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靠近

偏僻山林間, 路不好走, 淩玥腿腳還未痊愈, 時間久了便有些吃力,速度慢了下來。

望着遠處山峰綿延, 生出一種無望感,不知何時才能走出去。

住在桃桃隔壁的李嬸說, 這條去禹州城的路, 換作青壯年男子也要用整整一天的時間才能徒步走完。

不像淩玥這副身體自小養得生龍活虎,桃桃腿腳靈便,但仍是累得比淩玥快。

兩人坐在石頭上休息。

桃桃神色憂愁地湊到淩玥耳邊, 小聲說道:“我覺得後面好像有東西在跟着我們,會不會是餓得沒東西吃的狼,想要吃我們的肉?”

她對那頭鑽進屋子裏偷肉吃的母狼留下很深的陰影, 有點杯弓蛇影。

淩玥揉揉自己發疼的腳踝,望了眼高高挂在天上的太陽, 皺了皺眉, 嘟囔道:“應該不會吧,現在是大白天,狼也會跑出來嗎?”

桃桃迷茫望天, “我也不知道。”

淩玥繼續低頭揉自己發疼的小腿和腳踝, 這一低頭,倒是真的看出一點不對勁,後側方剛抽出一點嫩葉的灌木叢晃了晃,隐約閃過去一道人影。

淩玥:“好像有人。”

她壓低聲音, 下意識把桃桃往自己懷裏藏,就好像這樣能避免桃桃受傷害似的。

桃桃從她懷裏鑽出來 ,往後面看。

淩玥急忙把她往回拉。

桃桃驚奇地朝後面喊道:“王毛!你怎麽在這裏!”

淩玥轉身往後看,剛才那從灌木後面扭扭捏捏走出來,在兩人跟前七扭八歪地站定,抓耳撓腮地笑道:“我也想去禹州城見見世面。”

這人是村裏有名的潑皮無賴,無父無母,成天好吃懶做,不幹正事,看人的眼神總帶着邪氣。

淩玥之前被他騷擾過兩次,狠狠揍過他幾次,不太想搭理他,沒有說話。

桃桃不悅道:“那你偷偷摸摸地跟着我們做什麽!我當是什麽,原來是你這個家夥!”

王毛對淩玥垂涎已久,知道窮鄉僻壤裏養出來淩玥這樣的标致人物,反正自己無父無母,聽聞淩玥要帶桃桃一起去找親人,索性跟上來。

此時面對桃桃的不滿,他吊兒郎當地觍着臉笑:“你們倆出遠門不安全,我特意跟上來保護你們。”

淩玥記着太傅說的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對待小人應敬而遠之,拉着桃桃的手就要繼續趕路,對繼續追上來的王毛不理不睬。

可王毛好比是終于來到一片不受管制的自由地,再沒有村子裏正直敦厚的傻瓜唾棄他這樣不對那樣不行,淩玥和桃桃越是不理他,他越是一個人撩得起勁。

幾次不得手,越發肆無忌憚。

淩玥徹底被惹惱了。

經過一片積水的山坳,趁王毛想壞招走神的時候,一腳把人絆倒,踹進水溝裏,氣呼呼沖上去揍人。

王毛在水溝裏滾了一圈後整個人有點懵,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挨了好幾拳。因為好吃懶做所以體能低下,打起架來是個不折不扣的廢柴。

好不容易趴在水溝裏抓住淩玥的腳,把她絆倒,桃桃立時便拿着根棍敲上來。

淩玥揍人揍得正解氣,忽地就傳來一連串腳步聲,越來越近。

前方山坳的出口湧過來一群身着官兵制服的人,少說百來十人,将三人團團圍住。

王毛沒見過這麽大陣仗,被震懾住。

淩玥趁機就對着他的臉砸上去一拳。

王毛發出一聲痛呼。

前方官兵在這陣痛呼中迅速分開一條通道。

言婍心急如焚趕過來,就看到心心念念要找的小皇帝穿着一身染滿泥污的破布麻衣,把一個骨肉如柴的少年按在水溝的淤泥裏揍得嗷嗷叫。

瞬時也不知是該心疼還是該好笑。

她輕輕喊了一聲:“陛下。”

熟悉到讓淩玥始終在懷念的聲音。

淩玥渾身一震,終于是從教訓潑皮無賴的快感中回過神來,難以置信地擡起頭。

當看到言婍真真切切站在自己面前的時候,她忽然就嚎啕大哭起來,怎麽也止不住,豆大的淚珠啪嗒啪嗒往王毛的臉上掉。

王毛一臉的茫然,心想挨揍的不是我麽?

圍住三人的官兵在言婍确認過眼前少女身份後齊齊跪下,呼喝着:“參見陛下。”渾厚的嗓音伴随刀戟碰撞的聲響,響徹山坳。

淩玥兀自哭得傷心,抽抽嗒嗒地站起來,丢開被自己揍得鼻青臉腫狼狽不堪的王毛,一瘸一拐地往言婍面前走,

言婍看清她走路的姿勢,眼神一凜,快步朝淩玥迎過去,憐惜又心疼地問:“腿怎麽了?”

