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門口,便聽弘晖叫道:“姐姐,你要去哪兒?”

四爺回頭,見她貓着身子欲走,下意識眯眯眼,“懷兒今日的功課可寫好了?”

李懷又惡狠狠瞪了弘晖兩眼,她很生氣,這臭小子好事想不到她,壞事總是第一個想起她,想當年,她好不容易推掉四爺想為她找個授課師傅的想法,還沒嚣張兩年,便因為弘晖要讀書而終止。

想起弘晖對四爺說,要她一起來讀書習字的樣子,她就忍不住咯牙。天知道她多想吼聲,她不想讀書,她想習武啊!

四爺對孩子的功課要求很嚴厲,沒完成的,便罰,基本是用戒尺打手心,說是要他們能長記性。李懷陪弘晖讀書不過四月,已經被罰過五次了,她讨厭毛筆,她讨厭繁體字,很讨厭!

“伸手!”半天沒見她拿出功課,四爺拿過戒尺對着桌面瞧了下。

李懷咽口水,好半天才将手伸出去,她端着一副可憐兮兮地模樣看着四爺,小聲說了句“阿瑪,打輕點!”

到底是女兒,四爺見她這模樣,倒真沒下重手,只是象征性地打了兩板子,李懷手心都沒紅。

他收回戒尺,看了眼同樣沒做完功課的弘晖。

弘晖沒扭捏,伸手。

四爺對兒子的幹脆利落,擡手就是重重兩板子,只打得弘晖皺吧着小臉,倒也沒哭,不過手心通紅,李懷在邊上看着,都忍不住側目。

“寫完,寫不完都不準吃晚飯。”最後,四爺撂下這句話,放下戒尺便去辦公了,只留下一雙兒女幹瞪眼。

李懷想到可能沒晚飯吃,便覺得都是弘晖害的,要不是他突然叫了聲,她定能躲過這罰,也不會沒晚飯吃。

瞪眼看弘晖,惡狠狠的瞪眼看,“都是你害的!”

弘晖全然不見她那惡狠狠的眼神,他苦着臉攤開手心,對着李懷帶着哭腔道:“姐姐,好疼!”

“聲調太假,表情太過!”很顯然,李懷不吃這套,“還有,這招你不久前已經用過了。”

想起前不久被他騙的團團轉,李懷就覺得憋屈,這臭小子就知道在她面前扮可憐,四爺在的時候,都沒見他如此。今兒若是再被他這可憐兮兮的模樣騙一次,她老臉都沒地方擱了。

弘晖覺得無趣,收回手,孩子氣的道:“姐姐竟然變聰明了,不好玩。”

李懷又覺得手癢了,伸手就想拉過他暴揍,卻見他坐回位子上拿過自己的功課抄了起來,“姐姐若打下去,可就沒人幫你抄功課了。”

“唔!”李懷真沒下去手,弘晖的字雖然寫的不快,但比起她這拿毛筆像是要性命的人來說,那已經是神速。

不過,好像他的功課也沒做完吧?“你的不寫?”

弘晖頭也沒擡,“我的早就寫玩了。”

李懷‘呃’了聲,好半晌才問了句:“那阿瑪作甚還罰你?”

弘晖剛好寫好半頁,聽了她這話,歪着腦袋狀似沉思了下才道:“估計是罰我沒袒護姐姐躲避懲罰!”

他說的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李懷白玉般的手指對着弘晖的腦袋瓜子一指,開懷的笑道:“活該!讓你還每次都害我被罰。”

弘晖拿着筆對着她手指就是一筆墨跡,氣的李懷想虐童,不過她終究還是忍住了,為了晚飯,為了不餓肚子。

寒冬臘月,正值梅花開時節,太後近來清閑,便說辦個梅花宴鬧鬧,最好人越多越好,康熙爺聽聞,便讓請了不少夫人福晉進宮,那知太後嫌都是大人無趣,又讓各家夫人福晉帶着兒子女兒過來。

