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會議室靜得連一根針掉落的聲音都聽得見。
很久以後，欣钰才艱難地咽了咽口水, 臉色蒼白聲音暗啞地問：“你, 确定嗎？”
思靖誠實地搖搖頭，欣钰的眉頭緊緊一蹙, 才聽見思靖說：“神經外科不是我的專業，只是根據我的經驗合理懷疑, 你需要立刻做個核磁共振來确定。”
“一切只是你的推斷？”欣钰輕輕一笑, 搖搖頭：“我覺得自己沒事, 我很忙，沒時間。”
“欣钰，你不能諱病忌醫！”看欣钰起身要走，思靖非常心急, 站在會議室門前呈大字型堵在門口：“如果你真的生病了，不能拖延不治, 就當為了嘉惠, 她還那麽小！”
一提起嘉惠, 欣钰整個人怔住了。
當了母親那麽多年欣钰深深知道，自己的命并不重要，孩子比一切重要。
腦海裏浮現可愛小家夥的臉蛋, 年初開學時小家夥上小學三年級了，三年級有個“天才兒童”的考試, 考得好的話能夠跳級，小家夥似乎感受到一些壓力，上周特別膩歪地趴在自己懷裏, 眨着黑黝黝的大眼睛朝母親賣萌，說：“媽咪，我沒考好的話，你不可以傷心哦。”
“你還沒考就知道自己會考不好嗎？”欣钰好笑地問。
小家夥對着手指，一臉就快哭出來，嘟着小嘴說：“慧穎的媽媽給她準備了習題，那天我們一起做了，我的分數好低哦。”
哦，原來是遭遇挫折了。
欣钰在心裏輕輕微笑，臉上還是非常認真的神色，她和弘榆十分看重小孩性格的發展，對于這種遇到挫折還沒全力以赴過就想打退堂鼓的情況，媽媽們絕對不會聽之任之。
“那寶貝很努力準備過了嗎？”欣钰輕聲問。
小家夥把臉蛋埋進媽咪的暖懷裏，頓了好一會兒才模糊地說：“還沒有。”
欣钰輕輕蹙起眉頭，表情有些傷感，柔聲說：“如果寶貝真的盡力了，媽咪肯定不會傷心，但現在寶寶只是做了一次測驗。就覺得自己不行了，這樣媽咪會很失望的。”
小家夥似乎把話聽進去了，偎在媽咪的胸脯上蹭了蹭，乖巧地說：“哦，那我會努力的。”
欣钰低頭不停親吻女兒的額頭，贊許地說：“乖寶寶，寶寶真乖，媽咪好愛你哦。”
“我也愛媽咪！”嘉惠樂得沒邊地擡起小臉，讓媽咪也親親她肉肉的臉頰。
這樣可愛的女兒，欣钰絕對不會舍得離開她。
欣钰表情木然地坐在思靖的車裏，讓她送自己去羅院長的醫院看急診。
出發前思靖打了電話給貴婦蔡醫生，蔡醫生是新加坡其中一位最有名的腦科醫生，找她來診斷是最好的方案。
羅院長也接到思靖的簡訊，吩咐下面的人準備好MRI。
思靖給韓桐與首富姐發了短訊，只是說有個急診，她需要先離開，有什麽需要她的地方一定要讓她知道。
有首富姐和黃總坐鎮，韓桐雖然暫時會面對輿論風浪，但大家都不是特別擔心。若是她倆都沒法解決的問題，那煩惱再多也沒用，因為根本沒人解決得了。
思靖和欣钰一路無話，抵達醫院後蔡醫生還未到達，欣钰在護士的協助下進行登記，填寫基本資料。
她們被護士領着去蔡醫生的辦公室，思靖不好打探別人的隐私，坐在外頭等待在裏頭進行基本神經外科檢查的欣钰與蔡醫生。
蔡醫生仔細詢問家族病史和身體狀況後，再做了基本的腦科檢查，心裏漸漸有數，她和思靖的看法差不多，所以欣钰被轉去做核磁共振。
蔡醫生一臉凝重，為此欣钰的內心有些慌亂，但面上卻不顯，神情看起來倒是有些麻木。
