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逃避與得到

我愛利威爾·阿克曼。

我更愛利威爾。

我對他的愛從上一世起,從未停歇。

我深愛他,卻不能說愛着。

即使是醜陋如我,我也想要能愛他的身份,我也想要,有他的未來。

所以我站在了這裏。

現在的我,是妲絲麗珂·布露曼。

現在的我,是凱尼·阿克曼從花叢中撿到的跟班。

雖然我不姓阿克曼,雖然我沒有那般身體能力,我的優勢只是我上一世不堪一擊的閱歷,和無論經歷什麽依舊澄澈透明的眼睛。

但因為我想做陪伴利威爾一生的人,所以我——

站在了這裏。

*****

凱尼也是個不需同情的可憐人。還記得他把我從花叢中撿起的那般孑然模樣,他竟是小心翼翼地把我捧了起來。細心的樣子和他棱角分明的銳氣臉龐不符,也許他想,在遇到他想追随的人之前,照顧個棄子也不錯,既可以打發時間,又可以方便自己。

故而他完全沒有把我當作一個正常的嬰兒去養。我想,還好他遇到的是我。若是個真的不谙世事的嬰兒落入他手裏,想必早就被他覺得煩人就扔了,亦或是殺了。

他是個多麽冷酷的人。

他發現我的日子是815年12月25日,就當做是我的生日。當然,他才不會介意這些事情,只是我後來自己問的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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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對我使喚不停的日子之後,我知道,終于要到他去暗殺烏利·雷斯的那天了。

同往常一樣,他什麽都沒說就出門了。他和我從沒有不必要的言語交流,對我說過最多的話,就是關于他信仰暴力一事吧。

這個名字是他給我取的,他說,“當初看到你時,先看到的是你瞪得無比大的眼睛,那眼裏,不含一絲雜質,讓我想起了與我不可能會有聯系的那詞。”

——光明。

至于姓氏,是我要求的。既然從花叢中開始的人生,那就依從命運,以天為父,以花為母,故随母姓,就叫布露曼。

凱尼聽到我的解釋之後,則是略帶驚訝地看了下我。他是否在想,‘這個小孩實在難能可貴’呢。

在他身邊待了幾年的我,僅需一個表情一個眼神我就知道他需要什麽,和他的默契已是情同手足,只是我和他之間不存在‘情’這個字。

他教我怎麽保護自己,但可能還沒到合适的時機,他至今沒有抛下我離開。

今夜将是他找到那個人的時分。在順服烏利之後,就将是他知曉庫謝爾已死之事,就将是他去尋找利威爾之時,就将是我真正開始我的人生之刻。

我在他的臨時落腳點想着這些,愣是想了一夜。金黃劃破黎明之際,他遍體鱗傷地回來了。第一次看他這副慘樣,雖早有心理準備,但還是禁不住呆了一秒。他看着我眼下濃厚的黑眼圈,沒有說話。

我感覺到,他本就棱角分明的臉龐,若是在昨晚之前,還可以說帶了絲年輕人尚未褪去的稚氣,現在只能說是擁有了目标之後的堅定與不悔。

冷不防的,我笑了。或許是笑我終于可以看到那個男孩,或許是笑眼前人淩亂不堪的模樣。

凱尼略帶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繼而伸出他的大手,揉了揉我純白的發頂。

這還是他第一次這麽做,可能是我剛表現得終于像個孩子了。

這也是他最後一次這麽做。

*****

他帶我到了地下街,到了熟悉的廣場,駐足于一間石屋前。他敲了敲半掩着的大門,“請問這裏是庫謝爾的家嗎?”只聽他有禮貌地問候。

無人回應。

他頓了頓,接着毫不猶豫地伸手推門進去。

我跟着他踏進了心心念念的這座屋子,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淡淡的腐朽的氣味。面對着門的床上,女人已是死屍了。我穿過凱尼,似乎餘光看到他愣了一下,其一是看到了親人的屍體,其二是我第一次自作主張地行動。

徑直走向角落裏畏縮着的小男孩,我蹲下身,用盡量溫和的語氣問他:“你叫什麽名字?”