那拉氏身為四爺福晉,自是避免不了,早早起床梳洗,還讓人去叫了李懷和弘晖準備,說是老祖宗特旨府上孩子都得去。

這樣說來,便也少不了弘昐,只是這孩子昨日又病了,今日根本下不了床,四爺看過後,沒讓去。

而弘昐不能去,假李氏自然也去不成。

難得有進宮的機會,卻這樣無疾而終,假李氏抱着弘昐險些沒吐血,特別是看着睡眼惺惺的李懷被弘晖拉着往馬車上的時候,她更不是滋味,自己的女兒,不和親弟弟親,竟然和那拉氏的兒子親厚……

李懷沒睡醒,但突然感覺背後寒風襲來,扭頭看去,正好看見假李氏死死盯着她和弘晖在看,眼神好生可怕。

悄悄松開被弘晖拉着的手,她只希望假李氏千萬不要因為她友善兄弟沒事找事&

太後辦的桃花宴,來的人自然多,孩子也多,不過多是十二三歲,想來,這些福晉夫人是拿着太後桃花宴的名目來為自家孩子相親的,畢竟宮裏頭九阿哥和十阿哥都快到娶妻的歲數,而八格格和九格格也到了分配的歲數。

她們想着,如若自己的孩子能入老祖宗的眼,以後指婚說不定就能指給一個好的格格或者阿哥,所以這幫子八旗貴親可是卯足勁的給孩子打扮、裝飾,只為了能得老祖宗的青睐。

李懷進了宮,還沒開宴,便先去給老祖宗請了安。等正式開宴,那些福晉夫人也都已經到齊。李懷看着那些個花紅柳綠的小姐兒、小哥兒,直覺到處都是人,若不是被弘晖拉着,她都不知路該往什麽地方走。

宮裏有梅園,梅花開的正旺,衆人踏着還沒融化完的雪緩緩走進亭子,在老祖宗的一聲令下圍桌而坐,此時天氣雖冷,也因為人多顯得熱乎不少。

這邊她們剛坐下,便有太監宮女送上火盆,暖爐,原來是康熙爺擔心天寒凍着老祖宗,早準備好的。

如此孝心,此等周道,惹得老祖宗樂呵了嘴。

衆人見老祖宗高興,便開始絞文拽字誇贊康熙爺,聽得李懷一個頭兩個大,說白話,說白話,文言文聽不懂呀!

可惜為了顯示她們八旗貴親有文化,半個時辰過去,她們依然在絞文拽字。不過,已經沒在誇贊康熙爺了,因為關于孝順的詩詞了已經被他們誇完了。

現在,衆人正對着梅花作詩詞,因着孩子多,老祖宗便想充當下臨時考官,來考考這幫親貴的孩子,想看看能不能找出幾個出息的人兒。

李懷望着邊上正和三福晉絞文的那拉氏,又望着那幫躍躍欲試的親貴子女,實在有些坐不住了,今兒起的太早,她現在只想找個地方睡會覺。

左右看了兩眼,見人沒發現,她貓着身子就準備溜。

還沒走出兩步,便聽見一個清脆的女聲道:“老祖宗,可以不作詩,作詞麽?”

李懷當時也沒在意,自顧自走着,可當說作詞的小姐兒念出那首詞的時候,她一個沒走穩,直接摔在了地上。

32

風雨送春歸, 飛雪迎春到。

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來報。

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

蔔算子!詠梅!毛爺爺的蔔算子!!李懷幾乎是下意識扭頭看向說話的女子,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卻沒有孩子氣的嬌嫩,行為舉止落落大方,眉宇間隐約有股現代人的爽利、和不拘小節,看着讓人很順眼。

她頭飾帶了不少,但多為素雅的發簪和珠花,看來是很喜歡這類東西,李懷對這些也喜歡,主要是現代很少見到這種東西,到了古代就特別愛擺弄,不過她嫌頭飾發簪重,極少往頭上帶。

“這詞倒是作的絕了!”太後是愛梅之人,聽了這詞,默默念了兩遍。

李懷只抽嘴角,心道也不看看是誰作的,能不絕麽?