在弘榆發訊息來問她是否要來接孩子時，欣钰很簡短地回複：“在忙，孩子今晚住你那裏。”
弘榆回複說好，就沒再說什麽了，冷淡得像個陌生人。
欣钰直挺挺地躺在核磁共振那長得非常像太空艙的機器裏，聽着震耳欲聾的噪音，眼前劃過一幕又一幕的畫面，全是她和弘榆争吵冷戰的瞬間。
如果真的是腫瘤，這就能夠解釋她為何一次次故意挑起弘榆的情緒嗎？
欣钰的心裏非常茫然。
思靖和蔡醫生非常沉默地等待片子出來，很久以後蔡醫生才說：“嘉惠今年有九歲了吧？”
思靖點點頭：“嗯，九歲了。”
“她不是弘榆的女朋友嗎？為什麽弘榆沒來？”蔡醫生對媳婦的這位好朋友很熟悉，旭顏和她們的女兒結過金蘭，嘉惠看到自己也會跟着旭顏叫一聲阿嬷。
思靖輕輕搖頭，嘆口氣：“她們去年分手了。”
蔡醫生頓了一頓，才問：“那通知家人了嗎？”
思靖乖巧回答：“還沒有，他們去旅行了，欣钰說等結果出來再說。”
好一會兒思靖才問：“你覺得是什麽？”
蔡醫生擡眼看了思靖一眼，這人以往天天跟凱璇膩在一起，分明看得出來的。
只能說，因為心裏有數，所以更加希望自己是錯的。
“等片子出來吧。”蔡醫生簡短地回答。
兩人繼續默默等待，在片子出來後，蔡醫生和思靖細細看了一會兒後，兩人接着互視一眼。
蔡醫生立即吩咐護士安排病人住院，她和思靖過了一會兒才一起去到護士所安排的病房。
這時欣钰已換上病服，輕聲對兩位醫生說：“說吧，我做好了心理準備。”
蔡醫生吸了口氣，輕聲說：“你患上了星形膠質瘤，也就是起源于支持及營養神經細胞的膠質細胞病變成腫瘤。”
然後欣钰聽見了很多她聽不懂的詞，她只抓住了幾個重要的詞，浸潤性生長，無明顯邊界，腫瘤生長緩慢。
“所以這個腫瘤…膠質瘤？已經長了好幾年？”欣钰木然地詢問。
蔡醫生點點頭。
欣钰本能地問到：“能治嗎？”
蔡醫生調出片子展示在大家面前，詳細解釋：“我建議先用手術切除，但我無法保證能完全切除腫瘤，如果沒完全取出來，手術後你還要進行化療，消滅腫瘤細胞。”
“腫瘤是惡性的？癌症？”欣钰萬分冷靜地凝視在腦袋裏與自己共存的入侵者。
“明天我會替你做一個局部麻醉手術，取細胞去做活體檢驗才能完全确定，按照目前的生長速度來看，以我過去的經驗應該是二級膠質瘤，很大可能是良性，這類腫瘤一般多出現在小孩身上，成年人則是在三十餘歲時患病。”
“如果手術成功…以後還會複發嗎？”欣钰緩緩詢問。
蔡醫生點頭：“有複發可能。”
“你有把握完全切除嗎？”欣钰重複了她最關心的問題。
蔡醫生又看了一眼片子，沉吟了好一會兒，客觀地說：“我無法保證全部切除，但我可以試一試。”
欣钰看了蔡醫生很久，才說：“那很對不起，我需要第二醫療意見。”
蔡醫生露出寬和的微笑：“沒關系，這是大手術，你确實應該去見第二位醫生才做決定。”
“如果我選擇不切除，會有什麽後果？”欣钰繼續詢問。
蔡醫生耐心解釋：“腫瘤會持續生長，繼而壓迫顱內的其他細胞，你的身體會出現各種狀況，例如癫痫、嘔吐、視神經受損等許多症狀，一直不治療的話，最終會導致死亡。”
欣钰聽後點點頭，詢問：“請問你們能否介紹第二位醫生給我？”
思靖輕聲說：“我可以讓美娟介紹她的腦科醫生。”
蔡醫生聽後蹙緊了眉頭，她很驚訝思靖腦海中的第一人選不是凱璇，聽她說完後，蔡貴婦立刻說：“如果你同意，我可以把你的片子發給我女兒，聽聽她的意見。”
