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藤原重病
這封信, 和新釀出來的櫻桃酒, 在三個侍從護送下, 快馬一路送回了平安京內。
當然, 這新釀出的酒當然是不可能只送到安倍晴明一人的手裏的。另外兩個侍從，各拿着晴樹君慰問的書信, 還有青梅酒，櫻桃酒，菊花酒，送去了藤原家和源賴信的府邸。
信中所說的無非是距離上次遞送的書信, 到現在為止發生了什麽，他又做了什麽, 其中着重說了戲耍了陽子巫女的事情。晴樹君有那個膽子做, 但是做了這種事, 牽扯到了氏族關系，總是要和這兩位長輩說一聲的。
先不說源賴信和藤原道隆收到信和美酒，是什麽反應。
這邊, 侍從久郎帶着三份新酒和書信, 在問詢之下, 找到了安倍晴明安置的宅邸。這是一座帶有些仿大唐建築味道的宅邸, 不說遠不如藤原府邸大，就連在鳥取的源氏莊園大小都比不了, 這還是郊外的地方。
久郎作為晴樹君從藤原家帶在身邊的侍從之一, 當然沒有因為這個而面露一絲鄙夷的神色。反倒是因為在鳥取見過安倍大人幾面, 反而覺得這人要比自己的主子還要看不透的。就比如現在, 既沒有人守在宅院門口，大門洞開。這是早知道他要來，所以才開着的，還是別的什麽原因，他也不清楚。
久郎沒有疑惑多久，等他探頭進入院門，見真的沒有人，便擡手輕扣院門後，就聽到身邊傳來一溫軟女子的聲音。
“請問，是鳥取源氏莊園來的客人嗎？”
久郎先是吓了一跳，扭頭看向視線所看的另一邊。他的側前方，剛剛所沒有望着的方向，竟然突然出現了一個貌美非常的女子。那女子身穿層疊的淡紫色華麗衣裳，很是溫柔地笑看着久郎。這女子，竟然比久郎所看過的大多貴女都要美，當然了，美的不只是容貌，還有那眼眸中不含階級的溫情目光。
“是，是的，我是鳥取源氏莊園來的，受我家領主囑托，送了新釀好的菊花酒和櫻桃酒來，還有之前安倍大人很是喜歡的青梅酒，另外求安倍大人一件事情。”久郎還從沒被這麽美麗的女子溫柔注視過，臉上爆紅，一時有些結巴。
有事相求而上門來，大多的人家聽到面上都會帶些微的古怪神色的，那紫衣華服的女子神色絲毫沒有變，只提步來，為他引路。“既然是鳥取源氏來的客人，就請跟我來吧，晴明大人等候一段時間了。”
啊，果然是算到他要來的。如此想着的久郎，對這位安倍大人心裏又是欽佩不少。
不過，看着眼前這位突然出現的美麗女子，他又很是好奇。“請問……”
“是，您請說。”
被衣着漂亮人更漂亮的女子說您，久郎差點有些飄了。“我剛剛明明沒有看見門口有人候着，你是站在哪裏的，真是吓了我一跳。”
紫衣華服的女子擡手遮住嘴，輕笑了一聲，停下步子，指着院門口那處綠藤。“我之前就在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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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久郎順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許久，那裏只有一株爬滿院牆的紫藤樹，并沒有什麽可以藏人的地方。難道是他連續趕路幾日，眼睛花了？不過，安倍大人這地兒，不只是水土太好，還是看那紫藤樹長得好看，使了術，才讓本該這個季節枯萎的紫藤樹還依舊枝繁葉茂。若是，那紫藤樹上多那麽些紫藤花，久郎就要以為身邊的女子，是那花精了。
“請繼續随我走吧。”
久郎聞言，回過神，是了，他還有領主囑托的事要辦呢。
就如久郎所想的那樣，這間宅邸是真的不大，只跟着紫衣華服女子穿過幾個回廊，便走到了後院內。因為已經入冬，庭院內沒了那繁茂的灌叢遮擋視線，久郎很容易便看到了坐在庭院廊下的那個熟悉的男子，還有一個身着官服，他并不認識的男人。
久郎沒有多看，既然安倍大人知道了他要來，又讓這陌生男人一起等他，想必是沒什麽要緊的。
“清明大人，客人來了。”