這梅花本是中國古代文人墨客千年吟詠不絕的主題。毛爺爺這詩詞依據陸游的詠梅詞,反其意而用之的《蔔算子詠梅》的确與陸游所寫的,其實大相徑庭。只不過陸游寫梅花的寂寞高潔,孤芳自賞,引來群花的羨慕與嫉妒。而毛爺爺這首詩卻是寫梅花的美麗、積極、堅貞,不是愁而是笑,不是孤傲而是操守與傲骨。

古往今來寫梅之詩詞的人不計其數,大致意境與調子也都差不多;**的這詞确有自己的風範,和出手不凡,一首詠梅詩力掃過去文人那種哀怨、頹唐、隐逸之氣,創出一種新的景觀與新的氣象,倒也令不少人嘆為觀止,心服口服。

只是李懷沒想到的是,連太後這不甚愛詩詞的婦人都會覺得好,想來這女子定會得太後的另眼相看。

這個想法剛在心裏掠過,李懷便聽太後高興的叫了聲,賞!那女子趕緊謝恩,高興接下賞賜,臉上雖淡定,卻也難掩些微得意。

這算不算是拍對馬屁?

很久之前李懷便發現,那麽多穿越小說,幾乎每個穿越來的主角,都會剽後世之人的作品,而清穿來的主角剽最多的就是毛爺爺的詩詞,李懷個人覺得她們剽毛爺爺詩詞最多的原因是,清朝已經是末朝代,已經不比先朝有那麽多能詩善詞的人,偏巧毛爺爺這詩詞作的朗朗上口,加之中學課本上有這詞,故而剽竊的人才多了吧?

其實康熙之後也出了不少詩詞作的好的人,像鄭板橋,朱辂他們,詩詞都作的不錯,只是認識、知道他們的人甚少而已。李懷常常想,這些個後世有名的詩詞,就這樣被人随便拿來用,難道就不會被人傳承下去?若傳承了下去,那真正的作者以後還作什麽?

正想着這些有得沒得,耳邊便聽到弘晖小聲道:“姐姐還躺着作甚,這麽冷的天氣,地上又全是雪的,快起來。”

李懷這才想起她還趴在地上,剛才太震驚,她都忘了。好在前方注意力都在那作詞的女子身上,沒看見她這幕,不然真是糗大了。

“姐姐想做什麽?”弘晖早就看見她下桌,一直跟在她後面。

李懷本是想偷溜出去睡覺的,可是聽了別人念出毛爺爺的詠梅後,她突然不想睡覺了,“沒什麽,我們快回去,不然那拉額娘要擔心了。”

說着,也不管弘晖疑惑的小眼神,拉着他就往回走。

“是烏雅家的?”太後轉首看了眼德妃,“倒是從來沒聽你提過,你娘家出了這麽一個有才情的姑娘呢?”

李懷剛坐回位子上,聽說是烏雅家的,想半天也沒想出康熙年間除了德妃這個烏雅氏,還有誰也是烏雅氏,她心想,難道這個穿越女和她一樣都是來打醬油的?

唔!好像最近的穿越文是很流行穿越女配……如此說來,這中獎的機率還真大。

“回太後的話,這孩子是臣妾堂兄家的女兒,因為堂兄外放喀爾喀任職,一直不在本家,前年堂兄調職,她們一家才回京,臣妾也是年初的時候方知有個這麽大的侄女兒。”德妃端坐在太後側席,一襲淡雅袍子,只繪了淡妝,卻也不失體面,“這孩子曾在科爾沁住過兩年,比起詩詞,她倒更擅長哪兒的歌賦。”

“哦?那來曲聽聽。”雖然說德妃有自誇的嫌疑,但太後今兒高興,倒也沒多想,“哀家離科爾沁已經數十年,也是多年沒聽過哪裏歌兒了。”

