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欲望

覓語進來的時候就聽淩玥介紹了大黃, 說這是未央國最尊貴的一條狗, 因為它是飼主哺育過的人裏面既有當朝女帝, 又有當朝太傅。子憑母貴,它成了皇親國戚。

這時候, 淩玥忽然就從身後蹦了出來,鼓足了勁大喊一聲“我來啦!”

覓語這回沒有再配合她做出受到驚吓的樣子, 而是将人抵在樹幹上, 目不轉睛盯着她的臉。

淩玥說:“你要生氣了嗎?”

覓語的力氣很大,按住她的肩膀後就沒有掙紮的空隙,卻還耷拉着腦袋說:“你每次都這樣故意吓我, 你一點都不喜歡我,是不是?”

淩玥說:“有話好好講,不如你先放開我, 然後我慢慢回答給你聽?”

覓語搖搖頭,湊近了一些, “我現在就想聽陛下說, 陛下不說,我心裏總覺得不踏實。”

淩玥将腦袋往後仰,後腦勺已經貼上了粗粝的樹幹, 退無可退了。

她深吸一口氣, 用商量的語氣問:“我先給你一個肯定的回答,就是我覺得不讨厭你,這個答案怎麽樣,踏實了嗎?”

覓語垂着眼有些難過, 仍舊是搖搖頭。

她不滿足。

這個事實令淩玥感到有些莫名的惱火,就好像不僅僅是身體上被人限制住,連思想也差點要被限制。

淩玥說:“你要是還不踏實,我覺得我可能會生氣了。你再這樣,我會喊人過來了。”

覓語眼神猛地閃爍一下,換了副笑臉,松開了對她的鉗制,張開雙手作勢要擁抱她,口中笑道:“我跟你鬧着玩呢,你吓我那麽多次,我也想吓吓你。”

淩玥咕哝着,“可我是皇帝,你最好不要這樣,被人看到了,對你對我都不好。”

覓語顯得有些委屈,抓着她的手晃來晃去,“這又是什麽話,我們這樣只是玩一玩,又沒什麽。”

這件事後來不知道怎麽的,就傳到了言婍的耳朵裏。

淩玥去言府拜訪,順便打着小算盤,要将圍獵那次的屬于贏家的獎勵找太傅落實一下。

說起來找太傅要獎勵是個頗有些胡攪蠻纏的舉動,可是淩玥偏偏就幹得出來,她現在覺得太傅其實也沒有那麽恐怖。

見了言婍,淩玥先是客套幾句,噓寒問暖。

言婍神色淡淡,朝她同行的宮人當中掃視一圈,說:“陛下親自駕臨,微臣深感榮幸。”

淩玥說:“太傅不用如此客套。”

言婍說:“是陛下先客套的。”

淩玥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後裝作打量太傅用來待客的屋子,口中贊揚道:“太傅家裏真好看。”

言婍說:“出的起錢,自然要多好看有多好看。”

淩玥飲了一口茶,又說:“這茶真香。”

言婍說:“青州老家裏托人帶來的。”

淩玥看一眼她臉上平靜到近乎冷淡的神情,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今天來的不是時候,今天和言婍之間的對話似乎有些難以為繼,俗稱尬聊。

她站起身來,說:“那我就回去了,太傅事務繁忙,就不多加打擾了。”至于那個什麽獎勵,時機不對,她還是不要頂風作案了。

誰知道剛走了幾步,言婍喊住她,問:“陛下這麽快就走了?不打算随我一同去看看湖裏新養的一群錦鯉?”

淩玥又止住腳步,回過頭來,道:“看,太傅帶我去看,我肯定要去看。”

言婍把人留下來,又把人往屋後帶過去。

言府是座鼎鼎有名的豪宅,這方面,言婍從不刻意掩飾自己出身豪門望族的事實。

後面是片大花園,花園有個很大的湖,湖上修着一座造型精致的水榭,是觀賞景色的好位置。

淩玥走在通往湖中央的路上,腳下的立柱旁有言婍口中所說的新養的錦鯉游來游去。

和尋常的錦鯉其實沒什麽不同。

淩玥有意無意地瞥上幾眼,剩餘的時間就用來看太傅。

言婍偏過頭看着她,說:“聽說微臣替陛下尋到的那名女子,最近很得陛下歡心。”

