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殺人犯的兒子

他只能感覺到陰冷的冷風刺骨而來,沉重的雙眼用力微張,四周都那麽黑暗的漫無邊際,漆黑的令人絕望。

而他孤身一人不知身在何處,就這麽好不容易睜開雙眼,卻是無窮的黑夜。他怔怔躺在地上,望着天空,忽明忽暗的星辰一閃一閃,又突然被吞噬,好似他漫長昏暗的人生。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頭腦昏沉,就這麽躺在那,與其說是等待誰,不如說是,他沒有起來的力氣。

恍惚間,他看到一個熟悉又模糊的身影,朝他伸出了雙手,記憶裏,那個女孩也朝他伸出手。可是……他緩緩伸出自己的手,朝那女孩輕聲說:“小笙。”

他輕聲叫喚了幾聲,仿佛念着無雙的珍寶那般莊重。

那個女孩的身影在他面前慢慢清晰起來,無害地朝他笑。在他滿懷期待地觸摸到她的手時,突然抽開了手。眸光也不再是剛剛的柔和,身影慢慢模糊,又消失在這黑夜裏。

半夢半醒中,他又成了一個人,姜敏秀低喃說:“你為什麽要抛下我?”

他的話孤獨落寞,又帶着幾分哀痛無助。

秦玥看着一直在沉睡裏說胡話的姜敏秀,她好看的秀眉也擰成一團,輕聲問:“小笙,是你喜歡的女孩嗎?”

可是回答她的,不過是黑夜裏無邊的沉寂。

姜敏秀整個晚上都在高燒,迷迷糊糊的。如果早上高燒還不退,她怎麽也得讓他去醫院,就算他責怪她,也好過他丢了性命。

“不是我。”

他雙眼緊閉,額頭滿是汗珠,皺緊眉頭,低緩的話裏滿是無助:“為什麽不相信我?為什麽要抛棄我?”

突然又模糊看到那個本來猙獰的男人再看清掉落的照片時臉上的一絲驚訝,那人不解問:“你是誰?”

“姜敏秀,你還記得嗎?”

“姜敏秀?”那人輕聲低喃,又聽得姜敏秀淡漠說:“九年前,因為你一句話鈴铛入獄的姜敏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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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

她無意看到放在茶幾的皮夾,皮夾有些濕了,她打開看到裏頭的照片,那是很小的時候吧,邊上的小女孩是他的妹妹?她是……小笙?可是照片好像是撕碎了拼上的。

……

“查到了。”

張齊風風火火跑進警局,不帶斷句地說:“陳載宇是陳起村哥哥的兒子,他親生父親陳起強殺人,畏罪潛逃,但是最後又主動自首,判無期徒刑,在B區監獄。”

他語速頗快,也有股邀功的神态,幾個警察咋舌看他說完,對他的得意視若無睹。

“帶他回來。”這句話是楊隊說的。

三天一次警察局,對陳載宇來說已是家常便飯。

“你有沒有殺你父親陳起村?”楊隊用手扣了扣桌子。

“沒有。”

陳載宇冷靜答道,毫不退避楊聰質問時冷冽的眼神。站在一旁的葉廷只是盯着他神色變化,沒有說話。

“這個人認識嗎?”

楊隊拿出一張照片,看到陳載宇眼裏的閃爍:“陳起強,才是你的父親。”

“……”

“因為殺人案而被判無期徒刑。”楊隊又正色補充。

“……”

“聽說幾年前你父親被抓也與你這個叔叔有關。”

陳載宇眼裏夾雜着悲痛,還有些葉廷沒讀懂的東西。葉廷補充道:“他曾經多次毆打你。”

“那又怎麽樣?”

“聽人說,你也反抗過。”

“……”

“你二十號晚上據說向打工的咖啡店請了假。”

“去了哪?”

“那天不太舒服。”

“你是陳起強的兒子。”

葉廷平靜道:“各種證據指明你是嫌疑人。”

簡單一句話,卻輕易激怒到陳載宇。

他悲憤道:“殺人犯的兒子怎麽了?”