太後來自科爾泌草原,是孝莊太皇太後的親侄孫女,她十四歲入宮被冊立為皇後,順治帝駕崩那年她不足二十一歲。康熙即位後,尊她為‘仁憲皇太後’,又因她生性豁達、為人寬和,康熙對她這個嫡母極為尊重和孝順。

“那奴婢獻醜了。”烏雅氏倒也沒扭捏,對着太後福福身子,便清唱了起來:你從天而降的你,落在我的馬背上 。

如玉的模樣清水般的目光 。

一絲淺笑讓我心發燙,你頭也不回的你 。

展開你一雙翅膀,尋覓着方向 。

方向在前方,一生嘆息将我一生變涼

你在那衆人中央,感受那萬丈榮光 。

看不見你的眼睛,是否會藏着淚光 。

我沒有那種力量,想忘也終不能忘 。

只等到漆黑夜晚,夢一回那曾經心愛的姑娘 。

……

烏雅氏才開口唱,李懷便把嘴裏的桂花糕噴在了出去,等烏雅氏清唱完,她捂着嘴還在猛咳,差點就被糕點嗆死。

這歌,她記得是唱孝莊太皇太後的,沒想到烏雅氏竟然拿來借花獻佛,身為穿越女,她還真是無所不其用呢。

太後被那歌詞唱的眼圈微紅,嘴裏卻只道好,對烏雅氏那是一個贊不絕口。

各宮娘娘,和夫人福晉雖然不滿德妃娘家人這麽大出風頭,卻也因為太後的贊不絕口,皆違心附和着,不過也有真心為烏雅氏才情傾倒的小哥兒,忍不住多看她兩眼。

而李懷接過手帕擦擦嘴,也沒看是誰給的手帕。此時的她正盯着烏雅氏看,瞅着太後望,心中那是無比期待着後續發展。烏雅氏這麽賣力的演出,又是作詞,又是附曲的,也該到說正事的時候吧?

“今年多大了?”果不其然,太後感動之後,問了句。

烏雅氏眼神微微亮,忙福身道:“回老祖宗,奴婢過完年便十六了。”

“這麽大了?”太後微皺眉頭,覺得有些不明白,“怎麽沒參加前年的選秀?”

大清選秀有規定,凡是八旗官員家中年滿14歲至16歲的女子,都必須參加三年一度的秀女挑選,17歲以上的女子不再參加。

後年才是選秀年,很顯然,烏雅氏錯過了上次選秀。

“回老祖宗,前年選秀的時候,奴婢剛好大病,未能進京參選。”烏雅氏的樣子沒覺得可惜,表情也是不亢不卑。

倒是太後憐惜,道了句:“哀家給你指個可好?”

李懷覺得烏雅氏的等得就是太後這句話,因為她的眼睛是晶亮晶亮的,“老祖宗,奴婢心中有人選,可以請您把奴婢指給他麽?”

33

德妃娘家算不上權貴人家,這烏雅氏出身自然也不是多顯貴,太後雖說挺喜歡她的才情,但更為注重出身,烏雅氏若是想高攀做她孫子的嫡福晉啥的,她也是萬萬不依的。

如此想來,太後便沒急于言語,烏雅氏看在眼裏,也猜到太後的顧忌,她挺挺身姿,不緊不慢地道:“不瞞老祖宗,奴婢常聽家人和姑母提起……”。

她話剛才開個頭,便見四爺和幾個阿哥結伴而來,眼光掃在四爺身上的時候,那裏幾乎是十萬瓦的光亮,李懷差點沒被她那眼光閃瞎了眼,于是她算是徹底清楚了,烏雅氏心中的人選,他就是四爺!!!。

想到烏雅氏會成為自己的小媽,李懷直覺得心肝兒打顫,雖然說這穿越女嫁四爺沒有什麽不好,可好歹來個靠譜的穿越女啊,那個烏雅氏,明顯是一個愛顯擺、愛賣弄的花癡女,若是安本份還好,要是不安本份,覺得自己預知未來是個本事,日日在府上和四爺嚷着九龍奪嫡會怎樣,黃河發大水會怎樣,不先對十四爺下手會這樣……。

