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慧極必傷(一)

三年前洛文熙和蕲州知州陳定在一場賞花宴上決定了跟随明珏,這個有着皇室最正統血液的皇子。從此之後原本無依無靠的落魄太子,開始向着一個實力親王的方向成長。

蕲州文脈不昌、可是明珏三次下令招賢納士卻也吸收了不少人才。明珏招賢,不拘出身、不限年齡,只要是真正的有才之人都能夠得到足夠的重視與尊敬。更況且還有知州大人和知名隐士文鏡先生的示範作用。

就在明珏暗暗積攢這自己的力量時,蕭明王朝的內宮之中也醞釀着前所未有的危機。

蕭焰,睿帝皇帝的嫡長子,剛剛出生半年就被封為太子。四年前就是因為他的出生才讓明珏陷入了更為尴尬的境地,讓明珏成為了失德被廢的太子。可是這個尊貴的小生命卻仿佛是承受不起上天賜予他的恩澤似的,從出生開始就大病小病的一直不斷,但是睿帝為了穩定朝綱還是讓這個病弱的孩子做了太子。

這幾日進入了深秋,百花凋零,天氣也漸漸涼了起來。因為太子年紀小又體弱多病,所以一直跟着自己的親生母親李皇後住。為了防止冷到小太子,坤和宮早已生起了炭火,窗戶也都掩的嚴嚴實實的,生怕漏了一絲冷風進去。

“母後、母後,我想出去玩兒。瑞王哥哥得了一只蛐蛐,特別好玩兒,我想過去看看。”蕭焰扯着李皇後的衣角鬧道。他雖然病弱,但确是極為聰慧的,三歲識千字,四歲誦古詩。性子也十分靈動活潑,只是一直被皇後拘着,不許過分玩鬧。前些日子瑞王拿了一只蛐蛐來招引他,倒叫他惦記了好幾天,今日見母後高興便提了出來。

豈料李皇後的臉一下子冷了下來,沉聲道:“焰兒,瑞王那樣的人你少同他去玩鬧,他最是個不務正業的,莫要讓他帶壞了你。”

“可是除了瑞王哥哥,其他的兄弟都不肯與我親近。他們都對我敬而遠之,生怕我出了點兒事情會怪到他們身上,可是我自己的身子我不知道嗎?我生病是因為自己體弱,怎麽會無端怪罪別人。”蕭焰怯生生地看着母後的臉色說道。

“啪!”李皇後用力地将手裏的筷子摔了出去,厲聲責問道:“哪個不知死活的小蹄子在太子面前嚼耳朵,說些沒邊兒的話來逗主子。”

伺候蕭焰的宮女奶媽見皇後生了氣,都跪下來惶恐地求饒。李皇後怕吓到兒子,也沒有當場處置。只抱起了蕭焰,放到自己的膝蓋上哄道:“焰兒,你要記住你将來是要做天子的,他們是不敢與你親近,而不是不願與你親近。今日母後就答應你出去,不過要記得穿厚一點兒。”

“謝謝母後。”蕭焰小孩子心性,見自己的請求被同意就滿心歡喜起來。

這日太子在瑞王府只玩兒到天黑才回宮,更深露重的,回來後便感染了風寒。衆人雖然都小心仔細地照顧着,但誰也沒真的放到心上去,畢竟太子體弱,一年倒是有半年是染了風寒的。

不過畢竟是瑞王引着太子玩樂才導致太子生病的,所以第二日嫣妃得了消息便将自己的兒子拎去坤和宮給皇後賠罪,嫣妃雖然深得聖寵,但無奈兒子不成器,何況她出身再貴,但也越不過中宮皇後去。

“皇後娘娘,是臣妾教子無方,才叫琦兒不知尊卑地引逗了太子。還請您責罰臣妾,千萬不要記恨了琦兒才是。”嫣妃平日裏總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現在脫簪請罪,素面朝天,卻別有一番楚楚動人的樣子。

皇後見她平日裏趾高氣昂,如今為自己不争氣的兒子這樣低聲下氣地求自己,還未責怪,心倒是先軟了幾分。

“我倒不至于記恨了誰,也不用談什麽責罰的事情,你以後好好管教瑞王就是了。瑞王現在也不小了,也該學着慶王幫皇上做些事情才好,別整日裏和一群狐朋狗友胡鬧。”李皇後倒也不是什麽狠辣之人,性子算得上随和,聽了嫣妃道歉也就只是教訓了幾句,并未責罰。或許也是知道自己兒子天生體弱,怪不得別人。

Advertisement

“是,臣妾謹記皇後娘娘的教導。若是無事臣妾就先行告退了。”嫣妃見皇後愁眉不展,生怕呆久了再招得她心煩,施了一禮,便領着瑞王離開了。

離開了坤和宮嫣妃便現出了嚣張的本質,教訓瑞王道:“你往後不許去招惹那個病秧子,別人都避得他遠遠地,就你傻乎乎地湊上去。還好他不過是風寒,若是他死了你還不得去償命。”

“我知道了。”瑞王自知犯了錯也不敢和母妃頂撞,耷拉着頭喪氣地說道。

太子原本不過是小小的風寒,好好地養着就好了,可是這一次病卻是來勢洶洶。蕭焰第二日發起高燒來,用了藥也不見降溫,直把睿帝都驚動了。

“這孩子總是這樣多災多難的。”睿帝看了太子一眼,皺着眉頭說道,神情間略有幾分嫌棄。他喜歡這個兒子的聰明伶俐,卻不喜歡他這多病的身子,他半生戎馬最讨厭病怏怏的人了。