淩玥一邊辨認亭子的護欄上雕刻的圖案,一邊搖頭說:“這都是誰說的,我也沒有很喜歡她,我最喜歡的還是秋慧。”

言婍望着她漫不經心說話時的側臉,有些出神。她很清楚淩玥說的喜歡是不含愛欲的喜歡,但是有一天淩玥會用一副全然不同于現在的神情和語氣,很認真地說“我喜歡上了一個人,我想和他相伴一生。”

淩玥已經越發地顯出自己的美麗和迷人風采。那一天已經越來越接近。

言婍陷入片刻的失語。

淩玥偏過臉來看她,問:“太傅,你是不是聽說了什麽奇怪的話?覓語她怎麽了?”

言婍想到自己曾在晨起時看到的鏡子裏屬于自己的這張臉,曾經這張臉也是神采飛揚,眨一眨眼都是少年人的意氣風發,仰頭看到的房屋的橫梁,不是什麽雕梁畫棟,而是一整個浩瀚無垠的星空,是無盡的未來。

她明明才二十八歲,可是在面對淩玥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差得很遠很遠。

可是這個世界上有太多太多處在淩玥這個年紀的,和淩玥一樣青春年少的男男女女。

很多次她都會将這種令自己感到不适的念頭強行壓下去,覓語去到淩玥身邊之後,随着各種消息的傳來,她發現自己有些失控。

淩玥有些緊張地問道:“太傅,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言婍說:“我沒事,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淩玥半信半疑,說:“太傅,你其實不是喊我過來看什麽錦鯉的吧?你是不是有什麽話要跟我說?”

在察言觀色這方面,淩玥的能力已經修煉到了爐火純青。當然,這個能力只對太傅釋放。

言婍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自己尋到的人,自己送到了淩玥身邊,現在卻成了自己心中一根刺。

淩玥嘆了一口氣:“太傅,你不說,那我就先說了。”

言婍奇怪道:“你想說什麽?”

淩玥道:“太傅,你說覓語到底是怎麽回事,她總是問我喜不喜歡她,這種問題讓我怎麽回答,我也沒有特別喜歡她,但是我也沒有讨厭她,再這樣問下去,我就是本來喜歡,也要變成不喜歡了。”

言婍問:“陛下以為她說的喜歡,是哪一種喜歡?”

淩玥想了想說:“還能是什麽樣的喜歡,她必然是想要和我當很好的朋友,所以才這樣追問我的。”

言婍端詳了她一會兒,慢慢地走近到她跟前,伸手推了一推,淩玥沒站穩,往後踉跄了一下,靠上了亭子的立柱。

後背貼上硬邦邦的立柱,她下意識地遠離,往前走了一步,言婍往她面前跨了一步,把她又推回去,壓在了柱子上,而後開口問道:“她是不是像這樣對你?”

淩玥滿腦子裏都被言婍身上的氣息占據,昏昏沉沉的,點了下頭,立刻又搖頭,“不是的,就只有一次。”

言婍把手放在她肩膀上,用力捏了捏,輕聲說道:“一次就夠了,足以證明一些東西了。”

淩玥說:“能夠證明她喜歡我?”她感到有點好笑,“這不需要證明的,她總把這句話挂在嘴邊,我的耳朵都聽出繭子了。”

言婍把她困在自己的懷抱和立柱之間,這并不讓她感到驚懼,只是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驚慌,心跳得越來越快,呼吸都跟着變得不順暢。

“當然可以證明一些其他的東西,”言婍附到她耳邊說,“可以稍稍證明一點的是,她對你的喜歡,帶着欲望。”