李懷想着這種可能,腦袋險些要冒青煙,天啊!烏雅氏要是真會這樣,您老人家還是先來個雷劈死她吧,否則指給四爺,這不是要斷四爺府的命數麽?。

因為未雨綢缪,李懷內心已處在抓狂的情況下,以至全然忘記她第一次見四爺,也是同樣的花癡。

不過她的花癡也只限于流留口水,她可從來沒和烏雅氏那樣愛顯擺,愛賣弄。

四爺和幾個阿哥向太後見了禮,便聽大阿哥在問剛才清唱的是誰,說是那歌聲聽着真悅耳,讓人忍不住想聽仔細了。

烏雅氏的話題本來因為幾個阿哥過來被打住,而太後見着孫子都來了,一時也忘了再提,卻沒想到大阿哥突然問了句,于是,舊話重提了。

烏雅氏眼神自從四爺來,便沒移開,那眼神是那麽□裸……李懷眼瞅着她狀似嬌羞的低下頭,準備繼續先前的話,她是坐站都不是滋味,真想沖上前去,擋在四爺身前,大叫聲,四爺是她的,誰也甭想搶。

這白日做夢的想法剛在腦袋裏閃過,那邊烏雅氏便已經開口:“老祖宗,奴婢……”

不等她将話說完,李懷兩眼一翻,暈倒在桌子底下,緊接便傳來弘晖慌張,還帶有哭腔的叫喚聲:“姐姐你怎麽了……姐姐……”。

四爺聽聞,連忙趕了過來,抱着李懷就讓傳太醫。

太後見重孫女兒突然昏迷不醒,哪裏還有心思賞梅,忙站起身囑咐四爺先将孩子抱進她宮裏去,又讓人催太醫快過來。

這一來二去,竟也沒人想起還有話說的烏雅氏。

烏雅氏抿唇看着四爺抱着個孩子走遠,自始至終沒望她一眼,心中略感難堪,她站在原地,只到衆人皆散去,也沒動彈,最後還是德妃身邊的宮女将她送了回去。

太醫沒檢查出個所以然,但礙于太後和四爺在,沒敢說,畢竟在宮裏混口飯吃不容易,若說連個病因檢查不出來,難保不被質疑醫術不佳。

同被召來的幾個太醫相互看了兩眼,便齊聲咬定李懷是身體太虛弱導致的昏迷,說先開些藥吃吃,不日能好啥的。

四爺聽聞,自是趕緊讓太醫開藥方。

太後也在邊上催着,還讓身邊的嬷嬷去找了好些補品過來,說是孩子要養身子,這些正好用得上。老人家如此想得周道,四爺連忙起身代李懷謝過。

拿了藥方和備好的藥材,四爺覺得不便在太後宮裏多打擾,正準備抱李懷回府,就聽太後道:“剛太醫也說,孩子才昏迷,不宜亂動,你也先別急着回,就讓懷丫頭在哀家這宮裏躺會兒,你和你媳婦兒陪哀家說說話,等懷丫頭穩定下來,再回去不遲。”。

話說這份上,四爺自是不好逆了太後的心意,“打擾了老祖宗的清靜,是孫子的錯。”

“這有何錯的,倒是哀家年紀大了,記性不甚好,留你們這些小輩說話,莫嫌才是。”太後笑笑,招呼德妃也坐下。

自己的孫女兒昏倒,德妃身為長輩自是得來看着,又聽太後說這話,忙代四爺接了話茬“看老祖宗這是哪兒的話,您疼愛他們這些小輩,是他們的福氣。”。

“那就都別客套,快坐。”太後是個爽快的人,對自家也沒那多規矩,見德妃坐下,又招呼四爺也坐,然後便讓人去沏茶過來,她對四爺說:“前些日子皇上送了些好茶來,哀家想你也是愛喝的,等會兒嘗嘗。”。