“唔，你退下吧。”安倍晴明很是随意地說道。
久郎低垂的頭，稍稍一怔，這紫衣華服女子，難道只是個仆從？！
“安倍大人。”久郎對着他跪坐行禮。把身上帶來的三壇酒水，推至身前，随後拿出來的還有一份書信。
“唔，久郎君，鳥取一別，許久不見了。”安倍一如在鳥取時一樣，對待任何人都很是輕松的口吻。
“晴明，這便是你說的，會送來酒水的人？他是誰？”坐在晴明身邊，那個身材和長相都比晴明要來的剛陽的陌生男人如此問到，言語倒不像平常氏族貴人一樣帶着股高高在上的感覺。久郎瞥了一眼，那陌生男人身邊放置的東西，是一把看起來精美的長刀。原來是個武士大人。
安倍倒是不客氣，在久郎把三壇子酒推上前後，便上手抱起一壇，開封，聞那酒香了。聽到那男子的疑問，歉意地笑道。“我倒是忘了介紹，久郎，這是和你家主人同族的表親，源博雅大人。博雅，你應該有聽說過，源賴信将軍與藤原道隆三女的長子，在前一年搬去了鳥取。這位是你那表親的下屬，名為久郎。”
“啊~我知道，我知道。”源博雅聞言，笑道。“原來是晴樹君的人，那就不用多禮了，一同坐在這兒吧。”
說罷，源博雅聞着晴明那裏傳來的酒香味道，也忍不住拍開一壇酒來，殷紅的酒水，酸甜的果味芳香，讓他忍不住想先喝一杯。“我早就聽族裏人說，晴樹君釀得菊花酒，頗受天皇的喜愛。這應該不是菊花酒吧，不過也很是不錯，也是一壇美酒，如果放置更久一些，就更好了。”
“這是夏季末才開始釀得櫻桃酒，菊花酒是安倍大人手中這一壇，至于另外一壇是青梅酒。放置久一些的酒，也是有的，主人有讓釀酒師存了一小半，不過，只供去當地才能喝到，博雅大人若是要來喝，主人一定是歡迎的。”久郎所說的一番話很是漂亮。
至于放置更好的酒為什麽不售賣出去，一是為了吸引能人來到源氏領地莊園，二是釀酒師初七說過，這酒水對于溫度環境是很敏感的，溫度查了，酒水的味道就差了，就算賣出去，也和之前出售的酒水差不了多少。
“那我下次就随晴明一道過去。”博雅和晴明相處了這些時日，當然是知道的，晴明肯定會找機會去鳥取喝酒。“那我就先開動了……”
源博雅的話還沒說完，倒酒的動作也被安倍晴明給按住了。
“喂喂，晴明，這還有不少呢，你不會讓我過來，卻一口也不給我喝吧。”
安倍輕笑着按着他的手，把酒和酒盞放下。“先讓我把正事做完再說。”
說罷，不用久郎說明來意，就拿過那封書信，展開來，寫的只有兩人的出生時辰，待看過之後，就從一旁拿過紙筆，指尖掐算了一番，便開始一個個寫下日期和時辰。
“等等，晴明，你這是在算什麽？就這麽随便應付一下的嗎？看在這些好酒的份上，好歹再多算上幾遍，确認一下啊。”源博雅雖然沒有見過晴樹君，但是也是從自己的伯父，賴信将軍那裏幾次聽過他的事情的。既然是自家人，他便想讓晴明不要把平時應付氏族那樣随便。
“我這不是想讓你早些喝上這美味的酒水嗎？”晴明君可沒有因為他的話停下筆來，久郎也沒有表現出什麽不滿，從進門那個紫衣女子所說的話來看，他便猜測，安倍大人一定是早就算到他們要過來，和來意的，安倍大人又不是沒有見過海藤君和杏，一定是早就掐算過時間的。再說，領主大人也說過了，安倍大人的能力，便是随便一算，也比其他天文道的陰陽師來的要有用得多。
安倍晴明寫完這些日子時辰，久郎所看不到的風卷在指尖流轉，轉眼，那些墨字便幹透了。他對折裝好這張紙，封好交給了久郎。“對了，既然只算了兩人的日子，這多的一壇酒水，便替我帶一條口信給晴樹君。”
“是。”
“且讓他靜心等待，他想要找的，明年就會出現在他面前，讓他不要太費心力。”
久郎記下這些話，思索了一番。自家主人有因為什麽事很費心力嗎？不是，整天吃了睡，睡了吃……哦，不，主君為了領地發展還是很費心力的，嗯。
“既然任務完成了，便早些回去，去找你的同伴們，他們也和你一樣，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晴樹君。”
“是。”
久郎退到庭院外，就見那小路上，那紫衣的女子正靜靜地站在那裏，似乎是在等候他，送他出去。
“請随我來吧。”