“哪種欲望?”淩玥被她唬住,當真擺出一副求教的模樣,扭頭看她。

言婍的嘴唇從她耳畔離開,兩人的鼻尖蹭到一起。

淩玥腦子裏像炸開一朵煙花,整個人有些發虛,哆嗦了一下,要躲過如此親密的接觸。

“陛下不是想知道這樣的姿勢代表了哪種欲望嗎?”言婍捏住了她的下巴,不讓她移動分毫。

兩人維持着這副極為親近的姿勢。

言婍輕輕蹭了蹭她的鼻尖,因為亢奮而微微有些顫抖。

這一刻她承認自己倒退回了野獸時代,任憑本能的欲望占據了腦海,在一片充斥着渴望、不敢、嫉妒、恐懼等等的複雜感受中,她選擇忠于自己最原始的渴望,埋頭吻了下去。

柔軟溫熱的觸感讓她瘋狂。她墜入了一個永遠不想醒來的夢裏。

淩玥腦子裏像是多了個馬蜂窩,嗡嗡嗡地亂響,睜開眼,閉上眼,再睜開眼,言婍還是沒有從眼前消失。

這根本就不是夢,是真的。

她的太傅,現在正把她壓在湖中央的亭柱子上親。

親一下還不夠,還要繼續親,她的腦子沒有壞掉,那就是太傅的腦子壞掉了。

直到坐上回宮的馬車,淩玥還是渾渾噩噩的狀态,望着搖搖晃晃的車簾使勁地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背。

好像很痛,又好像不是很痛。

剛才被言婍放開,她拔腿就跑,就逮了回來。以為又要被親,卻聽言婍篤定地說道:“微臣剛才親了陛下,這就證明,微臣也喜歡陛下,帶着欲望的那種喜歡。”

言婍說話時表情很是認真嚴肅,就好像是在當朝和其他大臣們議論朝中大事時候的樣子。

淩玥捏了捏自己的兩片唇瓣,也沒感覺到什麽被親過之後的異常,正常的就好像從來沒有被親過一樣。

她在心裏默默地想,既然什麽痕跡都沒有留下,那麽可不可以當作是從來沒有被親過?

答案當然是不可以。

第二天她就灰溜溜地和長公主一起去玉泉寺了。

長公主看着她略顯恍惚的模樣,以及她身邊的秋慧略顯冷漠抗拒的模樣,一陣頭痛,略帶着一些不滿地說道:“來玉泉寺是替百姓祈福,替我未央國祈福,又不是來赴死,一個個的都是什麽表情。”

淩玥合掌朝着大雄寶殿的方向恭恭敬敬鞠了一躬,道:“佛門清淨之地,施主還請保持肅靜。”

長公主說:“陛下到底是在玉泉寺修習過的,這話說出來,怕是方丈都要誇陛下是個有慧根的人。”

淩玥又說:“施主謬贊。”

長公主見她始終看破紅塵的樣子,有點被吓住了,轉眼去看秋慧,張了張嘴,還是沒有問出口。

此次出行,除了必要的禁軍護衛,伺候的人裏,長公主和淩玥都只帶着簡單幾人。

淩玥自從被言婍教過什麽是帶着欲望的喜歡之後,看到覓語就想起言婍,想起言婍就想起被言婍按在柱子上親的場景,于是恨不得繞着覓語走。

這次來玉泉寺祈福少不得要住上十天半個月的,淩玥只帶了秋慧以及兩個乖巧本分的宮娥,一臉虔誠地來這清淨之地洗滌靈魂來了。

玉泉寺的方丈迎接過後,淩玥自來熟地住到了一處靠近後山的院子裏。

秋慧說:“陛下那時候被太傅當堂責問,後來長公主求情,來玉泉寺之後,住的就是這個院子。”

免!費!閱!讀!八八五四八八八六零

淩玥四處張望,見環境清雅,還能聽到後山的鳥叫聲,院子的門口有條清澈見底的溪澗,可以看到裏面的魚苗。

她說:“看來我那時候過得也沒有想象中那麽苦。”

秋慧說:“是啊,太傅其實也來這裏長住過,住的是後面的那個院子。”

淩玥的心撲通撲通跳,扯出苦笑,“秋慧,回宮之前,我不想聽到你說太傅。”

秋慧蹙了蹙眉,“陛下從昨天回來就有些心不在焉,是不是在太傅的府上發生什……”

“秋慧!”淩玥有些焦急,臉上随之都浮上一層紅暈,說不出來是羞還是憤,“你再提太傅,我就把你交給長公主!”

秋慧就改了口,“奴婢知錯,不多嘴多舌了。”

淩玥心裏還是不舒坦,在院中踱步一圈,轉身出了院門,找方丈念經去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