四爺略低頭,道了聲“謝老祖宗。”方才彈彈衣袍,坐在下位。

而弘晖本來規規矩矩站在四爺身後,但他擔心李懷,腦袋總往床上瞄,那拉氏見他如此,自己心中也有些擔憂,她想了想,便同太後說道:“老祖宗和額娘說着,妾身去照看懷兒。”

弘晖早就想去看李懷怎麽樣了,聽那拉氏如此說,也學着來了句:“老祖宗和皇阿嬷和阿瑪說着,我也去照看姐姐。”。

三四歲的孩子,卻硬裝着老成的模樣,惹得太後發笑,本來想拉過來細看,卻見他眼睛直往裏側的床看,便作罷了,“去可以,但要乖點,不可吵着你姐姐。”。

弘晖的小腦袋猛點,轉身就往李懷跑,剛跑出兩步,他想起還沒說謝謝,忙又止步,彎身對着太後說了聲,“謝謝老祖宗。”。

說完,就沖到床邊去了。

又惹得太後笑了出來,而那拉氏擔心他亂來,趕緊對太後福了福,跟了上去。

李懷本來就是醒的,但她沒敢睜眼,雖說她裝睡的功夫因為假李氏而練的很高深了,但是只要想到是躺在太後宮裏裝睡,她就渾身不自在,想着若是她裝睡被揭穿,會不會就有欺騙太後之嫌疑?

都說欺君之罪是要掉腦袋的,那欺太後之罪呢?。

李懷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剛才裝昏迷的時候,她都沒想到過這問題,那時候她滿腦子都是不想烏雅氏指給四爺,見烏雅氏準備求太後恩典,她直覺腦袋瓜子一抽,下意識翻眼倒了下去。當時,她本來是往弘晖身上倒的,誰知道這小屁孩突然站起身去拿桌子上的桃子給她吃……于是,她悲劇的就那樣倒在地上了。

地面上的積雪還沒融化完,冷冰冰的溫度,凍的李懷直想哆嗦,還好四爺來的很快,不然她都要忍不住咯牙打顫了。

弘晖是眼瞅李懷倒在冰涼的地上,當時他很懊惱,懊惱不該去拿桃子,不然他肯定能接住她,肯定不會讓她這樣摔在地上……。

望着床上一動不動的人兒,他小心翼翼的握住李懷的手,小臉皺吧着,眉頭緊皺,表□哭,他很不喜歡躺着不動的姐姐,很不喜歡,“姐姐……”。

明明寒冬臘月的天氣,李懷卻因為擔心被揭穿而額頭直冒冷汗,那拉氏看見,當是在發汗,連忙拿着帕子給她擦拭。

四爺在喝茶,不過沒喝出味,他心不靜。

“……出宮開府不久,萬歲爺就給他指了婚,如今大婚也快八個年頭了,府上的孩子卻一直不多,想着和他同年大婚的五阿哥府上孩子都四五個了,妾身也挺着急的,去年的時候也遣了個身邊的丫頭去伺候,卻一直沒見懷上,正想着看看還有沒有合适的,再給指兩個呢。”

李懷都還沒來及鎮定心神,桌邊飲茶的婆媳兩人不知怎的又扯上了四爺後院,說來說去,就是四爺府上孩子少,得塞新人進去努力生孩子。

“孩子确實少,哀家記得胤褆像這麽大的時候,第七個孩子都快出生了。”太後想着大阿哥那強悍的生育力,不免擔心起四爺,她對德妃催道:“哀家看胤禛他家媳婦兒也是個大度的,你若是有合适的,就趕緊指了,想來她也不會說什麽。”。