“啊，是。”久郎摸了摸有些發熱的臉，在心裏給不争氣的自己扇了個巴掌。真是的，只是碰到一個美麗的女人，就變得這麽慌張了。
紫衣華服的女子就這麽安靜地領着他走至大門口，對他欠了欠身。“您慢走。”
“好。”
久郎跨步踏出了安倍宅的大門，也不知是怎麽想的，就想回頭再看那美好的女子一眼。誰知就這眨眼的功夫，剛剛還在門內欠身恭送自己的女子便不見了身影，他鬼使神差地向着那顆紫藤樹看去，那女子說，那是她藏身的地方。進門時，看到只有粗藤綠葉的紫藤樹，那樹上此時不止何時多上了那麽一株紫藤花，開放得甚是好看。
那紫藤樹，原本有那麽一串漂亮的紫藤花嗎？
久郎在心裏疑惑之時，安倍宅邸的大門，就在他的注視中，悄然關上了。
想明白了什麽的久郎猛地抖了下身體，快步離開了這個地方。
等到了彙合的朱雀門，久郎便看到了早早在那裏等候兩個同伴，只是和自己面帶微微的喜色不同，這兩人的臉上，神色都不算太好看。
“這是怎麽了？賴信将軍和藤原家主難道看到領主的來信，責罰你們了嗎？”除了這個，久郎還真想不到，有什麽其他的事情，讓這兩人臉色這麽不好看。
“眼睛太多，回去的路上再和你說。”那位去藤原宅邸的仆從如此說道。
久郎聽他這麽一說，也知道事情可能不簡單，三人不像來時一樣，帶着酒水這麽重的東西，便上馬，準備盡早離開平安京地帶。
三人是在快秋末的時候離開鳥取的，來回已經入冬半月，晴樹君都準備在源氏武士軍的護送下，去平安京過年節了，誰知道，剛做準備，便被回來的三人給止住了計劃。
三人各自帶走了三份書信，帶回來的也是三份書信。他在會客室內，見三人的書信，分別是藤原家，源家和安倍家的，又看幾人臉色不對，便按照他們擺放的順序，先拆開了藤原道隆寫給他的信。
藤原道隆寫給他的這封信，晴樹君整篇看下來，平時沒什麽大情緒的臉上，帶上了些愁容。緊接着他又拆開父親賴信寫給他的信，面上的憂色加重了許多。
杏在晴樹君的身側，因為身高的緣故，能越過晴樹君的頭頂，看見一些信上的內容，藤原家主信上的第一句話，就讓她怔住了。信上的第一句話是：吾孫，我入冬前卧病在床，今年年節，不要回來。
藤原家主，竟然病了。
先不說杏想了些什麽，晴樹君擰着眉頭，想得則是前一世看過的那些歷史。很可惜，他對歷史的學習，也只是應付學業而已，藤原道隆在史書上的記載，遠不如藤原道長來得多。現在想來，是的。最後藤原家的家主，只有一人，那就是外祖父的三弟藤原道長。藤原道長和外祖父的年齡相差不算太大，藤原道長在後來，掌控藤原家，平安京權勢那麽多年，一定是頂替了藤原道隆的位置的。藤原道隆的個人能力不算差，可以說是頂起藤原家興盛的其中一人，有什麽可能，之後會是藤原道長繼任家主呢。只有一個可能，上面兩個嫡親的哥哥都死掉了。
而藤原道隆，在歷史上，究竟是病死的，還是被人暗殺的，晴樹君不清楚，但是，外祖父倒了，不說藤原家暗中的政敵，內裏就要亂了。畢竟道隆下面的兩個弟弟，應該都是想要代替道隆，坐一坐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的，而且，操作得到，還能間接控制天皇的想法和動作。
源賴信送來給他的信，差不多也是這個意思。讓晴樹君今年就不要回去平安京過年節了，藤原道隆突然病倒，恐怕，暗中有人小動作是不會停的。晴樹君從鳥取來到平安京，途徑一個大江山，那些人想做些什麽，找什麽借口，就太容易了。好在，源賴信和藤原道隆兩人的信，最後都提了那麽一句，藤原道隆的身體在漸漸好轉，讓他不要挂心。
不挂心是不可能的，怎麽說，藤原道長也庇護他，縱着他，和藤原道長不一樣，是一位愛護自己女兒，他的母親的父親，對他也不錯。這段時日書信往來的相處，讓他們之間不是沒有親情的。
不過，他記得藤原道長鞏固自己的權位，是把女兒一個個送入天皇後宮的，最讓人議論的，是把剛成年的女兒送進皇宮。現在藤原長，他的大女兒，年紀尚且還不足成年，證明還離藤原道隆逝世，還沒那麽早呢。那麽，書信上，藤原道隆的身體在漸漸轉好這件事，應該不是用來寬慰他的話。