欣钰知道凱璇是個很厲害的腦科醫生，她同意地點點頭。
在蔡醫生的陪伴下，欣钰親自打了電話給家人，通知他們自己的病況，并讓蔡醫生做出了基本解釋，好讓父母安心些。
新加坡這裏剛入午夜，凱璇這裏則是剛忙完一早上的門診。除此之外，她還去跟凱特商量了項目的進程，并向院長提前報告說自己可能需要拿一到兩周的假期。
當她去拿病人的片子路過麻醉科時，來自臺灣的陶旻文醫生突然遠遠地喊住她。
“凱璇！”陶旻文醫生小跑時大肚腩一上一下的，有些滑稽。
這位胖胖的麻醉醫生人很熱心，性格非常健談，跟他一起做手術時，總是要聽他說起讓人豔羨的幸福家庭，美麗的老婆和三位漂亮的公主是他的人生動力。
他和小妻妻倆會成為好友也挺巧合，有天思靖和凱璇在吐槽院長拍馬屁時，忽而冒出一句閩南語，被耳尖的他聽到後，在異鄉找到能說共同語言的人讓他很是開心，自此以後三人一直用閩南語交流，雖然他們的發音其實很不一樣，但大致還是聽得懂的。
因為周圍會說閩南語的人幾乎不存在，而旻文本身是個口風嚴的人，所以他們在手術室裏可以談一些比較私密的事情。
他曾經在手術中詢問凱璇一個孩子就足夠了嗎？
當時凱璇和思靖其實在斟酌再生個孩子的最佳時機，凱璇難得願意談起自己的想法，她告訴旻文說思靖已經幫她生了一個孩子，她沒臉讓她再生一個。
旻文聽後哈哈大笑起來，吐槽自己：“我身為男人也生不出來啊，生不出來的時候呢，只好用實際獎勵讓老婆再接再厲！”
“實際獎勵？”凱璇有些迷惑。
“嗯哼，比如買個古馳或香奈兒，不然你學學我也可以，大女兒我送老婆名表，二女兒我送老婆鑽戒。”
“三女兒呢？”凱璇下意識問道。
“老婆說你別送了，我不會生第四個的！”說完後，旻文自己哈哈哈地笑開了，好一會兒後才問：“生旭顏後，你送了思靖什麽？”
凱璇沉默了很久，旻文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不是吧…什麽表示都沒有？
若不是握着手術刀，凱璇好想捂臉，過了還一會兒，凱璇才說：“你說，可以送老婆戒指？不是有婚戒了嗎？”
“珠寶首飾女人會嫌多嗎？” 旻文反問凱璇這貨真價實的女人，凱璇想了想，然後搖頭。
而在旭顏生日前兩周，凱璇趁着到紐約參加會議時，跑到第五大道的梵克雅寶給老婆挑了一枚祖母綠戒指，希望思靖收到這枚戒指後，會感動得傻乎乎答應再替自己生個孩子。
後來珠寶商交貨時，那段時期思靖的情緒并不穩定，凱璇一直沒找到送禮的好時機，最後幹脆不用找了。
那家夥已經提出離婚了。
過往飛速地在腦海中掠過，這時胖胖的麻醉師終于跑到凱璇面前，一上來就大呼小叫：“夭壽哦，思靖居然跟影後傳緋聞，阿捏你怎麽辦哦！”
然後把自己的手機遞過來，示意凱璇閱讀上頭的娛樂新聞。
凱璇越看神情越冷，眼神裏卻冒着熊熊烈火。
快速翻過思靖和韓桐許多笑着聊天的照片，手指忽而一頓，往右一撥，然後放大。
她看清了診所的名字，這是她和思靖儲存卵子的地方，結合她在旭顏墓前發現的玫瑰花。
凱璇的心頓時涼透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最後的啊，最後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