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

所以,所謂的愛情到底是什麽呢?李雨芯想問,想要有人能給于自己一個回答,可惜沒有。就像他這樣明明活得無比清醒,卻花了許多年的時間也想不清楚一樣,如此複雜的問題沒有誰能解釋得清楚,或許那只是人類本能欲望裏貪婪的一種表現形式。擁有就滿足了貪婪,不能擁有就因貪婪而生更多貪婪。他的貪婪裏,在不擁有裏為邵春妮生了太多的貪婪,她的不擁有裏生了太多重疊在貪婪之上的貪婪,重重疊疊起來,成了烏雲遮蔽的天空,不多時一道驚雷裏下起了暴雨。暴雨裏有一道美麗的風景,但不是彩虹,是一道昏黃的光橋,橋下擁抱着他和她,讓她落寞淩亂的做了遠觀都不應該的看客,因為他沒有擁入懷中的幸福,心中貪婪不得而作祟,麻木靈魂與身軀。李雨芯坐在地上,心中有一絲,似是他才出現的那些日子,他們才去到山城裏的日子裏他的樣子裏夾帶的東西,那叫做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孤獨與痛處。

她不禁沮喪的想起來,一年的時光流去,他其實模糊的雙眼都沒有清明過,他微笑依舊得體,給人的感覺依舊溫暖堅厚。在自我催眠的遺忘中,這樣的他是那麽的迷人,但李雨芯沒有想過,沒有思考,若是他為那座山城而生,為那個女人而這樣存在,那他一切的美好,若不改變,他就永遠只是日記裏的他,不是屬于自己的他,或許永遠也不會屬于自己的他。真正可怕的是,李雨芯看到了邵春妮才定了自己與他的相遇,所有倆個人之間發生的故事,或許只是他不甘心的時候與自己守候在一起,然後重複一次他曾與邵春妮所經歷的一切美好。

她叫李雨芯,卻成了邵春妮。

邵春妮回了頭,想要走來将李雨芯拉起,她總是那樣溫柔霸道的女人,心中善良清晰可見。可李雨芯害怕,害怕她這樣幹淨大度的走來,帶着幸福的笑容扶起落寞的自己。那會像是勝利者在凱旋的歌聲中走來,豁免失敗者身上背負的一切恥辱。這是不可接受的,哪怕她們是朋友,哪怕邵春妮是個幹淨善良的女人,但當她來到這個他們曾經熟悉的地方,這個地方多了自己這個叫做李雨芯的女人的時候,這裏就變成了戰場,無聲的,更加殘忍的戰場,勝者永遠不能同情可憐敗者的戰場。李雨芯搖着頭,嗚咽着,往後退。想要起身,然後轉身逃跑卻發現自己沒有力氣站起來,所以只能坐在地面後退,堅定而緩慢,恐懼而茫然。

他像是一個眷戀母親懷抱的孩子,在邵春妮想要掙脫的時候,他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将邵春妮勒得更緊,頭搭在她肩上,李雨芯的淚眼裏,能看到他雙眼滴答下來恐懼,落寞,欣喜,狂妄的淚水。他身上的孤獨正一點點的散去,在夜色裏昏黃的路燈下,他身上詭異的帶着朝氣蓬勃的氣息。

李雨芯只能看到邵春妮擡起伸向自己的手臂,沒了他的身影。她才以為邵春妮是惡魔,她的手臂是魔爪,此刻才明白,那只手臂來自天使,真正的惡魔是天使擁抱着的那個新生的讓她糾纏不放的男人。因為他好固執,好霸道,不讓懷中的女人有任何離開自己臂彎的機會,哪怕是為了拯救路邊那個可見的女子。他從不刻意,卻總能隔空在人心中敲響重錘。

“累了吧!”他溫柔如水,輕聲問。

“還好!”邵春妮回答,不再掙紮,她知道他不會放開她。遠遠的看着李雨芯,她眼中滿是愧疚與不忍。可是此刻她是幸福的,她即使善心催動想要可憐李雨芯也是做不到的,就像那座山城裏,她在另一個男人身前楚楚可憐,大吼大叫或者流淚悲哀,他都只是遠遠的可憐着的時候看着她一樣。任何倆個人的生活中,都是絕對排外的磁鐵力場,只能偶爾有親人或者朋友淺淺的踏入,卻絕對容不下倆個人之外,他或者是她之外的另一個她或者是他的介入。愛情是人心寵壞最自私小氣的鬼。“你也累了,瘦了太多,我們回家休息吧!”邵春妮緩緩抓住他的雙手,想要拉起他走上路燈正對的破舊房子裏。

“不!這裏不再是我們的家了。留下了太多我的負面情緒,記載着的全是我灰暗的過去。我知道,曾經那樣的我是你最讨厭的樣子。”他溫柔淺笑,搶過緊握的雙手中的主動權,拉起邵春妮往路燈外與李雨芯相反的方向走。

