怪齊公公将貼身照顧太子的重任交給他一個剛剛來的新人,齊公公年邁,難免力有不及,而這兩個又太小。
“哥哥叫什麽名字啊?”七歲的常喜比較活潑,主動大着膽子上去問陸珩修的名字。
“我叫陸珩修。”以前的陸珩修萬萬不會想到會被一個太監叫做哥哥,但是此刻他對于這些身份的高低貴賤也已經看淡了。世事無常,譬如他前幾日還是翰林家的貴公子,現在就成了如此卑微如草芥的賤奴。誰又說的清福禍吉兇呢?
“你的名字倒像是世家的公子,叫着真是拗口,不如日後我和常福就叫你珩哥哥吧!”陸珩修知道常喜不過是無心之言,也不與他計較,只是滿口答應了他的請求。
許是齊公公跟太子交代過了,第二日陸珩修接替他去服侍太子的時候,太子并沒有問他。至于太子身份尴尬的原因,陸珩修倒也大致想明白了。歷代史書裏何曾少了這些宮廷之間為了權力而骨肉相殘的故事呢,更何況太子只不過是當今陛下的侄子。
陸珩修一家俱是因為請求迎回明英帝而獲罪,眼前的太子殿下也是因為自己的父皇被俘而身處險境、伶仃無依。思及這裏不禁有和太子同病相憐之感。
“你叫什麽名字啊?”明珏揉着惺忪的睡眼問。
“奴才陸珩修。”陸珩修恭敬地回答,無論眼前的小主子是否受寵,他如今也該盡一個做奴才的本分。
“你的名字倒是特別,不和別的太監一樣。”
“殿下過獎,奴才的名字只是家父随便取的罷了。”
“那你父親是誰啊?”
“家父曾是翰林學士,現在不過是個已去的罪臣。”
“你是因為父親獲罪才進宮的嗎?”明珏話一出口便感覺不對,如果是真的話陸珩修一定會很難過,于是趕緊找了一個話題“那你讀過書嗎?四書五經那種。”
“讀過的,家父在時曾教過奴才。”陸珩修低眉順眼地回答,其實他何止讀過呢?他的父親是翰林院的學士,飽讀詩書,學識淵博,而他更是自幼便有神童之稱,遠勝其父。陸珩修說話間想起了當初,父親也曾對自己寄予厚望,說是待他十六歲就讓他去考科舉,定能一舉高中狀元,光耀陸家門楣。只是現在,陸珩修想到如今,只怕是再也不能了。
“哦,真好。”明珏的眸光暗了暗。他雖然身為太子,但自小被幽禁在東宮裏,不曾有過太傅之類的師傅教導,更不曾和其他皇子一起學習過。如今認識的字不過都是齊公公教的,可是齊公公縱然閱歷再深也不過是個公公,小時候在內書堂上過幾年學,頂多粗識得幾個字而已。
“你可以教我讀書嗎?”小太子撲閃着一雙水靈的大眼睛,期待地看着陸珩修,任誰也無法拒絕這樣的請求。
聽到太子的問題陸珩修才明白為什麽自己會被太後娘娘選中,送到她嫡親的孫子身邊了。一般的太監是萬萬不會正兒八經讀過書的,而自己雖然是要沒入掖庭的罪人,但也算得上家學淵博。太後就是看中自己可以教太子才留下自己的吧!不過盡管想通了其中關節,陸珩修還是對太後,對眼前有名無實的太子殿下心懷感激。
“奴才卑微,願意為殿下效力。”陸珩修及時表了忠心。
“太好了,今後有人教我了。”明珏歡呼一聲,很是高興的樣子。“那我以後就叫你夫子可好。”
“殿下奴才不過是個卑微的內侍,如何擔得起這稱呼”明珏誠惶誠恐道。
“那我要怎麽稱呼你呢?”明珏陷入了對陸珩修稱呼的糾結之中,既然他要教他讀書,自然和別人不一樣的。
“殿下若是不嫌棄,就在人前稱奴才小珩子,人後的話·····我字簡之,殿下可以稱我的字。”陸珩修想了想,終于找出了一個折中的辦法。
“好啊,不過我沒有字,父皇為我取名叫明珏。”
“等殿下長大了自然就該取字了,奴才的字是祖父取的,他說怕等不到奴才長大就提前為奴才取了。”
“東宮有好多書,你快陪我去找幾本,一會兒吃了飯就開始教我。”明珏也不顧自己的身份,激動地拉上陸珩修就走。
東宮的确有不少藏書,不過大多日久年深積了好多灰塵。
“殿下還是先去用膳,一會兒奴才找好了給您帶過去。”陸珩修幾番勸阻,明珏才戀戀不舍地離開了。
明珏走後沒多久,齊公公便過來了,此時陸珩修正在積滿灰塵的書架上找簡單些的啓蒙書。
“齊公公。”陸珩修趕緊打了個招呼。
“不必客氣了,我已經老了,也侍奉不了殿下多久,說不定明天就死了。但是你不一樣,你的命運從被太後娘娘選中的那一刻起就和殿下聯系在一起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們做奴才的只有主子好了我們才能好,你明白嗎?”齊公公的眼睛雖然渾濁不清但目光卻十分淩厲。
“奴才明白,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奴才必定好好輔佐殿下。”陸珩修有些奇怪,齊公公就算要提醒自己,那未免也有些太過頻繁了。難道不應該在平日裏不露聲色地警告嗎?像今日這樣,未免給人一種刻意的感覺。他的心頭閃過一絲不詳的感覺,卻又偏偏抓不住瞬間消逝了。
齊公公幫着陸珩修尋了幾本書,便自己回去了。陸珩修看着齊公公離去的背影總覺得哪裏奇怪,但又說不上究竟是怎麽回事。
作者有話要說:
小時候的小攻和小受相遇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