他輕顫着幹瘦的身軀,雜草般淩亂幹枯的發絲,那褴褛的衣褲只能算是遮掩身體的破布,落入我的眼裏,硬是分分秒秒都刺激着我的淚腺。

只見他擡起頭,幹裂的嘴唇,髒兮兮的小臉,重重的黑眼袋,沒有淚痕。不是悲傷到眼淚都流不出來,就是已經缺水到連哭都哭不出了。只有那個警惕疏離的眼神,讓我覺得他還活着。

只聽他勉強撐開粘合在一起的嘴唇,吃力地說:“你們是她的客人嗎?媽媽已經不能動了,你們還是走吧。”

心疼地擁住他,他在我靠近的時候眼神散發着強烈的抵抗和恐懼情緒,我騰出一只手遮住他的眼,只需另一只手就足以環住他。

輕輕地在他耳邊說:“我是妲絲麗珂·布露曼,叫我麗珂就好。我向你承諾,永不離開,永不背叛,除非死亡将我們分離。”

他沒有說話,不管他聽沒聽進去,我繼續說下去,用稍大的聲音,“我知道你是誰,你是我會一直陪伴的人。”

放開禁锢住他的手,我看向他灰藍色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重複我剛才的問題,“吶,你叫什麽名字?”

他回答了,他說:

“利威爾,只叫利威爾,而已。”

身後的凱尼走了過來,也蹲下身仔細地打量這破小孩。我向旁邊退了一步,讓他看得更清楚些。

“利威爾,我會收養你一段時間,也會教你怎麽保護自己。”說着,他拿出随身攜帶的兩把小刀,一把扔給了我,另一把塞進利威爾的右手裏,再用他的大手将之緊緊包裹住他握着刀柄的小手。

“拿好了,這是你就算丢了一切都不能弄丢的東西。”

語畢,他走到床邊,把床上的女屍抱起來,向外走去。

“媽媽!”利威爾急促地叫了聲,拿着小刀匆忙站起身追出去。我把小刀收好,也跟他一起追了出去。

看他磕磕絆絆地跑着,我也只能默不作聲。雖然我會陪在他身邊,但不代表就能參與他成長的必經之路。

英雄的成長,不能存在雜質。

跟着凱尼不知道走了多久,來到了一個較為隐蔽的地方,他把庫謝爾輕輕放在一旁,徒手挖起泥坑。

看到媽媽被放下了,利威爾立馬跑了過去。他糾結了會兒要不要把小刀放在地上,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右手持着刀柄,左手緊緊地握着庫謝爾的右手。

*****

我們三個挖了很久,這個坑終于足夠深了。庫謝爾也是消瘦的,所以對她來說綽綽有餘了。

毫不費力地把她放進泥坑裏,利威爾突然問:“為什麽要把媽媽放在裏面?她會高興嗎?”

我點點頭,卻發現他一直盯着庫謝爾,只得開口道:“是的,她會高興的。”

利威爾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不再吱聲了。

我看看自己,再看看他們倆,輕輕地笑了。利威爾不解地擡頭望過來,我說:“你看,我們三個都好髒。”

他更加奇怪地望着我,凱尼也擡起頭瞥了我一眼。

我不作理會,低下頭在他耳邊繼續說道:“吶利威爾,我和你一天生日,可我比你大一歲呢。”

他疑惑地看着我,“你怎麽知道……”他的生日。①

我笑着,用手臂蹭了蹭被風吹到臉上的發絲,“嗯,這樣我們就可以一起過生日了。”

答非所問。

“說起來,利威爾你比妲絲麗珂矮啊。”凱尼忙完手頭的事,站起身悠悠地提了一句。

剎那間,我看到利威爾瞬間黑下來的小臉,和他瞳孔裏倒映着的我有向下趨勢的嘴角。

我想,利威爾那時候應該不是很在意他的身高,而是凱尼說的話讓他覺得他就是差了這點,頭一次被人拿他和女孩比較,還被那個男人‘不經意間’點了出來,便心有不甘,認為凱尼是在侮辱他。

唔。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身高梗。

①此文假設利威爾誕辰816年12月25日。

作者有話要說: 妲絲麗珂·布露曼,Das Licht德語光明的意思,Blume德語花朵、美麗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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