“去哪裏?我想回家看看。”邵春妮沒有反抗,任由他拉着自己,不時回頭看一眼路燈正對的老舊房子,或者遠遠看一眼地上癱坐的李雨芯。

“不論如今的我是怎樣的,你永遠是我的公主,我希望你看到的我永遠是王子。”他微微笑着,拉直了身軀一秒,又糯糯的歪頭靠在李雨芯肩上。漸漸走去,他在撒嬌,邵春妮在輕笑。正對他前去的方向,盡頭處是這一片區最好的酒店,李雨芯知道,酒店裏的套房比他自己布置的舒心溫暖的房子還要華貴的多。

這太可怕了,他心中,連他布置的房子都配不上她,她的存在只有一個區域內最高貴的地方才能與她匹配。可李雨芯明明知道,人生而平等,住得下人的溫暖房子,本身就不應該有太多這種房子本身之外的雜質意義,可他還是那麽得意非常,那不是在炫耀,而是他內心的宣告,給她,永遠需要是最好最好的。哪怕他們都是農村孩子,他從不張揚炫耀自己,但若那個人是她,他就變得市儈起來,變成了毫無內涵底蘊的暴發戶,用最丢人的動作,語言,态度來展現自己的醜态,然後自得其樂。這真是太可怕了,可怕到李雨芯心中生起了一絲僥幸得以存活的感激,感激他心裏覺得他溫暖的房子還配不上邵春妮,這樣才給自己留下了一線生機,沒有被他在半夜裏趕出來,真的是天大的僥幸。

“鄧仲憲!他是別人的老婆,你這樣會害了她的。”李雨芯掙紮起來,向前跑了一段,在他才傻傻的站過的路燈下停下,對着他的背影大聲喊。安靜的夜色裏那聲音回蕩成□□裸的嘲笑,他沒有回答,也沒有回頭。李雨芯知道他聽見了,因為邵春妮聽見了,回頭綻放了一個歉意的笑容。“鄧仲憲你真是個無恥的混蛋,邵春妮你真是個不知廉恥的女人。”李雨芯依靠着路燈,無力的喃喃自語,她多想拉住他的雙手,心平氣和的重複告訴他,一遍一遍不厭其煩的說“他是別人的老婆,背叛你曾經的愛情躲進別人懷中的女人。”直到他的癡迷被驚醒也不停息的說下去,喚醒他心中承受了許多年的孤獨,孤獨裏滋生的不為人知的怒火恨意,只是他走遠了,開心得像個孩子。“這到底算什麽?憑什麽你能這樣?想理他就來找他幸福的依靠,不想理他就與他形同陌路一個字也不說。憑什麽你是別人的老婆,是一個才出生孩子的母親,卻能就這樣賦予他心中認定被那個孩子搶走的緣分,這太可恥了!”李雨芯的喃喃自語裏,她攤開了手心,接住臉上花落的淚水,她多麽希望那是夜空突然為自己下起的雨,可只能遺憾的知道,這是自己眼中流下的本只是鹹鹹的淚水,嘗起來總是酸酸的味道。

他離開的太突然,讓自己找不到,只能像個乞丐一樣渾身酒氣的蹲在店門前呆呆的等。她來的也太突然,突然的走過店門前的街,走到那路燈下,就找到了自己穿過半個城市都找不到的他。李雨芯知道,喪氣,委屈的承認,他從沒有遺忘過關于她的任何點滴,如今看來,身為人婦的她也如他一樣。自己自信相信的,可以掌控的,改變的,原來都不會發生,自己感覺與他的融洽,原來在他心裏從來都隔着一道堅不可摧的鐵門,他能在鐵門上伸出頭來,對自己善意的微笑,卻絕不會打開門走出來給自己一個溫暖的擁抱,可恨的是,他還要真誠的說,對不起!

李雨芯在店門前坐了很久,沒有找借口安慰自己,也沒有想理由讓自己的悲傷疼痛更深。鑽進了車子裏,調轉車頭往來時的方向回去。他總這樣偏執,邵春妮也出乎意料的大膽固執,李雨芯覺得自己也需要不管不顧的固執,不去想他會怎樣,就要像邵春妮那樣霸道的侵占他。今晚不能,那就等到明晚。這是他的車,那是他的房子,他只是個農村人,不會有放下這一切的魄力,即便萬一裏,他是個瘋子,可他心中畢竟有一個被他當做公主的女人,那他就需要這些東西,他總會回來的。

李雨芯擦掉臉上的淚水,将車停好,平靜的回到房子裏,開了燈,仔細的清理着雜亂的大廳,空了的酒瓶全都收拾幹淨,地板擦了一遍又一遍,噴完了空氣清新劑,确定房子裏沒有一絲能聞到的酒氣李雨芯才軟軟的坐進沙發裏。接下來的事,只能是等,等他回來,一個人回來,或者帶着那個來自山城的邵春妮回來。李雨芯只能想到他一個人回來自己會高興的擁抱他,卻想不到如果回來的是倆個人,自己應該怎麽辦!當自己是主人嗎?那似乎是不能的。當自己是客人嗎?那也是不能的。如此主人客人的反複思考,讓李雨芯腦海中曲折的腦回路都被拉得筆直,頭顱裏的東西全變成了沒有意義的粗糙豆腐渣。