他看向葉廷的冷眸裏透着一股絕望,他的話裏也是憤憤不平又孤立無援,似疑問,似自嘲:“這個是我無法選擇的。難道就因為我是殺人犯的兒子就會殺人嗎?”

“那天我一直在家裏睡覺,我什麽都不知道。”

“我在說一遍,我沒有殺人,不是我。”

陳載宇激動地起身,雙手用力拍打桌子,他似發洩般幾乎歇斯底裏的話,句句刺向葉廷的心。

這樣的話他曾經聽到過,這樣絕望的眼睛,他也看到過。曾經無數次,都被這樣無助的話還有絕望的眼眸驚醒,總感覺那個孩子在看着他,責怪他。

葉廷從他的眼裏,看到的是篤定,這個孩子似乎沒有撒謊。葉廷張了張口,有些悵然若失,想說的話最終一個字也沒有說。

“殺人犯的兒子就會殺人嗎?”

“那些人都該死。”

“你為什麽不相信我?你說過相信我的。”

這些話言猶在耳,就像幽靈時刻折磨着他,提醒着他。此刻這樣一個青春正好的男孩,同樣的事情再發生一次,仿佛上天在給他一次機會,去彌補曾經犯下的錯誤。

可是各種證據指向他,而那晚他也沒有不在場證據。陳載宇還是被拘留了。

……

連着兩天沒有出現,又是在衆目睽睽之下被警察帶走,同學都議論紛紛。

“不會真是他吧?”

“誰知道呢?”

“原來我們身邊隐藏着一個殺人犯。”

“聽說他是殺人犯的兒子。”

“那就怪不得了。”

這些話聽在葉笙耳裏尤為刺耳,她冷冷道:“你聽誰說的?”

“新聞上都這麽寫的。”同學不明白葉笙這麽激烈的反應,有些呆愣地仰頭回複葉笙的話。

此刻的葉笙眼神如炬,如鷹隼般尖銳的目光直直望過去,看的那個咬舌根的女同學一陣心慌。

葉笙冷冷補充:“結案了?還是他已經認罪了?不要随便傳播對你不确定的事,這是誣陷,屬于造謠诽謗。”

葉笙振振有詞的激烈反應讓同學感到奇怪奇葩,卻又無言以對。

陳載宇被帶去警察局,除了剛開始引起小聲的熱議,并沒有太多的影響。講臺上的老師還在眉飛色舞地講着枯燥乏味的解析幾何,而臺下,同學們都是不同的姿勢,各成一派。有的同學奮筆疾書,堅定的眼神跟随着老師,時不時認真做筆記,如方怡,韓夏。有的昏昏欲睡,又震懾于老師的威嚴,用手杵着腦袋,眼睛卻是飄離,頭一下下地點,如宋晚陽,林江,還有華思琪。

一向上課認真的班長唐餘正偏頭好笑地看着正在打瞌睡的華思琪,拿起她的一撮秀發,在她臉龐撓了撓。華思琪迷糊地用手摸掉那份異樣的瘙癢,卻沒有多久,那份瘙癢又在她臉上騷動,她又抓了抓。還有一類人,聽課般正襟危坐,眼神卻散漫游離地不知飄去了何方。

白色書桌裏的手機震了震,白子路本來微微盯着同桌若有所思地發呆,甚至失了神。

葉笙聞聲偏過頭,對上白子路正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有些奇怪,而白子路對上葉笙狐疑的疑問眼神,他尴尬地低下頭,摸起自己的手機,彈出一條條來自他母親的信息。

徐晴:兒子,陳載宇是不是你們班的?你和他熟不熟?

徐晴:兒子,聽說他被關押了,你要不要去看望他?

徐晴:兒子,老娘給你買手機,不是讓你對我視而不見的。

白子路看着徐晴發來的一條條信息,心裏正無聲感嘆,放在手機屏幕上的手指飛快打了幾個字過去。

你知不知道我在上課?