“皇上,聖人有雲‘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空乏其身,行弗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可見太子殿下是上天選中要承擔社稷重擔的,不然為何叫他如此多難呢?”沒有辦法治愈太子疾病的太醫,倒是有辦法來安皇上的心。

“你說的是,但願如此吧!你可要好好給太子看病,若是好不了,朕要你們統統陪葬。”

“是。”太醫在天子的威吓下顫抖着回話。

時間一天一天地過去,太醫院的太醫幾乎換了一個遍,太子殿下的病卻是一點兒起色都沒有,直叫太醫院、禦藥房的各位大人人人自危。

這樣的情形倒是讓黃正歧想起當年住在東宮的另一位太子來,寒冬臘月裏受了風寒,只能請自己一個職位低微的醫官來救治。屋子裏連火爐都生不上,只能喝點子藥苦苦熬着,可卻是沒幾天就好了。

兩個人都是太子,可處境竟是天壤之別,眼下這位雖然是好醫好藥地卻怎麽也不見好。倒叫他心裏暗暗懷疑,到底哪個才是受上天福澤庇佑注定繼承大統的人。不過這樣的事情也只能是在無人之時,一個人暗暗想想吧!

其實他并不是十分關注太子,以他的身份根本就沒有資格過問太子殿下的病情。就算是太子殿下真的有個萬一,也絕對不會怪罪到他的身上。天子之怒,也不會殃及整個太醫院、禦藥房。太子死了,總還有別的貴人用得着他們去伺候。這倒是他們官職低微的好處了,不管做主子的是誰,總有他的一席之地。

這一日太子終于清醒了過來,守着她的宮女趕緊去禀告了皇後。皇後急忙趕到了自己兒子的床前,她一向注重保養,可幾天擔驚受怕再加上日夜不休的操勞叫她面容憔悴,整個人仿佛一下子老去了十多歲。

“母後……母後……”蕭焰自醒過來之後就一直念叨着母後二字。

“焰兒,母後來了,母後在這裏。”皇後一把握住了自己兒子伸出來在空中亂劃的小手,哭着說道。

蕭焰的眼睛慢慢找回了焦點,有氣無力地望着皇後說:“母後,你不要哭,我若是走了便是解脫了。母後再生一個弟弟千萬不要像我一樣。”蕭焰一心安慰自己的母親,竟似全然沒有注意到自己話裏的不詳之意。

“我的兒啊!你千萬不要這麽說,你這是在用刀子剜母後的心啊!”皇後聞言放聲大哭道,往日裏母儀天下、尊貴無匹的皇後,此刻也不過是一個心疼自己孩子的母親。

“母後,母後,我不說了你別哭,”蕭焰說着抽出自己的小手去給皇後抹掉眼淚,“母後,我想吃桂花糕了,你叫人做給我好不好?”

皇後聞言又是大喜,蕭焰昏迷了好幾天,如今不但醒過來了,還有胃口跟自己要吃食。也就将方才的不詳之言放下了,連忙叫人去做桂花糕。

睿帝一直關心着太子這邊的消息,聽說太子醒過來了,撂下折子便趕去了坤和宮。睿帝到的時候桂花糕已經做好了,還有許多別的吃食,皇後正親自抱着太子喂他吃東西呢!太子面色紅潤、精神也十分的好。

皇後看到睿帝過來便要起身請安,卻被睿帝擡手制止了,“你好好抱着焰兒吧!莫要摔着他了。”

“是!”皇後應了一聲又重新坐了回去,同時搖了搖懷裏的蕭焰溫聲道:“焰兒,你看父皇過來看你了。”

“焰兒給父皇請安。”蕭焰被皇後抱着無法行禮,沖着睿帝點了點頭。

“你好了就好,等你大好了,父皇帶你騎馬去。你可要好好練一定要超過你慶王哥哥。”睿帝見蕭焰這樣懂事,滿心歡喜地說。

“焰兒,來嘗一口這個。”皇後舀了一勺湯喂給蕭焰,蕭焰張開小口乖乖地喝了,模樣甚是讨人喜愛。

漸漸地蕭焰吃了不少,躺在皇後的懷裏睡着了。睿帝見皇後滿臉憔悴,一心照顧着太子,頓覺自己對皇後多有虧欠,二人便又說了許久的話。

“娘娘,您抱着殿下也累了。不如奴婢帶殿下去休息吧!”奶娘出來想要接過太子。

皇後經奶娘這麽一提醒才發覺蕭焰已經不知何時在自己懷裏睡着了。于是伸手去抱,卻陡然間發現觸手冰涼,原來蕭焰不知何時已經去了。

“啊!”皇後突然痛哭了一聲,身子直直地向後倒去。睿帝眼明手快地接住了她們母子兩個,心裏也明白了發生了什麽。他教奶娘将蕭焰的屍身抱過去,用力地掐皇後的人中,皇後才幽幽地轉醒了。

皇後一醒來見到奶娘抱着太子,又不禁伏在皇上泣不成聲。睿帝也只好忍着悲痛安撫皇後。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