“妾身還正在物色,倒還沒瞧見合适的。”。

她們兩人自顧自說着,除了提到那拉氏同意與否,竟沒問半句四爺可願意,就好像,她們覺得四爺願意那是必然的結果。

李懷不知道四爺心裏是怎麽想的,也許他不願意,但他不會說。

很多時候,他沒選擇的權利。就說那後院的女人,形形□女人,她們在四爺生命裏來來去去,在四爺的宅子裏落地生根,可真正能讓四爺記住的能有幾人?。

而四爺真心想要的又有幾人?也許,他想要,只是一人,可卻被人強塞了很多人。

他不知道別人可願意,別人亦不知道他可願意。

李懷覺得心酸,她突然很想問四爺,他可願意?若願意,咱們就要,若不願意,咱們就不要……可好?。

“對了,你娘家那侄女哪兒去了,剛才急着懷丫頭,倒忘了她。”太後豁然剛才賞梅的時候,那個很有才情的姑娘,雖說出身差了點,當個妾侍倒也夠了,就是不知道她心中的人選是不是自己這個孫子?。

聽太後這口氣,李懷便知道,太後是覺得烏雅氏合适。

四爺續了杯茶,繼續喝着,自始至終沒開口。而正在給李懷擦汗的那拉氏手上的動作停了半秒,但很快恢複常态,她也聽出了太後話裏的意思。

“勞煩老祖宗還記得,剛才情況比較亂,臣妾讓人先給她送回去。”德妃像是沒聽出太後話裏的意思,或者該說,她并不甘願兒子娶自己侄女做妾,她還想着,太後能給自己侄女指個有身份的,給自己兒子找個娘家後臺硬的……

但是太後貌似很看好這兩個,“看你家侄女那才情,倒也是個出息的,依哀家看……”

瞬間,李懷就覺得有種功虧一篑的感覺在心中蔓延,堵得她想爆粗口,這該死的烏雅氏還陰魂不散了!!!

34 若真依了太後的意思,這烏雅氏進四爺府還真進定了,但李懷偏生不想依了太後,世上女子何其多,作甚非要給個不靠譜的穿越女?

不管誰覺得烏雅氏有才情,在她眼裏,那都不過是借了後人光。

李懷皺眉,心中掂量着,怎麽才能攪黃這事。

那邊太後話說一半,便端起茶杯抿了口,倒也沒急着說。

李懷聽見四爺放杯子的聲音,輕柔,緩慢,就好似在嘆息,在自嘲,她暗暗握了下雙手,然後猛地坐起身,喚了聲“阿瑪……”

聲音不大,卻帶着顫顫抖音,像是睡得極不安穩,驚得太後到嘴的話又咽了回去。

而四爺聽見她叫喚,連規矩都忘了,連忙起身走了過去。還沒來及抱住她搖搖欲墜的小身板,便聽她軟軟地說了句:“阿瑪,回家!”

不知為何,四爺突然覺得很窩心。伸手抱着李懷,感受女兒少見的依戀,不覺輕扯了下嘴角,他說:“嗯!阿瑪帶你回家。”

說着抱着李懷就往太後坐得地方走去,弘晖腳步不穩的跟着,像是随時會跌倒,但他卻始終沒想過甩開被李懷死死抓住的手。

“這丫頭怎了?”

“想是老祖宗宮裏有些生,懷兒睡得不甚踏實”四爺說着,伸手拍拍李懷只哆嗦的後背,“孫子先帶她回去,省得擾了您清靜。”

太後望了眼李懷,見小丫頭臉埋在四爺心口,嘴裏喃喃嚷着回家睡,搖頭輕笑道:“這孩子,歇息還認地方!罷了罷了,你且帶她回去,有什麽需要的,便遣人來宮裏取。”

“謝老祖宗!”四爺替李懷謝恩,又跟德妃說了聲才轉身走開。

德妃唯恐太後又提把侄女指給兒子當妾的事,又說了兩句,便趕緊起身跪安了。

回到四爺府裏,李懷躺在床上,半睜着眼睛,一副沒力氣的模樣,倒還真有點身子骨差,急需補養的架勢。

想着她半晌沒進食,四爺便讓秋秋去端碗清粥過來。

所謂清粥,就是什麽方小說西都不加,沒油,沒鹽,也沒配菜,全是小米的稀飯,想着得和清湯寡水過活幾日,李懷覺得無比悲锵,裝體弱的代價,就是沒肉吃!