徐晴幾乎是秒回的,她說:所以我沒有給你打電話。

一點打擾他上課的愧疚都沒有,反而是理所應當的得意,這才是他的親媽。就在他暗自嘆息時,徐晴又迅速發來消息。

徐晴:少裝了,你什麽時候認真聽過課?沒有翹課就不錯了。

白子路蹙眉,發給她幾個字:說重點。

簡單的三個字,把他們跑的有些遠的話題硬生生拉了回來。

正蹲在警察局外和一個同事扛着攝影機的徐晴看着她兒子寡淡的幾個字,嘆了口氣。

徐晴:兒子,你覺得陳載宇是個什麽人?他是不是真的恨他養父?為什麽呢?

看到徐晴發過來絡繹不絕的信息,白子路緊鎖眉頭,發給她:我和他不熟。

徐晴嘆了口氣,收好手機,對堅持在警察局門口蹲點的同事道:“我們要不去陳載宇家看看,說不定有發現呢?”

“……”

她固執的同事不贊同她的建議說:“他家什麽時候都能去,你也知道錦城高中都不能進去采訪的。”

“我有辦法。”徐晴小聲嘀咕。

白子路放下手機,下意識偏頭朝教室後門望去,眼尖地看到一襲穿深色保安制服的男人,長身立于門口,而那男人漆黑的雙眼正鎖定在他那個方向,卻不是他。

白子路狐疑地偏頭看了眼正在低頭整理筆記的葉笙,微微皺起眉來,心裏徒然升起一絲不悅。他又憤憤看向那個男人,姜敏秀似乎察覺了,兩人冷色的眸光正好交彙。

白子路疑惑地再一次偏頭看着葉笙,葉笙在同桌之前看她時就有所察覺,狐疑地與他對望,疑惑問:“你看什麽?”

白子路張了張嘴,指了指後門口,可是那男人早就沒了蹤跡。

葉笙拿過他的數學課本,寫了幾個字,把課本遞給他。

上面秀麗的字體寫着:認真聽講。

白子路抿了抿唇,什麽時候變成她教育他呢?

在校長室蹲着解鎖電腦的蘇靜,緊張地盯着電腦加載,又神色慌張地瞅了瞅門口,他看了眼手表,現在是16:35,華旻開會會到16:40,聽到稀疏的腳步聲靠近,他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終于加載完成,他匆忙拔下U盤,讓一切回歸正常。

這時,門被推開,蘇靜老實地站起來,若無其事地看向進來的男人,那個男人蹙眉看着他問:“你是哪個班的?校長室不是能亂進的,你知道嗎?”

蘇靜低下頭,故作害怕緊張地說:“老師,我是高三三班的,我好像走錯路了。”

“趕緊出去。”男老師不耐地催促他,蘇靜始終低下頭,走的時候還朝他禮貌地鞠了鞠躬。

“我說,這位同學,你知不知道現在是上課……”

男老師把門關好,回來之際,早就沒了蘇靜的身影。他呆呆望着空蕩蕩的走廊,嘴角還在嘀咕:“現在的學生真是不像話。”

因為剛剛上課的小插曲,白子路連課也上不下去了,中途下課休息之際,他便離開了教室。

一陣陣清脆的鈴聲,校園裏早就靜谧無聲,沒了人際。白子路孤身一人,正漫無目的地随意游蕩。當他走到林蔭大道上,便看到那個剛剛在教室門外望着葉笙發呆的男人。

雖然是一身保安警衛制服,可是白子路心裏卻篤定他肯定不是學校的保安。而且,沒有哪個保安會這麽偷偷摸摸,樓梯不走,爬窗而下。

他悄悄跟在姜敏秀不到一米的身後。眼看着姜敏秀走到圍牆邊,雙手一撐,爬出了牆,他也伴随其後,爬牆對他來說不是什麽難事。

白子路翻過牆,落在外圍,姜敏秀卻沒了蹤跡。他疑惑地東張西望,只看到人來人往的車道。在馬路對面看到神似姜敏秀的背影,他大步過去,連車都沒有看,只聽得一陣笛聲。白子路看着朝他越來越近的貨車,竟然沒有動一步,最後還是一股力道把他撲倒在地面。

那貨車停在路邊,裏頭的司機探出頭來,憤憤對他們喊道:“能不能看點路?沒長眼睛啊?”