藤原道隆，源賴信不讓他回平安京，也是為了他的安全着想，畢竟他現在羽翼未豐。既然藤原道隆的身體，現在沒有大礙，他能不回去平安京過年節，也是好的，還免了一次折磨自己身體的行程。
話是這麽說，他還沒那麽想法，讓藤原道隆一直生病，自己永遠不用回平安京。
“今年的年節，就不回平安京過了，藤堂将軍，你們的家眷都在平安京內，或關東，趁時間還早，且回去和家人一起過年節吧。”晴樹君收斂神色，把書信一封一封折好，交給了身側的杏，至于那封寫了吉日的信封，就不在此時打開了，以免沾了晦氣。
藤堂不像杏站的那麽近，是不知道平安京的來信上寫了什麽的，不過，看晴樹君剛剛的臉色，和回來拿三個仆從的臉色，已經知道不是什麽好消息。他雖是口上應下了晴樹君的好意，但是回去後又是怎樣一番布置，就另外說了。
事後，晴樹君便讓三人先回去休息去了。
久郎在離開前，上前和海藤君耳語，把安倍晴明讓他轉交的話，遞給了海藤君，海藤君在聽過後，眼眸微斂，便知道了安倍晴明說的是什麽事情。這将近一個月的搜尋，确實，他們什麽收獲都沒有，這還是第一次海藤君沒有完成晴樹君囑咐的任務，可以說，心裏是很介意的。如今聽到關于那巫女孩子的事情，在今天看來，也算是一個好消息，想讓晴樹君能沖淡一些心中的愁緒。
在海藤君，杏跟随晴樹君回到他的書房後，廣一郎便把這件事告訴了他。
“這次，久郎他們帶回來的，也不全是壞的消息。”
“嗯？還有什麽事情嗎？”晴樹君在杏去泡茶，不在他身側的這段時間，拆開了這最後一封信，掃了一眼。
“安倍大人托久郎帶回來了一句話，說是，領主大人要找的人，不用太耗費心思，在明年，自然會出現在您的面前。”
晴樹君看杏回來，便合上了手裏的書信，輕笑道。“是嘛，那确實算的上是個好消息，不過，也不算是唯一帶回來的好消息。海藤君，杏，上前來吧。”
海藤君和杏對視了一眼，不明所以，皆停下手中的事情，膝行至晴樹君的書案前，兩人并列跪坐着，在晴樹君這個角度看來，倒像是在進行種花國婚禮的拜堂儀式一樣。
“伸出手來吧。”
兩人伸出雙手，晴樹君的眼睛賊尖，果然在海藤君的衣袖下，看到了隐隐約約的舊紅繩的顏色。
“這次，他們還帶回來一個好消息，拿去。”
說罷，把手中的書信遞給了兩人。
“這是……”兩人愣了愣，最後還是杏去展開了落入兩人手心的信。上面是不算陌生的字跡，因為晴明君在暫住的這些時日裏，也有寫過和歌什麽的，他們也算認得。安倍晴明的字跡在書信上寫下了一個個日期和時辰。杏已經知道這是什麽東西，悄悄紅了臉。海藤君回來沒多久，并不知道晴樹君和杏拜托安倍大人幫他們蔔算吉日這件事，還有些不明所以。
“這是請安倍大人幫你們算的明年的吉日，明年，杏也可以嫁人了。本來明年，你們可以随意挑個日子的，不過，外祖父的事情……只能委屈你們盡早選個時間了。”
“是。”
晴樹君揮揮手，讓兩人退下去商量去了。在兩人退下後，晴樹君斂下臉上的笑意，把杏帶回來的那兩份書信，一一在一旁的燭火中燒了個幹淨。
現在，還真不只是系統在逼着他加快步子，連現在生活裏的局勢，都不允許他這麽優哉游哉慢慢生活了呢。
好在，海鮮店這次的盈利獎勵品，不算是沒用的東西了。
晴樹君看向自己桌案上的那個盒子，輕手打開。那裏面裝的是一個木雕，雕刻的是財富的象征，只不過不是本國的財富象征就是了。大致是那些商販聽說了他喜歡看宋朝唐朝的書冊，上古傳記。也不知從哪裏淘來了這個東西，種花國代表財富的神獸：貔貅。
在晴樹君收到商販帶來的禮物之後，海鮮店盈利的獎勵也顯示了發放成功的字樣。
晴樹君摸了摸那木刻的貔貅，心裏默嘆，也不知道種花國的神獸，到日國來，還有沒有用，他也看不出這木牌是否帶有祝福或者靈性。只可惜，這獎勵沒有盡早來到，這樣，他還可以讓久郎帶去給安倍晴明去瞧一瞧。這樣，也只能等安倍晴明再過來了。
至于白狐神使，還是算了，如果真這麽直白的問了，稻荷神傳說也帶有財富的神權，他既然今後以稻荷神為主，再拿其他國的神獸，來問本國的神……
估計沒什麽好結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