她癟着嘴,心想古代就這不好,身體不适,除了吃藥,喝補書,半點葷食不好沾,還是現代好,沒這奇怪的規矩,只要吃得下去,想吃什麽都行。

秋秋很快端來粥,李懷也有些餓,雖然沒味道,四爺喂她,倒也吃了滿滿一碗。

“還要不要吃?”四爺将碗遞給秋秋,為她擦了擦嘴角、

李懷搖頭,很明顯,她對這種清淡的吃食不敢興趣。四爺見她搖頭,便将她放在床上躺好,摸摸她的腦袋“好好睡會兒。”

四爺的聲音算不上輕柔,但卻極為讓人安心,李懷用腦袋蹭了蹭他手口,便緩緩閉上了眼睛,今兒為了太後辦梅花宴,起的本就早。又為了烏雅氏指四爺之事心懸了那麽久,如今無事了,她還真困的緊。

這一覺睡到吃晚飯才醒,李懷打了個哈欠,眼睛還沒睜開,便聽見秋秋說:“爺,主子等會兒才醒,這藥可要先熬着?”

太醫開了不少藥,太後還賞了不少補書,看份量,估計得吃個小半月,想着那苦不堪言的中藥湯,李懷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她真不想喝那湯藥。但是她裝病在先,想要不喝,貌似還真說不過去。

四爺沒急着開口,過了好會兒才聽他說道“不用了,你去把那些藥和補書收起來。”

秋秋半天沒反映過來,也是過了好會兒,方才應了句,“是!”

李懷心驚了驚,不知四爺這是何意?不用吃藥?可太醫明明說這藥每日早晚各一副,當時四爺也在場,難道他沒聽到?

正想着,便聽四爺放下書本,向她床邊走來。

李懷剛才沒能睜開眼,這會兒因為心裏沒底,更不敢睜眼了。四爺坐到床邊,久未說話,李懷被他的目光緊緊盯着,直覺寒毛直豎。

就在她被盯得要投降的時候,四爺終于開口了,他說:“不用吃藥了,還不打算醒?”

李懷猛地睜開眼睛,她紅着臉對着四爺直撓頭,腦袋險些被撓出朵花兒出來,支支她吾吾地說“阿瑪……你你你怎麽……”

四爺沒有言語,他拉下李懷不停撓頭的爪子,又給她順了順蓬亂的頭發,輕勾了下嘴角道:“趕緊起身,阿瑪帶你出府喝蓮子炖雞湯。”

四爺那雙眸子少了從前的雲淡風清,多了些光亮,臉上煥發的神采,是李懷從來沒見過的,她不禁看得癡了。這樣的四爺看在她眼裏,讓她覺得一切都值了。

“阿瑪,我不喜歡那個會作詩詞的姐姐,她沒阿娘好。”李懷下意識說了這麽句,竟然也沒發現對李氏的稱呼不對。其實,若烏雅氏能有真李氏半點好,即便四爺不愛,她都能接受,畢竟能有個人像真李氏那樣愛四爺,也算是種幸福。

四爺摸在李懷腦袋上的手輕微頓了下,但很快恢複正常,“哦?和你娘親有何不同?”

李懷總算意識到叫錯了稱呼,想改正,又怕越描越黑,她在心中惦念着四爺這話裏的意思,不知四爺是不是有所察覺?低下頭沉思了會兒,她突然伸手抱住四爺哽咽道:“阿瑪,你……是不是覺得那個姐姐比娘好,不要我們了。”

說着,她還抖了抖身子,好似真怕四爺會因為別的女人不要她們了。四爺的身子微微一僵,倒也忘了先前的問題,他伸手往女兒的腦袋上敲了下,沒好氣地道:“休要亂說……快起身,我們出府喝蓮子炖雞湯,阿瑪陪你喝。”

李懷摸着被他打的腦袋,眼眶裏含着點點淚水,模樣可憐兮兮的。

這幕正好落在剛走到門口的弘晖眼裏,他見四爺打李懷,而李懷一副欲哭模樣,想都沒想便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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