姜敏秀此刻早就換下了剛剛在學校的那身警衛服,現在是一身黑色長袖,裹着一件薄的開衫。他淡淡掃了眼直盯着他還有些詫異,臉有些煞白的男孩,沒有說話,甚至沒有扶他。

白子路剛剛的确有些被吓到了,他正要爬起來,手上卻是一陣溫熱,黏糊糊的,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滿是鮮血,他爬起身來朝姜敏秀有些慌張問:“你受傷了?”

姜敏秀沒有理他,若無其事地直接往前走去。白子路就這麽詫異地盯着地上不斷滴落的血。

姜敏秀那時候不知道,為什麽他會對一個素未蒙面的人施以援手,他絕對不是一個善心的人,甚至還是一個跟蹤他的高中生,那時候他似乎沒有經過大腦,第一反應就是救他,他好像不能對這個高中生視而不見,他是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多管閑事了。

姜敏秀坐到副駕座上時,蘇靜早就在等他了,不滿地說:“敏秀哥,剛剛你去哪了?”

“……”

“你知不知道我剛剛差一點點就被……算了,還好我機智。”

蘇靜自顧自越說越興奮,卻偏頭看到姜敏秀的不對勁,他低頭看到敏秀右手背被染紅了鮮血,不禁擔憂問:“敏秀哥,發生什麽事了?你怎麽了?”

“我沒事,只是舊傷傷口裂開了。”

姜敏秀平淡解釋,又提醒道:“別和秦玥說,免得她念叨。”

“哦。”蘇靜乖乖地點頭,敏秀閉了閉眼,道:“開車,走。”

……

大石壩禮堂裏,記者滿座。這一天是省長花落誰家的最後競選。

兩大競争者不顯山露水,彼此不動聲色地打量對方,友好地擡高彼此,可是心裏安着哪份心思,估計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兩人義正言辭的發言,記者刨根問底的發言,還有對馬潛一事。

宋斐勾了勾唇角,淡笑說:“我給過他機會了。可是身為官員,就應該以身作則,為人民服務。”

楊聰張齊幾人就這麽站在一旁,一邊維持秩序,一邊聽着他們的競選發言。

只見那兩人交頭接耳,不知道低聲說了什麽,宋斐詫異過後,恢複了常色,便見嚴诃拍了拍他肩頭:“你好好想想,你只有十分鐘。”

宋晚陽被抓走了,為了讓宋斐棄權。

張齊憤憤不已,恨不得上去揍那個笑面虎,便被李算攔住:“你能怎麽樣?”

“你們在這看着,我去找人。”

要宣告最後結果,屏幕上突然出現了一段視頻,即使光線不太好,卻能看清嚴省長的側臉,地上跪着的男孩看不清容顏,他低着頭,抓着嚴诃的腳,“我爸爸死了,被你兒子撞死了。他怎麽能安然無恙呢?”

坐在沙發上的嚴诃一腳把他踢開,起身對另一個男人說:“給他一筆錢。”

“是。”

男孩卻是發了瘋,想撲過去卻被人抓住,他憤憤瞪着嚴诃:“我要的不是錢,我要的償命。”

“那就讓他去陪他爸爸。”嚴诃毫無感情的說完,擡步就走。

接受命令的男人一刀沒入男孩的腹部。

底下的記者一片嘩然,他們之中不缺記得三年前嚴诃女兒撞人事件。一個個突然質問下來,所有的鏡頭對着嚴诃,等待他的回答。

嚴诃全程彎着眼角,沒有絲毫的動容,直到他眸光落在宋斐身上時,宋斐正起身,站在前頭,為對手解釋:“現在是個網絡時代,說不定是誰的惡作劇。”

宋斐看到嚴诃的指腹輕輕敲打在手表上,他對着話筒,字正腔圓說:“我決定……退出競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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