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

也許,他愛她!

所以自負的以為,如果相擁裏不能全是幸福,就不能有擁抱她的資格。

他是對的嗎?他錯了嗎?

可能只是他習慣了虛幻,所以再學不會生活。

他的墳墓在那座山頂,隔着樹林看不到旁邊的倆座墳,緊挨着那塊墓碑。

夕陽裏,邵春妮手裏捧着那本陳舊發黃的筆記本,獨自一個人坐在越發古舊的墓碑前,撫摸着墓碑角落裏那處有她名字的地方,而後看着旁邊嶄新的墓碑上僅有的那句他寫下的碑文。

山頂邊緣,三個男人蹲着抽煙,或是各自心裏都是徹底放松,因為他離去就少了最沉重的羁絆。李雨芯與雲容站在中間,雲容靠在李雨芯肩頭。再回頭的時候,所有認真活着的人,都已經得到了真正的從容與安好,只有他還是如來時一樣孤零零,只是或許此刻他即便還是孤獨,可能卻不再彷徨了吧!他說他的遺傳裏都有做作,所以這很好,做作的人都躺在同一個山頂,讓他們能在這山村高處依舊看不清自己自負的遙望着他人。

李雨芯看了一眼遠處雲生的背影,還有雲生身旁那個男人的。看着自己的手心,看着楚楚可憐卻深深呼吸平靜的邵春妮。哪怕有過那種一頭紮進去的決絕,回頭的時候,還是學不會他,因為還是不能懂,懂了也不願贊同,他心裏的執着。不是他那般活在幻想與自負裏,所以都明白,人活着不應該只有愛情,還有親人朋友,為一個人而放棄了其他全部的人,那不是人是殘忍嗜血的野獸。

只是,為何邵春妮的平靜裏,微笑得好霸道,那幸福的樣子讓人看了升起許多感傷的嫉妒。

邵春妮靠着他的墓碑,就像被他擁入懷中,他碑前的淺草地如舒适優雅的茶桌,桌上備着香煙和溫水。邵春妮點燃了香煙放在他的墳頭,喝了一口溫水,翻開他筆記本最後的一篇思緒。

發黃的紙頁上寫到:

我早該從中得到啓示,卻太粗心的沒有得到。

相識的美好,那橋頭我與你,就像是小時候我與山上挖來的野苗。

它形狀很奇怪,矮小的只有一個枝幹,頂上像帶着個香草帽子一樣長着四片葉子,我欣喜的把它種在院子裏,每日看它三遍,希望它快快長大,我急迫的希望它快快長大,因為我悄悄的賦予了它一些期許,只有它快快長大才能完成。

我希望它在春天裏,盛開滿樹的花,搶在所有事物之前提醒我,春天來啦!寒冬已過,我應該如春天一般生機勃勃。

我希望它在夏天裏,枝繁葉茂的綠,能在它的樹幹下熾熱的陽光裏遮下一個陰影,讓我能搬出一個小板凳,坐在它的樹幹下,舒适的依靠着,一直看到夕陽燒紅黃昏的天空,然後告訴自己鬥志滿滿。

我希望它在秋天裏,一樹豐盛的果實,夠我一個秋天的晚餐,吃着的時候從嘴裏甜到心裏去,然後摘下它的一片樹葉,夾在書裏,翻開的時候書是香的,我會知道我總算有所收獲。

我希望它在冬天裏,還有春夏交接時候的色彩,那樣在寒冬陰雨的某一天,天氣最冷的時候,下起了大雪,白雪遮蔽了黃泥的路,天地一片潔白的時候,還有一抹綠色在潔白裏,萬籁俱寂裏也能有別出心裁的活力,我就會鼓舞自己,我等待的生機勃勃的春天已經不遠了。

于是我細心的照顧它,對着山頂爺爺的墳祈禱,希望它快快長大,因為我很急迫。

可是我沒見過這種植物,它生長的太慢,而且一年的四個季節裏,都是一成不變的顏色,樹幹好不容易長高了一些,卻還是一條枝丫也沒有,春天沒有花開,秋天沒有果熟。

我很喪氣,收回了對它的期許。任它固執的緩慢生長。我離開了村子,三年後回來看它,它終于有我一般高大,又三年後我回來看它,它才像是一顆高大有力量的大樹,但那已經不重要了。

因為我已經看到它無力完成我對它的期許!可恨的是,它竟然學會了嘲笑我,讓我看着它的時候,它的樹幹就像山頭爺爺的墳,刻着你的名字,前綴是長孫未婚。

它啓示過我,我應該知道被銘刻在墓碑上的東西就是事實,你的前綴是未婚,這個事實就再也不能更改,只是我很粗心,沒有得到它的深意。

它應該是生氣頹喪了,那個冬天的大雪夜裏,它在秋天開始的枯黃變成了枯萎,大雪融化的時候,它腐爛在泥濘裏。它在責怪我收回了對它的期許,所以讓我模糊不清的活着,如他一般緩慢的生長,然後如他一般極速的枯萎腐爛。

我很後悔,後悔收回對它的期許,因為我在想,如果我一直對它有期許,也許他就能有花有果,你我就會被我預言的如它一樣。我就能生機勃勃,而後鬥志滿滿,随後碩果累累,或許擁有改變墓碑镌刻這種事實的力量。

我後悔,但我不後悔,因為是你,即便太快的枯萎腐爛,也能期許而不隔斷。

且容我為你,罪惡滿身,心有從容。

發黃的筆記本,在邵春妮懷中勒緊。他們在山頂,為他墳前點亮篝火,用作送別的明燈。

讓他的筆記本,迎着他們離去的腳步,在夜空下燒紅。

灰燼飄去的天空,星光閃爍,如他淺笑,一如既往的看着走在最後那個不舍的女人。

那夜風吹起,或是他鐘愛而履行的歌聲,一路向北。

亦或是他始終想不明白的問題在回蕩,

怎樣對一個人才只是愛情?一個人的愛情應該值得嗎?若值得應該怎樣維系?他也許還是沒有想清楚這個問題。

更或是他聽過卻沒說過的那句,

不死不休!

所以走錯了一條路,留下折磨,即使深愛也只好不再眷戀,不能祝福所以不再聽見,以死安息嗎?

他是否在問,邵春妮,我與自己賭的氣,是我贏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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