第二天,李雨芯黎明裏醒來,胃裏空蕩蕩的拉扯着,可人不想動,一直傻傻的看着窗外,等待一個男人的身影出現。等過正午烈日,等過下午黃昏,等過夜色風起,人在迷迷糊糊中咕咕叫着肚子睡去,等到第二個黎明,正午,黃昏,夜色。等完第三個同樣的一天,人草草的吃過東西,又重複窩在沙發裏。

他再沒有出現過,随那個女人在夜色中走去,走的如此決絕,了無生息,不在乎他的車子,不在乎他的房子,也沒有再回到路燈正對那處,邵春妮說的他們曾經的家。他消失了,無影無蹤的突然蒸發了。李雨芯常常呆在櫃臺前,遠遠的看着那處白天不會亮起的路燈,希望那裏會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哪怕是個髒兮兮的乞丐也好,可他從不會讓自己如願以償,如果他不願意。

李雨芯将他遺忘在房子裏的手機随身攜帶着,心中不甘他的不告而別,用祈求的心态想要了解他身在何方,無論身邊有誰都不重要,只要知道他的行蹤。即便是這樣李雨芯也沒有撥通過他手機裏備注的倆個號碼中能撥通的那一個。他将她備注成逝去,但卻從來沒有真正的逝去過,或許那時曾枯萎,可如今已經重新再春風裏生長起了綠葉。難以壓制心中渴求的時候,李雨芯幾次都想要撥通那個號碼,卻一次次害怕聽到那個女人的微笑和善的聲音,或者是他怒吼不耐煩的咆哮聲,無論是二者中的哪一種都不是李雨芯能夠承受的。她覺得自己的愛來的太突然也太無知,就像個天真的孩子,所以還承受不起那些來自他人的苦痛。

李雨芯覺得自己老了,長籲短嘆的日子這樣一天天數着,趴在櫃臺上看完的很快就會是一個三年的圓圈。她知道自己沒有再開心過,沒有一個輕松惬意的笑容。也深刻的品嘗完了他一個人品嘗過的酸澀滋味,難的是,他還能在多年之後無法看開的時候,回去那個人身邊看看,過一段接下來擁有她的人生,而自己卻連他的方向都不知道,更不要說這個方向上不知道多遠的某個角落裏藏起來的他。

讓李雨芯覺得可笑的是,自以為自己的愛情能如他一般固執唯一的時候,三年丢失了他消息的歲月中,出現了一個簡單的男人,如他一般幽默大方,愛笑和善,細心溫柔的男人。李雨芯不得不承認,自己是不能總是一個人活着的,而且留給他的時間已經足夠多,就算是祭奠一份愛情,三年的時間也足夠了。他用十年來祭奠五年,雙倍奉還,那自己用三年來祭奠一年,三倍奉還,不比他差分毫。到此為止,這是驕傲榮耀,畫上句號,李雨芯就不想再與他比較誰才是愛情最忠誠的守護者了。

遠遠的看着車子上走下來的男人,李雨芯抛開心中沉重思緒,溫柔的笑起來,那是如他一般讓人着迷的男人,從同樣的車子裏走下來,就像是同一個人,從沒變過的人。

李雨芯張開雙臂,等待男人溫暖擁抱的時候,櫃臺裏許久沒有動過已經落了灰塵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手機上的灰塵抖落許多。李雨芯看了一眼店門前走來的男人,心中被緊緊抓住,生疼。三年時光,還不夠自己忘記突然出現就那樣迷人的他。

“喂?”屏幕上逝去倆個字依舊觸目驚心,李雨芯小心翼翼試探着接通。

“雨芯嗎?”電話裏邵春妮的聲音滿是疲憊,陣陣沙啞。

“春妮姐,那麽久了怎麽突然打來電話?”李雨芯心中有一個不好的預感,三年前的那個夜晚,她心中記下的是不甘是傷痛,可聽到電話裏說話人的聲音,李雨芯沒來由的害怕起來。

“我找不到他了,三年了,我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邵春妮斷斷續續的說着,嗚嗚哭起來。

“那天晚上你們不是一起離開的嗎?”李雨芯推開店門前男人擁抱來的手臂,走到路燈下。

“他走了,半夜的時候,留下我一個人走了,我光着腳追出來的時候,他早不見了。”

這到底是怎麽了?他到底是什麽樣的人?他那麽完美,那麽迷人,将邵春妮看做一切,為何能如此決絕的傷害自己,就連邵春妮也不放過!手中陳舊的手機有千萬斤重,不是壓在手上擡不起,而是壓在心中頂不開。那樣讓他從不反抗的邵春妮,都只能隔着電話,對她這樣一個在他心中沒有位置的女人哇哇大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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