淩玥剎那間好像腿疼得更厲害,揍過人的手也疼,委委屈屈地朝言婍張開手臂。

“太傅,抱抱。”

言婍的心化成一灘水,早已經顧不上旁人目光,把淩玥抱了個滿懷。

耳邊不住傳來淩玥抽泣的聲音,言婍的心也跟着一陣陣地抽搐,微微有些哽咽和顫抖,附在她耳邊輕聲地道:“對不起,我來晚了。”

接着言婍總算知道了淩玥和人在水溝裏打架的原因,看向王毛的眼神冷冰冰的,夾着刀子似的。

更讓她耿耿于懷的,是淩玥現在這副可憐的模樣,一張原本帶着點嬰兒肥的小臉瘦出了尖尖的下巴,一雙整天閑不住爬上爬下的腿也落了傷,成了個小跛子。

她将淩玥帶回禹州城,剩下的事情不再親自過問,專心陪在淩玥身邊,找來大夫幫淩玥治腿傷。

大夫離開後,言婍又要幫她梳洗。

淩玥一聽言婍要幫自己洗澡,秀美的臉飛上兩團紅雲,羞答答把人推出去。

她把自己倒騰幹淨了,剛換上裏衣,言婍就像是有預知似的,準時推門走了進來。

言婍正兒八經地道:“此次出行不便,沒有帶上貼身伺候的婢女,就讓微臣親自伺候陛下吧。”

淩玥終究沒說出讓言婍另外再向城中官員借兩個婢女來伺候之類的話,比起太傅,她可能更不習慣被其他陌生人如此靠近。

于是她點了點頭,在言婍面前張開手。

這回不再是求抱抱,而是準備穿衣前的動作。

言婍掃過她只穿一身裏衣的身體,這是一具正迅速由女孩往女人成長起來的漂亮的身體,略顯單薄,但已初顯韻味。

淩玥有着少年人天生的敏感和嬌羞,即便言婍的目光只不過停留了不到數秒的、完全可以忽略不計的時間,卻還是叫她耳尖有些發燙,心口也是突突地跳。

她背過身去,扭頭對言婍嬌聲道:“太傅,我冷。”

言婍取來衣服展開,絲質的綢緞烘得暖暖的,像水一樣流淌過指尖,包裹住淩玥的身體。

言婍又取來腰帶,轉到她身前,靠近過去,雙手環繞住她的腰身。

盈盈不足一握的腰身,綿軟柔韌的觸感挑動着言婍的每一根神經。

淩玥鼻間全是太傅身上的味道,好像太傅瞬間化作根根無線而密集的絲線将她纏緊,令她精神高漲,心潮湧動。

她按住正要退開的言婍的肩膀,帶着些許疑惑,凝視言婍的臉。

言婍仍舊是比她高上一些,微微低頭,眉目溫柔地與她對望,同樣也有些不解,“是我哪裏伺候得陛下不滿意嗎?為何這樣看着我?”

淩玥神情凝重,冷不防地貼近她頸項,翕動粉嫩的鼻翼嗅了幾下,又往下側移動。言婍更是困惑。

淩玥嗅了一圈,苦惱地擡起頭,“太傅,我是不是中了你的毒?”

言婍眨巴眨巴眼睛,怔怔望着她,又伸手探她額頭的溫度,心想莫不是生病了。

淩玥抓住她瑩白的手,解釋道:“只要我一聞到太傅身上的氣息,就神思恍惚,心跳加速,呼吸不暢,快要暈過去。”

言婍愣了半天,說不出一句話,努力忍着沒有笑出來,認真地道:“或許是因為陛下長大了。”

“可我對別人不會這樣。”淩玥道。

言婍借機把她圈在懷裏,口中建議道:“陛下興許是不習慣我的靠近,多适應幾次,就不會難受了。”

淩玥竟然覺得太傅說得很有道理。

太傅的懷抱又香又暖,簡直太适合抱抱了。她有點不舍得推開去,便開始像兩人剛碰面時那樣,撲在太傅懷裏訴起苦來,索求太傅的疼愛,慘兮兮地說:“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可憐,吃不飽,穿不暖,還有那個王毛,總想欺負我。”

雖然每次她都把人家揍得很慘就是了。

太傅果然向她散發無限愛意,抱着她來到床上,輕柔撫摸她的後背和臉頰。

淩玥找到了可以訴苦和依賴的人,哭哭啼啼,哼哼唧唧,脆弱得像個随時會碎掉的瓷娃娃,一點不見揍人時的氣勢。

言婍越是溫柔關懷,她就好像越來勁。

言婍享受着這份依賴和無理取鬧,卧房的門一關,摟着小家夥慢慢地哄。

淩玥想起來還是一陣後怕,窩在她懷裏,啜泣着問:“我是不是以後只能當個瘸子了?”

言婍溫香軟玉在懷,忍不住戲弄道:“陛下就算瘸了,也是最漂亮最厲害的小瘸子。”

淩玥哼了一聲,道:“我剛才聽見了,大夫說我的腿好好養半個月就能痊愈。”

言婍偷笑,“那陛下怎麽還說得那麽可憐?”

淩玥裝可憐被抓包,吸了吸鼻子,又哼了一聲。

言婍慢慢把她臉上淚痕擦幹。

同類推薦